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照旧,你准备一下技术材料,晚上可能赵总也会去。”肖彬有些疲惫的样子,挥手示意我出去。
本来就残酷激烈的一场战争,被我搞成了这个样子。我回到办公室,脑子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好好的样品展览室,怎么会进水,而且展览室也不是谁想进去都可以的,需要部门副经理以上批条才进得去。
神思混乱中,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我准备好材料,带着乔蕊,坐上了柏宜年的车开到虹声会所。看到肖彬也是两手空空,我的心沉了下去。晚上这场戏,真不知要怎么演下去。
李先生带着助手不多时也到了,肖彬站了起来:“稍等,赵总待会就到。”
说话间,门开了,赵以敬沉着自定的大步进来,后面跟着连小茹,而连小茹手里捧着的,是三个盒子,想来一定是小样了。我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了下来,救命的粮草终于到了。转眼看向赵以敬,忽然心跳的难以自持。
李先生看到赵总,露出了熟悉恭敬的微笑,两相谈的甚欢。饭局也开始了,自然是宾主一番客气。赵以敬说着招待不周,李先生说着行程太紧,没来得及聚聚。觥筹交错中诉说着并不深厚的情谊。
酒至半酣,李先生终于切进了主题,提出要看看小样。赵以敬淡淡一笑,冲连小茹点点头,连小茹袅袅的把盒子端来打开,在灯光下,丝绸的小样正散发着魅惑的光泽。
三个盒子,分别是双绉,乔其纱,提花绸,纯色的像湖面一样顺滑,花色的经纬相织,都在灯光下绽放着幽幽的光泽,这批小样,比我之前准备的还要精致一倍。我看到李先生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好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我不知道赵以敬是怎么做到的,李先生拿着小样的盒子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着。终于忍不住问到了价格。肖彬报了一个偏低的价位。我愣了一下,一般报价都是从高到低,循序渐进,直接给这么低价位的,肖彬嘴里还是头一回。但是李先生的眼神顿了一下,没再吭声。转过头和助手商量了半天,最后告诉我们决定将飞机航班改签,再细细谈谈。
那晚,形式的逆转让我大惊之后又大喜,主动敬了李先生很多,到最后他都冲我竖着大拇指:“宋,你也真能喝。”
饭局结束后,我看了看连小茹,犹豫着该坐谁的车,赵以敬毫不避讳的对我说着:“上我的车。”我只要咬咬牙,硬着头皮装着如无其事的样子钻进了副驾驶。看到了连小茹微微惊诧的眼光。
车稳稳的开上了环路,我看着赵以敬,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这次样品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没有吭声,半晌说着:“预料中的事。”
“预料中?”我有些纳闷。
“以后你就明白了。”赵以敬唇际勾起个冷冷的笑,“这种小把戏是丝路的常事。”
我愣在了那里:“丝路?这么说,你们从李先生来京的反应,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个问题?”
他看了我一眼,沉声道:“他这次到京,是丝路一直接待,摆明了是抢客户来的。不得不处处提防。”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任由样品被他们动手脚,我想不明白,不知道他们这一个个的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
我看着赵以敬,忽然觉得他真的很变化莫测,他怎么想的,我根本猜不透,他已经在演声东击西的戏码时,我还在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在你的心里,相信我吗?”我问了之后,觉得自己问的挺傻的。如果相信,就不会拿我当炮灰使唤了。
他沉默了很久,我的心在沉默里渐渐的寒凉,把头别到了旁边看着窗外。
半晌,他幽幽的开口:“相信。”说着伸手忽然拉起我的手,“我相信你,但是你不用承受的太多。”
我的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跑去找肖彬,劈头便问:“你是不是也知道小样一定会出事?”
肖彬笑笑:“不知道,但是可能性很大,所以当初向总部预定的时候,做了两份,只不过没想到,后面那份,做的更漂亮。”说着看着我道:“知道你一定满头雾水。不过商场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丝路的做法一贯是出其不意,所以我们也只好将计就计,本来想着拖到晚上,李先生看中了我们的产品就能定下来,速战速决,没想到他居然改了航班还要研究。看来这次丝路给的价格不是一般的低。”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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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犹恐是梦中
“丝路这次肯下这么大的功夫,是不是也说明这次单子足够大?”我问肖彬。
他颔首微笑:“孺子可教,李先生和我们报的是50万码。”50万,我的眼睛瞪大了,这笔单子要是拿下来,那可是丝之恒从去年到现在,最大的一笔单子,对任何一个丝绸企业来说,无疑都是鲤鱼跳龙门的一跃。难怪丝路连那么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
想起小样的浸水,我不由问道:“丝路能做手脚,是不是我们内部有接应的人?”
“自然是有。我和赵总决定按兵不动,也正是想看看谁是这个接应的人。不过眼下,这不是当务之急,清扬,你找下财务的汪主管,把所有的成本核算清楚,包括退税,货运,额度,这些都算清楚,给我一个低价的极限。必须要精确到分。”肖彬说着,眼中满是希望的光彩。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和赵以敬迥异的特质,赵以敬强势稳健,像一柄上古的青铜剑,而肖彬温和清淡,骨子里却有股倔强孤傲,还有遮掩不住的商业才华,更像一把流光刀。
我肯定的答复他后出了他的办公室。转身去了财务。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我开始按照财务提供的数据逐一核算着,以前都是大致算个价格,因为每笔单子不大,所以每码的价格利润空间会预留的稍微大一些,这次单子量大,一分一毫也会成为关键的砝码,我不敢掉以轻心。
上午的时候,清莲带了筒花果茶拿到我办公室:“看你这两天熬得憔悴的像个老太太,给你喝的。”
我心里一暖,收了下来:“谢谢。还是你好,惦记着我。”
“我不惦记你惦记谁?”清莲微微笑着,看着我的电脑屏幕:“算成本呢?对了,昨天的商谈怎么样?李先生定了吗?我听他们说你们连样品都没给看?”
“你消息还挺灵通。”我叹了口气:“差点出大篓子,小样被人动过手脚了,好在肖总监他们已经未雨绸缪准备好了,否则我就真傻眼了。不过那个李先生很滑头,还要再谈价格。”
清莲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很快恢复如常:“是滑头,上次我都差点应付不了他,长得挺帅,一分钱都不落,你可小心应付着。”说完又和我随口聊了两句。手上的镯子不时磕到我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听着心里丝丝的疼痛,强作欢颜道:“小心些,这么贵的东西,别磕坏了。”
“是啊,传家宝呢。”清莲唇际勾起个玩味的笑,又同我聊了两句走了出去。我坐在椅子上,不由的又发呆。
忽然手机响了,是暖暖幼儿园的于老师,我忙接起来,于老师声音细细的:“顾惜暖妈妈吧,顾先生来接暖暖了,能让他带走吗?”我之前特意嘱咐过幼儿园的每个老师,除了我不要让任何人接暖暖,如果我走不开让李姐去接,会提前给老师打电话。
我忽然愣住了,顾先生?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淡漠了,忽然又冒了出来,我声音不自觉的发抖:“是暖暖的爸爸?”
“是啊。”于老师回答。
“让他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我说着挂了电话,匆忙关了电脑就冲了出去。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怕女儿被他抱走不还给我,也隐隐有一丝见他的冲动。
出了门才想起来忘了请假,忙又给肖彬发了条短信,说去看看女儿,下午就回来。
正好是中午,北京的交通出奇的好,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幼儿园,顾钧正在幼儿园门外的树下站着,向里面看着,搜寻着女儿的身影。老师可能故意把女儿留在了教室,没有带出来。
看到顾钧,我快走的步子变得有些踌躇,他瘦了,人也有些憔悴,听到我的脚步声转过了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心里一阵酸楚。这个男人,我该恨他,我该扑上去踢他踹他,骂他的狼心狗肺抛妻弃女,可是我做不到,我看到他熟悉的面孔,只有百转千回的纠结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几分迷茫,似乎不敢相信我就站在他面前,片刻,才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扬扬。”
却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轻轻把他的手推开,掩饰不住声音的颤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来北京出差。”顾钧几许感慨,“还是熟悉的地方好。”
“蒋荻呢?”我不想提这个名字,却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她也来了。”顾钧答得支吾,转移着话题,“把女儿叫出来吧,很久没见她了,我很想她。”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了幼儿园门口,让老师把暖暖带了出来。
我那软软糯糯的小女儿,我想过她见到顾钧会是什么样子,会开心的笑,会拽着他,却没想到,她先是愣着,呆呆的看着顾钧,像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就是她的爸爸。
顾钧张开胳膊,声音有点哽咽:“暖暖,爸爸来了。过来。”半晌,暖暖忽然冲顾钧扑过来,声音沙哑着:“爸爸,爸爸。”不说话的女儿,几乎将她这么多天憋着的爸爸都喊了出来,钻进顾钧的怀里,啊啊的叫着,我分不清她是在开心,还是在哭喊,眼泪挂在脸蛋上,嘴却咧着笑。
我没有想到,我的女儿有这么想念她的爸爸,想的撕心裂肺。我的眼泪也不觉滚了下来。顾钧紧紧的抱着女儿,好半天不撒手。
过了很久,顾钧才松开女儿,强挤出个笑:“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女儿不说话,只是紧紧的双手抱着顾钧的胳膊,再不撒开。也许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的女儿开心的,只有这个男人。
我抹着眼泪,对顾钧说着:“她不会说,就在附近转转吧,旁边商场五层有个儿童乐园,带她去玩玩就好了。”天气也冷,只有室内的适合去玩。
顾钧抱起暖暖,女儿紧紧薅着他的脖子。去了商场五层,暖暖开心的在滑梯上玩的,不时瞅瞅我和顾钧,生怕我和他不见。看着身边的顾钧,望着玩的开心的女儿,我心疼的无以复加。
带女儿玩了,吃了,我一直跟在顾钧的身后,看着他把女儿哄的小脸上全是光彩,那是我给予不了女儿的。有一刹那的怔忡,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是不是也很好?
一阵手机铃声把我惊醒,肖彬的电话,我接了起来,肖彬问着:“你女儿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没有,”我犹豫了下,还是和盘托出,对肖彬,我不自觉的有种信任:“她爸爸来看她了。”
肖彬哦了一声,转问道:“过两天就要谈判了,赵总说今晚加班开个会大家一起讨论下谈判方案,你,能来的了吗?”
看来这笔单子赵以敬要势在必得,以前的谈判方案都是部门拟定好拿给他看便好,他亲自主持制定方案的还是头一个。我立即应着:“没问题,我待会儿就回去。不会耽误事。”
转看向顾钧笑笑:“抱歉,你只能再陪女儿半小时了,我马上要走了。晚上还要加班。”
顾钧细细打量了我半天,叹口气:“扬扬,你现在真的变化好大。”琢磨着措辞,“变得很职业,也很能干。”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有人是愉快的变化,有人是被逼无奈的变化。我笑笑:“往回走吧。”
回到了我祖的房子,看到李姐,顾钧更为惊讶:“你现在都请保姆了?”转而低声问着我:“是不是那个男人给你找的?”
我眉头皱起:“顾钧,我现在的收入,付得起房租,请得起保姆,还用不着别人施舍。”
顾钧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可置信,是啊,在他的眼里,我是那个对工作从没上进心,也不会陪他风花雪月,整天只会叨叨油又涨价了,大米也涨价了,衣服该洗了,该带女儿打疫苗了的世俗女人吧。我的世俗,成全了他的安然,但安然的他,却抛弃了世俗的我。
顾钧手机响了,他脸上一丝尴尬,也说要走。刚才所有的开心欢乐,彷佛一个被戳破的泡泡,他,终究不属于我和女儿了。我嘱咐李姐看好孩子,自己先匆忙赶去了公司。肖彬看到我立即说:“六点到会议室,赵总马上要开会定方案了。”
我很快准备好材料进去。谈判小组阵容空前的全面庞大,技术,财务,市场,销售,各有代表。初步拟定的方案分三步,第一步用销量说话,抛出销售前景,挑起客户**;第二步用技术补充,这是关键,产品的特点,畅销点,技术支持必须跟踪到位,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定要卡准价格,这是对决中最后致命的一刀。
底价我上午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给肖彬和他看。直到十二点多初步方案讨论结束,大家纷纷赶着回家,赵以敬喊住了我:“清扬,你留下。再谈谈报价。”周围的人看我的目光一丝异样,因为赵以敬平时称呼人很客气,对连小茹都称呼“小连”,猛的这么叫我,我自己心里都一丝忐忑。
我留了下来,把上午做好的报价递给他,他翻了翻,又在细节方面问了问我,然后对我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太晚了。”
“你还不走?”我问他。
“再等会儿。”他的神情极度疲惫。
那一刻,我的心被扯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说着:“我留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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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之不及转入谋
赵以敬愣了一下,眉眼浮上一抹深深的笑意,对我点头:“好。”
我帮他把桌面的材料收拾好,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加班到十二点,全身累的酸痛还不想回家。只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疲惫的神色,忽然就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屋里比会议室要暖和一些,我把外套脱了,顺便帮他冲了杯咖啡递过去,却发现他正注视着我笑的清浅。
我的脸微微发烫:“有什么好笑的?”
他接过咖啡,捏了捏眉心:“没什么,别嫌闷就好。”说着低头去看材料。
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着,也都是介绍丝绸产品的,我翻着无聊,偷偷从书的上面看着他,难怪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此刻的赵以敬低头看着材料,还不时来回比对着,时而驻目沉思,时而提笔勾画,坚毅明晰的轮廓都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沉稳魅惑的味道。我的心猛的跳的很快。说也奇怪,自从有了女儿后,我整天自嘲自己是中年妇女的心态,连看韩国欧巴都提不起兴趣,却在见到赵以敬后屡屡心如鹿撞。
忽然他抬头扫了我一眼,我忙把眼睛低下去装着看书,他沉沉的声音响起:“累了闭着眼躺一会,好了我叫你。”
“不累。”我的声音像蚊子哼哼,转过头去,沙发后面是一排落地玻璃,外面倒春寒的天气应该很冷,玻璃上有一层哈气,我忍不住把哈气擦掉,带水的玻璃上将赵以敬的身影映了出来,我用指尖细细的滑过玻璃里他的身体,从头发,到胳膊,竟不觉得无趣,划着划着,失了神,这样的时光静好,让我有些恍惚。
忽然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划拉什么呢?”
我扭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边,我有些不好意思着:“看窗外。”
他的声音笑的闷闷:“能看到什么?”窗外黑乎乎的,尤其是屋里开了灯,更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尴尬不已,正要说话,忽然赵以敬的手机响了。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还会找他。
他拿起手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将电话挂掉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很快,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清莲的电话,我的心狂跳了起来,看了下赵以敬正要接,却被他一把将电话拿了过去,摁掉了。“你干什么?”我几分不快。
“我不想别人打扰我们。”他说的很坦然。
我们?我看着他,一丝悲凉涌上,他也同样不属于我,这静好的时光,是我偷了清莲的。我叹了口气,心里翻江倒海:“我该走了。”转过身去。
他忽然从身后将我紧紧抱住,俯身在我耳边声音低沉却又几分动情:“清扬,别走。”
我微微挣扎着,却动弹不了,不禁声音悲凉:“赵总,你不该挂了你女朋友的电话,却抱着她的姐姐。”
“不该?”他哼了一声,“你就不该出现。现在我不想放开你。”
他的话让我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疼的颤抖,不想放开我也只能让我做他的情人,还是偷偷摸摸的情人,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妹妹,我咬咬牙说着:“还是算了--------”
他的力气更紧,直揉的我痛的抽气,他的吻重重肆虐在我的耳侧,声音很沉却也坚定:“不要误会,我现在只需要姚清莲的身份。”说着将我揉的更紧,“别逃,清扬。”
这算不算一个合理的解释?当时的我听到这句话似乎看到了一丝光明,心稍稍安定。却没有想过,当他不需要姚清莲的时候,我是否够格上场,只是沉迷在他的缱绻柔情里。
那晚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坐在沙发上变成了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搭着他的外套,有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而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了,精神看上去很好。看我起来笑着:“睡好了?”
我臊的脸颊绯红,还说陪别人,自己已经睡得天昏地暗。挤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跑到洗手间去洗脸。
不多时,上班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小马看到我好奇着:“宋姐今天没送孩子去幼儿园?来的这么早。”我支支吾吾的应着。
姚清莲来的也早,直奔我办公室,两眼通红,一看昨晚就没有睡好,看着我问道:“你昨晚怎么不接电话?”
“你打了吗?我没注意。”我的脸开始发烫。
“打了,昨晚找赵以敬也找不着,本来想问问你会议结束没,你也没回。只好自己先睡了。”清莲的笑容三分悲凉七分阴寒,“姐,你没听到是吧?”
我尴尬的点头:“嗯,可能无意间按的电话。”
清莲离开了我的办公室,只是那背影,竟有丝决绝的干脆。我心跳的厉害。
时间很快到了谈判的这天,丝之恒派出了最为庞大的谈判队伍,赵以敬也出席了。韩方除了李先生和两个助手,竟然也增加了两个人,看样子他们对这次谈判也极为重视。
我们这边首先抛出了这批新产品的销售前景,韩方对这部分的内容听的并不感兴趣,李先生直接说着:“我们想深入了解一些产品的特质。”
肖彬给技术部使了个眼色,技术部的同事便将新产品的主要技术参数一一列了出来,而且将参数做成了图片,递给了韩方。李先生新带来的两个人仔细看着,比对着,对李先生频频点头。
我的心里稍微放松些,看来韩方对产品还是比较满意的。李先生说着:“产品我们很喜欢,下面主要谈谈价格吧。上次肖先生说的那个价格,我们认为还有下调的空间。”
肖彬笑笑:“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既然李先生提出,我们自然也得忍痛再降一点。”说着报出个比上次还低的价格。
李先生微笑着摇头:“肖先生的这个价格还是没有诚意,我们近期也了解了下其他公司的同类产品,报价还是比你们低非常多的。而且这次订单的量,你们也清楚,对我们公司的现金流影响非常大,所以还是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价位才可以。”
肖彬沉思了片刻,说道:“如果贵公司可以提高预付的比例,我们可以酌情再降0.5个点,这已经是极限了,的确不能低于这个数。”肖彬说的价格,是我们的底价上加了1个点,实际的利润空间已经压缩的比较低了,全靠数量取胜。
“肖先生,你们的新产品,的确很有诱惑力,但是市面上的同款产品,甚至比你们的技术还多了一项优势的,价格比你们合理多了。”李先生很会砍价,又报了几项我们产品技术上的弱势,倒是也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些之前制定方案时也曾预料到,技术部的同事又给予了细致的解答区别。
谈判逐渐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双方来回都是字字珠玑,直达关键。肖彬的表情从最初的从容不迫,渐渐的有几分薄汗。
这时韩方忽然提道:“不如我们出个价,贵公司看看行不行?”
说着不待我们同意,李先生眯眼一笑,报出了一个数字,却让赵以敬,肖彬和我的脸色都变了:“据我所知,贵公司的这款产品,最合适的价位是7.23美元每码。”这个价格,正是我们精确定下的底价,“如果高于这个价格,我们还是不能接受的。”
这招忽然让我们这边整个团队懵了,我和肖彬赵以敬心知肚明,这意味着底价被泄露了。我的头轰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韩方趁机追击,又加了一个砝码:“我们了解到现在你们国家的市面上,已经有了一种抗皱效果非常好的丝绸,虽然在其它的方面不如贵公司的新款面料,但是真丝产品来说,抗皱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卖点,而这种产品的报价,每码也比你们便宜了一美元还不止。”
听到抗皱,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顾钧那个专利,转看向肖彬,目光几许猜测。而赵以敬看着我的目光已经全是坚冰利刃。原来他已经确认,敌方这次最大的筹码竟然是顾钧那个与他失之交臂的专利。我瞬间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我脑子里一片乱,难道真是顾钧的专利找到了市场,但随即觉得应该没有那么快。一个专利投入到研发,再到生产线,起码也要小半年。顾钧辞职才几个月,想想还是不太可能。
但是韩方提到的这种抗皱材料,我们倒是之前没有考虑进方案里面,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时赵以敬忽然开了口:“这种产品的甲醛或者环苯化物的含量,符合贵国的要求吗?”
我们一时愣住了,赵以敬随即报出了几组详实的数据,即韩方提到新面料中甲醛的含量。李先生怔了一下,随即蹙眉道:“这个我们还需要考证。只是初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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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解释难为情
赵以敬沉声说道:“既然已经谈到这个地步,我们的最低价7.8美元,如果贵公司仍然有保留,那就很遗憾了。
7.8美元,这个利润空间已经极低,尽管是50万码的大单子,基本也赚不了多少,顶多保证汇率波动的时候不赔而已。赵以敬疯了。肖彬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坐在那里,心里惊天动地的翻腾,已经完全没有了思维。
李先生和身边的助理商量了很久,最后略带抱歉的提出了休会,希望可以再考虑考虑。果然是锱铢必究,一分不落。赵以敬点点头,同意了休会。我们也需要时间重新调整方案。
作为礼貌,等着韩方人员全部离开会议室,我们才整理好资料离开,我走在赵以敬的后侧方,感觉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肃杀气息。
我在走廊上走着,混乱的脑子无力的梳理着这些事,小样因为内应被丝路动手脚,丝路的砝码是顾钧的专利,底价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在谈判前见过顾钧,赵以敬对顾钧专利的每个细节了解的一清二楚-----所有的这些事像一张紧锣密鼓的网,让我透不上气,也想不出究竟。
肖彬跟着赵以敬进了办公室,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驻足在门外都听得到赵以敬发怒的声音:“别再和我提她。”屋里安静了。附近的同事都面面相觑。
下午的时候,肖彬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几分惆怅的看着我,微微叹了口气:“清扬,你太不小心了。”
我顿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泛酸:“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我为什么要暗通丝路?”
肖彬的手指来回扣着,眉间紧蹙:“不是相信的问题,这次的底价为了绝密,最终的价格只有赵总和你我知道。这中间肯定是出了问题。我是相信你的,但现在事实摆在那里,没法解释。”
我说不出话,的确没法解释,这次的底价在找财务核算精确成本的时候,几轮回合,有两个个步骤特意只向她们要了计算公式,数据都自己添加。赵以敬素来谨慎,肖彬少与人往来,只有我,和那个有着千丝万缕的顾钧还见了面。
“清扬,为了以后的进展顺利,你,”肖彬的声音变得艰涩,“还是不要跟这个单子了。”
我开始从头寒凉到指尖,声音颤抖着:“是你的主意?”他抹了把脸没有吭声,只是沉沉看着我,“是赵总的意思?”我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肖彬点点头:“你要理解他,底价泄露,在丝之恒近十几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过。而且这次泄露,很致命。”叹气着:“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背叛。”
“我没有。”我几乎把指尖掐到肉里,用力和肖彬说着。
“我知道。”肖彬努力对我挤出个笑:“给自己,也给他一点时间,最终会水落石出的,现在解释只会更糟。在他眼里,你不会暗通丝路,但你没法拒绝顾钧,或者无意的报给了顾钧。说实话,我觉得你不会。你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但他,”说着苦笑,“也许在意了,反而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