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化龙瞿然一省,说道:“是!”巴不得师父有此吩咐,慌忙转身就走。西门牧野道:“你怎么又忘了,先发一支蛇焰箭呀!”
余化龙把手一扬,一溜蓝色的火焰射上半空。这是报警的讯号。原来“王府”的高手,是分四路出城的,每一路也都配备有后援的副手。任天吾估计后援的副手到来,也还是敌不住武士敦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必须找到其他的三路高手来援,方能稳操胜算。这就要用到余化龙快马跑回去搬取救兵了,不过那一枝蛇焰箭则是希望能够和他这一路的后援副手取得联络的。
余化龙的坐骑,系在山坡的一棵树上,正要跑过去解开马匹,还有十数步距离的时候,忽见两条人影,已是捷如飞鸟般从山上下来,刚好是朝着他这个方向。
余化龙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谷啸风和韩佩瑛。余化龙造过谷啸风的谣言,深知谷啸风恨他入骨,只怕来不及跨上坐骑,就给谷啸风发现,那时要跑也跑不掉。谷、韩二人来得太快,他不敢冒这个险。急切间无暇思索,只好伏身莽草丛中。心里想道:“他们听那边厮杀的声音,当然是必定先去赴援,帮忙他们的朋友。我待他们过去了再跑不迟。老天爷保佑,切莫给他们发现。”
谷、韩二人是看见蛇焰箭的蓝色火焰升起跑来的,跑得近了,武士敦高呼酣斗的声音也听得十分清楚了。不出余化龙所料,他们果然无暇搜索草莽是否还埋伏有人,便从他的身边跑过。不过山坡上系的四匹坐骑,却给韩佩瑛斩断了系马索,放走了。谷啸风笑道:“好,你的心思比我缜密得多。”
要知何家隐居在秘魔岩下,是不愿给外人知道的。韩佩瑛放掉对方的坐骑,那是为了不让敌人易于逃跑,希望能够把敌人一网打尽的。她只道敌我双方都在混战之中,想不到还有一个余化龙躲在草丛里面。
任天吾听得他们的脚步声,心里想道:“蛇焰箭刚刚升起,怎的援兵就来得这样快?”说时迟,那时快,谷啸风和韩佩瑛已经转过山坳,现出身形。任天吾大吃一惊,这才知道来的并不是他们的人。
谷啸风怒道:“好呀,任天吾,佩瑛的爹劝过你,我劝过你,你的女儿也劝过你,你不听良言,又来兴风作浪,可休怪我不认你这个为虎作伥的长辈了!”
韩佩瑛说道:“武帮主对付得了任天吾和朱九穆这两个老贼,咱们先打西门牧野这老魔头。”
谷啸风道:“不错,馒头只能一口一口的吃,何兄、李兄你们歇歇,我来替你。”
谷、韩二人双剑合璧,剑光匹练似的向西门牧野卷去。西门牧野怒道:“你这小子是我手下败将,竟也敢来欺我!”
谷啸风冷笑道:“你真是太欠自知之明,你以为你现在还胜得了我吗?看剑!”唰唰唰一连几剑,剑剑指向西门牧野要害穴道,西门牧野大吃一惊,心里想道:“才不过一年多工夫,这小子的剑法竟然精进如斯,还好像知道我的弱点似的,看来的确是不能小觑他了。”
谷啸风的剑法比以前练得高明多了,这是事实,但他之所以能够迅即抢到上风,却并不仅仅是由于剑法的精进。一来他和韩佩瑛所练的双剑合璧的打法,经过一年多联手应敌的经验,已经配合到毫无阻滞,得心应手;二来他得好友公孙璞指点应付桑家两大毒功的窍门,此时再和西门牧野交手,已有成竹在胸;三来西门牧野刚才和武士敦拼了一掌,又和李、何二人恶斗一场,内力损耗不少,此消彼长,当然就不是谷、韩二人联手之敌了。
谷啸风运剑如风,出手越来越快,剧斗中西门牧野冒险进招,化血刀欺身向他劈下。谷啸风喝道:“来得好!”唰的一剑,突然向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剑尖虽然给他的掌力震得稍稍歪斜,但还是刺着了他掌心的“劳宫穴”。
西门牧野大吼一声,猛地向韩佩瑛冲过去,韩佩瑛身法轻灵,一飘一闪,西门牧野扑了个空,但却也冲出去了。
谷啸风笑道:“穷寇莫追,让这老贼走吧。他的毒功最少也得三年才能恢复了。”
说话之际,谷啸风向韩佩瑛使了个眼色,示意叫她唱唱双簧。韩佩瑛心领神会,说道:“只是废他毒功三年,岂非还是便宜他了?”
谷啸风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公孙璞和我说过,桑家的两大毒功,功夫练得越深,体中蕴积的毒素愈多,一旦没有相当的功力支持,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嘿嘿,这老魔头对桑家的毒功秘笈未曾参悟得透,他这秘笈就给人抢去,要解救走火入魔之危,更是难上加难。亦即是说他在三年之内,随时都有危险,只怕未等得到他的毒功恢复,他早已走火入魔了。哈哈,走火入魔的苦楚,可是比死还要难受的呀!”
西门牧野飞快逃跑,不过谷啸风的话语,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登时瞿然一省,心想道:“厉擒龙抢了我的毒功秘笈,他说过是为了要送给黑风岛主的,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找黑风岛主想想办法?虽然到了口的馒头,黑风岛主未必肯吐出来,但我若能请得龙象法王出头,也还是有手段迫他吐出来的。”他可不知,谷啸风使的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谷、韩二人与西门牧野交手之时,武士敦正在与朱九穆、任天吾打得难解难分。替换下来的何令威和李中柱便即加入战团,李中柱攻向任天吾,何令威攻向朱九穆。
任、朱二人合力,才堪堪抵敌得住武士敦的金刚掌,怎禁得起武士敦这边又多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好手。
朱九穆一见西门牧野已经逃跑,更是心慌,蓦地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呼的一掌,向武士敦当头劈下。
朱九穆用的是邪派中最怪异的功夫——“天魔解体大法”,这天魔解体大法在自伤身体之后,功力可以骤增一倍。但过后却是元气大伤,纵然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只听得“蓬”的一声,朱九穆像皮球般地抛了起来。武士敦也不禁身形连晃,打了一个寒颤。
与此同时,任天吾也由于吓得心慌意乱,被李中柱的暖玉箫点着了他的一处穴道。任天吾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不知他是怕跑得不快,还是业已支持不住,跑了几步,忽地身躯仆倒,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
何令威回头一看,只见武士敦面上笼罩着一层青气,不禁吃了一惊,问道:“师父,你怎么啦?”武士敦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不碍事。这魔头施用天魔解体大法,他的修罗阴煞功已经给我废了。”
李中柱忽地叫道:“咦,那边还有个人!”
只见草丛里钻出一个人来,面色苍白如纸。钻了出来,晃了两晃,忽地一声尖叫,又倒下去。
原来余化龙躲在茅草丛中,本想伺机逃跑的,不料给武士敦那股掌力和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波及,虽说距离在数十步开外,但以余化龙这点本领已是难以抵受了。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是在他使了“天魔解体大法”之后发出来的,那股奇寒的阴煞之气,已是足以令他血液为之冷凝。
谷啸风双眼一瞪,喝道:“好呀,原来是你这奸徒!”
余化龙吓得魂不附体,他本来是受了内伤的,一吓之下,心胆俱裂,谷啸风跑来要把他活捉,只见他动也不动。原来早已吓破了胆,一命呜呼了。
何令威笑道:“谷兄,你们怎的来得这样快呀?”
谷啸风道:“我见你们今天还没回来,在家里待不住,故此下山走走,本是想探探消息的。不料刚下到半山,就看见这边升起的那枝蛇焰箭了。”
李中柱笑道:“这支蛇焰箭是余化龙射的,他想搬救兵,不料反而变成了他的催命符。这也当真可以说得是自取灭亡了。”
谷啸风道:“这一战废了朱九穆和西门牧野的毒功,吓死了余化龙。也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可惜的只是跑了一个任天吾。”
武士敦忽地笑道:“李世兄,你真不愧是檀大侠的得意弟子,刚才使的那招暖玉箫点穴手法精妙绝伦,看来是已经点着任天吾的愈气穴了。不过,你好像还是有点手下留情,不知是也不是?”
李中柱面上一红,说道:“武伯伯真好眼力。小侄这,这……”
谷啸风笑着替他解释,说道:“李兄和我表妹是青梅竹马之交,任天吾虽然执迷不悟,我的表妹可还是希望她的父亲有回头之日的。”
原来李中柱正是为了看在任红绡的份上,这才对任天吾手下留情的,在点着他的穴道之时,未曾用上重手法的。否则任天吾即使内功深湛,不至于立即摔到,穴道被封,也是难以逃跑的了。
韩佩瑛接着说道:“红绡本来是和我们一起下山的,我们跑在前头,比她先到。不过此际她也应该来了。李兄,你快去迎接她吧。”
话犹未了,果然便见任红绡在山坳那边出现,向着他们跑过来了。
任红绡道:“你们怎的今天才回来,把何伯伯都急死了。”
韩佩瑛笑道:“其实最着急的还是她。李大哥,你不知道,这两天她每天都要出大门张望几次,看你回来没有,晚上也睡不着觉呢。”
任红绡面上一红,说道:“何大哥和他一起都没有回来,这两天你不也着急么?我出去探望,可并不仅仅是为了他呀。”
李中柱笑道:“好了,现在我们都回来了,也都没有受伤,你们可以放心啦。不但我们回来,还多了一位你意想不到的客人呢。”
武士敦穿的还是大内卫士的服饰,任红绡已经注意到了,知道李中柱说的客人是他,不觉大为诧异。
李中柱笑道:“这位武大侠是何大哥的师父,也就是那天晚上在天坛暗中帮忙咱们的那个‘御林军’军官。”
任红绡恍然大悟,连忙道谢。
武士敦说道:“我离开中原,将近十年,今日回来,始知侠义道中,又添了许多少年豪杰,我实在高兴得很。任姑娘,你出于污泥而不染,更是难得。我虽然比你们年长,咱们走的可是同一条路,你们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谈得上什么帮忙不帮忙呢。”
任红绡听到这位前辈大侠的恳切言辞,心里热呼呼的,又是感激,又是难受。她与李中柱走过一边,低声问道:“你可见着我的爹爹没有?刚才你们好像是在和敌人厮杀,那些人是谁?”
李中柱踌躇片刻,说道:“要是你早来片刻,你也可以见着你的爹爹。”
任红绡吃了一惊,更为难过,说道:“原来我的爹爹也来了,他,他怎么样了?”
李中柱道:“他没受伤。希望经过这一次之后,他或者可以悔悟过来。”当下将刚才的一番剧斗的经过告诉任红绡。
任红绡在惊心动魄之余,也是甚为高兴,说道:“我爹的为人最会转风使舵,朱九穆和西门牧野这两个魔头已给废了武功,他就是仍然执迷不悟,也该心里有点害怕了。但愿他在受了这次挫败之后,不敢再为鞑子卖命,那就好了。”
回到何家,何令威的父亲看见武士敦和他们一起回来,当然又是一番高兴,不在话下。不过由于朱九穆与西门牧野虽然受伤,但却已逃跑,大家也还是不免有所担心。担心完颜长之手下的鹰爪,会不会再来搜索。
何令威的父亲道:“我这居处在秘魔崖下面,很难发现,而且我也早有准备了,这屋底下有条地道可以从后山出去的。”
何令威把他们这次在金京的遭遇告诉了父亲,听得他的父亲又是吃惊,又是欢喜。当下笑道:“你们这次入京,我本来料想你们会碰上一些意外的危险,但料想不到的是,你们碰上的事情,比我所想像的还更凶险得多。”
何令威笑道:“但我们毕竟还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从龙潭虎穴里闯出来了,爹,这个你恐怕更是意想不到吧?”
何令威的父亲满怀高兴,含笑说道:“是呀,我真是料想不到你们竟会在完颜长之的王府里碰上你的师父,更想不到你们还是和武林天骄檀大侠同在一起。”不过在他欢喜之余,却又不免有点担心,跟着说道:“檀大侠虽然身具绝世武功,但他一个人冒险入宫,只怕难逃完颜长之的暗算,但愿他能够平安回来才好。”
武士敦道:“他已经把可能遭遇的暗算估计在内了。我也曾劝过他不要如此冒险,但他似乎颇有把握,看来即使此行不能成功,脱险大概还是可以的。”
话虽如此,但武士敦的语气,显然是他自己也不免有点为武林天骄担心。
何令威道:“他已经知道了我家的地址么?”
武士敦说道:“我已经告诉他了。要是没有太过出人意料的事情,这两天他会来到这里的。不过,只不知是他先到还是鞑子的鹰爪先找到这里,咱们可得分外留神。”
这个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这晚他们轮班守卫,小心戒备。结果是平安度过,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第二天近午时分,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武士敦大喜道:“武林天骄回来了!他倒是回来得快呀,我本来以为他还要在金宫耽搁一两天。”当下发啸相应,啸声未了,只见一条人影已是出现门前,哈哈大笑,走进来了。不出所料,果然是武林天骄。
只见武林天骄身上血迹斑斑,但却是精神奕奕,并无受伤的模样。
武士敦放下了心,笑道:“檀兄,你怎的这样快就回来了?你身上的血迹想必是经过一场大厮杀了,是和什么人交了手来?”
武林天骄笑道:“幸不辱命,此行的结果比我原来的希望还好。不错,我不但经过了厮杀,而且是经过两场厮杀。你别心急,我慢慢告诉你。”
何令威的父亲笑道:“好,你喝了这杯热茶,再慢慢的说。”
武林天骄喝过了茶,便把昨天的经过,详详细细告诉大家。
“司礼太监”麻里哈在他挟持之下,只好和他入宫去见金主完颜雍。
说也凑巧,完颜雍正在“御书房”批阅一本奏折,这本奏折是边关总兵的告急文书,禀报皇帝,说是蒙古在边境大大增兵,目前虽没战事发生,看迹象正是大举入侵的模样。
完颜雍正在忧心如焚,忽听得背后声响。回头一看,只见麻里哈跪在地上,武林天骄却站在他的面前。
原来麻里哈是皇上最宠信的太监,他进来是无须惊动别人的。他说是“奉诏”和“檀贝子”来见“皇上”的,“御书房”外面的侍卫也不敢阻拦他们。完颜雍正在全副心神看那奏折,他们进了“御书房”,完颜雍这才发现。
完颜雍大吃一惊,奏折不觉掉在地上,正待喝问之时,武林天骄已然说道:“这不关麻里哈的事,是我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迫于无奈,是以要他带我来见皇上的。希望皇上能够信我。”一面说话,一面把那本奏折拾起来,交还完颜雍。那本奏折是打开的,武林天骄有一目十行之能,只看了几行,已知是告急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