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也想问爷爷呢。”程婉翻白眼,她要是知道,还用别人提醒,自己早上赶着去了。
“蠢!就你实心眼儿,人家不知道背后耍了多少手段。就拿这回去大陆说吧,你看人家回来每个房头都送了礼,就是二叔公、三叔公那里都没落下,件件合心意。你呢?随心所欲
只给几个玩得好的狐朋狗友,你是送礼还是得罪人?”
“我刚回来的时候你也没说啊!你是不是眼红堂姐送三婶的鸡血石啊,你又不喜欢文玩,送你的翡翠也不错啦。”
程二婶不乐意道:“你当我和你一样小气,我是让你学着点儿。你看她回来,还给老爷子亲自下厨做家乡菜,做的肯定不好,可人家心意足啊。”
“你不是说她装吗?咱们家哪里需要自己下厨。”
“闭嘴!装你也给我装出个样子来!起来,起来,去老爷子跟前尽孝心,猫猫狗狗在眼前转多了还有个面子情呢!”
被赶出来的程婉不知道去哪儿,试探着给爷爷秘书处打了电话,得知老爷子一天行程满满当当,午饭、晚饭都要谈生意,晚上还有宴会,她就麻溜滚了,不去讨人嫌。
程婉想了想,去大伯家找程景华,结果佣人说去大学图书馆了。程婉又马不停蹄赶到图书馆,好不容易找到人,见面就抱怨:“你怎么不带手机啊,找你都找不到。”
“不好意思,图书馆开了静音,没听见。”程景华总觉得现在的手机太落后了,且不安全。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可她总是下意识不爱用手机。
“老古董!”程婉嘀咕一句,这个堂姐很奇怪,你说她守旧吧,她物理化学拿过国际奖项,大家都只会打游戏的时候,她已经会编程了。可你说她新潮吧,旧社会那些琴棋书画
、四书五经她都懂。现在哪家大小姐不是学钢琴小提琴,结果她学的是琵琶古筝。总之,是个奇怪的人。现在奇怪的人从长辈手里抠了那么多股份出来,就不是奇怪了,而是天
才总有怪癖。
“我请你吃Amber的牛排,刚来的法国厨师,米其林大厨哦~”程婉想起母亲的叮嘱,挽着景华的手拉她去餐厅。
“太远了,我下午还有个讲座想听,不如我们去附近的餐厅吧。我请你,放心,环境也很好的。”
景华选了家中餐厅,味道的确不错,只是桌椅摆设都有些年头了,不是程婉现象中窗明几净、灯光璀璨的高档场所。不过程婉也不敢太挑,她可是来探听“核心机密”的。
饭后上了甜点、茶水,两姐妹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闲聊。程婉不是很有耐心,绕了几个弯子就坚持不住,直接问道:“爷爷和大伯为什么给你股份啊?听说大伯的股份还是爷爷
压着给的,为什么啊?爷爷怎么那么喜欢你。”
“哪儿有,爷爷对每个孙辈一视同仁。”都以价值衡量每个儿孙,可不是一视同仁。
“假!就只有咱们两姐妹,你说真话怎么啦。”程婉不依。
“恩,可能因为我要去内地读书了,爷爷和爸爸觉得我委屈,补偿给我的吧。”程景华随口道。
“就这么简单?我不信!咱家去哪儿读书的都有,送辆兰博基尼、送匹马就差不多了,最多送套别墅,怎么你就能拿股份啊,那可是股份!你告诉我怎么讨爷爷欢心的,你放心
,我不会抢你的风头。”
景华失笑,“我不怕你抢风头,我马上要去内地读书了,很久不会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不一定用得上。咱们是不同两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
”
“为什么很久不回来,大学也有假期啊。”程婉抓重点的能力真是炉火纯青。
“你还听不听了。”景华瞪她一眼。
“听,听!你说。”
景华回忆了一下,慢悠悠开口,“事情还要从姜母鸭说起……”
去旅游回来,每个人都会给家里长辈带伴手礼,景华在程家是出了名的哑巴。虽然她送的礼物都合人心意,大家也知道她心里明白,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样的大家族,你不
说,别人就理所当然以为你傻。
景华也知道众人的看法,可她无意改变,现在不同了,她需要长辈的支持,少不得变一变风格。
去世的曾祖母、祖母是泉州人,小时候听老佣人说两位都烧得一手好鸭,景华特意去学了孝敬老爷子。
老爷子是何等人精,笑着享受了孙女的孝心,却只打趣她果然是个小饕餮,不提其他。
景华只能抛砖引玉,“爷爷可别小瞧这鸭子,我亲手做的呢?”
“厨艺见涨啊!”老爷子惊讶,他这孙女长了条老饕舌,可没听说长了厨神的手啊。
“不信爷爷去问,从选料到处理,从炒制到煲鸭,没经过别人的手。”景华笑着继续埋包袱。
“那你可真是天才了。你功课好,做这些也触类旁通。”
“那是自然,会走捷径啊。我买了老板煲鸭三十年的砂锅,就是一碗清水下去也有姜母鸭的味儿。”
“哈哈哈……我说呢!好,好,会走捷径也是办法。”老爷子哈哈大笑,看出这是有意逗自己开心了。
“爷爷,我现在也有条捷径想走,求爷爷成全呢。”
老爷子知道正菜来了,笑道:“说吧。”
“我想去内地读书。”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严肃问道:“你更看好内地。”
景华一惊,没想到老爷子这么敏锐。正值香港回归之前,港内人心不稳。很多人纷纷携资产外逃,内陆对大资本家的打击过去不到二十年,当年的伤口还在流血,没有人愿意再
冒险。当然,也有野心家想要赌一把,选山头拜。浑水摸鱼、摇旗呐喊、混淆视听者不计其数。
“爷爷,您不是总教导我们狡兔三窟、多留后路。我是这一辈的长孙女,去内陆读书很有代表意义。可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孙女而已。我才十八岁,小女孩子不懂事也很
正常。我也不怕大陆苦,我在家里锦衣玉食,能出一份力就绝不推诿。”景华故意把这事儿往小聪明上靠,装作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哄我这老东西呢。程家几代人里,论天资你是最聪明的。我开始担心你空有天资,不知道运用,世上把自己逼疯的天才也不少。可你七岁的时候开始学四书五经、背《本草纲
目》、学琵琶古筝,我就知道你不止聪明。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占据你的时间精力,你不再焦虑暴躁。我一直等着你来找我,可你却只愿意做个讨喜的孙女撒娇卖乖,陪着我吃
几顿饭就够了吗?”
景华微愣,笑了笑:“小孩子乱发脾气很正常啊,爷爷不常在家里,怎么知道我不同。”
“没有哪个小孩发脾气后懊恼得皱眉,想办法控制自己。我心思都在公司里,可在家的时候也不是瞎子。”
能执掌大财团,果然没有一个是傻子,这么多年了,景华撒娇卖乖不是一天两天,他却能忍住不说。
景华笑得更开怀了,肯定道:“我更看好内地。爷爷,我虽然有点儿小聪明,但对政治、经济都不感兴趣,人文科学我也不想研究,琢磨人心太累。我想来想去,科研是最适合
我的路。请爷爷成全。”
“成全可以,你给我说说怎么就看好内地了。你高伯伯一家都移民了,他当年学的就是政治,祖上更是经历得多。”
“我的一点儿小见识,爷爷听听就好。对我不了解的领域,我习惯听厉害人物的意见,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不明白就跟着明白人走也能到达终点。谁是厉害人物呢?天
天在广播电视里分析政策的专家,还是和咱家一样摇摆不定不知巨轮驶向何方的人?都不是!”
“去年为了选学校,我去美国的名校参观过,爷爷、爸爸都是从哥伦比亚走出来的,我也想去。在那里,看到一段富兰克林.罗斯福关于中国的论述。”
“早在八十年前,总统就对他的国务卿爱德华·斯退丁纽斯说:我们的政策是基于如下信念制定的——尽管中国还暂时贫弱,且有很大的可能暴发革命和内战,可四亿五千万中
国人有朝一日总会实现统一和现代化,这会成为整个远东最重要的因素。”
“那时候,有外敌入侵,各大政党还在探索自己的路。即便是那样积贫积弱的时候,站在对立面的总统就对中国充满信心。中国凭什么入这样英雄人物的眼呢?国家最本质的东
西是国土、人口和文化,当年穷弱的国家都敢凭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国土人口,舍生忘死拼出一条路来。现在的中国比之八十年前如何?”
“再看中国的领导,三落三起,经历过战争、内乱,世上大多数人经历过的他都经历过,别人没经历过的他也经历了。最后还能站起来的人,您觉得他的眼光会逊色于别人吗?
”景华玩笑,“大概所有的伟人都是小矮子吧。”
“在你眼里,只这两个人算英雄吗?”程老爷子笑道,“好大的口气。”现今这么多叔伯长辈,财团寡头,都不入她的眼了?小子狂妄!
“要跟着最明白那个人走,是不是英雄,历史和世人都已经给予充分评价。不听他们的,难道听‘名校毕业曹主播’吗?”
“其实从很多地方都能以小见大,邵氏的电影风靡亚洲靠什么?罗密欧和朱丽叶没有让香港电影腾飞,江湖武侠托起了香港电影腾飞的翅膀。恐怖片里只有血浆、电锯、大块头
吓不倒观众,道士、僵尸和无头女鬼的票房大把大把收入囊中。”
程老爷子沉默得点燃烟斗,敲击着扶手沉吟良久,才问:“香港能成为第二个新加坡吗?”
“不能。土地连成一片,文化一脉相承,爷爷你这样功成名就还惦记一口姜母鸭,谁又不盼着衣锦还乡呢?”景华基于自己的知识、阅历、见解得出答案:“香港只能是一个自
由港,一国两制下的自由港。”
第86章 港都豪门小公主3
“香港土地太狭小,无险可守,不像梵蒂冈能成为圣地,也没办法学新加坡,它的政治经济文化都与内地一脉相承。咱们家这样做生意的,最大的梦想是世界上没有政治,大家都用
钱说话,我们能把生意做到太空去。事实上,这只是空想,所以对于政治,有人敬而远之,有人想做吕不韦,做不到奇货可居,也想博个从龙之功。”
“再回到香港的问题上,没办法独立,就只能依附别人,做女王皇冠上的明珠好吗?挺好的,可中国不答应。香港是怎么一步一步被分割出去的,所有文献记载有据可查,这才过
去一百年。一百年对与国家而言就像人的十岁。想象一个曾经的穷苦人,他少年时代看着自己的父亲怎样一点一点败光家业,那些借据、契约他都收着,现在他长大了,有本事了
,理所当然要重整家业。债主想借口借据遗失都没办法,人家自己手里握着呢。”
“从来都是老家雀炸翅,小家雀覆巢,咱们谁都惹不起,只能凭眼光赌一赌。而我坚定认为内地,不,中国会赢。”
“说到经济,顺便一提,香港的外向出口型经济受全球市场影响太大,亚洲四小龙的尊称让香港骄傲太久了,如果不加以警惕,风暴离我们不会太远。”
“所以,你明白了吗?”景华喝了一口茶水,悠然问道。
“明白。”程婉条件反射答道,其实不明白,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她只是问如何讨老爷子欢心,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大堆令人听不懂的话。
“你说我们应该是最亲近的姐妹,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你问,我知无不言。告诉你这些,希望你早日想明白自己的路在哪里。今天的谈话,我希望你能保密。”
程婉立刻点头,虽然堂姐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一句,但她丝毫提不起反抗的想法。
“我过了春节就要去内地做准备,你在香港也要用功读书。”景华叮嘱完这一句,抬手看看时间,笑道:“讲座时间要到了,我就不送你了。”
独立留程婉在座位上愣神,程婉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在家里就算不是最讨长辈喜欢的,也是靠前水平。可这次股票事件给她一个巨大打击,让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受宠。
她这次来打探消息,其实是抱着刺探敌情的意思,她们堂姐妹是竞争对手啊。往常自己总说堂姐和自己应该立场一致、最亲近,那是哄人的鬼话。如今……
原来,别人在我瞧不见的地方这样优秀;原来,别人对我的虚情假意抱以赤诚。所以,我怎么会这么浑浑噩噩、不求上进。
程婉深刻反思,往日最烦别人说教“好好读书”,此时都成了蕴含无数真理的纶音佛语。
这些已经与景华没有关系了,随手洒下一片种子,能不能开花结果,只看天意吧。
三月的北京依然很冷,幸好有暖气,只是室内空气很干燥,这又需要加湿器,可这东西不好买,景华在自己做加湿器和摆盆水之间犹豫,最后只能在房间里摆水仙。景华身上的
流动资金都投到看好的项目里,一个香港人的身份在举国招商引资的背景下是很大的加分项。剩下的钱都用来买房了,新买的房子在亚运村还没装修好,七年前举办过亚运会后
,这里就成了富人聚居区。从这里到学校有直达公交车,交通很方便。不是景华突然朴素起来,而是这里交通实在拥挤,公共交通成为最佳选择。
熟悉环境、装修新房、考察项目,三月份过来正好,能从容完成这些杂事。
还没有正式开学,可作为国家学术最高学府,高端论坛、讲座、沙龙在这里并不少。听公开讲座了解老师的风格,有门槛的讲座只需要认识一个人,就能认识一群人。
五月,跟过来照顾景华的菲佣回香港,给程老爷子带了一份文件。
“先生,景华小姐说要适应生活,带着我影响不好。我求了景华小姐很久,小姐还是不愿意让我照顾。小姐说我很好,只是大陆环境闭塞……”菲佣极力解释一切与自己无关。
“行了,把景华给的信留下,去忙吧。”程老爷子根本不关心一个菲佣,挥手让她下去。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菲佣把东西放下,千恩万谢的退出去。她已经是家里的小管事头目,本来就不愿意跟着景华小姐去内地。本来景华小姐得了股份是个香饽饽,可她被
流放到内地,自己跟着远离老宅,能有什么好处。菲佣心想,就算景华小姐写再多诉苦信有什么用,先生可不会改主意。哎,可怜自己出去一圈,位置都让别人顶替了。算了,
能回来就好,程家是大家族,给他们提供专门住所,不用一到周末就被赶出去,和睡天桥的同胞相比,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晚饭后,程老爷子叫大儿子去书房,陪着用饭的几个兄弟修炼到家面不改色,对老爷子只看重长子已经习以为常了。孙辈就有些忘形了,五个房头,欣喜、嫉妒、漠不关心……
什么表情都有。
“看看吧。”程老爷子虚点了点桌上的文件。
程父拿起一目十行,是景华写来的问候信,介绍自己生活和问候的话略过,重点是其中写了一段内地教授关于亚洲经济分析的结论:风雨欲来。
信纸后面夹着一张花边小报,上面说某个好莱坞某个小明星妄图闯入华尔街大佬的聚会求机会,结果被保镖毫不犹豫丢出来,成为一时笑话。媒体的重点在小明星如何可笑滑稽
,在引言部分却用十多个单词介绍了背景,几个大基金会的主席在聚会。
华尔街、好莱坞都是名利场,成功人士总需要美女娇娃来装点炫耀,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所有线索汇集在一起,就不那么正常了。
嗅觉灵敏的人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儿。
“让你给一个点,你还不情不愿,如今知道为什么了?家里这么多人,除了景华,谁又有这个眼光、这份孝心,给家里示警。”程老爷子提点儿子。他也察觉到了一些迹象,和
景华的发现相印证,更可信了。
程父放下资料,附和道:“爸眼光不是我能比的,我还有的学呢。可惜她既然有本事,怎么不留在家里帮衬兄弟们。爸和岳父都给了股份,她却不领情,都让她妈给宠坏了。”
程老爷子对大儿子无语了,有本事的人凭什么委屈自己,就凭你是她爹,那你脸可真大。
程老爷子懒得再说,让他收缩手里的项目,做好应对风险的准备。
“只是推测而已,就算是真的,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他们不一定有胆子攻击香港。现在收缩,合作的都是几十年的老伙计了,要是后面什么都没发生,断了的情面可就挽回不
了。”
“那你陪着他们一起破产吧。香港高楼多,从哪儿跳下来都能死。”程老爷子没好气道,“义不掌才,你有点决断。”
程父这才点头,着手准备。
7月,泰铢开始跳水。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家公司的破产、一个行业的萧条、一个国家的混乱,很多人都以为和自己没关系。很快,风暴席卷整个亚洲,每个人都逃不脱。
这些与景华无关,在现在的形势下,消息管控很严格,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景华安心学习自己大一医药学的课程。
学业上最大的困难是老师的口音,来学习之前,景华特意学过普通话,可她不知道这些老教授是不说普通话的,各地方言夹杂在一起,相当于多学几门语言。偶尔还要因为口音
闹笑话,真是热闹又欢快。
九八年春节回香港,大家脸上都有了凝重的色彩。年前12月份韩元对美元汇率又降低到1737.60∶1,而韩国大量投资日本金融业,把日本经济也拖下水。
香港人人自危,已经有无数人从高楼上一跃而下,金融风暴摧毁了他们一生积蓄,还欠下大量外债,这辈子都看不到希望了,不死也是活受罪。
程家的生意也受到很大影响,晚辈们都不敢太蹦跶,大人们心情不好,撞上去就是炮灰。
可晚辈也不太担心,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程家家大业大,绝不可能像那些没有抗风险能力的小公司一样倒闭。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该闹的低调点儿闹,不碍长辈的眼就行。
程婉把景华约出来吃饭,向她诉苦:“王文蔚那个王八蛋,明明已经和我订婚了,却包了两个大陆妹。你说你为什么去大陆的,这些不要脸的,来香港抢工作机会就算了,还抢
男人!”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地图炮得罪人。”景华不咸不淡道。
“姐,你帮我想个办法解除婚约吧,我不想嫁给王文蔚。姐,求你了。”
第87章 港都豪门小公主4
“你和二叔二婶说过吗?”景华先问。
“没敢和爹地说,不过我有旁敲侧击,爹地根本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还说最近局面不好,让我不要闹情绪。妈咪就更可恶了,总说男人花心点儿是正常的,王文蔚有分寸,没把人
带到家里,等结婚有了孩子就收心了。”程婉撇撇嘴,“屁的分寸,我连婚都不想结,更何况生孩子。”
“堂哥堂弟们呢?”
“大哥忙公司的事,是不管这些的。二哥、三哥和王文蔚关系比我好多了,其他哥哥就不用说了。”程家这一代的前三个男孙都是程二婶生的,所以,景华得股份的时候她才那么
愤愤不平。相应的,程父也觉得让二房把男孙生在前面,自己没和妻子翻脸,是等妻子伤了身子,确定不能怀孕之后才把外面的人接回来,真是情深意重。
“你想怎么办?”
“退婚啊!还能怎么办,我想退婚啊!”程婉强调。
“别喊,别喊,把人招来,我是没问题,怕你面子上挂不住。”主要是怕传到家长耳朵里,香港狗仔无孔不入,豪门大户的八卦新闻是他们的最爱。“我倒是能帮你想办法,不过
你得明白,二叔二婶想要你联姻,没有王文蔚,还有张文蔚、李文蔚,不一定有运气运到比现在更好的。”
程婉也很明白这个问题,不过她笑道:“再说吧,明日愁来明日忧,先解决这个,姐,你帮帮我吧。”
程婉双手合十拜拜,旁边却响起惊喜的呼唤:“杰西卡,你怎么在这儿?”
程婉回头,也十分惊喜:“珍妮弗,好巧啊,你也来逛街。快,坐,这是我堂姐,大伯母在英国疗养,不常回香港,我姐也不太喜欢社交场合,你还不认识吧。”
程婉很热情,笑着和双方介绍,所珍妮弗.朱是做设计的,正在筹备自己的服装品牌。朱小姐是一位明眸皓齿的美人,棕色卷发披肩,衣着也很有设计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
知性美人。
景华笑着打招呼,顺着她的职业说起服装设计的话题,目前市面上的品牌、流行趋势、大师人物、圈内笑话如数家珍,朱小姐抛过来的话题也接得圆融。
“天啊,杰西卡,你姐姐这么喜欢服装设计,你以前怎么没介绍给我认识。我们应该是知己的,这么晚才认识,太遗憾了。”朱小姐夸张得搂着程婉脖子蹭蹭,十分亲密的样子
。
“现在认识也不迟。”景华笑着附和。她性格冷淡,还能在社交圈中没有恶名,全因为她能投其所好,什么话题都接得。
“可我们认识也才几个月啊。不过,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们一见如故,像亲姐妹似的。姐,你不知道珍妮弗有多了不起,是女强人哦。她从贝尔索学院毕业之后,积攒了三年
的工作经验才回来筹备自己的品牌。姐,你知道贝尔索吗?”
“恩,法国排名前五的设计类院校。”
“原来你也知道,珍妮弗可厉害了,立志不花家里的钱,现在筹备个人品牌都是自己打工挣的钱哦,真正的独立新女性。对,你的店什么时候开,到时候我来捧场啊。”程婉对
这位朱小姐的推崇溢于言表。
“唉,现在局势不好,我也说不清。大家都被局势连累了,听说昨天又有人从新鸿基中心楼上跳下去了。唉……”
“是啊,现在局势不好。”程婉跟着叹气。
“别这样啊,因为我把气氛搞僵了多不好。就是因为局势不好,我们才有更加努力啊。这波失业潮下,家里男性失去工作,女性的工作空间进一步压缩,抚养孩子、穿衣吃饭难
题一大堆。我正在筹备一个救济会,帮助那些可怜的女人。”朱小姐从包里拿出两张印刷好的宣传单递给两人,慷慨激昂渲染底层穷苦女性的不易,描述了救济会的前景,请程
家两姐妹加入。
“好啊!”程婉一口应下,“要是世上的女人都像你这么清醒、这么能干就好了。”
“杰西卡不要再夸我了,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还远远不够呢。不过就是因为有女人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不自知,不懂得自救,才需要我们女权主义者啊。”朱小姐
对这个话题极感兴趣,笑道:“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社会造就的。女人打扮得越漂亮,她就越受到尊重,这就是我从事服装设计的原因。”
景华一直含笑听着朱小姐和程婉的谈话,这时候她才轻声接口:“她越是需要工作,绝佳的外貌对她就越是有利;姣好容貌是一种武器,一面旗帜,一种防御,一封推荐信。波
伏娃的批判反讽被朱小姐反过来用,也是独辟蹊径的新表达呢。”
朱小姐愣了愣,笑,“很少有人会看《第二性》,您也喜欢这本书吗?”
“喜欢,好书都喜欢。”景华深深看了她一眼,从开始到现在,话语权都掌控在这位朱小姐手中。可以看出程婉和她相处的时候,几乎处于崇拜跟随状态。而景华偶尔和程婉通
电话的时候,总会听到一些耸人听闻的“女权标语”,景华还以为她看了什么激进的书籍,原来是从朱小姐这里得来的。
朱小姐保持微笑,“你们姐妹难得聚会,我就不打扰了,我这次来是看店铺的,就先去忙了。”
“朱小姐很了解我?知道我和阿婉难得一聚。你约好的铺子是哪一家,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程婉积极帮朋友争取:“对啊,珍妮弗,你不要客气,我姐认识人挺多的,肯定能帮上忙。”
“不用了,我想靠自己,就不麻烦你们了。你们先忙。”说完,朱小姐就要告辞。
“哎,你总是这样,我们是好朋友,不用分得这么清楚的。”程婉依依不舍得拉着朱小姐。
景华和朱小姐的交锋,她们双方心知肚明,只有程婉是真傻白甜。
等人走了,程婉才笑问:“你们刚刚说的那个伏波娃是谁?那句话是她说的吗?”
“是,回去就把书找给你。你电话里非常推崇的那句‘人们将女人关闭在厨房里或者闺房内,却惊奇于她的视野有限;人们折断了她的翅膀,却哀叹她不会飞翔。’也是这位的
名言,还有后半句:‘但愿人们给她开放未来,她就再也不会被迫待在目前’。”
程婉笑道,“怪不得你给朱小姐难堪,是怪她和我说这些?”
“你居然看出来我不喜欢她?”景华笑道:“我不怪她和你讨论这个话题,只是不喜欢她把这些名言都归功于自己,而且不把一句话说全。”
“我又不是瞎子。”程婉翻白眼,“其实她也没说过这些话是自己说的,是我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