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最后的关头,方丹峰改直劈为平削,带走了凤曦和从颈部到肩头的一块皮肉,人皮随着剑势飞向空中,如血红的蝶飞舞。
凤曦和还是僵硬不动地躺在地上,龙晴还是默默地观望,方丹峰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罢了,带回去验明正身。”
或许有活人的躯体可以经受这样的痛楚,只是,只怕没有活人的神经受得了如此打击吧。方丹峰终于伸出手,搭向凤曦和的脉搏。
“方大人,代我问候莫无,我和他的帐,必有两清的一天,只盼你二位也可以容我一战。”龙晴叹了口气,一边站起身,一边还剑入鞘。
“放——”方丹峰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凤曦和已经动了。他依旧卧在地上,只是双指骈出,向着方丹峰的心窝疾插过去,二人距离不过二尺,即便方丹峰来得及回剑削去他的手臂,也已经毙命当场。
几乎同时,背后一缕劲风已至,那一剑的速度,完美地诠释了孤注一掷。
龙晴的吴钩剑脱手而出,却不是向着方丹峰,而是苏旷。这一剑力道何其之急,苏旷几乎无路可退,只得硬生生一个铁板桥向下直倒,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龙晴手中剑鞘直点向急闪的方丹峰的后背,
这几乎是龙凤二人合毕生之力的一击,方丹峰全力闪过凤曦和那势在必得的一指,背心却是一痛,巨大的力道透过躯体直达五脏,似乎整个胸腹都翻江倒海地扭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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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到了这个田地,你下手竟然还留情么?”凤曦和双手齐出,已将方丹峰双臂一起拗断,又微笑着道:“做了这么些年捕快,你连直接斩断要犯四肢都不知道……咳咳,也算活该死在这里……咳咳……”
他一边说,嘴角鲜血一边涌出,小腹一剑,肋下一脚,都是致命的伤,若不是边上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苏旷,他只怕当即也要倒下。
苏旷早已站起身来,但是方丹峰落入敌人手中,他一时也不敢扑上去,只叹气:“低估了龙姑娘,我们倒真是该死。”
“彼此彼此。”龙晴回头,直到此时,她才脸色惨白,一头冷汗——刚才,方丹峰眼里的怨毒丝毫不加掩饰,如果他们真的就这样砍下凤曦和的人头,余生,她何以自处?
苏旷缓缓道:“我本以为计划算无遗漏,我与丹峰一人潜入曼陀山,一人来骗凤曦和,适才情莫先生权做诱饵,没想到不等我们施毒,居然撞上了火山,也真是天助你们。”
龙晴立即明白过来,那洞口巨石上拳头大小的空隙是所为何来,也终于想通了红袍为什么会在红山。
“雷煦阳呢?”凤曦和沉声问道。
地上的方丹峰笑了起来:“作恶多端的匪类,自然是就地正法了。”接着努力直着腰,喊叫:“苏旷!拿下他们,不许因私废公!”地上的方丹峰眼里满是血丝,狰狞之极,让龙晴忍不住怀疑,这当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么?
苏旷缓缓走来,龙晴忍不住喝道:“站住!”
苏旷笑了:“龙姑娘,凤五爷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只要在这里多站一会儿,胜负就已经定了,是不是?”
龙晴冷笑:“大人神机妙算,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你就尽管站着吧,别忘了姿势优美些,我也饱饱眼福。”
“好利的一张口,只是龙姑娘心里也承认我说的是事实吧。”苏旷无奈摇摇头,觉得无论多么厉害的女人,说起话来总是蛮不讲理,他清清嗓子,决定直截了当谈条件:“你们放了这孩子,我留下,如何?”
龙晴和凤曦和对望一眼,这条件太优厚,优厚得怎么听怎么像假的。
“你他妈疯了?”方丹峰骂道。
苏旷瞪了他一眼:“出门时候大人怎么交代?你死在这里也算不上因公殉国,多嘴什么!”
方丹峰立即乖乖闭嘴。
苏旷又笑:“五爷,为了表示一下诚意,你可以先制住我,只不过……我要龙姑娘金口一诺。”
龙晴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放心,我一定放了姓方的,凤五若敢食言,我就和他翻脸。”
凤曦和忽然觉得一个性情太直爽的女人也麻烦。
凤曦和示意,龙晴小心翼翼走过去,反手点住苏旷的穴道。苏旷抱臂而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脸平和坦荡,目光却似乎深不可测。连凤曦和也不禁奇怪起来——他明明费尽心思才占了如此上风,为什么偏偏要束手就擒?
龙晴不待他指示,已经将方丹峰双臂安上,在他屁股上用力踢了一脚:“滚吧小子,我知道你有骨气的很,爬也要爬回去报信的。”
方丹峰的伤也已经极重,跌跌撞撞向远方走去,脚步一行逶迤。
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凤曦和已经仰天倒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向着龙晴的方向,龙晴只得一把接住,将他抱了起来,嘴里骂道:“死土匪,晕倒也不忘占人家便宜!”
6、一诺千钧
五声吟
由来一诺贵千金
男儿自古当横行
十里平湖
一鸿踏处
千古响知音
凤曦和依旧瞪着眼睛,只是,他几乎没有看见苏旷,没有感到伤痛,只是盯着龙晴,那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龙晴几乎听见他的灵魂在喊——你敢!龙晴!你敢!龙晴!
龙晴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拭去苏旷额头汗珠,忽然低声:“我求你,求你放过他,苏旷,是你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转头看着凤曦和,指了指胸口,“凤曦和,你好嘴硬,我这儿,也疼。”
凤曦和目中,一片血红。
推开寨门,龙晴松了口气,一路上她都在担心血流遍地的惨景,好在只是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一眼望去,众人就如熟睡了一般。
她先一把将苏旷抛了进去,又缓缓将半死不活的晶晶平放在方桌上,这才四下打量,看将凤曦和放在什么地方疗伤。
苏旷人在地上,嘴里却不闲着,“龙姑娘你看,我们也并没斩尽杀绝是不是?多少还有几分讨价还价的余地。”
龙晴不理他,手下不停,将凤曦和断了的肋骨接好,又包扎了颈部的伤处,但是要处理小腹的伤口,却着实为难,那一剑刺得极深,恐怕已经伤及内脏,这并不是她就能料理的了。一念及此,龙晴已经开始犹豫着望向苏旷。
苏旷好整以暇,代龙晴说出她想问的话:“晶晶要我解穴,这里的人要我解毒,至于五爷的伤么,似乎也只有区区在下可以治,龙姑娘没有别的话要问,在下就要开条件来了。”
龙晴明白他的从容是从哪里来的了,点头:“你说。”
苏旷缓缓,“凤五爷手下一共一百三十六路大小马匪,一月之内,退出漠南草原。”
龙晴还来不及回复,凤曦和已经开口:“办不到,你死心吧。”他捂着腹部的伤口,缓缓坐起身子,转眼又是血流如注,“苏旷,你手里的筹码,不够分量,三个时辰之内,方圆五百里自然有人增援,至于剖腹疗伤,不才倒也学过几手。”
一直嬉皮笑脸的苏旷竟也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你要自己剖腹疗伤?”
凤曦和凝视着自己的伤口,眼光中有了狠意:“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受人胁迫。”
龙晴脸色一片黯然,好熟悉的话语,五年前的凤曦和也是这样又凶狠,又平淡地对她说,“晴儿,你要真想离开我,我不拦你,只是莫要用这种话威胁我,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受人胁迫——”她太了解眼前这个人,凤曦和太骄傲,容不得和人谈条件,无论是性命还是……爱情。
苏旷连连道:“等等,等等,俗话说的好,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龙姑娘,五爷不喜欢谈条件,你谈不谈?”
龙晴一愣,“我,我也要退出漠南?”
苏旷声音里多了几分邪邪的暧昧,“那倒不必……只是,要我放晶晶不难,只要能一亲姑娘芳泽么,嘿嘿,嘿嘿……”
“你说什么?”龙晴已经跳了起来。
苏旷却半眯着眼睛,继续沉醉,“至于五爷和五爷的贵部……就要烦劳姑娘你……侍寝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苏旷脸上,苏旷也不生气,只是口气里多了几分威胁,“如果龙姑娘你也是不谈条件的人,自然算我白说,只是姑娘若有意,就不要逼我再开别的价钱。”
龙晴抬起的手僵持在半空。
凤曦和怒道:“龙晴,你敢!”
龙晴的手收了回去,极妩媚的掠了掠发梢,回头叱道,“什么时候本姑娘做决定要你多事?”
苏旷笑了,“那,做不做?”
龙晴眼波一转,“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有傻子才不做。”
“成交。”苏旷道,“你解开我穴道,我来救人。”
龙晴迟疑,“你若出尔反尔呢?”
苏旷哈哈大笑:“凤曦和,你看看你,好好一个姑娘,被你调教的疑神疑鬼——”凤曦和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比龙晴刁钻百倍,只是他平素的镇定似乎真的快被苏旷击溃,连声音也有了颤抖,“龙晴,你……敢!”
“龙姑娘,你心肠其实太软,知道么?”苏旷的眼睛明亮而狡黠,“刚才方丹峰背后空门大开,你随便什么招式都能要他的性命,偏偏只拍了他的穴道;我对你们何其不利,你偏偏又不肯点我的重穴……何必为了一个凤曦和,把自己扮成土匪头儿?”他忽然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龙晴的心沉了下去,一片冰冷。
苏旷走到凤曦和身边,随手点了他的穴道,看着他的眼睛,“凤五爷,你确实是人中之杰,可惜关心则乱,若没有龙姑娘在塞北,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付你。”
他已完全反客为主。
龙晴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右手握住了吴钩剑。
苏旷却只是伸出一只手,“刚才谈的条件还算数,龙姑娘,成交?”
龙晴用力咬着牙,伸出一只手,与他一握,只觉得苏旷掌心干燥而镇定,力道沉稳如山,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成交。”
凤曦和内室中伤药倒是琳琅满目,龙晴轻车熟路翻出瓶瓶罐罐无数,苏旷不由得满口称赞,“这小子必然是刀头滚大的,除了砍头,什么伤都能治。”他嘴里说着话,手下却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已经把要用的器械备好,看着凤曦和,“要不要麻药?要的话,麻烦眨眨眼睛。”
凤曦和的眼睛已经瞪得很累了,一听他说话偏偏瞪得更圆。
“这是死鸭子嘴硬,噢噢,我倒是忘了,凤五爷可比关云长英雄多了,刚才还要自己动手来着。”苏旷一边说,一边一刀划开他的腹部。
凤曦和依旧瞪着眼睛,只是,他几乎没有看见苏旷,没有感到伤痛,只是盯着龙晴,那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龙晴几乎听见他的灵魂在喊——你敢!龙晴!你敢!龙晴!
龙晴只觉得脸颊一阵冰冷,这才发现已是泪流如注,她忽然哽咽,“苏旷你不是人,你要痛死他么?”
“是么?五爷?真的很痛么?”苏旷手里薄薄的刀片东戳西捣,指指腹部,又指指心口,“这里,还是这里?”
凤曦和浑然不觉,只是凶狠而霸道地盯着龙晴,哪里痛,一览无余。
“啧啧,晴儿啊,还没侍寝,怎么就红杏出墙了?”苏旷那声“晴儿”喊得惟妙惟肖,手下虽然麻利,但也极其粗鲁,扯出断裂的肠子缝合起来,“少在那儿眉目传情啊,不许叫我吃醋,我手一抖,他可就没命了……来来,瞧我忙得一头汗,快给我擦擦。”
龙晴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拭去苏旷额头汗珠,忽然低声:“我求你,求你放过他,苏旷,是你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转头看着凤曦和,指了指胸口,“凤曦和,你好嘴硬,我这儿,也疼。”
凤曦和目中,一片血红。
苏旷终于低头,正了颜色,将凤曦和伤口缝好,涂上止血止痛的膏药,叹了口气:“你们啊,何必呢!龙晴,他刚才气血几乎已经凝滞,创口附近的血脉也被我强行封死,若不是靠一口怒气,恐怕已经驾鹤归西了。”
又撇撇嘴,看着凤曦和:“五爷,你至少还要静养三天才能运功调理内息,不想死最好就听话。”说着,一掌拍开他的穴道,捶着腰,懒懒散散走出门去。
龙晴和凤曦和依旧两两相望,谁也没有动弹半分。
凤曦和吃力地要坐起身子,道,“晴儿,来……”
龙晴连忙奔了过去,一把按住他,“你又要干什么?”
凤曦和伸手擦了擦她脸上泪水,“晴儿,五年前是我错了,对不起。”
五年前……凤曦和初识龙晴,两情相悦,带她回红山。其时凤曦和年少风流,又正是匪帮首脑,几乎隔三差五便有下属送上绝色美人,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龙晴上山之后,哪里忍得了这种男人,脸色便不好看起来。再加上凤曦和地盘越来越大,更有金雕一类下三滥的匪帮入伙,更令龙晴忍无可忍。
凤曦和其实尴尬之极,自从见到龙晴,他早已决心终身相爱,白头偕老,手下献上的女子也慢慢成了摆设。但是要他当着无数兄弟的面宣布从一而终,却无论如何拉不下脸来。一日照常恼怒之后,凤曦和忍不住怒道,我堂堂凤曦和,为了你连女人都不碰,难道留在屋里看看你也要吃醋?龙晴却冷眼道,你早就脏得让我恶心,还多说什么?凤曦和虽然暴怒,却还是软语——你只当给我留三分面子,除你之外,我绝不染指别的女人就是。龙晴只顾冷笑,少说废话,你再敢收一个女子,我这就下山,从此你姓凤的和我姓龙的便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