沈七百思不得其解,韩琛不是一直轮流宠幸她们的么,怎么现在又这般对待,难道真是年老色衰,那也未免太薄情了,对了,他就是这般薄情的,沈七暗自提醒自己。“只怕是那两位娘娘年老色衰。”
“怎么会?两位娘娘保养得不知多好,那位赵贵妃更是风华绝代,除了鲁国夫人外,我见过的最美的就是她了,皇上才不是因为她们色衰而弃之的。”沈氏一直为韩琛辩解,她看了看沈七不悦的表情,又赶紧道:“可是人外有人,我以前以为鲁国夫人就是最美的了,可是见到公主后,才知道天下居然还有公主这等美妙的人物。”这倒不是沈氏奉承,至少有七八分的真诚。
虽说别人称赞美,沈七也颇为高兴,可是她旋即想到美也不管用,当年不是也没能得到韩琛的侧目么?何况那位孝纯皇后也是个真正的大美人。
尽管心里因为想起陈年往事而有些不愉快,可沈七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可再不能被过去给束缚了,收拾心情又同沈氏一块儿四处寒暄。
接下来的日子,沈七四处忙碌,不过她去得最勤的便是信阳侯家了。她五哥在那日初见之后,第二天就来请她上门做客。这是沈七一直惦记眷恋的五哥,所以她根本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四周人的看法,同沈五走得极近。
“公主,”这日沈五邀请沈七去安阳的名胜孔雀湖游玩,“我这样称呼你是不是太生疏了?”
沈七一听也觉得“公主”二字不顺耳,“你叫我戚戚就可以了,侯爷在家行五,我叫你五哥可好?我与五哥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异性兄妹可好?”沈七这算盘打得是滴溜溜地转,她怕自己不小心叫漏嘴,这下如此说,以后她叫五哥,便顺口了。如果能结为兄妹,岂不是又能仿佛旧日一般,赖着他百般照顾了。
沈五定定地看着沈七,温润地笑着,“那我便叫你戚戚,你喊我五哥。”至于沈七的后一个问题,他仿佛没听见似的。
沈七心想,也许她五哥是还比较谨慎,如何能随便同人结拜兄妹呢,又不好当面拒绝让她尴尬才没提的吧,可是这些日子沈五待她极好,嘘寒问暖,她但凡有个要求,他无一不答应。
所以这段日子沈七同沈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出双入对了。连沈氏见了她都开她玩笑,“咦,怎么今日信阳侯没跟你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啊?”沈七没反应过来。
“都这样了还瞒我啊,这京城谁不知道南诏公主看上了信阳侯,这就等皇上赐婚了。”
“你胡说什么啊?”沈七冷了脸,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可是如今听来,她却一身冷汗,她只顾着与她五哥续旧情,哪里想到如今她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沈七这会儿才肯正视也许那个她早就发现的事情。在信阳侯府,沈五的那个据说宠到骨子里去的侍妾忽然就失宠了,那女子每次见到沈七便迅速掉头,可是她眼里的痛苦与恨意,沈七不能骗自己说她看不懂。
可是,她一直都是将沈五当哥哥的,从未有过其他想法,她只要一想到如果要同自己的哥哥结为连理,便觉得天理难容。或者她真是该放手了,她五哥迟早会有他自己的家人的。
“你可别听外间传言,我同信阳侯只是兴趣相投,你不是说我长得像他妹妹么,所以他才会对我照顾有加。”沈七很认真地解释。
沈氏也是个聪明人,嘴上不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嘀咕,只怕像他妹妹才更糟。听说当年光烈皇后坠楼身亡的消息传出后,私下传闻信阳侯居然揍了皇上一拳,当然这是绝对不可信的,敢打皇上,早就该砍头了,可是无风不起来,也可见信阳侯定是极爱他妹妹的,再看看他宠幸的那个如夫人,听说也是有些像光烈皇后。当然这些话沈氏不好对沈七说的。
沈七兀自心事重重地想着,该怎么避开这些传闻,这事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她五哥都是极不好的。虽然她的身子不再是沈七,可是她心里一直把自己当做沈五的亲妹妹的,如何能同哥哥有这些个牵扯。
沈七打定了主意要疏远沈五,直到他正式娶妻。所以接下来沈五找了她许多次,她都借口躲开了。
可到了冬至日这一天却怎么也躲不了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

冬至日一向是华朝的大日子,这一日皇帝要亲自主持祭天于圜丘坛。礼毕后回宫照例是要大宴群臣的,沈七既然是南诏公主,远来是客,也在受邀之列,不过是归于女眷一方,由贵妃罗氏负责设宴款待。
沈七心里有些紧张,她终将还是要看到他的,以及看到她过去的一切。宫眷及外命妇等循例都是要穿朝服,去建极宫朝贺请安的,预祝来年华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沈七远远望见前面的罗贵妃的步辇,有些惊讶地对沈氏道:“咦,贵妃不是该同皇上一起去圜丘坛祭天,然后同皇上一起在建极殿接受朝贺么?
沈氏低声道:“按理说后宫就这位生育了皇子的贵妃娘娘位份最高,礼部也是拟让她同皇上一同祭天的,可是皇上没允,这些年都是独自祭天。哎,咱们皇上呐,就是太痴情了,只惦记着孝纯皇后一个人。”
对于沈氏凡事必提孝纯皇后一事,沈七真是恨不得踢死她,这下她都不用自己给自己敲警钟了,时时刻刻有沈氏在一旁提点。
沈七随着一众亲眷,于建极殿跪地朝贺,口呼“万岁”,可是沈七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心,微微抬眼打量了韩琛一眼,沈七也不知道自己想看见什么样的韩琛,可绝不是眼前这样的。
碧玉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蓝缂丝面貂皮边白狐膁接青白膁朝袍,将他依旧衬托得眉目轩朗,装如天神,除了肤色略显苍白以外,沈七觉得自己的离开在他身上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眼神依然是一贯的深邃,沈七也不知道她是希望韩琛怎样,憔悴而衰老?
沈七抬眼看韩琛的时候,这动作从高处看并不是她自己以为的那般不惹人注目,韩琛的眼光很快就扫向了她。
沈七的心就跟忽然断了弦似的,他看到自己了?那眼光不过对视了紧紧一瞬,韩琛的目光就瞥向了虚空。没有惊讶,没有异常,没有激动,什么都没有,只有冷冰冰的漠视。
沈七的怒火简直要沸腾了。虽说是她自己打定主意要漠视韩琛的,可是如今被韩琛一漠视,她就无法自制了。要说她是借的别人还魂也就罢了,可这南诏公主,简直就是九分似以前的沈七,韩琛见了居然没有任何的异样,这样的漠视,让沈七回顾从前的日子,只觉得一切都是个笑话。
也许在沈七内心,想起同韩琛以前的日子,其中自也有一段温馨绮丽,她总以为韩琛即使不爱她,但总有略微的感情的,可如今看起来,也许以前的她在他眼里真的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沈七重新低垂下头,在心里劝慰自己,过去的够过去了,何必执着不放,彼此无视就是了。沈七在心底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之后,沈七静静地随着人离开,才要入御花园,就被花丛里窜出来的人拉到了一旁。沈七正要惊呼,却听得沈五道:“七七,是我。”
“五哥。”沈七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自从她有些明白沈五的心思后,再见他时便怎么都觉得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