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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能否如愿呢?纪澄不得而知,甚至没有半分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虽然抱着极功利的心而来,可也小心期盼遇到的那个人,样貌难看一点儿无妨,只求性情温和,公婆易与。
只是听说这京城的贵夫人都不是好相与之辈。纪澄叹息一声,她倒是不奢求嫁给高门显贵,那大宅门内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最好是嫁个家中人口简单的,夫君自身是极有能力和前途的,哪怕是鳏夫也无妨。
纪澄反复想着,京城这无数大大小小的官员,总有她看得上,也看得上她的人吧?
柳叶儿听着床上过一会儿就响起的翻身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道:“姑娘,明儿我找几个婆子来把西间的家具给挪一挪,往后你一样可以像在家中般练功,那样就不会睡不着了。”
“嗯。”纪澄应了一声。其实所谓的练功,就是那位女先生教她的养生练体之道,练过之后全身疲倦,倒的确好睡觉。自从由晋地来京后,一路上没有条件,她许久都不曾练过了。
到了半夜,纪澄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一会儿就又该起床去给纪兰问安了。
“昨晚睡得好么?”纪兰一边由着玲珑给她水头,一边问。
“挺好的,姑母。”
纪兰轻笑道:“你昨日刚到,本就该沐浴洗尘,倒是我疏忽了。
话虽如此,可如果是纪兰回晋地,只怕纪澄他们家是绝不敢这样疏忽的,无他,身份显贵与低贱而已。
“只是纪家虽然有钱,也犯不着到姑母这里来砸人吧?”纪兰话音一转,当面训斥道。
纪澄立即低头诚惶诚恐地道:“榆钱儿从小在晋地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世家的规矩,我昨日已经说过她们了,再不会犯的。姑母一个人操持偌大府邸,还要教养孩子,如今阿澄到来给姑母添了不少麻烦…”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这样乖巧姑母欢迎还来不及。”纪兰拉了纪澄的手道:“刚才姑母那样说,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出身不算好,所有人都盯着你看,一点儿错就能给你往天大了说,你多住几日就明白了。家中的规矩是我好不容易才立起来的,说起来当年也有许多心酸,这国公府上的家奴有些跟着国公爷好几代了,那派头拿得比做主子的还足,我用了十来年才收拢了他们。对付这些人,你越撒钱儿他们越瞧不上你。”
纪澄认认真真地听着,还不时点头,回握住纪兰的手道:“多谢姑母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阿澄心里都明白的,姑母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纪兰苦笑一声,身边伺候的丫头得了她的眼色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们都羡慕我,可是我嫁到齐国公府的难处,又有谁能理解?”纪兰说着话似乎已经动了情,“家中妯娌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侯府嫡女,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老太太瞧不起我的出身,连带着家中的奴仆对我都无敬意。我怀头一个哥儿的时候,才刚怀上,老太太就往我屋里放人,我当时年轻气盛,好好的一个哥儿就那么流了。”纪兰一边说一边搵泪。
这已经是纪兰第二次向纪澄倒苦水了,像是务必要让她知道,嫁进高门大户可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美好,多的是苦处。
但其实纪澄从来就没觉得嫁进高门大户之后的生活是容易的事情,有所求必然有所失,她早有心理准备。
而这边纪兰还在絮叨,“当时我就想,凭我的才貌,早知当初还不如进宫去伺候皇帝,也省得受这份罪。宫里头那位雪贵妃没去之前,宠冠后宫,便是公主见了她也得礼让,在她跟前儿就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连带着雪贵妃那一家子都飞黄腾达了,她那哥哥现在还把持着吏部的大权呢。”
纪澄无话可说,只能不停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当初你二哥的事情,你爹爹在家没少埋怨我吧?”纪兰又抹着泪地问。
“没有,爹爹和我们全家都不知道有多感激姑母,尤其是二哥,早闹着要来给姑母磕头,可是这回大哥要进京念书,家中不能没有人在爹娘跟前尽孝,他这才没来的。”纪澄道。
“你别唬我。你们对我有怨气,我都能理解,那是我的娘家啊,我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不理?那简直就是拿剪子在捅我的心。可是你姑父不争气,压根儿就帮不上什么忙。”纪兰仿佛终于找到听众了似的,一股脑儿地把所有的埋怨都讲了出来。
“沈家三个儿子,大老爷继承了爵位,二老爷也立了功封了伯爵,就你姑父高不成低不就,就他现在这差使,也是拿钱捐来的,又走了门路补了个缺,但实际什么也管不着的。老太太偏心老大、老二,两个哥哥又瞧不上不争气的弟弟,妯娌的脸色不知道多难看,我每次去求他们,都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你是没求过人,不知道那艰难和难堪。”纪兰揪着胸口的衣襟,瞧着仿佛难受得心都拧巴了。
纪澄当然是求过人的,比纪兰所经历的难堪还要更难堪许多。当初她爹爹来求姑姑时,只怕也是一样的难堪的。
那段时光于纪澄来说,是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的一段时光,其中的害怕、惊恐不能言表,所以她心里对一直不伸援手的纪兰不可能没有怨恨,纪兰将她手里的资源吊起来卖了一个极高的价钱,最后才故作姿态不情不愿地帮了忙。
可事后,等纪澄长大了,才发现当初的心思多么幼稚可笑,纪兰根本没有义务去帮他们。所以现在的纪澄是感激纪兰的,没有她,恐怕纪家连找门路都摸不到大门。
纪澄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们一家都对姑母和姑父感激不尽,若是没有姑母,只怕我们连求人的门路都找不着。”纪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纪兰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才发现自己这个侄女儿真是个妙人,不过再聪明纪兰也不怕,聪明人有时候反而更好说话,她们总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咱们快别说这些了,说起来就伤心。你们知道我的难处就行。你这次到京城来,姑母一定会想尽法子帮你的,若真是成了,咱们姑侄俩在京城也算有个照应。只是这京城的水深得紧,高门大户的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那骤然新贵的做派又实在让人瞧不上。其实以你这等才貌,若是能进宫伺候皇帝,今后难道还愁别人敢找国舅爷的麻烦?宫里没有太后,若是伺候好了皇帝,过得又舒服又自在,京城一溜的贵夫人都要在你跟前跪拜,别提多解气了。”
纪澄的脸色没变,但是心却已经拧紧了,她没想到纪兰居然打的是这种主意。皇帝四十几快五十的老头子了,打年轻开始就沉迷女色,把个身子都掏空了,三十几岁才登基,登基后更是变本加厉,膝下一直无子,直到近几年才生了个大皇子。
纪兰以为晋地天高皇帝远,纪澄一个闺中女儿肯定不知道朝中之事,却哪里知道,纪澄既然打定了注意来京城,又怎么会不下细去打听京城的事儿。
“姑母,我听说皇上都将近半百的人了,阿澄没有那等野心,也不敢同比宫中的娘娘比,我嘴笨话拙,恐怕是没那个福气的。”纪澄低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