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帆也像祝大由刚才那样的站立不稳,不由得不坐在地上。陷空道人显露这手功夫,乃是有意耀给厉赛英看的。厉赛英冷笑道:“欺侮一个受了伤的人,你这牛鼻子臭道士倒是好威风啊!”

  祝大由怒道:“你这臭丫头胆敢辱骂我的师叔?谁叫这小子不听我师叔的话,受点教训也是活该!哼,你不听话,我也一样要教训你!我叫你束手就擒,你听见没有?”

  厉赛英冷笑道:“你有点什么本领,要我就擒?哼,你手里拿的是锯齿刀,想必是大名府祝家庄的人吧?祝家的锯齿刀法听说颇是有点门道,你砍下来呀,看看能不能伤我?”

  祝大由见她貌美如花,倒是不忍将她一刀伤了,怒道:“师叔念你年少无知,叫我对你手下留情,你却偏要自讨苦吃么?我这一刀砍下,你就不能活啦,你以为是戏耍的吗?”

  厉赛英“噗嗤”一声笑道:“一点不错,我就是要戏耍你。你这刀伤得了别人,伤不了我。嘿,你不信么?你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

  厉赛英声出掌发,此时日正当中,她一掌打出,阳光下只见淡淡的金色光芒一闪,陷空道人吃了一惊,叫道:“大由,小心了!”

  祝大由也觉得有金色的光芒耀眼生缬,却不见有暗器打来,当下横刀一立,喝道:“这是你自讨苦吃,撞在我的刀上,可别怪我!”

  话犹未了,只觉手腕一麻,厉赛英竟然一掌拨开他的锯齿刀,也不知是使了一招什么擒拿手法,祝大由莫名其妙的就给她劈手将锯齿刀夺去。

  厉赛英以掌拨刀,手掌居然没有受伤,这一下,令得陷空道人更是吃惊,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心想:“莫非这丫头竟是那人的女儿?”

  厉赛英格格笑道:“你这锯齿刀伤不了我,要来何用?”将刀掷在地上,祝大由给她吓得呆了!

  说时迟,那时快,郑友宝已是跑来,喝道:“小妖女,吃我一掌!”郑友宝虽然看出厉赛英有点“邪”门,但白忖自己的“化血刀”当可对付得了。而且,他知道陷空道人不便出手,他若能够把厉赛英擒下,也好讨好陷空道人。当然,他也想到如果他万一对付不了厉赛英的话,陷空道人自是不能坐视,因此他是有恃无恐。

  厉赛英又是“噗嗤”一笑,说道:“你练的是‘化血刀’,想必是西门牧野这老儿的徒弟了?哼,你知不知道,你的师父见了我也不敢无礼,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我跟前口出狂言?谅你这‘化血刀’练得还未到家,焉能伤我?”

  原来厉赛英虽然从未到过中原,但中原各大武学名家的来历和擅长的功夫,她却是听得父亲说过的。二十年前,西门牧野就曾经有一次败在她父亲的手下。

  郑友宝怎会相信她的话,冷笑说道:“不错,我的化血刀是练得还未到家,但要伤你,谅也不难,你可不要后悔!”

  郑友宝口中说话,己是和厉赛英动起手来。只听得“啪”的一声,双掌相交,厉赛英神色自如,郑友宝却是不禁身形一晃,斜退两步。

  厉赛英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掌法!”双掌盘旋飞舞,穿花蝴蝶般的在郑友宝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着着抢攻。

  郑友宝的武功本来不弱,但一来他因为“化血刀”伤不了厉赛英,心里先自着慌,二来厉赛英的掌法变化奇幻,也从未见过这样奇幻的掌法,不知如何对付?更奇怪的是厉赛英的双掌在阳光下竟会反射出金色的光芒,配合上她那轻灵的身法,令得郑友宝眼花缭乱!

  不过十数招,“卜”的一声,右肩就给厉赛英打了一掌。

  原来厉赛英的一对手套乃是宝物,是用白金丝线织成的,颜色和肉色一样,戴在手上,旁人若不是留心观察的话,就看不出来。这对手套能御刀剑,当然也不怕和郑友宝的毒掌接触了。

  郑友宝肩头着了一掌,着处正是接近琵琶骨的地方,琵琶骨虽没打碎,亦已痛彻心肺,郑友宝大叫一声,倒在地上,顾不得狼狈,就在地上接连打滚,滚出了数丈开外,生怕厉赛英追来!

  厉赛英轻描淡写的打败了祝大由和郑友宝二人,甚是得意,说道:“你们就是会欺负受伤的人。你这牛鼻子臭道士是不是也要和我比试比试?”

  陷空道人哼了一声,在地上拾起一块鹅卵般大小的石头,合在掌中,搓了几搓,双掌一摊,石屑纷落如雨!当下冷冷说道:“小姑娘你莫逞能,你的武功是很不错,但要想胜我,恐怕至少还得再练几年吧?你莫以为我是不敢和你动手,不过我看你似乎有点来历,你老实告诉我,明霞岛主厉擒龙是你的什么人?”

  原来陷空道人在多年之前是曾经见过厉擒龙的,他认得厉赛英所戴的这对手套是明霞岛主之物,而且她的掌法和中原各派的掌法都不相同,陷空道人依稀记得似乎是他所曾见过的明霞岛主的落英掌法。

  厉赛英见了陷空道人炫露的这手内功,亦是不禁有点吃惊,心里想道:“这牛鼻子倒也不是吹牛,我想要胜他,只怕是很难的了。听他的口气,他似乎很是害怕爹爹。”当下便即傲然道:“明霞岛主是我的爹爹,怎么样?”

  陷空道人吃了一惊,说道:“令尊也来了么?”

  厉赛英道:“爹爹托黑风岛主宫伯伯带我出来游玩中原,他随后就到,你是不是要想见他?”

  黑风岛主重现江湖,厉赛英料想西门牧野和朱九穆这些魔头一定会得到消息,这陷空道人既然是他们一党,想必亦已知道,是以她灵机一动,就编出了这套半真半假的谎言。

  其实陷空道人知道她是明霞岛主的女儿已是不敢得罪她了,更加上一个黑风岛主,他如何还敢妄动?心里想道:“这女娃儿是明霞岛主的女儿决计无疑,黑风岛主重履中原亦非假话。哎,黑风岛主心狠手辣,他若来了,这女娃子要随便说我几句坏话,我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至此处,陷空道人已是心里着慌,巴不得早走了,道:“恕我不知奚少谷主是姑娘的朋友,请姑娘包涵。令尊与宫岛主跟前,亦请姑娘代小道问候。”说罢接着喝道:“你们两个有眼无珠,还不与我快走!”正是:

  巧摆空城计,吓走恃强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柔情暗自缠佳士

  恶阵安能困孽龙

  祝大由与郑友宝知道闯了祸,哪里还敢再说一句,就像夹了尾巴的两条狗一样,跟着陷空道人灰溜溜地走了。

  厉赛英暗暗叫了一声“好险!”当下就走过去察看奚玉帆所受的伤。

  只见奚王帆面如土色,大汗淋漓,头顶上还发散着白濛濛的蒸气。厉赛英暗暗吃惊,心道:“他受的伤可是很不轻啊!”但虽是吃亏,却也佩服奚玉帆的内功了得,想道:“他受了宫伯伯的七煞掌之伤,才不过一个月,如今又受了化血刀的伤,居然还能够熬得住。倘若换了是我,只怕也是不能。”

  奚玉帆挣扎着站起来,说道:“多谢姑娘拔刀相助之恩,大恩不敢言报……”他强自支持,说得十分吃力,喘息之声,厉赛英都听到了。

  厉赛英哧哧一笑,按住了他,让他坐下,道:“现在不是说客气话的时候,让我给你治伤。”

  厉赛英给他把了把脉,只觉他的脉息倒还没有零乱,暗自思忖:“幸亏他的内功深厚,短期内大概可以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化血刀之伤应该如何治法,爹爹可没有教过我,我在公孙璞面前夸下海口,说是定能将他治好的,这怎么办呢?”

  奚玉帆看出她面有难色,喘了口气,道:“我书房里有一坛九天回阳百花酒,请,请你 ——”九天回阳百花酒并不是化血刀的对症解药,但可以法除阴寒之毒,对他的伤多少有点好处,是以奚玉帆想叫厉赛英扶他进去取酒,但一想到对方是个少女,话到口边,却是不便出口。

  厉赛英道:“好,我扶你进去,不过,恐怕九天回阳百花酒也不能治本吧。”

  奚玉帆见她双手来扶,身子贴近,香泽可闻,不觉面上一红,讷讷说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厉赛英道:“唉,你这人怎的如此迂腐,让我扶你又有什么打紧?好,你不要我扶,你就告诉我书房在哪里吧!”心里却在想道:“这人倒是个诚朴君子,在这性命关头,他也还要避嫌。”

  厉赛英找到了那坛九天回阳百花酒,拿了出来,只见奚玉帆已经晕倒地上,叫他不醒,不过呼吸虽然微弱,却未断绝。

  “怎么办?我在这里等他醒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听爹爹说过九天回阳百花酒的功用,这酒是能治修罗阴煞功之伤的,即使等到他醒来,我也不知要服侍他多久才能脱身,而且还没有医好的希望。我怎能长年累月的对着一个病人?但若撒手不管,在公孙璞面前可是不好交代。”厉赛英是个要面子的姑娘,不觉有点左右为难,踌躇莫决了。

 厉赛英心烦意乱,想道:“九天回阳百花酒虽然不是对症解药,也有培元益气之功。且灌 他喝几口药酒再说。”

  酒香扑鼻,厉赛英忽地心念一动,想起父亲和她说过的有关“走火入魔”的知识,“走火入魔”初起之时,有时是寒毒发作,有时是热毒发作,到了症状更深的时候,那就寒毒热毒都可能同时并发了。她又记得父亲说过九天回阳百花酒是治疗寒毒的无以上之的妙药。

  厉赛英暗自思量:“这九天回阳百花酒虽然不能除走火入魔之灾,但可以助爹爹驱除寒毒,也是不无好处。奚玉帆练的是正宗内功,从今日的情形看来,他的内功造诣还当真不错呢!爹爹想要的内功心法,恐怕他也是知道的。”

  刚刚想至此处,忽见两个人匆匆跑来,一个叫道:“少谷主,你怎么啦?”一个喝道:“这女子是谁?”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奚家的管家,一个是奚玉帆的老仆,他们都是不懂武功的,刚才听得园中厮杀之声,吓得躲了起来,待到声沉响寂,这才敢从里面出来。

  厉赛英道:“我是你们少谷主的朋友,他刚刚受了伤,我正在给他医治。”

  那老仆人道:“公子伤得重吗?要多少时候才能医好?”

  厉赛英道:“伤得不轻。要医好嘛,恐怕最少也得一年半载了。”

  老仆人大惊道:“一年半载,这怎么办呢?”

  厉赛英皱了皱眉,心里想道;“能医好已是万幸,你们还计较时间?”

  那管家的说道:“小姐,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长江的水寇头子史天泽已经接受了蒙古的册封,自立为王,目前正在骚扰长江沿岸呢,战火恐怕会延到此地,公子若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医好,这可危险得很哪!”

  那老仆人说道:“我们本来有几十个家人的,公子都叫他们过江投军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不懂武功的人,强盗来了,我们可是毫无办法抵挡的,小姐,你可以留在这里吗?”

  厉赛英听了他们的话,登时有了一个主意,原来她早就想过要把奚玉帆带回明霞岛的,但一直踌躇未决,此时不由得想道:“反正他不能在家医治,我带他回明霞岛去救他一命,他决不能说我不顾廉耻。”她找到了这个“理由”,自觉心安理得,于是说道:“我是你们公子和小姐的好朋友,你们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他到另一个地方医治。你们就留在这里给他看守门户吧。”

  管家和老仆平日是见惯了奚玉帆兄妹和江湖上的人物来往的,是以听了厉赛英的话,并不觉得奇怪,两人都是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且说奚玉帆昏迷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始渐渐有了知觉。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好像在云里雾里一般,随风飘荡,摇呀摇呀,一会儿升高,一会儿降低。

  耳边忽听得一个圆润娇甜的悦耳声音说道:“奚公子,好了,你醒来了!”

  奚玉帆张开双眼,只见一个少女坐在他的身旁,似曾相识。

  奚玉帆怔了一怔,道:“你是谁?”

  那少女噗嗤一笑,道:“这样快你就忘记我了?”

  一阵海风吹来,奚玉帆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神智渐渐清醒,蓦地想了起来,失声叫道:“原来你就是那天救我的那位姑娘,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陷空贼道那一伙人呢,给你打败了么?”

  厉赛英道:“他们给我吓跑了,也难怪你想不起我是谁,你已睡了三天三夜了!”

  奚玉帆吃了一惊,说道:“三天三夜?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是在船上似的?”

  厉赛英笑道:“一点不错,是在船上。”

  原来厉赛英置了一条相当大的船,这条船本来是扬州一个盐商所有,用作游艇的,只因逃避战火,是以把多余的游艇贱价而沽。船中一切布置,甚为华丽。厉赛英把船舱间开,给奚玉帆作卧房。四面油漆屏风,珠帘半卷,就像一间雅致的绣房一样。若不是因为海中有风浪,奚玉帆刚刚醒来,就不会感觉得是在船上了。

  奚玉帆恍如置身梦中,说道:“怎的我会到了船上?我的家人呢?”

  厉赛英说道:“你的家人告诉我,长江水寇史天泽与蒙古鞑子勾通,兴兵作乱,战火恐将波及扬州。是以我和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将你带到一个地方医治。你的伤恐怕没有一年半载,难以痊愈,只有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让你安心养伤。”

  史天泽骚扰长江沿岸的事情奚玉帆是知道的,当下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添了大多的麻烦了,真不知要如何感激你才好?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

  厉赛英道:“实不相瞒,我是受了你的一位朋友之托,来照顾你的。他知道你受了黑风岛主的七煞掌之伤,要我无论如何将你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