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傻吧......一定是想吓吓自己,告诫以后不要再恣意妄为惹是生非。她越想越像,眼珠一转,将舞衣丢到桌上,跳过去打开窗子,深深呼吸,放声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啊”字还没出口,眼前黑影一闪,大叔已飘然落地。
玉露证实了自己猜得没错,笑嘻嘻看了他,“大叔,腿脚挺快的嘛,你肯定自己不是传说中长着顺风耳的千里马?”
“无聊!”大叔被她笑得十分尴尬,板起脸哼一声,见她穿着夜行衣,便伸手抓过桌上的斗篷和舞衣,越窗而去。
“大叔!”玉露脱口叫道,可院中一片寂静,再没人应声,她悻悻关上窗扇,吹熄蜡烛,合衣倒在床上,也许是知道有人保护,不一会便睡着了。
“啊”的一声惊呼,玉露翻身坐起,满头冷汗涔涔。
原来只是个恶梦――她回过神来,轻轻舒了口气,跳下床点蜡烛,却被火星烫到手背,痛得一松手,蜡烛啪地落地,断作两半。只是不小心,不小心――她摸摸心口安慰自己,拾起半截蜡烛点

亮。
烛光亮起,房内登时温暖光明起来,她心里略安定了一些,伸出手去拿茶杯,想喝口茶再去睡,忽然心上一紧,手腕一软,“当”地茶杯落地,溅开满地碎片。玉露莫名慌乱起来,再没心思收

拾,却也不明白自己担心的是什么,只在房中走来走去,坐卧不安,忽然瞥见门棂上竟然挂着一面八卦盘,喜出望外,忙踮着脚取下来,定下心神,合目默祷片刻,将卦盘转了几转,这才睁开

眼睛,手儿登时一颤,大叔有危险!!当下脑中一片空白,拉开房门便冲了出去。
那厢青衫追出陶府,立在屋顶上四下一瞧,却不见半个人影,红袖此时也跟了上来,见状焦急起来,“我去追!”说着便要窜出去,却被青衫拉住,“你往哪里追?”红袖一下被问倒,咬着嘴

唇不作声,青衫仿佛知道她的心思,手上轻轻一握,平静地说,“只要你在我在,万事总有办法。”这一握这一句,令得红袖信心倍增,不禁微微一笑,就听他又道,“你往东,我往西,直到

城门,不管有无结果,再回此处会合。”说着松了手,脚下一动,向西径去。
红袖上下飞掠如电,到城门仍不见丝毫可疑,只得折了回去,见青衫已先到一步,低头思索眉头微蹙,知道他也一无所获,想都是自己疏忽大意功亏一篑,不由懊恼自责,悄悄走过去站在他身

旁,静立无语。
夜风侧衫而过,一阵清奇香味扑鼻而来,青衫的思绪被打断,发觉那香气出自红袖身上,便抬起眼问道,“你用了‘佛缘天香’?”佛缘天香是崖上秘制药粉,以火灼之可用于调理内息,因它

香气独特,沾附衣物难以散去,亦可用于追踪。
红袖冷不防被他一问,登时两颊飞红,小声嗫嚅,“衣上有霉味,顺手......顺手洒了一点......”舞衣在箱底压得久了,她嫌恶那股霉湿之气,手上又没有香脂香粉,终敌不过

爱整洁的脾气,便偷偷洒了些“佛缘天香”除味,不想被青衫发现,却叫她赧颜。
终究是个女子――青衫在心底微笑了,夜色中那香气悠悠袭来,绵长若丝,忽然间他 “香至心灵”,一把抓住红袖,“箱里的衣服,你洒了没有?”
“好像......有.....”红袖还没明白他的用意,努力回忆,“你怎么问这个?”
“假如她穿的舞衣上也有――”青衫看着她,眼睛发亮。
红袖马上醒悟过来,心中一喜,“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自己本来穿的不是这件,后来见了喜欢的牡丹红,这才换了,先头的那套紫金舞衣丢进了箱子里,然后――对!她穿的就是!抓住

青衫的手,孩子似地跳起来,“是!就是!真的有!真的有!”
青衫也微笑了,向她点点头,红袖会意,从腰间摸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瓶子,拔开塞子,一只蜜蜂飞了出来,见主人一挥手,便向前嗡嗡飞去,二人相视一眼,足尖轻点,追了上去。
话说玉露不假思索冲出门来,一路七折八绕七拐八弯,脚下却毫不犹豫,好似知道该去向何方,她从未有过如此神奇而明晰的直觉,此刻脑中雪亮如电,只跳跃着一个念头:找到大叔,一定要

找到大叔!那直觉指引着她不断奔跑,也不知过了多久,脑中忽地顿了一下,直觉骤然消弭于无形,她惊讶地停下脚步,茫然四顾,却发现已经到了城南人气萧索之处,周遭连所民居也不见,

只有不远处的竹林,夜风中发出幽幽长叹,魅影瞳瞳,暗夜中好不可怖。她忍不住轻抽一口气,耳边忽地游过一阵箫声,却是从那竹林深处而来――是大叔吗?她竖起耳朵,听那箫音凝重非常

,全无悠转柔咽之气,也不和韵律节拍,简直不象是只曲子,心下也不敢确定,然而又不肯放过任何可能,便壮起胆子轻轻走上前去。
此时云浮月隐,竹林之中幽黑暗昏,双目可视不过周身两三尺,玉露屏了呼吸,追着箫音而来,脚下的小路越来越窄越来越崎岖不平,每一落脚都要加倍小心翼翼。她心中的慌乱已经慢慢平息

,转而被一种诡异的寒冷感取代,体温似乎从指尖一点点流失出去,手心已是一片冰凉,忽见前方无数盏小小红点扑闪,好像是谁点起了一枝枝燃香――是大叔?她不由喜出望外,加快脚步跌

跌撞撞跑了过去,越跑越近,却发现那红灯也在不断移动,正在狐疑间,耳边只听得扑拉之声大作,她定睛一看,暗黑天幕中无数蝙蝠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那些红点哪里是灯,竟是蝙蝠闪闪

血目!
玉露这一惊可是不轻,当即发出一声尖叫,仰面向后跌去。蝙蝠虽是瞎子,听觉却极为灵敏,闻得尖叫,纷纷鼓着翅膀向她扑来,眼看蝠群来势凶猛已到面前,玉露惊得呆若木鸡,连叫也不会

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股沉沉掌风呼啸而至,为首的蝙蝠忽地空中一滞,翅膀一紧,啪地直落下来,打在玉露腿上,她还没明白,便觉一阵掌风从自己头上刮过,后面的蝙蝠啪啦啦接连

坠落下来,领上一紧被提了起来,“走!”便被人一推背心。
“大叔!”玉露一脚跌出去,看清那人,不由得惊叫一声,他却不理自己,腾空而起,双掌交替劈出,遥遥似波涛不绝,那蝙蝠也不知有多少,一批被劈斩下去,又一批冲将上来,玉露看得胆

战心惊,却不肯丢下大叔自己逃命,仓皇中四面环顾,见脚下许多小石子,也不管好不好用,拾起来便向蝠群狠狠丢去。大叔虽然掌力惊人,奈何照顾不到四面八方,觉耳后风动,微转头一看

,竟见玉露还站在那里丢石子,又气又怒,刚想喝她离去,却见两群蝙蝠分别从背后头顶直向玉露袭来,四面蝙蝠疾飞乱舞,已经连成一张天罗地网,她再想逃也逃不出去了,脚上不由一跺,

飞落到玉露身旁,拖过她向身后一丢,喝道“躲好!”,自己便盘膝坐到竹下,竹离一横,送到嘴边吹了起来。
玉露躲在大叔身后,听箫声又起,正是自己方才听到的深沉之音,却见蝙蝠空中翻飞,竟再不得近前,这才悟道大叔是将力道蕴在箫声之中,筑起一道声浪屏障,阻住了蝙蝠阵。
却说彼时大叔卷了舞衣斗篷,其实只不过想稍离片刻,免得玉露故伎重施,自己又受骗上当,顺便寻个清净去处烧了这花俏古怪的舞衣。他何曾想到上面沾有“佛缘天香”之气,很快就被青衫

红袖发现了行踪,他二人截下大叔,短短交了几手,便觉难敌,好在红袖早有准备,一声呼哨唤来无数只蝙蝠,使出了看家本领“八方蝙蝠阵”。大叔也没见过这般滔滔不绝变化莫测的阵法,

自己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坐吹竹“离”以箫声抵挡,却不料玉露这冒失鬼误撞进阵中,几乎被蝙蝠咬伤,还好自己出掌如风,才将她救下。眼下蝙蝠蜂拥而来漫天飞舞,身边又多了玉露,单凭

掌风竹剑自然无法照顾周全,只得以内力相峙,耗得一时是一时,能护她全身而退就好。
那厢青衫红袖立于高处俯瞰战局,由红袖以口哨指挥蝠群不断变阵攻击,二人见玉露入阵,更是欣喜,只等对手落力败下阵来,便可将人掠走,然而大叔内力深厚远在二人估计之外,竟能用内

力箫声在周身逼出一道半圆屏障,任蝙蝠凶猛也近不得二人身前,一时倒是胜负难分。青衫见状便摸出弯刀来,凝神静气观察片刻,终于摸到气息的节奏,觑得对方换气之时,银色弯刀倏地飞

出,直奔气眼遥遥而去。
玉露学了大叔,闭目静静盘坐,耳中却听得当啷一声,周身霍然剧震,睁开眼来,便见一道银光冲开气屏,直直向大叔撞来,激起的气浪宛若潮水向两边骤然退去,只震得竹林一阵摇晃,半空

簌簌落下许多叶子。
大叔倏地睁开双眼,手上一横,竹离便将那弯刀震开去,然而屏障一消失,蝙蝠又从东西南北如乌云一般急急涌来,眼见就要扑向玉露,此时再吹箫御敌已经来不及了,他当机立断,劈空击出

一掌震落她身旁的几只蝙蝠,一把拉起她想冲出阵去,却觉左臂一痛,低头看竟是一只蝙蝠死死咬住不放,竹离一点将它击落,提起玉露跃上绿竹,急急穿林而去。
红袖见他们破阵逃去,忙长长吹个哨音,指挥蝙蝠追上,自己和青衫也跟在后面。
玉露被大叔拉着一路狂奔,背后呼呼风作,知道蝠群还在穷追不舍,却不知逃到何时何地才能解决这些妖兽,忽然脚下一顿,撞上大叔后背,脱口道,“怎么不走了?”
大叔转过头来,面色青白,玉露定睛一看,却原来他们慌不择路,竟逃到了护城河沿,前面已经没有道路,脚下湍急的河水哗啦啦流过。凤凰城是新修的河坝,地方官为了彰显政绩,不惜劳民

伤财,只将这河坝修得又高又坚固,粗粗看去,竟有五六丈之高。
玉露回头一看,夜色中那小红灯闪烁不绝,眼看追兵将至,可大叔只看着脚下,难道他想拉着自己跳下去?这么高,水又这么急......不由担心起来,抓紧了他的袖子,“大叔!”
他转过脸来,眉间陡现一股果决之气,伸手揽过她,断然低喝,“信我么?”
那神情坚定自信,她心中的恐惧忽然尽数消散,看着他勇敢地点了点头。恍惚间似乎看到他唇边掠过了一丝微笑,便觉眼前一花,脚底踏空直直落了下去。扑嗵一声,冰冷的河水从脚底涌上来

,寒冷昏暗中,只感觉一只大手拉着自己向前游去,那只手如此宽厚结实,仿佛只要握紧了它,就可以拥有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玉露盲目地跟从着大叔,也不知在水底潜了多久,忽然手上被他一扯,便冲出水面被丢上了河岸。她顾不得多想,忙伸出手去将大叔也拉了上来。这时月亮破云而出,正映出他面上全无血色,

她不由一颤,“大叔?”
他方才太过紧张,根本没顾上左臂的伤口,此时松懈下来,才觉得伤处痛痒难忍,一股麻痹的感觉渐渐顺着经络游走上来,心知不妙,只用右手撑起身体,低声说了句“快走”,便向岸上走去

,越走那麻木感传递得更快,膝盖忽然一软,跪倒在地。
玉露紧紧跟在他身后偷眼盯着,见他跌倒,大惊失色,忙跑上去扶住他,“大叔!大叔你怎么了?”
他还想推开她,却发现右手也已不听使唤,不禁暗自惊心,低声对她说,“扶我先躲起来。”
玉露闻言立刻用力架起他,焦急地环顾四周,他们已经游到了城外树林边,遍地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四下看看,或许林中还有藏身之地,便使出全身力气拖了大叔往林子里走去。走了两步,忽

然脚下一软,两人一起跌了下去。
玉露被跌得七荤八素,爬起来见大叔被甩到了一旁,忙爬过去摇摇,看他还能瞪自己才松口气,仰起脸见头顶上露进来一线月光,借着光瞧瞧四面,却原来是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脚下正踩着

大大的铁夹子,亏得陷阱早已废弃,夹子都生了锈,自己才侥幸没被夹住。这陷阱就挖在一棵大榕树树底,约有三四尺深,大概是用来逮野猪的,所以比一般陷阱都要宽阔些,可容两人勉强栖

身,此时恰逢深秋,厚厚一层落叶将洞口挡了个严实,心急之下又怎能看清?她回头看看大叔,却见他脸色惨白闭目不语,心想眼下不能再寻别处,这里还算隐蔽,千万别再让女罗刹他们找到

,否则别说自己跑不掉,连大叔也会被他们报复,眼珠转转,手脚并用顺着洞壁爬上去,拣了些树枝搭在洞口,抓了满满两把叶子,跳进来又胡弄了半天,觉得看不出了,这才放心拍了拍手,

爬到大叔身边,轻轻推推他,“大叔?”
其实此时蝠毒已游遍身体各处,全靠他拼尽内力抵挡才不致昏厥,然而也已全身麻木不受控制,被玉露微微一碰,就象个破布娃娃似地倒了下去,他听得玉露惊叫,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声音细

弱,“扶......靠......”玉露忙依言而行,扶着他倚住洞壁,她见过打坐吐纳的姿势,便依样将他双膝盘起,双手交合,见他闭目静坐,胸膛微微起伏,知道他正在疗伤,不敢

打扰,悄悄坐到一旁蜷缩起来,尽量给他让出更多的地方。
青衫红袖两人追到河边,却只见河水滔滔,早已没了玉露他们的踪影,红袖是个急性子,恨不得立刻也跟着跳下河去,却被青衫拦住,“追不上了。”
“我们先游出城去!”红袖摩拳擦掌,“那个黑衣人已经被我的蝙蝠咬伤,支持不了多久的!”
“游到哪儿?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上的岸?”青衫两句话便问倒了她,“你在这里等着,我先游过去看看,如果发现他们的踪迹,就给你发信号,你再来与我会合,如果我没回来,就证明我还在

寻找,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管什么时候,明白吗?”见红袖还有些不甘心,又道,“再说你这些蝙蝠,也要有人料理一下。”
红袖听他说得有理,也只得点点头,便见他剥去外衫,露出一袭黑皮紧身衣来,正是苇荡那夜玉露所见的“鲶鱼皮”,又看了她一眼,便飞身跃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