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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传来,犹如鬼魅。

童瑶顿时不敢挣扎了,她怔怔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等着那边的声音。

真的有一个人在那里,那个人一直看着自己。

她浑身每一处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心跳停止,所有的思维都停顿下来,僵硬地等待着那个人接下来的动作。

脚步声响起,是球鞋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个人一下一下地向自己走来了。

当走到距离自己约莫两步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童瑶拼命地仰起脸,用一片黑暗的眼睛去“看”他。

她当然看不到,只能隐约感到对方的呼吸声,带着些许热度。

这至少让童瑶知道眼前是一个真正的活人,并不是什么鬼魅。

“你别害怕。”四个字传来,声音很奇怪,仿佛金属撞碰发出的响动。

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发出的。

机器人?

童瑶咬着唇,不敢说话。

那点属于人类呼吸才有的热气,却距离童瑶越来越近了。

对方竟然弯腰下来了。

“我并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带你离开。你别怕。”

那种奇怪的桀桀声再次响起来了。

他让她不怕?

她能不怕吗?

童瑶意识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怕起来,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让她身子颤啊颤的,颤得像寒风中的树叶。

这一刻,她无比地想念那个趴伏在原勋怀抱中的自己。

原勋,温暖的原勋。

哪怕是他身上有一百个一千个疑点,她也应该搂着他的腰,永远不放开,不是吗?

她吓得瑟缩成一团,牙齿都上下打战:“我不要跟你离开……”

她听到自己用颤抖而异样的声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走,你要带我去哪里……”

谁知道对方根本没回答,反而用手摸了摸童瑶的脸。

当对方奇怪触感的手碰到童瑶的脸上,童瑶感觉到了被鬼触碰的滋味。

“啊——”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叫。

她这辈子说话都柔声柔气的,就连被劫持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低呼了一声而已,可是现在,她终于忍不住,用她全身的力气发出惊恐的尖叫。

就在这恐惧的尖叫声中,一个东西跌落在了地上。

对方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东西。

“还给我,那是我的!”她停止了尖叫,像一只小狼狗一样扑上去。

她的三封信,她的蝴蝶结发卡,这些都不能被人抢走。

她就是死,也要护住这些。

这比她的命还重要。

第61章

可是她两只脚还被捆绑着, 根本没法动弹,一扑过去, 整个人几乎摔倒在那里。

她的身体疼痛难当, 疼得眼泪都要跌落。

不过她知道,当原勋不在的时候,她不应该哭。

因为没有人疼惜的眼泪, 流了也是白流。

她拼命地仰起脸,让眼泪不要流下来:“那是我的,你不能动, 求求你, 还给我。”

在片刻的沉默后,一声饱含沧桑的叹息声传来。

接着手上仿佛被放了一个什么。

她下意识地握紧。

她的蝴蝶结发卡。

那个人还给她了?

从那之后,童瑶战战兢兢地蜷缩在角落,两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蝴蝶发卡, 还有那个装了三封信的小包包。

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不知道是黑夜还是白日。

饿了的时候会有人给她喂饭, 困了的时候她会摸索着到旁边的床上睡觉。

也许是没有了视觉的缘故, 她的感知以及听力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听到很远处响起的脚步声,能察觉到黑暗中望着自己的眼睛。

那个曾经将蝴蝶结放到她手里的人, 后来又看过她几次。

尽管从来没亲眼看过他的面目,可是她却知道,就是那个人。

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来到她身边, 牵起她,将她带离了这个房间,并且来到了一个车子里。

这应该是一辆新车,车子上有新胶皮才会散发的味道。

童瑶就这么跟随者这批劫匪,开始了长途跋涉。

她悄悄地用自己吃饭的次数来计算天数。

根据这些人吃的饭食来推算,他们是一天吃两次,应该是早晚一次。

他们会将饭给她吃,还会带她下去方便。

偶尔会有人用粗糙的言语来调侃她,可是说这话的人会被推开。

她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差,在这么几个粗鲁的男人中间,简直是如同羔羊入了狼群,可是那些人竟然没有人动过她。

她能感觉到,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紧攥着自己那蝴蝶结发卡,她想起了那个像鬼一样触碰自己脸颊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最初她是怀疑过这个人绑架的目的是来威胁原勋,可是她已经吃了十七顿饭了,八天半的时间过去了,她明白这个人真得不是要威胁原勋。

他竟然是要带自己离开?

为什么,他是谁,认识自己?

童瑶默默地咬着唇在那一片摸不到半点光亮的黑暗中,眼前仿佛老电影一般浮现了过往的一幕幕。

她再次记起了那个夜晚,十八岁的晚上,她听到隔壁传来可疑的声音。

那个时候还太单纯,不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

以至于如今的她并不能相信,那是自己的癔想。

因为自己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自己从未听到过的声响,而且这个声响恰好在夜晚被赋予一种引人遐思的含义。

如果真的曾经有过那种只有男人能发出的粗重喘息,那个男人应该是谁?

忽然之间,曾经让她倍感屈辱的问话全部涌入脑中。

你的母亲有几个追求者?

你的母亲和几个男人有过交往?

你在家中是不是有过其他男性?

她低下头,抱住脑袋,痛苦地咬紧了牙。

是谁,那个人到底该是谁?

那个人和眼前这个劫匪,会有关系吗,会有关系吗?

一千次的怀疑,一万次的推翻怀疑,她已经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记忆、感知和逻辑。

他们说她病了。

如果可以,如果不是她感知到自己的思维是如此地清晰,那么她甚至愿意相信,她真得病了。

而就在这混沌无助之中,仿佛有一点星星般的火光一闪而逝,她想捉住,可是却再也无法寻觅。

总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的,却怎么也想不到。

这个时候,她又一次回忆起那个人触碰自己脸颊时的感觉,当时分明是仿佛被鬼触碰了一样,可是现在细细回忆起来,却觉得那个触碰带着几分温柔。

况且,这一路颠簸过来,她是毫发无伤。

为什么?

正冥思苦想,她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些人好像在忧虑,在暴躁,在不安。

她的心顿时缩紧,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耳朵中,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传来的任何一丝波动。

可是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周围连一丝风都没有,更不要说声音。

她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抬手摸了摸包包里的蝴蝶结发卡。

周围一定是有变动的,可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忽然有人跑了过来,拉起她,厉声道:

“跟我走!”

“快点,先带她离开!”

于是她被迫往前逃跑,那些人跑得很快,攥着她的手腕子往前拽,她意识到了什么,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忍不住大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周围开始涌现出杂乱的脚步声,男人厉声呵斥的声音,甚至还有几声震天的枪响。

最后那些人终于赶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站住,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几个利索严厉的声音响起,又有机械响动,咔嚓咔嚓的。

那双原本粗鲁地攥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看向何方。

她想,她是被救了吧?

正迷惘着,她已经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个怀抱里的气息太熟悉了,尽管夹着一点血腥味,可是依然熟悉到让她想哭。

“瑶瑶,没事了,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事了。”男人往日总是沉稳的声音这个时候竟然带着仿佛恐惧一般的颤抖。

随着他的声音,眼前蒙了很多天的黑暗被除去,她感受到一阵刺眼的光亮。

几乎睁不开眼睛,她软绵绵地倚靠在他胸膛上,让自己的脸埋在他肩窝里。

悬了十七顿饭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这才知道,原来只要回到他的怀抱里,她就会安心。

“小心!”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而伴随着这个声音而来的,是冰冷刺耳的响动,并不大,可是却让人毛骨悚然。

“先生!你没事吧?”

很多焦急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童瑶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她伸出手去摸,再低下头去,睁大根本无法适应光亮的眼睛去看。

在那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血红的颜色。

“勋哥哥!”湿润的液体一下子从眼中流出,她用已经沾染了鲜红血液的手在黑暗之中抱住他:“勋哥哥!”

“瑶瑶别哭。”他硬生生地撑着最后一口力气,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别害怕,没事了。没事……”

说完这个,他就倒在了她面前。

他受伤了,因为救她而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崩溃。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点滴默默地滴下的声响,她不敢碰他的身体,只敢攥着他的手。

他的手,她是极熟悉的。

就是这双手,曾经很多次握住她的,牵着她,登上婚礼的殿堂,迈上楼梯,领着她在花园间散步。

这双手一直是有温度的,会在她的身上点燃炙热的火焰,让她沉浸其中生死不能。

可是现在,它却无力地垂在床沿,任由沁凉的药液输入。

她的两只手捧住那双手,忍不住低头去亲。

如果说亲吻能让他恢复,她愿意每天亲它一千次一万次。

让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手,手上的筋脉因为药液的输入而泛着凉,她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来暖热他的手。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怀疑你。”

“这都是我的错。”

“是我有病,我生病了,我脑袋有病,所以我才会不相信你,才会怀疑你。”

“你从来没有什么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的唇轻轻地在他手背磨蹭着,低声呢喃道:“勋哥哥,我爱你……真得爱你……只是我以前总是不信你,所以不敢让自己明白我是爱你的。”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爱你了,可是我太懦弱,不敢承认。我怀疑你和妈妈的死有关系,甚至告诉自己我恨你。我不敢相信你是好人,不敢承认我爱你,生怕那样会对不起妈妈……”

“我害怕我更爱你,害怕有一天爱到忘记妈妈的死,我怕妈妈恨我,我只好想着离开你……以为离开你,我就不用纠结了……”

“你从小就聪明,比我聪明。我为什么不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