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韩琛不是不知道花社的规矩,这么做明显就是帮罗、赵二人做面子,而损她沈七的面子。不过主意是沈七出的,帖子是她亲手印的章,怎么好收回,这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王爷呢?”沈七回头问钱儿。因为昨夜韩琛该歇在赵氏处,所以沈七就来了清音苑为即将开始的牡丹社做准备,她看罗、赵二人来,而韩琛没出现有一丝疑惑。何况她还急着向韩琛问一个明白。
钱儿摇摇头,沈七的眼神自然而然的看向了赵氏。
“王爷昨夜没来崇兰院。”赵氏说罢还拿眼偷觑了沈七一眼,仿佛在说难倒不是她请了去?
沈七半垂睫毛,回头对钱儿低低吩咐了几句,钱儿应声离开。沈七才要回头对罗、赵二人说话,便被杜氏打断了。
“呀,这两位美人姐姐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杜氏摇着纨扇,摇曳多姿的往沈七这个方向来。
沈七被她僵在原地,杜氏既然开口她便不能不介绍,可这一介绍便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是王妃的亲戚么?”
沈七看杜氏那翘起的嘴角便知道她是什么都知道,却故意来为难。估计还在为上次沈七绝了她男人杜三的面子而懊恼。这女人也真是,她埋怨她男人娶小妾就行,却不准别人帮她料理。
“这是罗侧妃和赵侧妃。”沈七了然后,反而平静了。
“咦——”杜氏说话只吐半截,后半截任谁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盯着沈七看,倒要看她自己坏了规矩要怎么个办法。
“此次是捐款积善,我家的两位姐姐也是行善不落人后之人。”
“你不是说不准…”杜氏还要说话。
“这次情况不同,买帖子便能入不是吗?”沈七冷了脸,心想要是杜氏还不知趣,她便马上派人马上去把那杜三的宠妾请来,让杜氏好看。
那杜氏也是聪明人,知道惹怒了沈七不好,便也不再开口。
这一整日最该高兴的人便该是沈七。今日她特地安排的节目是拍卖,让花社的每个人都捐些物件,不求新做,只用花社女子用过的物件,金银首饰、古董奇珍、衣物鞋袜都行。因这花社里的女子最为奇珍,后面无数拥趸,这些物件最能让那些渴望接近而无机会接近的男子一掷千金了。尽管沈七已经嫁人为妇,不过目前还是以她捐出的两件首饰卖得最为昂贵,她应该颇为得意。
加之稍微和沈府有点儿联系的人,都知道四月里是沈七的生辰,每次开牡丹社总是众人贺礼的时候。沈七今日收了许多奇珍异宝,特别是有她五哥特地让人潜海,从远海处寻来的七彩珊瑚宝树,可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原因正是到下午时,韩琛也没有出现。这还不算坏,最坏便在梅若涵也同样没出现,早有人在背地里悄悄议论了。
沈七僵着背脊,挺直着脖子,只当那些都是蚊子嗡嗡。
眼下拍的这件是梅若涵捐的白玉绿雪梅花簪,底价是请典当行资格最老的前辈估价的,给出的是一百两银子,目前喊到了三百俩。眼看就要成交,却哪知半路杀出程咬金。
“一千两。”
那个低沉温润的声音,沈七就算是聋了也能辨识出来,她猛的回头,看见的便是韩琛,倚在他身边的不是梅若涵又是谁。那么一刹那,沈七觉得自己恐怕要克制不住泪水了。
钱儿这时也回到了沈七的身边,“主子。”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沈七的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里。
钱儿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查出来。
沈七下意识的往罗氏和赵氏处看了看,却见罗氏惨白着一张脸,身子遥遥欲坠。沈七顾不上生气了,只觉得这事十分诡异。罗氏这人虽然出生卑微,可是遇事从来是处乱不惊的,很有大家闺秀的气势,今天这般失态甚是罕见。
沈七顺着罗氏的目光看去,正是梅若涵的位置。她想看到韩琛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断然用不着这般惨然,恐怕应该只是梅若涵的原因。只是不知道梅若涵有什么奇特的,能让罗氏如此失态。
念头转至此处,沈七反而沉静下来。不过别扭着没理韩琛,也不见他主动上前搭理自己,沈七心里较着劲,狠狠的将泪水咽回了肚子里。
今日梅若涵的一支梅花簪算是成了魁首,压过沈七的风头不少,何况她身边站的人正是沈七的夫君,而众人都知道在沈七同韩琛成亲之前,韩琛属意的一直是梅若涵,今日很多人都觉得这看戏的戏票价格值了。
接下来沈七捐的翡翠镯拍卖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仿佛不约而同的在等着韩琛出价。哪知他只是陪梅若涵站了片刻,便离开了拍卖的大厅。
沈七一脸怒色,还好沈青秋立马出面给她解了围,“两千两。”
沈七有些感激的抬头看了看她的五哥,嘴里无声的喊了声“五哥”,她眼眶里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了一颗。到底还是自己的五哥最疼自己,到底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不一样。
沈五隔着虚空,用拇指为沈七拭了拭眼泪,他这个妹妹呀,每一次落泪,就是他心里的一次海啸,他除了被淹没,别无他法。
这一日由沈七兴冲冲开始,到她奄奄一息为止。
(接上文)
沈七回到兰陵王府时,恨不得立马冲到修竹楼去质问韩琛,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倒不是不想去质问,只是一想起韩琛,就能幻想出他的眼神,他一定会用那种她无理取闹的眼神指责的看着她,然后带着失望的转头。
沈七受不了他的失望。
“主子,王爷往赵氏的崇兰苑去了。”
“绷”的一声,沈七几乎听见自己心弦断的声音,她长袖一甩,就将那小几上的五彩花鸟纹花觚给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声,沈七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将脚踏上去,想试试是她的脚疼还是心疼。
“主子。”钱儿哇就哭了出来,抱住沈七不松手。“主子,你别这样,咱们去找王爷问清楚好不好?”
沈七的眼泪掉得比钱儿还急还凶,“你出去。”她强忍着嚎啕大哭的欲望,才憋出这句话。
沈钱不动,沈七便将她强推出去,将门闩落下,自己靠在门背上,缓缓的向下滑,将头埋在曲起的膝盖中,双手紧紧的抱住膝盖。
钱儿在门外疯狂的拍门,声音都喊嘶了。
良久,沈七才打开门,居然对钱儿笑了笑,“走吧,咱们去澄怀园骑马。”
钱儿见沈七跟没事人似的笑,心凉得比先前还厉害,却不敢阻拦。她心里只盼望自己这辈子千万别遇见这么个人,能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七深更半夜去到澄怀园,让小厮牵出她惯用的马,先是让马缓慢的踏着,到后来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撒腿便奔了出去,留下钱儿在身后惊呼,空气里留着一串沈七的笑声,如银铃般好听。
谁说沈七不会骑马呢?她五岁时就有了自己的第一匹小马驹。
等到天发白的时候,钱儿才在焦急期盼中把沈七给盼了回来。沈七的头发早就因为骑马而散乱了,披散的头发胡乱的垂在两肩,脸色苍白,一夜间仿佛瘦了许多。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钱儿的眼睛都哭成了桃子。
不过沈七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没事,没事,快把脸洗洗,去冰窖取块冰来,给我敷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