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灿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你是我们小王爷的朋友,失敬了。”原来这把扇子是完颜豪送给韩希舜的,上面有完颜豪的题字,金光灿认得完颜豪的笔迹。
韩希舜大模大样地说道:“不知不罪,我不阻碍你的公事,你盘问他们吧。”
那两个蒙古武士忽地迈步上前,一个盯着韩希舜,一个盯着史宏。盯着韩希舜的那个武士说道:“哦,你是完颜豪的朋友,从哪里来的?”韩希舜道:“从江南来的。”那武士问道:“从江南来的?你姓甚名谁?”
金光灿连忙向韩希舜递了一个眼色,抢着替他答道:“他姓金,是奉了我们的小王爷之命,到江南打探敌情的,并非宋国人。”韩希舜瞿然一省,登时省起不该向这蒙古武士吐露真言。辛龙生一时间却是想不明白,倒给他们弄得胡涂了,不解这金光灿何以要为韩希舜遮瞒身份。
那蒙古武士已然起疑,说道:“你刚才还不认识他,怎么又知道他是姓金了?”
金光灿道:“我听小王爷说过这一回事,他拿出这把扇子,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那蒙古武士道:“他姓金?不对吧!”突然一抓抓着韩希舜的手腕。
韩希舜骤吃一惊,他是身有上乘武功的人,突然受人袭击,本能的就使出了看家本领反抗。手腕一缩,右掌平伸,中、食二指反点那个蒙古武士的虎口。那蒙古武士一甩手腕,韩希舜踉踉跄跄的倒退三步,不过却是挣脱对方的掌握了。只听得“乓”的一声,史宏却是跌了一个仰八叉。原来他要上来帮他的少主人,却给另一个蒙古武士摔倒了。
盯着韩希舜的那个蒙古武士哈哈笑道:“你姓韩,你是韩侂胄的儿子,是不是?”韩希舜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委实是——”话犹未了,那蒙古武士突然使出摔角绝技,一个“肩车式”把韩希舜扯上他的肩头,就向后摔。正是:
权臣公子遭凌辱,忍向胡奴递降章。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一○九回
富贵迷心宁叛国
强梁使气太欺人
韩希舜忙使“惊神指法”点那武士“肩井穴”,金光灿则是又惊又急地叫道:“请给我们小王爷一点面子,这人委实是我们小王爷派去江南的。”
话犹未了,只听得嗤的一声,韩希舜的长衫已给撕破,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到了这个蒙古武士的手中。韩希舜却咕咚一声倒在地下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但金光灿大吃一惊,辛龙生也是惊愕不已。辛龙生本来是担忧韩希舜和金光灿与这两个蒙古武士一路的,不料却是他第一个先给蒙古武士击倒了。辛龙生暗暗吃惊,心里想道:“韩希舜本领不在我下,怎的不过两个照面,就给这蒙古武士摔倒了?”
辛龙生心念未已,忽见那蒙古武士向他招手,说道:“你过来帮我仔细看看,这上面的汉字写些什么,这印信是不是宋国的相府的?”
辛龙生心想:“韩希舜虽然可恶,但我也不能去帮蒙古鞑子。”于是说道:“对不住,我没读过书,不认识字。”
那蒙古武士道:“好,我总会找到认识汉字的人。”正要把这封信先藏起来,手指忽地一颤,信落在地上。原来他被韩希舜点着“肩井穴”,仗着有深湛的闭穴功夫,未遭伤害,不过“惊神指法”乃是最上乘的点穴功夫,韩希舜虽因功力未到,伤不了他,但还是能够令他手颤腕麻。他要把手缩回来,一不小心,信就掉下来了。韩希舜一脚横扫过去,把那封信踢入火堆之中,登时烧成灰烬。
蒙古武士大怒道:“好呀,你要灭迹!”抓起韩希舜就往火堆里摔。金光灿一跃而前,把韩希舜接着,说道:“请看在我们王爷的面子,饶了这个人吧。”
那蒙古武士冷笑道:“你们的王爷要与我们联盟,两国合兵灭宋,你们的小王爷却又鬼鬼祟祟的和宋国的宰相勾结,是否要阴谋对付我们蒙古?嘿嘿,我不相信父子二人会各干各的,恐怕还是出于你们王爷的主意吧?”
此言一出,辛龙生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乃是各怀鬼胎。完颜长之意图勾结蒙古图谋篡夺金主的皇位,而韩侂胄父子和完颜长之勾结,也是想要卖国求荣。
金光灿赔笑道:“拓跋大人,你多疑了,我们王爷怎会如此?要是王爷怀有异心,还会派小人帮你们贵国缉捕逃犯吗?咱们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目前还是先办公事的好。”
韩希舜给这蒙古武士抛来掷去,他是相府公子的身份,几曾吃过如此大亏,心中气愤不已。金光灿将他一放下来,他立即双目圆睁,又要向那蒙古武士扑去。
另一个蒙古武士喝道:“怎么,你还想和我再打一架么?”他手上拿着一根杆棒,杆棒一戳,抖起棍花,似左,似右,似中,棍尖指向韩希舜的三处穴道,饶是韩希舜是个精于点穴的大行家,在这急切之间,竟也难分虚实,只听得“咕咚”一声,韩希舜已是给他戳着一处穴道,又倒下去。这一回可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原来最先把他摔倒的那个蒙古武士名叫拓跋图,是在蒙古仅次于龙象法王的高手,内功深湛,摔角的本领更是在蒙古数一数二的。不过若是正式交手,韩希舜虽然打不过他,也还可以招架十数回合,刚才之所以两个照面便给他趺翻,那是因为韩希舜事先没有防备,冷不防就吃了他摔角绝技的亏。
另一个用杆棒点了韩希舜穴道的蒙古武士名叫宇文化及,是龙象法王的第三个弟子。虽然排行第三,在同门中却是武功第一,点穴的功夫尤其了得。韩希舜先给摔了一跤,筋骨尚自酥麻,是以也只是一个照面,便给他点倒了。他用的是龙象法王秘传的独门点穴功夫,韩希舜虽会运气冲关,亦是无法自行解穴。
拓跋图说道:“好,看在你金大人的份上,我暂且饶了这厮。待公事办完之后,我可还要带他回去审问。”
金光灿心想,只要回到大都,完颜长之自有办法解救,只好暂且委屈韩希舜一遭吧。于是回过头来,叫安陀生和巴天福、韩天寿等人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打架?”
安陀生道:“我们是做药材生意的,他们是强盗,要抢我们的贵重药材。”
巴天福道:“大人容禀,我劫他的药材是有道理的。”
金光灿道:“哦,什么道理?”
巴天福说道:“这人姓安,是私通金鸡岭的匪帮头子,他的药材正是运去接济金鸡岭的贼人的。”
安陀生斥道:“胡说八道,你自己是强盗,却血口喷人。”
金光灿听说安陀生是私通金鸡岭的匪人,心中一凛,忙向巴天福问道:“你说他们是金鸡岭贼人的党羽,可有什么证据?”
巴天福道:“证据没有,但我确实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韩天寿怕师兄这样回答,会给金光灿斥为“口说无凭”,连忙接下去说道:“金大人,你是完颜王爷手下的御林军军官吧?”
金光灿哼了一声道:“你查问我的底细干嘛?”
韩天寿赔笑道:“小的不敢。御林军中的呼延化大人,他是认识我们师兄弟的。”
金光灿道:“哦,你要和我套交情么?不错,呼延化是我的同僚,他认识你们,这又怎样?”
巴天福得他师弟提醒,跟着说道:“禀金大人,我们师兄弟早已有心替完颜王爷效力,这次我们截劫这个私通金鸡岭药帮,是想图个人赃并获,好押解上京去托呼延大人献给王爷的。”
拓跋图似乎已是很不耐烦,说道:“金大人,你让他们罗哩罗嗦地说个不停,我可没工夫听了。咱们还有正经的事儿要办呢。”
金光灿道:“好,你们的是是非非,我暂且不管,先问你们,你们可曾见过这样的两个老人,一个叫上官复,一个叫车卫。”跟着说了上官复和车卫的形貌。
安陀生没回答,巴天福道:“没有见过。”金光灿道:“车卫有个女婿,名叫辛龙生,你知不知道?”巴天福道:“不知道。不过——”
金光灿道:“不过什么?”巴天福道:“我虽然不知道辛龙生这个人,却也听人说过他是文逸凡的弟子,正是金鸡岭的同党。金大人,你拷问这个姓安的,说不定可以查问出辛龙生的下落。”
金光灿眉头一皱,说道:“又扯到你们的私事来了,你是想公报私仇吧?”
巴天福吃了一惊,不解金光灿何以对这样紧要的事情好像也不放在心上,连忙呼起撞天屈来,说道:“金大人,我只是想为大金国效忠,金鸡岭的贼人叛逆朝廷,贼人的党羽,这个——”
拓跋图却不知金鸡岭的“贼人”是何等人物,眉头大皱,喝道:“这些人一问三不知,却老是胡扯乱缠,还让他们罗嗦作什么?”
金光灿道:“不错,先把他们料理,是谁通匪,让衮州知府审问。我可没工夫理了。”说罢长剑出鞘,唰唰两下子,剑尖已是刺着了巴天福和韩天寿的穴道,两人同时跌在地上,宇文化及杆棒一戳,跟着也戳了安陀生的麻穴。药帮的人一拥而上。
拓跋图施展蒙古武士最擅长的摔角功夫,抓着那向他猛冲过来的脚夫一抛,抛到堆满药篓的角落里,那个脾气暴躁的脚夫破口大骂:“妈巴子的……”只骂了半句便骂不出声,想要挣扎也不能动弹了。原来拓跋图将他摔出去的时候用上了分筋错骨手法,令他筋酥骨软,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化及笑道:“这个法子很好。”如法炮制,抓住药帮的人,就朝那角落里摔,不过他用的则是独门的点穴功夫。药帮的脚夫和伙计虽有十数人之多,每人也会一点武功,却怎敌得过这两个一等一的武学高手,片刻之间,十几个人都给抛在角落,叠成了人山。拓跋图哈哈笑道:“腾出了地方,咱们可以舒舒服服的烤火啦。”
金光灿把韩希舜放在一边,但却一手一个把巴天福和韩天寿抓了起来,依样画葫芦地抛出去,巴天福叫道:“咱们是自己人,金大人,你——”话犹未了,金光灿斥道:“谁和你们是自己人,给我躺下!”顺手点了他们的哑穴,巴、韩二人头下脚上的摔下去,摔得着实不轻,却如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但见他同样的点了安陀生的穴道,把安陀生抛了出去,又显然不是厚此薄彼,而是一视同仁,巴、韩二人大惑不解。
原来巴、韩二人走的是金国御林军军官呼延化的门路,金光灿与他虽然份属同僚,却是彼此怀有心病。金光灿自视为御林军中的第一剑术高手,偏偏呼延化也是以剑术见长,两人明争暗斗,已非一日。
呼延化是“龙形一字剑”的掌门,这门剑法有个特别的地方,是必须双剑合璧,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的。他的师弟司空涛就是和他同时练成这套剑法的搭档,也是同在金国的御林军中。金光灿只因自忖没有把握破得他们的“双剑合璧”,这才忍让多年,否则早已和他们公开比武了。巴、韩二人不知个中曲折,在金光灿的面前,却把呼延化抬出来当作护符,这就无怪乎要碰个大大的钉子了。
韩希舜给宇文化及点了穴道,但点的不是哑穴,仍能说话。他在药帮一众和巴、韩二人都给摔到角落之后,忽地说道:“你们是要找寻辛龙生吗?我倒知道!”金光灿喜出望外,说道:“他在哪儿?那你赶快说吧!”
韩希舜冷笑说道:“我现在是囚犯的身份,还是客人的身份,我自己也不知道,怎好说话?”
金光灿甚是尴尬,只好说道:“宇文大人,他委实是我们小王爷的朋友,又有消息告诉我们,请你替他解开穴道好吗?”
拓跋图道:“你叫他先说出来,消息证明属实,我自会叫他赔礼解穴。”
金光灿道:“韩、金、金兄,这辛龙生是我们小王爷的仇人,你是知道的。请你看在小王爷的份上,提供一条线索,让我把他抓来,你和拓跋大人的误会,那时自然也就冰消瓦解了。”
韩希舜道:“好,我看在小王爷的份上,卖你这个交情。不仅提供线索,你立即便可以抓得着他。”
金光灿半信半疑,说道:“真的吗?他在哪儿?”
韩希舜淡淡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金光灿呆了一呆,说道:“你是说——”
韩希舜道:“就是这个小子,我曾经和他交过手了,知道他确实是辛龙生!”
辛龙生力持镇定,冷笑道:“你打不过我,就诬告我,这手段也未免过于卑鄙了吧?”
金光灿喝道:“是真是假,我一试就知!”呼的一掌就向辛龙生拍下。
辛龙生见他一出手就是取命的绝招,那是只有招架,无法装作不懂上乘武功的了。双掌一交,蓬的一声,金光灿给他的掌力震得抛了起来,倒跃出数丈开外,辛龙生也是不由得在地上打了两个盘旋,方能稳住身形。这一招比试下来,双方都未能够取胜,不过却是辛龙生稍稍占了一点上风。
金光灿勃然大怒,喝道:“小子,还想狡赖?快快束手就擒!”
辛龙生道:“我根本不知你说什么,你倚仗官势欺人,我没话说!”
陡然间只见剑光一闪,金光灿已是拔剑出鞘,指到他的胸前,喝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话犹未了,只听得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已是不绝于耳。金光灿攻得快,辛龙生的反击也并不慢。他斜身闪避,拔剑还招,一气呵成,看得那两个蒙古武士也不禁暗暗点头,心里想道:“金光灿号称金国剑术第一高手,看来这小子也不见得就不如他,只怕多半真的是辛龙生了。”
金光灿一剑刺出,剑尖颤动,嗡嗡作响,抖起三朵剑花,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三才剑法”的绝招,一剑刺出,分成三个剑点,似左似右似中,虚实莫测,对手殊难防御。辛龙生不退不闪,长剑挥了一道圆弧,反卷过去。
拓跋图道:“好剑法,两家都好!”一串金铁交鸣之声宛如奏乐,两条人影倏地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