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寅还要说什么,管家已经带着两位身着警察制服的民警过来了。
景华扶着刘弘毅走过来,对站在台阶上看热闹的人道:“抱歉,好好的宴会,出了这样的事情,扰了大家兴致,给大伙赔礼了。今天有公务人员,就不多留大家了,下次再摆宴

席赔罪。”
众人交换着眼神离开,迫不及待找个僻静地方讨论今天的八卦。
“刘弘毅真男人,对前妻也够意思,看这后续,也许是人家夫妻齐心,共抗外敌。”
“曹景华挺有本事,这两年也没说刘弘毅一句坏话,今天还带着他来洗白,怪不得刘弘毅能为她打架。”
“张寅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一点儿风度没有,输不起。”
“顾家是完了,本来就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垮了也没多大影响。可怜曲家,被带累了,还有张寅,原本也是圈内比较被看好的新贵。”
“得了吧,里面的弯弯绕太复杂,谁好谁坏不一定。不知详情,不予评论,当心惹火烧身。”
吃瓜群众带着满腹八卦离开,只是证实了景华的重新崛起和刘弘毅的人品眼光,那些纷纷扰扰,又与当事人何干?


第213章 宠妾的出路1
“姑娘,您醒了?放心吧,小少爷七斤六两,胳膊小腿胖乎乎的,可有力气了,接生婆子都赞,少见这样壮实的孩子。奶娘刚抱下去喂奶,一个奶娘还不够小少爷吃的呢,能吃

、能睡,拉臭臭了还会哼哼,可乖、可会心疼人了。”言下之意,新生儿强壮健康,一定能平安长大。
景华刚睁开眼皮,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就凑上来说了一堆话。
“孩子呢?”景华沙哑着嗓子问道。
“我的好姑娘,可不能说话,你刚生产嗓子都喊劈了。小翠、小翠,快取鸡汤来,姑娘,您先喝点儿鸡汤润润喉咙。您看,我特意叮嘱小厨房,把上面的浮油撇得干干净净,又

香又滋补,还不胖人。保证等您出了月子,只见丰腴,不见肥胖,还是大美人一个。”
“孩子呢?”景华歪头不喝她递过来的鸡汤,执意问道。
妇人不说话了,为难的看着景华,半响才叹道:“姑娘,奶娘知道您委屈,想开些吧。少爷已经抱到朝晖堂了,可老爷还没发话,您能求一求老爷啊。您可是正儿八经上了族谱

的贵妾,能出门带客,能和太太互称姐妹的正经主子。您也是少爷的亲娘,少爷就该在您膝下养着。”
“嗯,还想喝点儿小米粥。”
奶娘见景华松口,自己也长吁一口气,赶紧吩咐人拿小米粥上来,厨房本就预备好了,直接端上来就是。
吃了小米粥和鸡汤,又被人扶着去解决生理问题,景华借口累了想休息,把人都遣退下去。
倒在床上,鼻尖仿佛还有血腥味萦绕,身体的记忆慢慢涌现。
原身兰氏乃是江南富商之女,商贾富豪自古都是出名的,兰氏是当家主母所出,在家中也是一脚抬八脚迈的尊贵人。尤其本朝对商人限制不严,商人也可以穿绸缎、坐轿子、用

奴仆,还允许捐官。兰老爷身上也捐了个举人功名,外面人尊称一声兰员外。
在这个时代,生意想要做得长久,必须得有个靠山,兰家之前的背靠是江浙总督,去年因朝中争斗下去了,兰家突然被闪在半空中,生意被打压,衙门开始来找茬,全家急得要

上吊。这时候,有人给兰老爷出了个主意,联姻。
当然,商人之间,想要找好的联姻对象那是难上加难,和兰氏同龄的人都在家族说不上话,有身份的人又怎么会让兰氏一介商人之女做正室。选来寻去,兰老爷搭上了苏州知府

聂老爷的门路。
话说这聂老爷也是勋贵仕宦之家,原是京城侯府的次子,自身本事了得,年纪轻轻便中了二甲进士,自翰林入官场,一路升迁,仕途顺畅。若非本朝有不历州县、不拟台阁的规

矩,聂老爷是一辈子都不会出京城富贵乡的。
聂老爷会投胎,做学问、做官的本事也不比投胎差,在媳妇运上更是一流的。作为勋贵之家少有的科举入仕好苗子。聂老爷刚中了举人,就被国公许以爱女。国公女配侯爷儿,

才子娶佳人,当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可能人的福气都是有定数的,聂老爷生得好、长得好、官运好、妻族好,就冲了他的子嗣运到。从十八岁成亲至今,没有一儿半女养活。刚开始的十多年,聂老爷还盼着能让嫡

妻诞下嫡子,可等嫡妻过了三十之后后院还没一儿半女,其妻周氏便主动停了后院侍妾的避子汤,让她们生育。可惜不知是否喝药太多的缘故,后院原本的妾室没有一个有孕的


周氏旋即给丈夫张罗纳妾的事情,前后也抬举了家里丫鬟,收了上峰同僚送的美人,也有一二有幸怀孕诞下子嗣,可惜都病歪歪的,没养大就夭折了。
从没得到还好些,得到了又失去的打击,让聂老爷和周夫人大悲大喜,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
尤其是周夫人,丈夫无子,她的压力最大。若是始终不曾有侍妾怀孕,人家还能嘀咕几声是不是聂老爷的问题,可有人怀孕,却无一个孩儿养大,外人就要议论周夫人不贤了。

天地良心,周夫人过了三十之后,恨不得天天吃素,盼丈夫有个孩儿。侍妾生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礼法上她才是聂老爷孩子唯一的母亲,若是周老爷无子,他们一家奋斗的

成果,就要拱手让人了。可无论她怎样精心照看,侍妾生的孩子就是留不住。
聂老爷原本都熄了有亲儿的年头,准备过继长兄的孩子,后来周夫人不知听了那个和尚道人假托神仙名头胡诌,得了个生辰八字,说与聂老爷契合,能旺子嗣。
兰老爷趁机送上兰氏的生辰八字,一拍即合,送兰氏入了知府后宅。
兰氏十六岁,聂老爷四十岁,做自己爹都够了,兰氏如何愿意。兰氏家中也养着一些姑娘,名为养女,实际就是给各位官老爷培养的禁脔。兰氏往日在家中从来不正眼看这些养

女,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却和这些养女一样。
不知兰氏是幸运还不幸,入府两个月之后就诊出了喜脉,喜得周夫人立刻去给神仙烧香,说仙人给的八字真准。自此,兰氏成了知府后宅的珍贵瓷器,起居坐卧都有人伺候,周

夫人也大度,不仅不让她立规矩,反而对她多有照顾,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先顾着她。兰氏生产的时候,还特意请了兰氏的母亲过府相陪,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留住。
可兰氏终究只有十六岁,身体发育不全,孩子又大,生产的时候下体撕裂严重,稳婆是知道聂府情况的,自然先顾着孩子,如此,兰氏二八妙龄,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景华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母亲正坐在床头与奶娘说话,见她醒来,兴奋道:“我的儿,你给聂家立功了,给兰家立功了!我的儿,爹娘没白疼你,果真是个争气的。大师批命再

没有错,你就是大富大贵的命!”
“太太可别哭,喜事,别招姑娘落泪,月子里可不能掉泪珠子。”奶娘连忙劝道。
“是,是,是我欢喜糊涂了,你是不知道,娇姐儿三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化缘的大师,我平日最是尊重出家人,让人备了斋饭布施。大师走的时候,说无甚可以回报,就给娇

姐儿看相。就这么一看,哎哟哟,不得了,大富大贵。说她脑门上有紫气,紫气是什么?二品以上大员才能衣绯着紫啊,我的娇姐儿,以后也有二品的诰命衣裳穿!不管是姑爷

恩荫的,还是小少爷请封的。”兰夫人越说越高兴,回忆起大师的批命,也如闻法旨纶音。兰夫人本已经不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可兰氏入府之后,就被下人一再提醒,她也坚

定相信,自己的女儿命数好是从小就注定的。不然,怎么八字就这么合适,刚好能旺聂老爷的子嗣。再加上小时候大师批命的注解,兰夫人越发肯定自己的女儿是天生的贵人。
“娘,我疼。”景华的下半身疼得麻痹,两条腿完全没有知觉,肚子还坠着痛,睡也睡不踏实,与绵绵不绝的疼痛相比,掉头发,脸色暗黄、精神不济这些都是小问题。
“娇姐儿,不怕,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的。好好坐月子,养好了什么病都没有。你的命数最好了,等出了月子,再给姑爷生几个大胖小子,聂家都要把你供起来,你是阖府的功

臣!”


第214章 宠妾的出路2
等到孩子洗三这日,参加完宴会,周夫人抱着新生儿来看景华。景华还在月子里,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幸亏景华主意正,顶着母亲和奶娘的劝说,执意让房间每天开窗通风,不

然这七月流火的天气里,周夫人一进来就要被熏出去。
“哥儿年纪还小,洗三办得虽不盛大,却也温馨。老爷把幼年老祖宗赐的玉佩挂在哥儿的襁褓上,京城侯府也送了洗三礼过来。苏州各路官眷也有礼物往来,只是洗三宴办得急

,很多人都没来及赶到,等你出了月子,自然能抱着哥儿出席满月宴。到时还要向你引见诸位夫人,她们都是生产过的,很有经验。”周夫人温言细语说着洗三家宴上的事情。
“夫人说得活灵活现,我虽没亲至,但也能想到外面的场景。我在屋里闷得慌,多亏夫人来看我,陪我说话。不过,夫人有句话我是不赞同的,外面的官眷夫人虽然有产育经验

,可终究是外人,哪里有夫人细心周到,哥儿养在夫人膝下,得国公府嫡女教导,我都替他欢喜。”景华隔着薄纱屏风,声音像翠鸟一样清脆,笑道:“夫人说是不是?”
周夫人端庄慈爱的脸上绽出一丝真实的笑意,“说的很是,哥儿我也抱来了,你可要看看?”
“嗯,抱抱吧。”景华招手让身边侍女把新生儿抱进来,看着他皱巴巴的模样,怪叫道:“天,这么丑!”
屋内人均笑了起来,周夫人更是欢快:“哪里丑了,我们哥儿长得白玉可爱,胳膊小腿多有劲儿啊。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等长开了就好了。”
“夫人可别骗我,这么个丑猴子,哪里看得出可爱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胖乎乎的,胳膊和藕节一样,他额头皱得和小老头似的。”
“哪里会骗你,本就是这样的……”
周夫人还没解释完,景华又惊诧诧叫道:“这么软,不行,不行,我不能抱,脑袋要掉下来。他不会是个瘫子吧,脖子没骨头一样。”
又是一阵大笑,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景华拉开衣襟,把乳头塞进孩子嘴里,忍着痛喂奶,笑得天真:“哎呀,养孩子真是不容易啊。我生了他,喂了他,也算尽心了。夫人快把他抱回去,我都不敢动一下,胳膊都

僵了。”
周夫人笑道:“多抱抱就好了,你替咱家诞下了哥儿,是家里的功臣,以后也要学着养育孩子,管理内宅,我年纪大了,这些也要你替我分担。”
“那可不行!我做不来这些的,每日看花扑蝶听戏多有趣,我才不要干活儿呢!快快,抱出去,我脖子抽筋啦。”景华招呼丫鬟把新生儿抱出去。
“夫人,洗三已经过了,我娘陪我也够久了,家里内宅全靠我娘支应,我娘也不愿意叨扰夫人太久。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娘到朝晖堂辞行?”
“都是自家亲戚,多住些日子才好,哥儿的满月礼也快到了,到时候有亲姥姥在一旁观礼也热闹啊。”
景华摇摇头,不知外面的周夫人看到没有,轻声道:“这不合规矩,观礼自有国公府外家派人来。”洗三礼过了满月礼,满月礼过了周岁礼,一年二十四节气,几十个节日,要

是都顾着,一辈子住在聂府好了。
周夫人轻轻怔愣了一下,真心实意得笑起来:“你呀,太客气,既然兰太太思家心切,我也不好多留。你日后什么时候想家了,只管我说,横竖你家离这里也不远,多接兰太太

上门就是。”
“谢夫人。”
周夫人又说了些闲话,才带着人走了。
朝晖堂,周夫人斜倚在软榻上,手中书卷半响没有翻过一页,突然轻笑道:“这个兰氏倒是个有趣的。”
陪嫁嬷嬷笑道:“都是夫人慈悲,管她什么人呢,总能调理出来。”
“兰氏刚进门的时候,我也没抱多大希望,可终究老天有眼,派老神仙指点一场,老爷有了亲儿,我也算后半辈子有靠。”周夫人想起一年前的时候,都恍如梦中,再料不到还

能有孩子承欢膝下。按理说,若是周夫人坚持,以她的家世,按着聂老爷过继长房子孙为嗣或者在宗族过继一人也行,可这里头有不能言的苦衷。周夫人若有个女儿都能压着给

女儿招赘,或者约定一个外孙姓聂,继承家业。可周夫人给太婆婆守孝的时候流了一个孩子,当时就毁了身子,此生在不能有子嗣。后续却查出里面有大房的手笔,只因聂老爷

与世子年龄相近,世子还没有儿子,世子夫人便动了歪心思。至于里面有没有世子的手笔,周夫人没查出来,可有没有都没关系了,周夫人宁愿便宜外人,也不肯让大房占丁点

儿便宜。偏偏大房和自己血缘最近,若要过继,定然是从大房过继。
这就是周夫人能真心实意为聂老爷张罗妾室的原因之一,当然,更是为了老爷有血脉延续,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未来国公府娘家的声誉。
可选妾室也有门道,一直以来周夫人都没打算挑个良民贵妾,可偏偏事有凑巧,这么些年都没有妾室养住孩子,恰巧有道人批命,恰巧来了个条件合适的兰氏。
“开始我还以为是兰家搞鬼,现在看来,命数的事情当真说不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兰氏刚进门的时候,眼里的哀戚和绝望那么明显,后来见识了富贵,特别是怀孕之

后,更轻浮起来。本以为她就这样了,没想到还有醒悟的一天。不知是不是兰太太教的,嗯,应该不是,毕竟能说出阖府功臣这样的话,她不是个明白人。”
“管她什么人,都逃不过夫人法眼。”陪嫁嬷嬷奉承道。
周夫人摇摇头,没有多说,心里却再明白不过,老爷是正统的文人士大夫,讲究妻贤妾美,兰氏再美艳动人,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地位,所以这么多年内宅来来去去美人无数,自

己却从没在意过。兰氏是第一个有脑子的,不是说以往的妾室都蠢笨,只是眼界不够,为奴为婢之人,或许被附庸风雅教了些词句,可一门心思在争宠上,再美的人也是木偶,

哪里经得起长年累月相处。本以为兰氏是又一个木偶,没想到商贾之家居然也能教出这样心思清明的姑娘。
若她能保持这样的美德,说不得老爷真能为她做出不一样的举动来。
周夫人轻笑,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聪明人更好,以后自己相处起来也方便,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做她女儿都足够了,实在不行,慢慢教就是了,谁让那是聂家唯一男丁的

生母呢?
晚上,周夫人就听到下人禀告,老爷给芷兰院送了许多礼物过去,这是老爷对兰氏懂规矩的奖赏。证实了心中猜想,周夫人心平气和睡下。
芷兰院的兰太太却气呼呼的,“你看姑爷对你多宠爱,这些东西咱家就是有银子也买不着,买了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穿戴出去。娘多在聂府住些日子,帮你出出主意,早日固宠不

好吗?偏你主意大,都不和我商量一声就禀告了夫人撵我回去。当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只会朝外拐。”
“娘,我是你养大的,我的孝心您难道不知吗?您在府里也不方便,吃什么用什么都要另使银子,到处赔笑脸,哪里及得上自己家里舒坦。我这不是担心您受委屈吗?”
“娘能吃苦,只要能帮你过得更好。”兰太太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英烈模样。
“现在就挺好的,我在月子里,也见不着老爷。再说,大夫也交待,我亏了身子,以后再不能有孩子,能不能服侍老爷都不知道。您在也没用啊。”
“我的乖乖,大夫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兰太太惊声尖叫起来。
“禁声!禁声!大半夜的,娘,您小声点。大夫之前怕我受不得打击没说,后来我无意间听到大夫叮嘱煎药的医女,这才知道。”
“娇姐儿受苦了!指不定是朝晖堂的干的呢!你不知道内宅阴私的厉害,世上多的是去母留子的手段,多亏我来了,不然我的娇姐儿还不直接给人治死了!”
“娘,我问过大夫了,是我年纪小,身子没张开,这才难产,与夫人没有关系。您别说这种话,让人听了不好。夫人什么身份?别说我生这一个,就是有十个八个我,生十个八

个孩子,都没办法动摇夫人分毫。”景华拉着兰太太的手安慰她:“我如今生下了哥儿,也算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家里有了聂府做靠山,生意也能好做写。我只盼着娘回去

催促侄儿上进,若是能考个功名,改换门庭,那才是阖府荣耀。”
“哪里有这么容易,你哥哥弟弟小时候也是天天上私塾的,四书五经比账本子难多了,咱家就没长那根筋。”
“所以才要学啊,多学多看,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哥哥们年纪大了,要跟着父亲管理家业,弟弟和侄儿正是进学的年纪,老爷是正经二甲进士,有什么不懂的来请教,难道老

爷还能藏着捏着?有名师教导,肯定比上私塾强。”
“行吧,行吧,我回去和你爹说。正要教你内宅的事情呢,怎么扯到哥几个读书的事情了?”
“娘家好,我才好,娘,您要是为我好,就督促这兄弟侄儿们上进,日后您也能享老封君的福气呢!”
“还老封君呢?只要能中个秀才,出门在外被人尊一声老安人,为娘就瞑目了。”兰太太的野心忽大忽小,看事情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叹道:“人家国公府的嫡女,我们一介商

贾自然是比不过的,不过你也不要怕,娘回去就为你寻妇科圣手,肯定把你调理好了。到时候给姑爷多生几个大胖小子,什么国公府嫡女也不敢压制你太过。”
行吧,让她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努力吧,景华不置可否。姑爷之类的称呼,兰太太也只敢在她面前说,当着聂老爷的面,一口一个老爷尊称,再不敢放肆。可惜她口无遮拦,以

为芷兰院是兰家呢,说什么阖府功臣的话,让周夫人听去了,误会自己有和正室争锋的野心。反正兰太太在聂府帮不上忙,反而拖后腿,干脆让她回去吧。
这个年代,正经嫁出去的女儿都不能经常回娘家,更何况自己是做妾的。分开了,远香近臭,都自在些。
送走了兰太太,景华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过气来。她能洗头了,能让丫鬟用热水给自己擦身,能下床走动,能吃正常食物,不用每天汤汤水水,吃得人只想翻白眼。
除了奶娘还会唠叨几句,日子是真的舒坦,连兰太太都被她送走了,奶娘也只能唠叨几句。
调养身体的药还继续喝着,景华和兰太太说身子亏损不是谎话,十几岁的小姑娘怀孕产子,还是七斤六两的胎儿,怎么能不伤身。幸而景华有医学常识,有产育经验,有稳定乐

观的心态,按照计划适量锻炼,总能养回来了。
出了月子,景华第一次看到她此生的夫主。聂老爷留着山羊须,在这个四十可以自称老夫的年代,聂老爷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老年人。景华庆幸,聂老爷不是急色之人,对景华也

淡淡的,颇有种把她当小孩子哄的感觉。
景华才出月子,她不主动兜揽,聂老爷暗示不成,也不愿意放下脸面留宿,直接离开了。
景华的主要功夫,都用在陪伴周夫人上了。
景华穿着一身嫩绿色裙子,坐在周夫人身边逗弄孩子,笑问:“天天哥儿哥儿的喊着,怎么还没个正经名字。”
“老爷翻烂了典籍,还没找到配得上咱们哥儿的字呢。也不着急,等养得站住了再起大名,免得上了阎王爷的生死簿。”周夫人笑道,民间本有这样的说法,小孩子命格轻,怕

压不住,总要想各种办法把他留在人间。不起大名,或起贱名,或者直接当做女孩儿教养,各种手段,都是为了糊弄鬼神,留住子嗣。
“大名不起,小名总能起一个吧?”
“你给哥儿取了什么名字?”周夫人笑问。
景华摆摆手,“我能取什么名字,我是想请夫人取一个。要是让我取,不是小白就是球球,人家看门狗才叫这名字呢!”
“你呀,口无遮拦!”周夫人笑道:“你说的也是,总要起个名字,待我想好了和你说,再禀老爷同意。”
“这点儿小事夫人做主就是,叫狗蛋铁柱我也不多说的。”
周夫人又笑,“就算是贱名,也不至于这般粗鄙,直如庄户人家。”
景华拍手,“夫人笑了就好,我刚才过来,夫人愁眉不展的,吓得我以为得罪夫人了呢!”
“你有心了,这些日子天天来陪我,有你在一旁说话解闷,我也松快不少。”周夫人拉着景华的手问道:“说起来我的心事,正与你有关。自你出了月子以来,就再没留老爷。

我也问过老爷,并非他不愿意留下,你怎么想的?”
“我,我怕。”景华凑到夫人耳边,轻声道:“夫人,我生孩子的时候,真的是死过一回的。到现在,夜里睡下,肚子还惴惴得疼,这些日子,月事来的也不规律。大夫都说了

,我的身子,没有两年时间养不好。”
“产育的确是一道鬼门关,你小小年纪受苦了。可你也不能总把老爷拒之门外啊。”
“老爷纳我进门不就是为了开枝散叶吗?我已经生哥儿,身子又坏了,留在我房里也不能有孩子,干什么非要留。我看其他人挺喜欢老爷的,我最大方了,不和她们抢!”
周夫人笑点她的鼻头,叹道:“孩子话。罢了,慢慢来吧,我也劝着老爷,多包容你。”
“谢夫人,夫人最好了。”景华拉着周夫人的袖子撒娇,“我昨天可瞧见夫人有一只玉笛,碧绿碧绿的,比新鲜翠竹还好看。您是不是会吹笛子,吹给我听好不好?”
周夫人缠磨不过,让人取了笛子来:“这是我外祖母赠我的,已经多年不用了,不知还能不能吹出清脆笛音。”
“学会了就忘不了,怎么不能,夫人快试试。”
周夫人把碧玉短笛横在唇边,试了一段音,慢慢吹成调子,调子越来越平稳,悠扬的笛声在院落里回荡。
景华听了一阵,从院中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和着周夫人的笛声,奏了一段小曲。
“果真有巧思,你怎么想出用叶子吹奏的?”周夫人放下笛子笑问。
“我家里以前也养着许多人,学各种乐器。可我不喜欢,她们学乐器都是为了取悦人。可我又真爱各类乐器,只能自己瞎捉摸,有次在街上听到小孩子随便捡片叶子都能吹响做

笛哨,慢慢就会了。”
周夫人怜惜得摸着她的头,笑道:“那现在呢?”
“现在我想学,原来乐器也不光是取悦人的。夫人,您能教我吹笛子吗?”景华眼巴巴的望着周夫人,眼睛里全是渴慕与期盼。
周夫人自无不可,苏州官场周夫人就是领头的,后宅事务周夫人早就理顺了,又没有孩子需要操心,周夫人以往都靠教侍女读书打发时间,如今教景华又有什么不同呢?
景华是那种最受老师喜爱的学生,有天赋灵性,一点就透;能吃苦耐劳,说练三十遍,不会只练二十九遍。
才学了十来天,景华就能有模有样得吹奏简单乐曲了。
一曲奏罢,周夫人抚掌称赞:“好,以后勤加练习,就能出师了。听丫鬟说你最近天天练,手指都肿了,小厨房天天吊冰糖雪梨都压不住嗓子痛?”
“哎呀哎呀,夫人就别在乎这些小事了。我学会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景华挤到周夫人身边撒娇,说是妾室,撒娇弄痴起来和女儿一样。
“高兴,高兴……”
两人正说着话,聂老爷从回廊那边绕过来,笑道:“远远听着不像卿卿的手笔,我却不知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弄笛高手?”
周夫人和景华连忙起身行礼,聂老爷摆手示意她们免礼,快步上前扶周夫人起身,又对景华道:“听闻你是最近新学的,有如此进益,实在不俗。”
“是啊,这孩子聪明灵透,有悟性又肯下苦功夫,关键是以情动人,笛声中自带一份天然质朴,这才是最难得的。”
“很是,技法可以锤炼,意境品格却是天然。”聂老爷对景华点头,“你很好。”
“老爷谬赞了。”景华再次行礼,“老爷和夫人想必有事,妾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直接就走,走了两步发现翠玉笛还在自己手中握着,顺手交给旁边侍立的丫鬟,不肯多说一句,头也不回走掉了。
聂老爷见她如此行事,苦笑一声,“为夫什么时候变得面目可憎了?果真是老了不成?”
周夫人笑道:“老爷明知故问,她刚进府的时候都不曾嫌弃老爷年岁大,怎么突然就在意这些了。不过是吓怕了,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经受得起产育的苦楚,现在

还喝着药汤呢。那天生产老爷也是见到的,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被子都染透了几条,她怕也是应该的。”
“夫人可算说实话了,终究还是嫌弃为夫老了。”聂老爷拉着周夫人的手调笑。
“老不正经!”周夫人轻拍他手背,笑道:“那么个小姑娘,你多包容教导着,不可摆官老爷的架子。”
“夫人倒与她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