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宁也瞄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察觉已经过了九点,单宁忙把手机和耳塞收了起来,对猫老大说:“我得先去老剧院那边瞅瞅。”

猫老大点头。

它走在单宁身边,意思是它也一起去。

单宁说:“才九点多剧院的人可能还在练习,我们得小心点。”

猫老大没说话。

单宁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猫老大可是猫老大!怎么避开人群这种事哪用它操心。

两只猫踏着月色跑到东街。

路灯不太亮,有上夜班的人陆陆续续归来,还有卖烧烤的人推着个车子在路边摆摊,旁边搁着几张廉价的桌椅,勉强能算个大摊位,至于那些小摊子就更随意了。比起西城区其他地方来,东街这儿倒是热闹非凡。

单宁和猫老大绕开了人多的地方,烧烤的香味却还是远远飘进它们鼻端。

单宁转头邀请猫老大:“下次我在家里弄烧烤,请你过来一起吃。”

猫老大看了单宁一眼,说:“好。”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来到老剧院那边。

老剧院虽然衰落了破败了,面积却还挺大,仔细数数房间可不少,至少百来个,每个房间又有不少窗户。

单宁和猫老大商量:“我们一人看一边,你从左边过来,我从右边过去,最后在楼顶会合!我们要看看老剧院里头有没有干什么坏事,毕竟里面很多孩子都是被负责人从福利院挑来的,没亲没故本来就够苦了,可不能再让他们受伤害。”

猫老大点头。

虽然不太想管人类的事,但既然单宁想调查,它进去溜一圈也没什么。

两只猫分头行动,分别从不起眼的角落钻进了老剧院里头。晚上老剧院根本不开门,外头一个人影都没有。

单宁在一楼走了半圈,只见一个个表演厅里都有孩子在紧张地排练。其中一间练习室里,那位女负责人正板着脸训斥某个片段的表演者,那几个小孩低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仿佛生怕惹恼了女负责人。

看起来只是个要求严格、完美主义的负责人。

单宁趴在窗边看了半天,黑不溜秋的脑袋隐藏在夜色之中、窗帘之后,并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见这边没多大收获,单宁只能跑去其他地方看看。

一楼中厅两边居然有两个保安室,保安们都有着结实的肌肉,脸上凶肉横生,看着都不是好惹的。

一个破落老剧院养这么多保安做什么?

单宁悄悄跑过去想偷听保安说话。

这时两个保安从厕所回来了。

单宁敏捷地钻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困死了,今晚还要通宵。”身形稍胖的保安说,“现在的小孩越来越机灵了,不好管,得打起精神才行。”

“可不是,上个月差点跑了一个,差点连奖金都给罚没了。”身形稍高的保安也打着哈欠说,“照我说也别去表演了,表演能赚多少钱啊,这些小孩带出外面容易心野,这可是老大刚找到的好货源,白白给她挑走了那么多。”

“有总比没有好。”身型稍胖的保安笑哈哈,“要不是‘嫂子’给力,我们弄货源可没现在这么轻松。”

两个保安边说边进了屋,声音很快被隔绝在门里。

单宁溜到楼梯的阴影里,把自己藏严实了,抬起爪子挠了挠,挠掉耳朵背后夹着的叶子。

货源这词儿让单宁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在老剧院这边找货源?剧院能有什么货源?它连自己都养不活,得跑外面蹭地方演出!听他们的对话,这所谓的货源很可能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孩子!

单宁见保安室门窗紧锁,听不到里头的谈话,决定悄悄溜上二楼看看。

二楼楼梯上着锁,不过这可难不倒猫!单宁找了几个借力点,三两下跑了上楼,重新往右边跑。

二楼很多地方都是宿舍一样的房间。

大部分宿舍都空荡荡的,大概都在下面练习,单宁一个个房间看了一遍,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直至走到最后一间房间,他才听到房间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和啜泣声。

“娜娜,你腿伤成这样,不能再上台了。”一个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带着压抑的痛苦。

“不,我要上台。”另一个声音哽咽着说,“我不要回三楼去,思雪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要是不能上台,就会变成没用的废物。思雪你帮帮我好吗?算我求你了。”

那个叫思雪的女孩劝说了“娜娜”好一会儿,打开门走了出来。

单宁躲进一间房间,趴在窗口往外望,只见那思雪带上门后对着紧闭的房门微微冷笑,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单宁挠挠耳朵,又挠挠胡子,觉得女生之间的情谊可真够复杂的。这两女孩儿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瞧着也才十来岁啊!

单宁想了想,从房间后面钻了出去,通过屋后的阳台窥视隔壁房间里的情况。

那个叫娜娜的女孩正趴在床上哭。

她的腿直直地伸在床上,裤子捋了上去,露出了腿上狰狞的创口。

伤口没有包扎,只涂了红药水,看上去整片皮肤都是刺目的红。

单宁正想看清楚点,忽然听到屋里传来极轻的、带着哽咽的说话声:“思雪,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单宁心底一寒。

第六十章 知秘辛

那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

单宁曾经去过战区, 那里连小孩和老人都能拿起枪杀人——因为不杀人就得死。

可是西城区不是战区。

西城区只是一座繁荣州会城市的老城区, 它生活节奏慢, 流动人口多,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照理说应该是再安稳不过的地方。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老城区变得危险重重?

单宁蹲在阳台盯了一会儿,屋里已经没有动静,安静得像是里头空无一人一样。他正要转去别的地方看看, 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进来。”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你,你没事吧?”推门进来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声音却清亮美好, 似乎还没经过变声期。男孩和男人的声音之所以会有不同,就是因为变声期的时候声带、软组织和喉软骨生长速度不同, 声带黏膜随之充血肿胀, 于是清澈美好的少年音就变成了低沉沙哑的男人嗓音。

单宁抬头看去, 只见少年长得白皙干净,长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五官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时却又和单宁记忆里的人对不上号。

单宁借着窗帘的掩映把自己藏在夜色里,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娜娜?”少年没得到答复, 不由喊了一声。

“你是希望我没事, 可以把思雪替换下来吧?”娜娜左手抓紧旁边的被褥。单宁看不见娜娜的表情, 却从娜娜咬牙般的声音里听出了她对“思雪”的憎恨、对少年的痛恨。

“不,不是这样的。”少年局促地反驳,“我希望你没事, 大家都好好的。”

娜娜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把脑袋转到一边,不看少年忧愁和痛苦的神色。

“娜娜…”

“别再喊这个名字!”娜娜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少年忙上前把娜娜的嘴巴捂住。

娜娜睁大眼睛,眼泪缓缓从里面涌了出来。

“你知道吗?他们糟蹋我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喊我。娜娜,娜娜,娜娜,”娜娜哭着说,“你知道有多恶心吗?你知道那有多恶心吗?你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和邱明哥都喜欢思雪,你们都喜欢思雪那样干干净净的,你们嫌我脏!”

“不,不是的,我,我…”少年挤不出半句话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娜娜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邱明哥对我们三个人都一样好,我,我,”他涨红了脸,“娜娜,你相信我,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起来!”娜娜哭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勾当!邱明哥已经不在了,邱明哥的心脏被他们挖给了别人。你这个帮凶!你和你妈妈是一伙的!你被她阉了都还向着她!”

少年的身形摇摇欲坠。

娜娜骂道:“思雪不是一直恨我抢了她的机会吗?我现在还给她!如果她也被人糟蹋了,那都是因为你是个废物,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少年眼底满是悲伤。

他跪到了床前,张开手紧紧抱住娜娜,哽咽着说:“对不起,娜娜,对不起,我没用,我是废物。”

娜娜用力推开他。

她脸上都是眼泪:“少假惺惺地恶心人了!”

少年眼中的泪也溢出眼眶。他站了起来,身形晃了晃,说:“会结束了,娜娜,都会结束的。”

娜娜转开头不看他。

少年起身离开了房间。

娜娜把脸埋进双膝,眼泪一直往外涌。她喜欢的人已经死了,哪怕没有任何证据,她也能感觉到。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没办法和外面的人联系,现在还废了一条腿躺在床上,连自己下楼都做不到。她痛恨自己以前没有勇气反抗,最终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莫寒是那个女人的亲儿子,也是他们之中最自由的人。现在思雪顶替了她的位置,莫寒那么喜欢思雪,绝对不会做事不管——

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什么都不想,就想结束这种鬼日子。

娜娜把脑袋埋得更深。

他们都喜欢思雪,喜欢思雪干干净净、纯洁无瑕。而她那么脏,还那么爱出头,把思雪露脸的机会都抢走了,所以他们喜欢思雪讨厌她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思去考虑喜欢不喜欢呢?

娜娜哭了好一会儿,把自己藏进被子里不再动弹。

单宁并不知道娜娜在想什么,他脑海里还回荡着娜娜和那少年刚才的对话。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事态远比他所预测的要恶劣得多!

这是涉及人命了!

屋里已经彻底安静,单宁转身要上楼,却见猫老大在三楼朝他伸爪子招手。

单宁心头一凛,沿着外墙跑了上去。

“猫老大你发现什么了吗?”单宁跳进窗里问。

“发现了。”猫老大言简意赅。

猫老大飞快跑在前面,很快把单宁带到回廊转角处。那里那里站着个愿灵,就是死后有余愿未了、呆在原地不肯离开的鬼魂。

“他们刚才在吵架吗?”不等单宁询问那愿灵的身份,那愿灵已经先开了口。

“是的,他们吵了一架。”单宁回想了一下,“不过也不是在吵架,是那个叫娜娜的女孩在骂那少年,那少年一直在道歉。”

“娜娜一直很好强,但我最担心她。她总是想一个人承担所有事,但是她是个女孩子,而且她还那么小…”那愿灵语气里带着心疼,“我最放心不下她。思雪还有小寒护着,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那些声音是你弄出来的?”单宁忍不住问。

“我太弱了,只能做到那种程度,前段时间一直没什么效果,直到对面那个女孩搬过来。”愿灵抬头看向对面那栋公寓,“那个女孩对声音很敏感,对异常的事也很敏感,所以她听到的声音比一般人要多。”

单宁沉默着听完愿灵的话,缓缓问:“你叫邱明吗?”

愿灵安静了好一会儿。

许久之后,他开了口:“是的,我叫邱明。”

邱明开始讲述他们四个人的过去。莫寒是莫女士的儿子,莫女士离婚之后一心扑在老剧院上,剧院却没什么起色,她的心态渐渐变得扭曲。为了能达到最好的演出效果,她走遍了海湾所有福利院,把声音好听的小孩都要了回来。

福利院那边本来就想给孩子找些出路,过来实地考察之后发现这边生活环境很不错,又能学个一技之长,所以都乐意把孩子送过来。

莫女士开始带团出去演出。

效果还挺不错。

直到有一天,团里一个孩子进入了变声期。这个孩子对那场表演来说非常重要,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之后所有人都演砸了。莫女士灰溜溜地回到老剧院,闭关半个月,想到了一个办法:效仿从前一种极端做法。

约莫两百多年前,国外曾经盛行“阉伶”。所谓的阉伶就是指在男童进入变声期之前对男童进行阉割,让他的变声期永远不再到来,男孩被阉割之后声道变窄,音域却被拓宽了,可以唱到成年男性很难达到的高音,而且非常空灵华丽,曾经非常受欢迎。

后来因为阉割太不人道,国外已经禁止了这种靠损害人体来维持的“对美的追求”。

莫女士却挑出她最看重的一批男童进行了阉割。

阉割之后他们会可以一直保有清澈透亮的嗓音,保养得宜的话甚至可以长达几十年之久!

莫女士连莫寒也阉割了。

因为莫寒的声音是最好的。

邱明因为变声期来得早逃过了一劫。

可是他绝望地发现莫女士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可怕,阉割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莫女士做的事更可怕、更让人难以接受。她把戏剧里每一个人遭遇过的夸张的痛苦都还原到每一个演出者身上,硬生生把原本该成为孤儿们的天堂的老剧院变成了骇人的地狱。

身体被弄成残缺的、被迫出卖身体的、代孕的,都有。

只有少数幸运的人被选中演出一些幸福美满的路人,才避开了这些阴暗的东西,开开心心地活着。

比如思雪。

正是因为思雪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所以他们才下意识地保护着思雪。

第六十一章 特案队

邱明是无形的魂魄, 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虚渺, 仿佛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而他并不是故事里的人。

单宁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这样的事情一直发生在他们身边、一直发生在他眼皮底下?

就这半年来,他们城管大队接到的噪声投诉已经多得让小纸人注意到这个区域。那么在过去的这半年里, 这些投诉里面是不是也藏着一些近乎绝望的求助讯号?如果他们往深里查一下,是不是能早点发现老剧院这边藏着的可怕勾当?

但是一般人都不会往这边想。

谁会想到现在还有人因为追求“艺术”而做这样的事:为了让自己排演的戏剧更加真实,残忍地让参演者体验剧中人相似的人生!

单宁没把太多时间花在自责上。他躲在一旁掏出手机, 查询莫女士排演过的剧。现在是信息时代,只要现实中出现过,网上还是能找到大部分痕迹的。

拉出戏剧列表, 单宁眉头直跳。

就像邱明所说的那样,角色有手脚残缺的, 有眼盲的, 有怀孕的, 甚至还有需要由人扮演的兽类和犬类。在老剧院里,每个角色都会有很多“候选者”, 她们会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训练, 某些角色的候选者们如果不能竞争到上台的机会就得一直呆在“训练室”里接受可怕的训练。

今年为了得到更多的经费,莫女士竟开始与一批亡命之徒合作。这些人进行着人口和器官买卖, 负责联系“买家”。而年初的时候莫女士给所有孩子进行了一次体检, 把他们的资料都交给了那批亡命之徒。

有用处的小孩可以留着, 没用的、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卖走,有的配型成功的甚至会把身体某些器官高价卖出。

比如邱明的心脏。

邱明说:“我也是该死的,但我放心不下娜娜他们。”他蹲了下去, “我没用,保护不了他们。上次一个孩子想要逃走,莫女士让我们这几个成年的成员一人一棍把他打死了…我们每个人都是凶手。莫女士说以后会把剧院交给我们,可是我们一点都不想要,真的,我们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地方,这里是地狱。”

地狱也许比这里好一点。单宁心想。

“娜娜她是故意把腿摔伤的。她以前最怕疼了,可是她在自己腿上弄出了那么大的伤口…”邱明非常痛苦,“娜娜也撑不下去了,她知道变成莫女士眼里的‘废物’会被卖掉或者杀死,但她已经不在意。娜娜她不想活了,我放心不下…我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就是邱明的心愿。

猫老大蹲在一边,静静地听着邱明说话。

人心向来是最可怕的,只要稍加引诱它就会显现出最邪恶、最残忍的一面。邱明他们被莫女士那些人控制着杀了人,莫女士她们何尝又不是被心里的邪念控制?

一念使人善,一念使人恶。

猫老大看向单宁。

单宁说:“我会帮她们的。”他按住腕上的玉八卦,“但是我需要收集一些证据。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到我这里来,指引我去搜集一些可以让上面下搜捕令的东西。”

邱明从与单宁对话开始就知道单宁不一般。

邱明顺从地进入了玉八卦。

单宁沉着一张脸,和猫老大一起去找证据。邱明比莫寒他们要更接近剧院“核心”,所以知道他们的交易证据放在那里,也知道一些残忍的“训练室”在哪儿。

两只猫无声无息地在剧院各处穿行,猫老大负责放风和引开人,单宁则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照。

真正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交易记录和“真实训练”,单宁觉得这些人渣死一万遍都不够!

单宁收起手机。

他跑出门,看见猫老大正蹲在围栏间往下看。

单宁跑过去,循着猫老大的目光一看,眉头跳得更厉害了。剧院中间是井字形的,里面还种着棵高大的老树,口中有树,正巧应了个困字!

这是凶煞布局!

单宁转头看向猫老大。猫老大认识海瞎子,能看见愿灵,还懂风水布局吗?

猫老大自己也不知道。

猫老大说:“我感觉不太对。”

单宁说:“是不太对,一般有井字形仿佛都是想着化煞的,而老剧院这边不仅没有化煞,反而还顺着凶煞布成杀局。”他回想了一下刚才查到过的资料,“据说当年老剧院这里之所以会败落,是因为一次严重的踩踏事件。那次踩踏事件死了不少人,很多人都不愿意再到这里来,直至莫女士继承了老剧院才重新热闹起来——但真正要演出还是要到外面去,根本没有人愿意来这儿。”

单宁也来过两次,都是例行查问,督促莫女士安排好训练时间,压根没机会进里面,更没有机会好好观察剧院的整体布局。

而且那时候他还没有获得这方面的能力。

不从风水布局上看,井字形的房屋也确实不好,主要是采光和通风都差。而一人如果长久住在阴暗、不通风的环境里,体质会变差——时间一长,身体不好、精神不佳,想谈什么健康事业爱情都是白想的。

单宁说:“不管这凶煞布局是谁干的,这些家伙都太缺德了。本来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还被他们这样糟践!”

猫老大说:“走吧。”

单宁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察觉门禁时间马上要到了,也连忙和猫老大下了楼,悄然溜出老剧院。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剧院大部分房间已经关了灯,整个建筑藏在黑漆漆的夜色了,看起来寂静又安宁。

刚才单宁和猫老大在楼上看到的煞气从外面看不到。

剧院那栋建筑就像个密封的罐子,四周封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无法窥见里面的情况。

猫老大突然开口:“这种事以前就有。”

单宁转头看向猫老大。

猫老大说:“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布局不是有大仇,就是需要血祭。”

“血祭?”单宁停了下来。

“对,血祭。”猫老大说,“想要召唤一些沉睡的或者被封印的邪灵为己所用,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最直接的代价就是人命,只要收割的人命足够就可以把邪灵召唤出来。不过想要邪灵长久地服从,血祭就不能断。被用来血祭的人灵魄被吞食,无法再入轮回,要么与邪灵融为一体,要么魂飞魄散。”

“有人在养邪灵?”

“对。”

单宁沉默。

桂先生也说云家人在海湾养东西,难道桂先生所说的就是邪灵?

单宁没再多留,飞快回了福寿里。

猫老大没有跟着单宁回去。

它蹲在马路对面看着隔着一条宽敞道路的老剧院,脑中缓缓出现了一些画面。

那也是个临水的戏台,水上有着四方聚拢而来的客船,岸上和河面都是人,戏台上的人一走出来,所有人都被摄住了心魂。戏台上的人很美,有人在他耳边问:“你喜欢这样的?”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对上了那人微微带着点笑意的眼睛,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不喜欢。”那人又笑容更盛,“那小师弟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它在心里这样说。

那人说:“果然是个闷葫芦啊。既然不喜欢,那就动手吧,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台上,再不动手它可要把人全吃了。”

“啊?那就是狐妖?”

“对,狐妖才这样魅惑人。”

它与那人配合着坏了那出戏、擒了那狐妖,到俗世间吃了点东西才回去复命。

那个人是谁?他们回去哪里?

猫老大猛地回神,抬眼往天上看去,觉得月亮好像染了血一样红得吓人。它压下混乱躁动的思绪,视野才渐渐恢复如常,没有什么红色的月亮,没有什么热闹的戏台,更没有什么师兄师弟。

什么都没有。

只是幻觉而已。

*

单宁正巧踩着十二点回到家。

霍铭衍还没睡,一直在家里等着,看着像是随时要出去找人。单宁有些疲惫,由着霍铭衍把自己拎去洗洗刷刷。趴回床上之后,单宁把拍到的照片传给孔利民。孔利民那边还没睡,立刻打电话过来追问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