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伤势加重。
“明白,明白,多谢陆公子援手。若非您仗义出手,我们一家怕是看不到妹妹了。”廉景维一边说话,一边焦急得看向河边景物,判断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心急如焚的一行人刚到城外渡口,廉老爷、白先生已经带着大夫守在那里。大夫直接上船诊脉,廉景维把陆星野引荐给父亲,廉老爷听完事情经过,当即深揖一礼,吓得陆星野

赶紧扶住,连称不敢当。
“廉先生恐不记得在下了,当年廉先生于京郊设坛讲学,在下有幸旁听,受益匪浅。先生讲学惠泽天下,在下能帮上一二,分内之事。”陆星野虽出生将门,却雅爱读书,在京

中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
几人没寒暄多久,大夫诊脉完过来:“廉姑娘肋骨断了两条,左腿上划开一条三寸长的口子,这些是最严重的外伤。头上、手上、身上的擦伤不计其数,在下不好包扎,拙荆略

通医术,可随同回去。廉姑娘受了外力重击,现在最怕的是内脏出血,若是有出血……唉,老夫先开药,若有什么症状,随时来唤。廉姑娘至少卧床三个月,待骨头养好才能走

动。这样的伤,最好不要过多移动,老夫随时来复诊。”
老大夫叮嘱几回,又让自家夫人留下关照,才被廉老爷父子千恩万谢的送走。
“我在城里有座小院,先不回书院,在城里住下吧。”白先生立刻道。
“我就不与劲节兄客气了。”廉先生拱手谢过,又谢一同去营救的书院学子。学子们往常都是给先生行礼的,现在先生反过来给他们作揖,慌得学子们连连后退。
廉先生让廉景维处理后边的事情,自己和白先生先带景华回去。怕马车颠簸,廉先生租了轿子来,反复叮嘱轿夫平稳些。
廉景华救回来了,可后续的事情还没完。
现在的嫌疑人有三个,原氏女、范彬和芷阳郡主。原氏被当场抓获,对自己的罪行也供认不讳,直接下狱。范彬此时还咬死不认,可他的护卫被抓了两个活口,虽然现在还没得

到证词,可范彬肯定脱不了干系,也一并下狱。
唯一为难的是芷阳郡主,她身份尊贵,也没有直接证据,单凭一个罪人的指认定不了芷阳郡主的罪。
宋知府立场鲜明得站在廉家这一边,已经把光天化日在书院掳人的事情报上去。这件事物议极大,景山书院的地位、廉先生的名望、廉景华的才名,又牵扯到皇族、贵女、将军

,所有吸引眼球的因素汇集在一起,据说连圣上都惊动了。
在世人的目光中,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谨防物议。
据说,福王、康伯爵已经启程,不日就要到金陵。现在廉老爷最担心的是找不到证据定芷阳郡主的罪,若是福王来了还是找不到证据,福王会怎么想。他们之前已经冒犯郡主,

冲进去搜过,什么都没有发现。若是没有证据,到时候福王追究起来,反而是他们的过错。
在这些纷纷扰扰中,朱夫人去牢里看自己的儿子。
廉老爷、廉夫人、廉景维、白先生、宋知府就在一墙之隔的空牢房内,朱夫人被狱卒引到范彬的牢房前,狱卒叮嘱:“夫人快些,时间久了小人可担待不起。”
朱夫人谢过狱卒,把提着的食盒放在地上,揭开盖子,“你最爱的炖肘子。”
范彬头发披散,一身囚服盘腿坐在干草上,他的四肢都被铁链锁起来,行动不自由。“我还以为母亲不会来了。”
“你犯下这样的罪行,我的确不该来。可你终究是我儿子,旁人说你丧心病狂,说你被女色惑,我却不相信。我精心教养长大的儿子,从来只教你忠君报国、爱惜兵卒。可你把

战场上九死一生历练出来的兵士派去做这等腌臜事,让他们背着污名死去,家中妻儿老小得不到抚恤,你想过他们的家人日后怎么办吗?你与廉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怎么能

怎么敢干这样的事情!”
朱夫人声泪俱下、痛心疾首,范彬却丝毫没有感同身受的意思,他漫不经心得看着天窗射下的一道光线,尘埃在空气中翩翩起舞。
“原来母亲是劝降来了。范勇他们全死了对吗?还是抓了活口?就算抓了活口,肯定也问不出你们想要的答案。所以母亲这是替廉家定我的罪来了。”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以为死不开口就定不了你的罪吗?他们拿性命报答你,你却丝毫不顾及他们!”
朱夫人气得发抖,范彬却笑了,“母亲不要生气,气大伤身,我调教的属下忠心我甚于性命,难道不值得骄傲吗?至于他们的家眷,不还有母亲吗?若是廉家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把我治死,总与母亲无干,您会照料他们的。”
“你是吃定了我。罢了,罢了,子不教父之过,你父亲已经不在了,自然是我的过错。你还没有成亲,香火无着。我活着一日,清明寒食有你一祭,若我死了……死后万事空,

就这样吧。”朱夫人摇头叹息,把食盒盖上,“最后一次给你做炖肘子,吃不吃随你吧。”
朱夫人以为此行无功而返,却不想她放弃了,范彬却开口了:“您提起父亲,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为何?我这一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别说你父亲,任何人我都不愧疚。”朱夫人朗声答道。
“别喊,别喊,声音大不等于道理足,母亲喊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若真让天上的神仙、地下的父亲听见了,您怎么办啊?”
“你少阴阳怪气,我做了什么让你怨念这样大。”朱夫人皱眉,她敏感察觉到这也许是突破口。
“母亲说没有就没有吧。到了地下,父亲会明白我的。”范彬又坐回干草堆,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莫名其妙。你犯下的罪行罪无可赦,幸好廉姑娘被救回来,性命无碍。我是没有脸面登门致歉,只等你伏法之后,把家产赠给她,自去道观清修,赎你一身罪孽。”
“很好,您终于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把我范家的家产送给廉老头了。我真怀疑,那个廉姑娘是廉夫人生的,还是您生的。”
“无耻!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你母亲!”
“若非你是我母亲,发现这件事的第一天,我就该告诉父亲,还等得到今天。”范彬被激怒,眼眶都是红的。
“你在说什么,无稽之谈!”
“你和廉希声有私情!”
母子俩几乎同时喊出,不止他们母子愣住了,一墙之隔的几人也愣住了。廉老爷最冤枉,又不好说话惊扰,连连摆手。
“无耻!你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吗?”朱夫人气得手抖,指着范彬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若是老天有眼。”范彬斜眼看朱夫人,不解道:“事到如今,您还瞒什么?怎么,敢做不敢当?”
“满嘴喷粪!臭不可闻!这就是你伤害廉姑娘的理由?可笑,可悲!你从哪儿知道我与廉先生有私情?难不成是你爹说的?”
“母亲不要攀扯父亲,死者为大。父亲生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母亲还要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吗?”
“他有你这样的儿子,就是最大的污点。范氏一族,捐躯沙场者众、惠及乡里者众,只有你背负罪名,连祖坟都进不去。”朱夫人摇头叹息,“临死还要攀扯旁人,你是真的没

救了。”
“从小你接到金陵的信总是很高兴,信放在最珍惜的楠木盒子里看了一遍又一遍,你敢说那不是和廉希声通信。”范彬当场质问,他不想再看母亲装模作样。
“那是姐姐……廉夫人写的。”
“母亲还要骗我,明明是廉希声的字,我见过他写的条幅。”
“当年廉夫人名声不显,女子字迹不宜流露在外,就仿了她夫君的字。廉夫人是书画大家,她有这样的本事。后来她出名了,也没有人敢轻易质疑了,就用自己的字给我写信。


“怪不得,怪不得后来字迹就变了,我以为是障眼法。”范彬喃喃,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不可能,不可能,他有别的证据:“那你为什么总是说起金陵、说起景山书院就那么高

兴。每年商人孝敬了干荷叶、干荷花一点儿金陵特产,你总有丰富回赠。”
“为什么不?”朱夫人反问,“我从小在金陵长大、在书院长大,鲈鱼之思能传为美谈,我想念金陵的荷花荷叶怎么了?就因为廉与莲同音,你就这样揣测我?我这个做母亲的

多么失败!”
“那你和父亲为何貌合神离!这总是真的了吧!”范彬激动得扑到栅栏边,可他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扑不过来,挣得铁链哗哗作响。
“又是一桩家丑。”朱夫人闭了闭眼睛,放弃一切脸面、挣扎。“你是多少庶出兄弟姐妹?你父亲有多少妾室?你记得八岁那年被宠妾邹氏陷害,你父亲是怎么做的吗?范府是

有规矩的地方吗?边关是个太平地吗?你父亲借口武将朝不保夕,香火传承为要,纳了多少内宠。这样一个人,我该怎么办?还是以夫为天,他说什么我听什么,那你我早死了

。”
“可他是我父亲啊!”范彬喃喃,“怪不得你总说廉老头如何深情,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父亲在战场上是个英雄,在家事上却是个糊涂虫。长于战事、短于内宅,这样的人并不少。男人总自以为是,我以为你是我的儿子,又经历过那些内宅蠢事,你会理解我的

。”朱夫人没有说的太深,旁边还有人,她不想让自己太狼狈,虽然、可能,已经没用了。


第81章 全家都是白月光13
福王很快就到了金陵,没有摆出全副亲王仪仗,低调得入了王府别院。可在世人的关注下,再怎么低调也无用,福王前脚刚到金陵城,后脚消息就全城传开,以更快的速度向周边关

心这事儿的人扩张。消息怎么传的比人跑腿快,自古以来的谜题。
可既然福王摆出低调的架势,各级官员、乡绅就识趣的不去打扰,只当自己不知道吧。
王府别院。
福王和刑部左侍郎相互谦虚,福王请代表圣命的左侍郎上座,左侍郎以福王亲王之尊不可僭越为由请福王上座,双方推却良久,才一起落座,仍旧是福王坐在左边尊位上。
康伯爵、宋知府、廉老爷、白先生、廉景维、朱夫人这才上前拜见。
福王待他们见礼过后,吩咐落座。“本王在京中草草听说,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之处甚多,流言纷乱,真假难辨。如今蒙圣上恩典,特请侍郎大人亲至,本王亦亲自坐镇,到底是怎

么回事,何人可为本王解说一二。”
福王是一位富态、和蔼的亲王,即便端起王爷的端肃架子也不会让人觉得冷厉。可没人会蠢到怠慢一位王爷,宋知府站起来禀告:“下官金陵知府宋某拜见,启禀王爷,此事要

从本月初八说起。那日下官正在府中坐衙,廉景维突至求援,言胞妹被人掳走,请求下官派衙役搜捕贼人。廉景维乃去年本府秋闱解元,正是廉先生独子,在江南颇有名声。”
顺着宋知府的手势,廉景维起身见礼,复述当日情况,如何接到母亲的消息、如何来府衙求救,又如何带着学院同窗和府衙差役追上。
说完,廉老爷起身补充:“接到拙荆的消息后,在下立刻封锁学院,一边派人搜索山上,一边派人追击贼人。幸亏拙荆反应快,当场扣住了康伯爵的女公子,原姑娘吐露,是她

与芷阳郡主、威远将军范彬合谋,掳走小女。在下不善武艺,世兄劲节仗义出手。”
“是,殿下,白劲节给殿下问安。”白先生起身作揖。
“劲节啊,你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无需如此多礼。你在金陵专研学问是好事,可也不要忘了常回京中,老国公、老夫人都盼着你呢。”福王寒暄几句,白劲节身份不同。
白先生谢过福王关怀,从自己的角度说了一遍是如何得知消息、如何行动、如何解救出人。
众人都说过一遍,福王心里就大概有数了,这事儿多半是真的。可他不会说出口,自己的女儿在家也是温柔娴淑的性子,怎么到了金陵突然就成了夜叉,一会儿掳人,一会儿杀

人的。芷阳郡主的面子保不住,他福王府的里子要赔出去多少。
“侍郎大人以为如何?先生是断案的高手,皇兄信任、本王信重,先生说呢。”福王把话语权递给左侍郎。
“根据诸位的讲述,时间、地点、人物、立场都对得上,且人证众多,绝无作假的可能。”左侍郎颔首先表示肯定,合上宋知府递上的文书,又问:“既然有原告指认,被告可

曾认罪。”
“原姑娘认了,正是因为她的指认,才知另外两人合谋之事。”宋知府挥手让女狱卒把原恩嘉带上来,找到景华之后,宋知府就把原恩嘉带到府衙大牢,因罪名未定,她又是贵

女,并未慢待她。
“父亲!父亲,你终于来了,父亲救我!”女狱卒一松开手,原恩嘉就扑到康伯爵脚下,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提泪横流,好不可怜。
康伯爵毫不留情抽出脚,忍了又忍,看她是女儿家的面上,没有一脚踹过去,喝问道:“你做出这等,令祖宗、家族蒙羞的糊涂丑事,还有脸喊救命!事情到底如何,还不如实

招来!”
原恩嘉在门外抓乱了头发就冲出来卖可怜是想错了,她虽然钗环全无,但衣着整齐,脸上也有肉,不是受了刑罚的样子。康伯爵追随尚在潜邸的陛下至如今,若是个蠢货,早死

在半道上了。左侍郎也是个惯经大案的,灭门惨案都经手过,这点儿小场面并不放在眼里。若非此案影响巨大,一个小小的掳人案,还不能劳动他。
“康伯爵说的是,还请原姑娘如实说明,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左侍郎补充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郡主和范彬说的,郡主说廉景华假清高,要给她个教训。范彬说他有事情要和廉景华说,不方便让人知道,让我帮忙的。我只是去送礼,不知道

他们有后面的计划。”
“胡说!你不知道怎么敢掺和进去,还不老实交代!”康伯爵气不打一处来,没本事还心比天高,作死呢!
“我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恶作剧,想给廉景华个教训,没想到他们敢杀人。”原恩嘉后悔不已,早知道古人都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她就躲了,她玩不起这么大啊!事到如今,

原恩嘉不管不顾,什么都一股脑倒出来,只求自己脱罪。原恩嘉仔仔细细讲了那天诗会的事情,又说廉景华如何下芷阳郡主的脸面,不肯赴宴会,令芷阳郡主面上无光。
“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动辄要人性命?”左侍郎难以置信,他遇到的神经病多了,今天也觉得开了眼界。“那范彬呢?他又是什么理由。”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范彬是骗我的。要是早知道他们的计划,我怎么会被人当场拿住,沦为弃子。”原恩嘉就是再傻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炮灰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帮他们?”宋知府忍不住插话,问出了在场诸位都想问的问题。
“我……我、我想交好郡主,至于范彬,我喜欢他。”
“寡廉鲜耻!”康伯爵怒摔茶盏,顾不得在亲王面前。
“康伯爵息怒,殿下面前,不可失仪。”左侍郎提醒一句,他听明白了,这原氏女是真蠢,趋炎附势、曲意媚从,又眼神不好,看上了范彬,从头到尾全被人利用了。可以说从

脑子到心性、从规矩到家教都稀松得如水豆腐一般。
审完了原恩嘉,左侍郎让人带她下去,又传范彬上来。
范彬比原恩嘉配合多了,他当日在狱中得知真相,支撑自己十多年的信念轰然倒塌。得知自己居然冤枉好人妄作孽,范彬早被后悔愧疚淹没。左侍郎一问,他一五一十全答了,

犯案动机、犯案经过、如何与芷阳郡主合谋,如何利用原恩嘉,都说的清清楚楚。
“原恩嘉自己凑上来说要帮忙,不过是自恃才情,嫉妒廉姑娘罢了。送上门来的好处,不占白不占,我顺手利用了她,也把她做弃子。芷阳郡主不同,她很聪明,每次见面都很

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可我不放心她,一个坑里的,她反手卖了我怎么办?原恩嘉站在前面,我出了人手,她也必须有把柄握在我手里。”
“是什么?”左侍郎连忙问。说到症结处了,他早就看过文书,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芷阳郡主喊冤,她不肯认。福王千岁就在面前,任何手段都不好用。
“凤钗。”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朱夫人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范彬既然招认,自然早做好准备。“这是郡主的凤钗,当初合谋时留下的信物。”
福王接过看了,沉默点头,是他府上的,郡主衣帽服饰自有一套礼仪规矩。左侍郎也仔细看了,如此以来,环环相扣,芷阳郡主认不认,她的嫌隙都洗不清了。
随后,左侍郎又请芷阳郡主上堂来。
芷阳郡主面对“三堂会审”却不见丝毫慌乱,衣着整齐、气度威严,回话有理有据、不见慌张。
“我的确不知情。原姑娘与我同是京中人,她说和范彬情投意合,已经回禀过长辈,她这次来就是相看以备日后完婚的。我虽觉得不好,可孤身在此寂寞,他们又是未婚夫妻,

心软才为他们做挡箭牌。”
“嫉妒更是无稽之谈。我是郡主之尊,不管廉姑娘日后有再好的前程难道还能压过我吗?我嫉妒她做什么!”
“凤钗早就掉了,嬷嬷有记录,那日与原姑娘游湖之后掉的。说不定他们早就打定主意让我做替死鬼,这才准备充分。凤钗这等贵重物品,我丢了不甘心,曾遣人报官。”
众人又去看宋知府,宋知府摇头,“下官并未接到报案。”
“我也不知底下人去的哪个衙门,不如叫他们上来问一问。”芷阳郡主不慌不忙,管事婆子来了说是到县衙告的。
好吧,前世做恶、附邑城郭,府治所在,县令几乎没有存在感。
左侍郎又叫人去请县令,县令很快过来,证实芷阳郡主所言非虚。
事情陷入胶着,芷阳郡主不认,是不可能大刑伺候、言语恐吓的,唯一的办法是攻破她的心防,让她自己承认。
沉默中,廉老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诸位不知道郡主因何嫉恨小女,老夫却知道。殿下,这是郡主赴小女所办诗会时做的诗,精妙绝伦,乃可传千古之佳句。老夫观之亦拍案

叫绝,此诗有先泰山与老夫的痕迹。王爷不精此道,老夫又是苦主,评判恐有偏颇。这是国子监王祭酒的评判,请殿下观之。”
廉老爷奉上王祭酒的判断、芷阳郡主手书的诗作、景华打的草稿,一张张、一件件,意思非常明白了。小偷总是羞于面对苦主,若是能把苦主害死,谁又知道她是小偷?
芷阳郡主的动机终于有了!左侍郎精神一震,心中暗自感慨,廉希声名震海内,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不仅学问做得好,审案也是精通的。
“无稽之谈!就算诗一样又怎么了?一定是我抄她,不能是她抄我吗?”芷阳郡主垂死挣扎,这种话她能说出口,旁人也不能信啊。
廉老爷看她如此轻易就承认诗不是她写的,看来在梦中另一个世界,这的确是自家女儿写的。而且,廉老爷没说诗只有前半首的事情。
“我那贤侄女才名远播,郡主却不精通诗书,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一直沉默观察事态进展的白先生突然开口,他知道廉老爷已经底牌尽出了。当着天使左侍郎的面子、福王

跟前,若不能把芷阳郡主的罪名定死了,日后再没有机会。这个案子必须办得清清白白,办成死案!本就是廉家弱势,如不把芷阳郡主订死了,日后恐怕权势能改变真相!
白先生出生勋贵,更了解贵女行事,灵光一闪间,他突然想到范彬的理由。“郡主还是老实交待的好,如此于你、于福王殿下都有益。其实,你不说,也不能改变事实。我那贤

侄女吉人自有天相,你们百般算计,她却路遇贵人。陆国公府二公子仗义出手,她已经安全……”
“陆星野!”芷阳郡主突然尖叫。不可能,不可能,陆星野不该这么快就认识廉景华,上辈子陆星野痴恋廉景华,不惜拒绝京城所有贵女的青睐、包括她。可这样事情应该在一

年后啊,怎么他们提早认识了!
芷阳郡主满心不信,白先生却知道找到突破口了。他本想形容一下景华有多好,刺激芷阳郡主的嫉妒心,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正是!陆公子狭义心肠,一眼就看出那伙贼人的真面目。当然,也是我那贤侄女聪慧、果决、有勇有谋,与陆公子配合默契,才能一举脱险。”配合是没有配合的,但不妨碍

他这么刺激人。
“凭什么?凭什么她廉景华又得陆星野喜欢。”芷阳郡主崩溃大吼。
白先生与左侍郎对视一眼,成了。
人心的防线坚固又脆弱,找到窍门百毒不侵,找到关键,一击即溃。
芷阳郡主跌坐在地,仿若世界崩塌,絮絮叨叨述说她对陆星野如何深情厚谊、陆星野如何负心薄情、廉景华如何寡廉鲜耻、勾人她的心上人。“廉景华就是个贱人,她有什么才

华,不过是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仗着会几首酸诗博男人欢心……陆星野本该娶我的,他怎么就看不见我的好?”
福王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叫人拖她下去:“王府与陆国公府从未有联姻之意!你这是发癔症!”福王斩钉截铁道。
当然,先前是有的,陆国公战功彪斌,陆星野已于军中崭露头角,的确是好女婿人选。但如今,福王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的,反正只是有意向,六礼未动,不承认就没这事儿

。这只能是芷阳郡主的妄想,不能带累整个王府。
“小女与陆二公子也只一面之缘。”廉老爷也如此说。
“芷阳疯了,她癔症发作害了廉姑娘,本王会请旨夺她爵衔。都是本王教女不严,没及时发现她有这恶疾,本王给廉先生致歉了。”
福王起身作揖,廉老爷避开却不知如何回答。福王的意思他清楚,芷阳郡主被剥夺身份,大约会被送到庄子上了此残生。这只是她一个人的行为,与王府无关。可廉老爷不甘心

,女儿只能躺在床上,呼吸扯着断裂的肋骨痛,身上伤疤不计其数,短短十来天瘦了一大圈。就这么便宜她吗?


第82章 全家都是白月光14
掳人案过后,福王千岁又到书院举行了大大的祭孔仪式,和圣人往曲阜祭拜神圣先师不能比,但亲王之尊礼遇读书人的态度是摆出来了的。学院还举办了大大小小数十场讲学会、

诗会、文会,把气氛烘托得热热闹闹。
想要掩盖一件丑事,最快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热闹占据世人眼睛。
福王把态度摆得足足的,读书人心气也平了,感叹两句“自古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反正被害人也没有性命之忧,人家堂堂亲王郡主也付出代价了,还要怎么样呢?
是啊,还要怎么样呢?
福王在探望景华之前,心中也有这样的委屈,他自问修身齐家,对子女教养也一视同仁,偏偏嫡出小女儿捅篓子,要他这个老子来卖脸收场。我明明没做错什么啊!福王心里的委

屈啊,那是甭提了。
可看到景华的时候,福王就突然觉得人家才是真委屈,真-人在家中住,祸从天上来。
小姑娘身形单薄瘦弱,一张脸儿惨白惨白得躺在躺椅上,额头、脸颊上还有刚结痂的疤痕。毁容啊!这是毁容了啊!福王瞧着她瘦鸡爪子一样的手,同情心涌上来,愧疚感也加倍

翻涌。
“殿下恕罪,民女不能起身见礼。”景华轻声细气的说话。其实她觉得还好,她本是坐得住的性子,以往读书也是一坐一天,如今难些的地方是呼吸容易扯着胸腔痛,但也不是

每时每刻都痛。身上的伤口会痒,而景华会想,她安慰自己痒就是好,好了才痒呢!
“本王教女无方,你受累了。”福王对着个娇弱小姑娘也说不出硬话来。
“王爷严重了,这又与您有什么关系呢?民女以往听父亲教导说,数万万人生于天地间,有天生的圣贤,如尧、舜、孔、孟、董、韩;有天生的恶人,如蚩尤,共工、桀、纣、

安禄山、秦桧等;但这两类人都是极少的,剩余绝大多数都是凡人,正因都是凡人,才需王爷这样的天家人做表率、父亲这样的先生教导。”景华不好意思得垂下眼睑,轻声道

:“不怕王爷怪罪,民女心中敬重王爷与敬重父亲一般。自家一二小事,怎么能传得沸沸扬扬,让外面贩夫走卒嚼弄口舌?不像话。如今正好,清清静静把事情了了,不叫外人

看笑话。”
“果真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难得有这样的见识。这手珠陪了本王半辈子,今日有缘,赠与你。盼你日后读书不倦,做本朝的谢道韫、李清照。”福王笑着夸了几句,又赞廉

老爷善于教学,不愧是当世大儒。
不好多打扰伤患,福王坐了一会儿又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白先生的院子就在旁边,福王与白先生自幼相识,少不得去闲谈一番。
“收了吧,放衣柜梅花攒盒里。”待福王一走,景华就把手串交给暗香,梅花攒盒是放一些重要但又不值钱东西的,一年就太阳好的时候拿出来翻晒翻晒。
暗香这贴身侍奉的知道景华的习惯,廉夫人更知道,嗔怪道:“福王千岁的赔礼,旁人恨不得顶脑门上,你倒好!”
“母亲也太实在了,这就是赔礼?随随便便一串珠子,是福王府缺珠子,还是女儿缺手串。人家说陪了大半辈子,母亲就当什么珍宝供奉着。这书院的一草一木我还能说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