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家来的老亲,平日只陪我说话解闷,询问他们的时候,还请大人包涵一二。多是贫苦人家,少见天官威严。后街的族人要通知吗?府上还有些老兵签了契书,人却住在外

面……”
“多谢夫人,这些都放一放,先问府上仆从,就从府医开始吧。”
周大家的带着刑部侍郎一干官员去了前院辟出了临时审讯堂,先问府医。
老大夫战战兢兢走进来,躬身自报家门,他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军医,因伤了腿脚生计艰难,老侯爷就留他在府里当个大夫。府里主子少,事情清闲,他的月钱却丰厚。老大夫

平时还爱给仆从下人们看病,是个好人缘的。
“老夫不敢自称医术高明,可也不会连简单的外伤都诊不出来。听说大公子受伤之后,老夫把这些年大公子的脉案都带来了,每次请脉都记得清清楚楚,大公子是体弱,娘胎里

带来的病,并没发现受伤。”
刑部有懂医药的人自然接过脉案记录翻看,刑部侍郎就问大夫府里的情况,一个问题反复问几遍,明明之前问过的,正说着其他话题,又突然问一句。侍郎大人也是审讯过许多

大案要案的,注意观察着老大夫的神情,确认他言语中有无疏漏,是否撒谎。
问了许久,侍郎大人发现,老大夫说的都是真的。难道是自己端坐高堂太久,亲自接触案件太少,审案的手段退步了?侍郎大人一辈子在刑部,从书令史开始做起,对审讯之人

是否扯谎还是有自信判断的。
老大夫这里问不出来,翻看脉案的小吏却捧了一本出来指出其中一处递给侍郎大人,侍郎大人看了,问道:“这里突然开了许多补气血的药,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两年前,大公子新婚,他身体本就不太好,自然要用些补药。”老大夫给了一个你也是男人,你该懂的眼神。
大庭广众谈论这种话题,侍郎大人却没有半点儿尴尬,反而追问道:“那怎么后来没有了?”
“大概过了两个月,大公子就搬到书房住了。”不用与公主同房,自然不用吃这些补药,老大夫其实是赞成这样养身的,色是刮骨钢刀啊!“这事夫人也知道的。”
“世子夫人也知道?”
“是,夫人最关心大公子的身子,用药脉案都要亲自看过,真真慈母心肠。”老大夫拱手道。
又问了几个关于大驸马身体的问题,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侍郎大人先让他回去,又审大驸马的贴身小厮。
贴身小厮更是一个劲儿的喊冤:“我们公子身体不好,素来不爱小的们贴身侍奉,这事儿全府上下都知道。小的们若是知道公子怎么伤的,哪能放过贼人。”
也是,小厮的命运和主子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要是大驸马出了什么事儿,他们难道能有好果子吃?
又审院子里的侍女,侍女们也是一问三不知,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侍女们都知道大公子身体不好,巴结讨好也不会选大公子啊,那是驸马好不好,一个侍女和大公子亲近,就

是与公主抢驸马,活腻味了!东院奴仆侍奉的重点都在大公主身上,对大驸马当然也是尊重有加,只是不够亲近。
就在这个时候,内院有人传话,说在大驸马的书房后面发现一间密室,里面放了鞭子、水桶之类的东西,很显然大公子的伤就是在这里造成的。
密室啊?就在大驸马书房的后面,换言之,大驸马是清楚这个地方的。
侍郎大人连忙吩咐人去查问这个密室是什么时候建造了,有无痕迹。
侍郎大人在厅中踱步,若不是捅出这件事的是大公主,他都要怀疑这是大公主干的了。
大驸马自小深居简出,并未与人结仇,世子夫人是个慈母,唯一的弟弟走科举之路,和他也没有丝毫利益冲突。所以,他为什么会伤。
为大驸马裹伤的时候,刑部擅长刑讯、伤口鉴定的小吏也在一旁,断定这些伤口是别人抽的。这又堵死了侍郎大人的另一种猜测,世上不是没有喜好自残的人,可大驸马伤口明

明是别人抽出来的。
不是大驸马自己抽的,伤口不对;不是大公主抽的,否则她不会戳破;更不可能是世子夫人或者二公子,没有动机啊。肃侯府上还有什么人?奴仆?大驸马为什么要忍着,若真

是奴仆,只有大驸马抽别人的份儿。那就只剩下住在西跨院的老家来人了,依附肃侯府而居的人,有本事横跨整座府邸伤害大驸马,并且让大驸马保持沉默这么久吗?
当真处处是迷雾!
侍郎大人一时没有头绪,只能先回刑部写了份折子向陛下汇报此事。
皇帝接到刑部侍郎的折子也不觉皱眉,他能忍着女儿愁苦这许久,一是等女儿自己开口,日子是她自己的,总要她主动伸手,旁人才能拉她一把。二是为肃侯的战功,肃侯乃大

梁在西边的最强防线,活的长城,处理肃侯府的事情,更要小心慎重,否则君臣离心,就是自残双臂、自毁长城。
皇帝做事比大皇子考虑周到,在派禁卫军包围肃侯府的同时,已经发八百里急诏给肃侯和肃侯世子,向他们说明情况,并且召肃侯世子进京。处理家务事,总要有大家长在的。
算着肃侯世子到京时间,皇帝给刑部下了十天内破案的最后通牒。私下却吩咐内卫,仔细查肃侯府上下,务必找出凶手。
刑部侍郎接到圣旨,只觉得脑袋里全是浆糊,当真连个线索都没有。大驸马的生活轨迹和闺阁女儿差不多,这样的生活圈子,连和他有过口角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查。
刑部侍郎特别后悔自己那天当值不敢巧,否则堂堂侍郎大人,怎么会去查一桩伤人案,还是勋贵家中的事情,稍有不慎就牵扯进阴私里。陛下又在上头催命,真是祸不单行。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刑部侍郎打算去庙里烧香转运的时候,肃侯府传来消息,大驸马醒了。
大驸马外伤引起高热昏迷,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面前就围了一堆人,妻子、大夫、母亲、弟弟、下仆……事情已经暴露了啊!大皇子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
刑部侍郎到的时候,刚好碰见二公子扶着垂泪的世子夫人出去,大驸马睁着眼睛呆愣愣得看着床顶,侍郎大人问他什么他都不答。
“大驸马这是伤了嗓子吗?”侍郎大人问张御医。
张御医一副关爱傻子的表情,摇头道:“只听说烧傻的,没听说烧哑的。”
侍郎大人莫名觉得张御医在讽刺自己,对大驸马道:“也没听说高热烧聋的,大驸马听得见我说话,就请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吧?”
大驸马还是不说话,若不是眼睛在眨动,和木头人也没区别了。
“夫君,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包庇伤你害你的恶人吗?你就说出来吧!”大公主在一旁哭泣。
“大驸马就是听不见、说不了,想必字还是能写的,来人,上笔墨纸砚,伺候大驸马写字。”侍郎大人这样吩咐,可是笔塞进大驸马手里就直接落到被子上,染出一团墨迹。大

驸马摆明了不配合,他还有皇亲身份,也不好动用手段。侍郎大人黑着脸冷哼一声,入宫请旨去了。


第112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15
有关肃侯府大公子伤重濒死一案的消息源源不断从各方传来,景华陪在大公主身边,安慰她、照料她、陪伴她。大公主是典型的闺阁弱女子,即便有皇帝便要这样强硬的靠山,也

奉行这以夫为天的准则。心中对大驸马闭口不言也有抱怨,可当得知刑部侍郎请旨审讯的时候,大公主又入宫求情。“驸马乃皇亲,又是受害者,何必再害他?”
很好,皇帝本来也看在大驸马出身的份上不准备动粗,可见女儿这样,心中仍然充斥着浓浓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案子只得暂时搁置,等肃侯世子回京。
难道就这样等着真相自动浮出水面吗?
景华陪大公主去探望大驸马,大公主坐在床头,不停的哭泣,现在她除了哭泣也没有什么好做的。那些劝慰的、威胁的话已经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说过无数遍,大驸马只当自己是

个聋子,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景华也不劝,流泪是大公主现在最好的发泄方式。
大公主痛快哭了一场,吩咐侍女端了一碗黑褐色的药液过来,大驸马身边的小厮都被关押起来,身边伺候的人全换了侍女。大驸马被慢慢扶起,侍女正要取汤匙来喂,大驸马却摆手

,直接端过,一口干了,连最后的药底子,那种有些许杂质沉淀的药底子都干脆喝了。大驸马的手和细白瓷碗比起来不遑多让,一眼看过去,都是一样白。
喝完,侍女又奉上蜜饯,大驸马还是摆手,只端了旁边清水喝下去,并不吃会压药性的蜜饯。
一套流程基本走完,大公主又回自己的院子伤怀。
把大公主安顿好,她的奶嬷嬷奉着景华走出卧室。
“劳累大皇子妃娘娘!我们公主还是孩子脾气,多亏有娘娘在,不然老奴都不知道怎么和地下的曹妃娘娘交待。”奶嬷嬷想着公主红肿的双眼,忍不住叹息。
“嬷嬷勿忧,事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景华软语安慰。
“借娘娘吉言吧。”奶嬷嬷又是一声长叹。
“嬷嬷不要以为我是空口安慰,我瞧着大驸马并不像心存死志的样子。今日丫鬟端了药来,我坐旁边闻着都觉苦涩,大驸马却面不改色喝个干净。衣裳是柔软亲肤的细棉布,床

帐是万字纹的暗绣,连手上都抹润肤膏,这样讲究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性命。张御医给大驸马诊治,不也发现伤口上有药,真正想寻死的人是不会上药的。所以,我想,大驸

马沉默不语,定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是什么?”奶嬷嬷追问。
景华学着她的样子叹息一声,“我若知道,就是神仙了。不过我并不担心这成为一个神仙局,根据这些细节可以推测出大驸马没有死志,只要深入查下去总能找到别的证据。就

算鸟从天上飞过,也会留下羽毛,别说肃侯府大公子在自家府邸受伤都这样的大事。凡是做过,必然留下痕迹。”
“娘娘所言甚是,总会查出来的。”奶嬷嬷好像也被景华的话激起了信心,“只是不知是什么?”
“嬷嬷放心吧,刑部多少查案老手,早晚会查出来的。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世上冲突总逃不过钱权利欲,查呗!”景华好似随口说这么一句,又叹道;“可怜大

妹妹最纯善无辜之人,莫名被卷入这种事情,真是倒霉。等事情了了,我定带大妹妹上香转运,不知大妹妹信三清还是信佛祖?嬷嬷?嬷嬷?”
景华轻轻推了推怔愣的奶嬷嬷,奶嬷嬷一个激灵,赔罪道:“娘娘恕罪,老奴一时走神,恕罪、恕罪!”
“你照顾大妹妹和我,也累了,多休息,别苦撑。我自己回房就行,你不用送了,回去歇着吧。”景华再三叮嘱,让奶嬷嬷好好歇息。
奶嬷嬷却没有时间感动,等大皇子妃走远了,强自站定的脚步立刻慌乱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走,她要通知内卫。
大梁内卫是与大盛皇城司并称的机构,专精情报、间谍、刺杀等等阴私诡秘之事。当日查案的时候,内卫是和刑部侍郎一起来的,只是没有人注意一个穿着黑漆漆不起眼的小官

。奶嬷嬷是宫中旧人,内卫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他。
内卫的佥事笑得甜蜜,“是啊,我也在想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能让大驸马为之隐瞒的,除了情人,还有可能是亲人啊。之前大家伙儿都想偏了,以为大驸马有内

宠或者怪癖,怎么不想想亲朋、父子、母子、兄弟呢?”
“来人,查阅审讯名册,把肃侯府所有人都再审一遍,除了世子夫人、大公主、大驸马和二公子除外。”佥事一声令下,之前审过的没审过的奴仆都被拉出来再审一遍。
很快就从一个值夜婆子口中问出一个具有价值的线索,某天夜晚,她当值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之间见到世子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去过大公子的院子。大晚上的,又隔得远,婆子不

敢确定。周嬷嬷是世子夫人身边大红人,与她又无利益瓜葛,一个普通值夜婆子,何必多管闲事。只是如今被问得急了,不管看错没看错,只能一股脑吐露出来。
内卫叫来周嬷嬷询问,当然内卫的“询问”稍微有些不同,周嬷嬷回去的时候,十指肿胀,吃饭都是小丫头喂的。第二天,内卫又来叫人,周嬷嬷再回来的时候,是躺在担架上

的,双臀都被打烂了。
第三天,内卫又来叫人,世子夫人怒道:“周大家的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她是我最倚重的管事,你们难道是要屈打成招吗?”
“世子夫人恕罪,下官也是奉命办事,还请夫人见谅。”内卫的佥事赔笑道。
“不见谅!你们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不放人。无缘无故拷打是何道理?世上没有不讲证据,直接用刑的道理。真要顺着你们的意思问出一份满意的口供才能放过她吗?”

世子夫人阴阳怪气,明显讽刺他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夫人说的是,世上的道理之前是这样,可内卫只听陛下诏令,圣意便是道理。”那佥事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放心,陛下有令善待肃侯府上下主子,下官绝不会冒犯您。”
不等世子夫人再说什么,那佥事大手一挥,喝到:“带走!”
周嬷嬷虽是奴仆,却生得一副钢筋铁骨,在臭名昭著、令大梁官员都闻之变色的内卫手里,也未曾吐口。
可她的丈夫却是惜命的,自诩“识时务者为俊杰”,提醒吊胆三天,当内卫拖着周嬷嬷到后街奴仆们住的罩房时候,周大直接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抖成一团。
这样一个现成的突破口,内卫怎么会忽视,直接提了周大到刑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把自祖宗八辈都交待清楚了。
内卫佥事端起一张笑脸,对着周嬷嬷道:“唉,你这又是何苦,你丈夫已经招供,只要你一值夜,大公子必定要病上一场,每次值夜回来都换了外面大衣裳,一介奴仆,连珍爱

的绸缎衣裳都不清洗,反而直接销毁,你在隐瞒什么?他还在你的中衣袖摆上见过血迹。你是世子夫人心腹,年纪又大了,值夜向来是府中二等丫头的事情,你怎么总要抢年轻

人的活计呢?说说吧,别耽搁时间,在咱们内卫手里,速死是福气!”
周嬷嬷吐出一口血水,干脆闭上了眼睛。
“好,好,我就喜欢这等硬骨头,这才能显出本官的手段呢!来人啊,请周小郎上来。”
周嬷嬷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她的大孙子被人抱着,眼睛蒙着,脸上还有笑模样:“叔叔,叔叔,可以把眼睛睁开了吗?捉迷藏不用数两次一百的呀!”
“哦~哦~乖乖,数两次一百藏得才深啊,乖乖待会儿要好好找啊~”方才握着皮鞭的手,此时轻抚在孩子肉嘟嘟的脸上,被拷打都波澜不惊的周嬷嬷,此时剧烈挣扎起来。
周嬷嬷眼睛瞪成铜铃,喉咙如同被卡住一般,发出沉重的闷响,牙齿咯咯打颤几下,突然,周嬷嬷狠狠闭上了眼睛。
“不好~”内卫佥事暗自惊呼,大步上前卸掉周嬷嬷的下巴,可惜已经迟了,最后那一下是做给他看的,周嬷嬷早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刚那个咯咯作响不是吓得,而是咬断的

舌头倒滑下去堵住喉咙,窒息而亡。
内卫挥手让属下抱着那个孩子出去,又深深看了一眼周嬷嬷,吩咐:“倒是个忠心的,葬了吧,不必通知世子夫人。”
很明显,这事儿和世子夫人有关系,只是他们还没有证据。世子夫人不必奴仆,想要审问她,必须要有证据。
世上如周嬷嬷一样的忠仆还是少数,忠仆自古以来都被传颂,自然是因为这样的品质可贵而稀少。
内卫找对了方向,很快就从世子夫人的另一个心腹管事口中得到了消息。
内卫拿着证据想皇帝复命,皇帝自然要问一问案情。这时候,世子夫人学着大驸马的做派,保持沉默,无论怎么问也不说,把皇帝都给气笑了:“他们母子倒是一脉相承,行吧

,世子就快到了,等他到了再说吧。”
肃侯世子快马加鞭,从西羌边境一路疾驰,换马不换人,十日之内赶回京城。等他回来,刑部的大堂也升起来了,刑部侍郎坐在主审位,肃侯世子旁听,纱帘后,大公主和大皇

子妃也在。
先带上堂来的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还是那副慈祥又温和的表情,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头上也没有多少装饰,只看本人气质,真的是吃斋念佛的慈善人。
侍郎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
世子夫人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丈夫没有说话,她目前还是世子夫人的诰命加身,当着肃侯世子的面,侍郎大人也不摆官架子了,直接问道:“世子夫人,你为何要害自己的儿子

?”
世子夫人微微一笑:“因为他不是我的儿子啊。”
“什么?”侍郎大人条件反射去看肃侯世子。
世子夫人却不管旁人是什么表情,干脆利落道:“肃侯世子以庶充嫡,欺君罔上,刑部的风骨我是相信的。所以,大人啊,您可千万要查出真相啊。”
侍郎大人暗自咬牙,稳住心神:“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肃侯一脉男丁臀上皆有铜钱大小的黑色胎记在尾椎骨上,此事知道的人很多,已去了的上一代老侯爷,当初就有秃尾巴虎的绰号。其实,不看这个,我也有证据

。世人只知道大驸马是我在西羌怀孕时所生,可我八个月早产,孩子在腹中憋闷太久,生下来就去了。如今的大驸马是外室之子,世子却硬塞给我做了嫡长子。当初接生的产婆

、诊脉的大夫、伺候的仆从,都在我陪嫁庄子上养着,大人着人一问便知。”
“那你为什么要秘密折磨大驸马,他为何又要为你隐瞒?”
“当然不是为我隐瞒,我没这么大脸面,让堂堂肃侯府的大公子为我隐忍什么。不过是他也知道自己庶出贱种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我若直接戳穿了,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转瞬化

作泡影,怎么能闹出来呢?”
“住口!芝修并非外室子!”肃侯世子狠狠拍在椅子扶手上,怒道:“你即便不是他的生母,也是他的养母,怎么如此心狠手辣,一心治他于死地。”
被斥责的世子夫人只当没听见这等屁话,笑道;“大人,您瞧,都这个时候了,世子还在说梦话呢。一个孽种,占了我亲身儿子的身份爵位,难道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吗?他凭

什么尚公主,难道他有经天纬地的才德吗?不过是承蒙祖荫罢了,这本该是我亲生儿子的!”
“我让你住口!那是我亲外甥,是我妹妹的骨血,是平江侯的遗腹子。若非当年平江侯舍命相救,父亲和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哪儿还有什么祖荫给你们享受?”
世子夫人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现在自然你说什么是什么了,别说他是平江侯骨血了,你说他是神仙下凡都行,有你这样的慈父在总能给他安一个好出身的。”
“不可理喻!那……”
“谁不可理喻?照你这么说,公爹也是知道的?那为何就我不知道?我的儿子,我反而没有知道的权利,若非你当初带来那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我如何会受惊八个月就产下死婴

?难道我瞎了,那个我素未蒙面、气得我早产的女人居然是我的小姑子?哈!滑天下之大稽!你想把一个贱种塞给我,还妄想他做人上人,做梦!”
世子气得胸膛起起伏伏,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侍郎大人左右看看,提醒道:“世子,此案陛下尤为关注,总要说清楚才好。”
已经上达天听的事情,不是肃侯世子沉默就能解决问题的。
肃侯世子长叹一声,沙哑着喉咙道:“那个孩子的确是平江侯骨血,妹妹当时有孕艰难,那时候伪王还在肆虐,妹妹不敢以真面目世人,这才乔装改扮。游氏不过远远见过一面

,哪里就能分辨得出特意改装过的妹妹。此事父亲并不知晓,他老人家一直以为芝修是我的嫡长子。”
这个侍郎大人倒是可以理解,当初北方并未统一,平江侯也是曾是伪王麾下,后来降了大梁,才有肃侯下嫁爱女,这桩婚事的大媒还是先皇保的。只是当时肃侯大败,伪王的地

盘一下子扩张,肃侯和平江侯都在被怀疑的队列中。而伪王对平江侯尤其厌恨,曾悬赏千两黄金要平江侯的项上人头。平江侯夫人在丈夫战死后投奔娘家是正确的选择,可当时

的肃侯府也不绝对安全,乔装改扮叶子情理之中。只是事情怎么就这样巧合,一环第一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当年的情势的确危急,平江侯若不拼死一战,保不住自家和岳家。平江侯夫人若不乔装改扮,保不住自己和孩子。但是!但是!如世子夫人质问的那般,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

呢?她是肃侯府的女主人,是孩子的母亲,她为何不能知道真相。
世子夫人的问题,也是众人的疑惑,侍郎大人问世子,“为何不告诉世子夫人?”
“当时,她以为我养外室惊怒早产,我若再告诉她此事,芝修还能活吗?”世子反问道。
呃……也没好到哪里去,活了二十年,险些被世子夫人折磨死。
“本官还是不明白,大驸马为何要为世子夫人隐瞒呢?”
“这你就要问他了。”世子夫人冷哼道。
大驸马是被扶上来的,鉴于他体弱,侍郎人人特许他坐着。
“父母尚在堂前,岂有为人子女坐着的道理,下官站着就好,站着就好。”大驸马靠在小厮身上,气喘吁吁道。
“世子夫人日日鞭挞,你为何隐瞒不说。”
“孝道乃人伦大礼,是我不能令母亲满意,母亲教训,我自该领受……”
“呵呵——”世子夫人在一旁嘲讽,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孝道是其一。其二,我的身份乃是欺君之罪,父亲活我性命,祖父爱之重之,我与二弟兄友弟恭,肃侯府还有族人上千,岂能因一时意气,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从小到大,

我也察觉母亲不亲近,只以为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无法习武,继承我肃侯府武勋的缘故。后来,我被选为驸马,母亲的恨意一下子暴涨。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查探,不久前才得

知自己并非母亲的亲生孩子。”
“好孩子,难为你顾全大局。”肃侯世子看着他脸色苍白、气促不匀,明显是受了大罪,心疼的不得了。
“其三,我若挑破此事,大公主怎么办?公主金枝玉叶,不嫌弃我病弱无能下嫁于我。我不能让公主显耀人前已是罪过,怎么还能因我让大公主蒙羞?其四,是我心中愧疚,只

能以此消弭母亲心中怨恨。礼法所在,我非嫡长子,本就不该继承爵位。可父亲一片慈爱之心,为我安排好一切,又以为我不知道,我怎么忍心挑破?徒令父亲为难伤心。”
“行了,行了,收起你这唱念做打的一套,南曲班子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说来说去,不就是舍不得继承人的位置,舍不得侯府富贵吗?我暗自出气,不把事情捅破,是为了我的

儿子,我儿子是无辜的,把肃侯府搞垮了,于他有什么好处?你憋着不说,是怕丢了大驸马的权位,失了肃侯府这座靠山。你我半斤对八两,都是千年的狐狸,和我玩儿什么聊

斋啊!”
侍郎大人听了半晌,大致理清楚了其中关系,暂时抛开这些纠葛,侍郎大人问道:“二公子可知情?”
“不知情。我的儿子,自然该是风光霁月的人,我怎么能让这些阴私腌臜污他的眼。”世子夫人冷笑一声,“我早知道枕边人靠不住,自然要为他谋划,我坚持带着他住在大都

,不让他习武,请最好的先生教他读书,只为了世子翻脸之后,我儿还有容身之地。”
“我何曾如此薄情。家中子弟,谁人不是如战场立军功,难道不是世子、爵主,就不为家族效力、为陛下尽忠吗?他是我的儿子,自然有他一份……”
“呸!恶心!我的儿子,就该是爵爷,凭什么靠你的怜悯过活,跟在一个贱种后面捡他不要的残羹剩菜。”
“我说了,芝修是平江侯的遗腹子!”肃侯世子再一次强调。
“是,我知道,他是神仙下凡,狐狸精转世,不然怎么能迷得你忘了血脉骨肉,只偏心他呢?”
“无知妇人,我和你说不清楚!”肃侯世子冷哼一声,狠狠转过脸去。
侍郎大人又左右看看,无奈道:“世子、夫人,公堂之上,切勿吵闹。”阿弥陀佛,他实在想大喝一句:咆哮公堂,先打二十杀威棒!
世子夫人把因情绪激动震落的松散头发抿到耳后,微微福礼,笑道:“朝堂法司的风骨,我是信的。因果报应,我也信的。从抽下第一鞭子的时候,我知道这件事早晚瞒不下去

,所以,我儿从下不参与侯府之事,一心读他的圣贤书。侍郎大人只管去查,我信人刑部会给我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侍郎大人深吸一口气,不作任何评价,只道:“此事当由陛下定夺。”
陛下亲自召见了肃侯世子,君臣密谈良久,却始终未曾定下判决。世子夫人只是打自己的儿子,不论大驸马是养子还是亲子,父母之命在上,只要没打死,这都不算什么。现在

最重要的是大驸马的身世,如果他真的是平江侯遗腹子,那世子就犯了欺君之罪。御史已经风闻上奏,参肃侯世子的折子每天都都是一大箩筐,肃侯世子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