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苦情诧道:“谁?”

  姬悲情冷声道:“你再仔细看看,那正在蠕动着的真是石头?”

  姬苦情凝神望去。

  “那好像是一只灰色布袋。”

  姬悲情说:“不错,颜色和石头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蠕动,根本就看不出那是一只装着东西的口袋,除非你比猪还笨,否则你就应该想到我们碰到谁了。”

  姬苦情一哆嗦:“啊呀!大地乾坤一袋装,我们碰上了‘布袋先生’。”

  突听那边哈哈大笑:“绿朋友,你只猜对一半,接着。”

  话声刚歇,那里面装着东西的口袋竟迅疾无比地骨碌碌滚来,而且劲道恰到好处,滚到三人面前突然自动煞住。

  嘿!那布袋口绑得紧紧,里面装的一定是人,还在蠕蠕而动呢。

  同时,姬苦情又认定布袋里面一定是东郭老鬼,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姬苦情不是死人,刚才东郭先生唤他“绿朋友”的用意他不是不懂,那只比唤“活乌龟”好听些而已,正感有气没地方出,翻掌便朝布袋推去。

  嘭!哧——

  布袋内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口袋也被震裂了,骨碌碌,滚出一个口喷鲜血的人来。

  姬苦情的脸色变了,而且也拉长了,拉得比驴脸还长。

  姬悲情和俞放鹤也同时一惊。

  那太出入意料了,滚出来的不是“布袋先生”,竟是天吃星,现已身受重伤。

  三人不仅吃惊,而且感到震骇,天吃星是伙同前来找俞佩玉算账的,不久前还和另外的伙伴隐在暗处,不料竟被东郭先生擒住后装进袋中,假姬苦情之手将他劈成重伤。

  乱石堆响起一阵哈哈大笑,三人举目望时,发觉东郭先生竟坐在一块石头上,跷起二郎腿,在那里得意地直抖呢。

  东郭先生的大胡子,跟身躯本来就不成比例,现在又是坐着,再加上这一抖,那简直能令人笑痛肚皮。

  但是眼前三位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俱将愤怒的眼神投向东郭先生。

  东郭先生搂了搂他那拖到地上的大胡子。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你们夫妻三人不在闺房享那鱼水之乐,跑到荒山来找我老人家,莫非三缺一,想凑一场麻将打打不成?”

  姬悲情气得纤躯直颤,因为东郭先生刚才那句“你们夫妻三人”比钢刀还利,深深地刺痛了她,也使她感到无地自容。

  俞放鹤及姬苦情也感脸似火烧,恨不得一掌下去将东郭老鬼劈为齑粉。

  半晌之后,姬悲情才稳住心情:“东郭先生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如果我有事情相问,深信你是不会讲假话的。”

  东郭先生道:“还是‘墨玉夫人’厉害,头一句话就将我扣住了。”

  姬悲情道:“现在我想知道,俞公子是不是在你此地?”

  东郭先生道:“既然找上门来,我想不承认能行吗?”

  姬悲情道:“承认了就好办,我想跟他当面讲几句话。”

  东郭先生神情一怔:“是不是又想叫他暗杀我老人家?”

  姬悲情发了一会窘:“这正是我失策的地方,我应该杀了他,拥有‘阎王债’和你的‘报恩牌’,整个武林将为我操纵。”

  东郭先生道:“这好像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人前认错,我老人家深感荣幸。”

  姬悲情苦笑了笑:“晚了,一切都晚了,但还有一件事情不晚。”

  东郭先生怔道:“什么事情?”

  姬悲情狠声道:“杀掉他。”

  这三个字说得特别重,显然已将俞佩玉恨入骨髓。

  东郭先生说:“如果那样你会再后悔一次。”

  姬悲情道:“为什么?”

  东郭先生道:“因为‘阎王债’是我向江湖上公布的。”

  姬悲情怔了一怔:“真有这回事情?”

  东郭先生道:“这又不是朝自己脸上贴金,谁愿无中生有,硬朝自己头上拉。”

  姬悲情眼神一动:“纵然如此,最多也只能算假你之手,我要追究的仍是罪魁祸首。”

  东郭先生道:“这样说你认定那小伙子了?”

  姬悲情说:“嗯,世间将没有力量可以改变我的决定。”

  东郭先生道:“如果我硬拉在自己头上呢?”

  姬悲情说:“但愿这句话算东郭先生说溜了嘴,或者是我听错了,再不然就请将话收回。”

  东郭先生道:“借用你的一句话——世间将没有力量可以改变我的决定。”

  姬悲情叹了口气:“那就僵了。”

  东郭先生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僵局,纵然你肯罢手,也挽回不了它。”

  姬悲情怔了怔:“你这话似乎另有所指,可以讲得详细点吗?”

  东郭先生道:“我认为你还是暂时糊涂的好,但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姬悲情道:“既不愿讲,我也就不愿追问,看在武林同道,由我划出两条路来,任由东郭先生选择好吗?”

  东郭先生道:“讲讲看。”

  姬悲情声调突转严肃:“一,立刻交出俞公子,由武林大会公议处决。”

  东郭先生大声道:“漠北大盗‘一股烟’,你听到了没有?”

  俞放鹤一怔:“你在唤谁?”

  东郭先生道:“我叫的是俞独鹤,也就是尊驾。”

  俞放鹤冷笑着:“阁下有点失常,连人都认不清楚了。”

  东郭先生道:“俞独鹤,‘阎王债’都已将你的底子抖露清楚了,你就少装蒜吧,再装下去我叫你变成‘一溜烟’。”

  俞放鹤脸色铁青,没有吭声。

  东郭先生接着道:“姬夫人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俞放鹤道:“当然,那是最正直的提案。”

  东郭先生道:“但我却好有一比——在强盗窝里面告强盗——官司输定了,这条路我不走。”

  俞放鹤道:“姬夫人,现在你应该宣布第二条路了。”

  姬悲情口吐狠声:“死。”

  东郭先生抚着大胡子呵呵笑道:“那更不用谈,我老人家还没有结婚呢,现在就死,在阎王爷面前没有办法交代,姬夫人划的这两条路我都不能走,第三条路倒还可以谈谈。”

  姬悲情怔了一下:“什么是第三条路?”

  东郭先生说:“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总要来个彻底解决的,给我七天时间,你们纵然不找那姓俞小伙子,小伙子也放不过你们,那时来一个彻底了断。”

  突听姬苦情一声厉吼:“东郭老鬼,你是不是玩缓兵之计。”

  东郭先生道:“说话的是‘绿朋友’吗?闷了这半天你才冒出‘头’来呀。”

  带尖带刺,傻子也能听出他在奚落姬苦情。

  呼!……

  一团灰影凌空飞出,直扑东郭先生。

  那正是恼羞成怒的姬苦情。

  他这凌空下扑之势威猛绝伦,但见东郭先生将大胡子一抖,身形也就跟着而起,翻掌就迎。

  嘭!

  狂飚突起,两人这一掌是身子悬空时相撞,场中好像激起了龙卷风,东郭先生落地时登登登朝后退了三个大步,而姬苦情突被狂飚卷动得如同风车,骨碌骨碌,在半空一连翻了七八个筋斗,叭哒一声摔回原位。

  姬苦情面如金纸,口角边也挂着血丝,没有能立刻爬起身来。

  姬悲情冷笑道:“东郭先生的‘无相神功’果然不凡,但我要提醒你一声,今晚除了我们三人外,附近最少还隐伏着十几名顶尖高手,恐怕不是你想像中那样容易打发的。”

  东郭先生眨动精锐眸子四下扫视……

  黑影幢幢,果然,十余武林高手像幽灵般从隐暗处陆陆续续地冒了出来。

  东郭先生道:“还有没有,干脆由我老人家一一解决,免得小伙子再费事。”

  姬悲情道:“这样看来,东郭先生一定不到黄河心不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