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莎:“他还经常去深渊,深渊好可怕哦。”
安折摸摸她的脑袋:“不用怕。”
纪莎皱了皱鼻子。
“你是人类,审判者会保护你的。”
纪莎继续皱鼻子。
白楠问:“老师见过审判者吗?”
与此同时,新闻里道:“下面连线战地记者。”
镜头一闪,记者正在采访一个黑色制服的军官,那个人影显现的第一刻安折还以为是陆沨,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不是,那人是陆沨身边那个年轻的审判官,新闻界面上显示出了他的名字,瑟兰。
他轻声回答白楠的问题:“见过。”
“那他长得怎么样?他没在新闻里露过脸。”白楠问。
纪莎也插嘴:“他是不是长得很凶?”
幼崽们全部看向了这边,似乎对这个问题都很感兴趣。
“他……”安折回想陆沨的样貌,努力用人类的审美来做出评判:“他有一点凶,但长得很好看。”
“他长得像什么?”
幼崽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安折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比喻。就在艰难思考之际,他忽然想起了陆沨眼睛的颜色。那种冷冷的深绿——像天空中极光生发的地方。
他道:“像……极光吧。”
幼崽们眼中现出疑惑。
这时,安折看见一旁的生活老师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你不愧是教语言和文学的人。”生活老师道。
安折不知道生活老师这是夸奖还是批评,他只是抿唇笑了笑。
在主城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他几乎在这里生活一个月了。
伊甸园的生活很平静,至多不过出现幼崽间吵架打架的争端,曾有几次安折走到双子塔下,但这两座塔都需要刷卡才能进入,他并没有进门的权限。要想见到孢子,他首先得知道它到底在灯塔的哪里,还得能够进入灯塔,现在这两个目标都遥遥无期。
不过,与此同时,新闻上传来的消息却越来越令人类振奋,就在十天前,陆上校带队伍深入了驱散中心的核心,制定出详细的行动计划——新闻中特别强调,由于审判庭定期深入深渊训练,他们对付怪物的经验极其丰富。
五天前,军队正式收复驱散中心,清理了里面残余的怪物,并进行大规模的清理和消毒,灯塔派遣的队伍随之进入,开始设备的抢修工作。
今天,安折原本打算继续听新闻,但这一天林佐要值夜班,他就只好提前下班了。
夏天的六点钟,天空还很明亮,只西方天际慢慢泛上一层薄薄的灰蓝。安折刷卡,“伊甸园”大厦的玻璃门缓缓滑开,他走出去,柯林同样提前下班,也走出去。
现在不是常规的下班时间,路上行人稀少,他穿街走巷,抄近路走向摆渡车站。他和柯林相看两厌,因此即使要走一条路,也一前一后隔着很远的距离。
世界原本异常安静,然而就在即将穿过这条小街,踏上宽阔的马路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余光里的一片白影就越过了他——是个矮小的白色身影,安折蹙眉望着——那是个小女孩,他确信。
他班里的孩子,男孩和女孩打扮、长相都很相似,但同样是五六岁的年纪,眼前这个孩子无疑是个女孩——她有着格外纤细的身体,披散着及肩的黑色头发,穿一条白色的小纱裙。
前面就是马路,有车在上面开着,安折道:“小心!”
恰逢一辆汽车呼啸越过马路,女孩像是被吓到了,猛地停了下来,她急促地喘着气,回头看安折,目光惊恐,又好像很惶然。
安折道:“需要我帮忙吗?你是伊甸园的人吗?”
不料他的话一落地,女孩绷紧的状态反而加剧,她猛地一甩头,朝着马路直直冲过去!
安折快步跟上。
——就在此时,街道拐角处出现一道黑色身影,动作干脆利落,直直拦在女孩面前,女孩脚步一顿,那人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往回几步,女孩剧烈挣扎了几下,但根本挣不脱。
而刚刚赶到这里的安折:“……”
四目相对。
安折:“……你好。”
陆沨:“你好。”
安折想问他,是不是驱散中心收复了,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并且已经酝酿了有一个月了。
那天在列车上,陆沨心情不好——其实他的心情也没怎么好过,而安折推测出了原因——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理智地看待上校。
结合上校刚才在危险的马路上舍身救下小女孩的举动,那句话更加有理有据。
“上校。”他道。
陆沨似乎微微挑了一下眉:“怎么了?”
女孩还在挣扎着,她目光无神,头发凌乱,看起来有些不对劲,陆沨胡乱拍了拍她的后背,手法很生疏,但起码用意是好的。
于是那句话再次被佐证,安折看了看小女孩,又重新看回陆沨,真诚道:“您是个好人。”
上校这次是真的挑了挑眉,唇角微微有一点笑意,这不是什么真诚的微笑,倒像是听见安折说了什么显而易见的假话。
下一秒,他一手制住小女孩,一手拿起了通讯器:“七号路口,目标已抓获。”
——说罢,还淡淡看了安折一眼。
安折:“……?”
作者有话要说:
终究是错付辽!
开头的诗歌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作者Dylan Thomas,有改动。


第29章
安折站在原地。
傍晚的风吹起了他的头发。
他看着一个带有伊甸园标志的银色汽车斜刺里猛地拐过弯来,停在他们面前,里面匆匆下来一个白色工作服的男人,他从陆沨手中把小女孩接走:“谢谢帮忙。”
陆沨神色淡淡:“以后小心。”
男人回到车里:“这次是意外。”
便不再说话,男人拉上车门,车子迅速启动,朝着伊甸园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沨转回来。
安折觉得,自己,有一点生气。
然后就见陆沨淡淡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是个好人?”
安折终于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觉得陆沨欺骗了他的感情,如果蘑菇也有感情的话。
他不想理这个人了,转身越过他往路上走。
没走几步,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带个路。”陆沨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居住区。”
安折:“?”
他问:“你不认得路吗?”
陆沨:“很多年没回来了。”
安折想了想,他说的也有点道理,上校不是在深渊,就是在城门,可能至少有七年没在主城待过了。而自己已经在主城待了一个月,回去的路还是熟悉的。
于是他问:“你住在哪里?”
陆沨似乎想了想,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枚蓝色ID卡给他。
安折接了过来,上校的卡连花纹都和他不一样。
他目光下移,卡片背面烫金字体镀着一串号码。
3124043701。
安折:“。”
回忆了一遍自己的新ID号,他面无表情道:“我带你去。”
上校好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不愿意?”
安折:“愿意。”
——于是他就带着陆沨坐上了主城内的免费摆渡车,车内两边都有座位,两个座位相连,他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陆沨在他身边。陆沨这人长得不错,再加上挺拔利落的审判庭制服,在人群里非常显眼,因此他们上车的时候,里面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一眼。
安折道:“终点站下车。”
“谢谢。”陆沨道:“你住哪里?”
安折:“我在你附近。”
陆沨:“好。”
原本伊甸园工作人员的居住区就在这附近,但安折是后来加入的,被分配到的军方居住区离这里很远,摆渡车走走停停,将近四十分钟后到达终点站,才是他下车的时候。
伊甸园的幼崽们看起来很乖巧,但实际上并不是,尤其是在他们问东问西的时候。一整天下来,安折会有一段没精打采的时期——比如现在。
以往,他会选择靠在车上打盹一会儿,但今天陆沨在旁边,他觉得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
于是,安折选择托腮望窗外的风景,双子塔、伊甸园,以及其它形形色色的建筑和结构,两个月了,身处人类的城市里,他还是觉得像做了一场梦。
看着看着,安折的眼皮就渐渐垂了下去。
再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柔和的机械广播响起:“终点站到了,请乘客们有序下车,下次再见。”
陆沨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安折。
夕阳余晖透过车窗洒了进来,金色的光泽在他睫毛的末端泛起。安折的睡颜很安静,只有一起一伏的轻轻呼吸是唯一的动态。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对外面的一切也没有任何警惕与戒备,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陆沨觉得他就这样睡下去也不错。
但随即,摆渡车就放缓速度,逐渐停下,车上的人们纷纷站起身,脚步声响在过道里。
安折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睡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舒服一些。
他目光缓缓、缓缓往旁边移动,看见了黑色的衣料,与银色的徽记。
他一个激灵,直起身子来,看见陆沨正看着他,眼神并不算冷漠,好像没有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而生气。
陆沨道:“走吧。”
安折揉了揉眼睛,他睡得快,清醒得也快,跟着陆沨走下了摆渡车,晚风带了一丝微微的凉意,他指向前方一个建筑:“24号建筑在那里。”
陆沨说了一声简短的“谢谢”,然后往那个方向走去。
安折跟上。
走到一半,陆沨道:“把我带到这里就可以了。”
安折没说话,继续跟着他。
04单元,陆沨按下了37层的电梯按钮,于是安折随着电梯也升上了37层。01单元或02单元这种简单的选择自然不需要别人的指路。
安折看着01号门上那个昨晚刚刚被撕掉的封条的遗迹,想,这位上校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恶劣的行为早已经被识破了。
他的对门邻居,01号,门上的封条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撕开,他亲眼见证的。这说明那时候陆沨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晚,根本不存在不认识路这种可能。
而陆沨竟然谎称他一点都不认识路,要他带路,这说明——陆沨完全就是在捉弄他,让他付出没有价值的,多余的劳动。
可惜,当他看到陆沨的ID卡时,这人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陆沨道:“你很负责。”
这个人真的认为自己是在尽职尽责给他带路——安折的神情随着这个念头变得更加无情,他看向陆沨,陆沨也看着他。
安折学着陆沨的样子,冷漠地转身,来到2号门前,将自己的蓝色ID卡贴在感应处。
感应处发出一声清脆的“嘀”声,并亮起绿灯,紧接着“咔哒”一声,门锁自动打开。
安折回头,望向陆沨。
陆沨短暂地怔了一下,然后道:“好巧。”
安折面无表情。
“怎么了?”陆沨眼中好像有点探究的意思,但仅仅是一秒后,他就好像想通了所有事情,眼中的神情全部变成笑意,唇角也扬起来。
“没有骗你,”他道:“一个月前我在主城开了一夜战前会议,就去外城了。”
安折:“封条。”
“是军方知道我回主城,派人来打扫。”陆沨道。
安折:“哦。”
但他并不打算再相信这个男人。
他转过身去,回家。就在此时,陆沨的门忽然发出一声尖锐急促的:“嘀——”。
他转回头去,见陆沨正在刷卡,而感应器上明明贴着正确的卡片,却红光大盛。
陆沨蹙起眉来。
安折狐疑地看着他。
就见陆沨拨打了一个号码,简单阐述了目前的状况。
话筒那边传来解释声。
挂掉电话,陆沨看着安折的,道:“三年前主城的ID卡升级过,我的没有及时升级。”
安折想,他可能真的错怪了陆沨。
但是,但是——
主城的路根本不复杂,而且建筑上都有显眼的编号,只要坐上摆渡车,就连他这只蘑菇都知道什么时候该下车。
一时之间,他摇摆不定。但最终,看在孢子的面子上,他还是道:“那你……先去我家?”
陆沨欣然应下。
将审判者大人请到沙发上,再给他打开电视,安折就进了厨房。
进厨房前他问:“你吃饭了么?”
陆沨说没有。
安折说这句话的本意是暗示他可以下楼去集体食堂吃饭,但陆沨的回答有隐藏的含义——意味着他今天要做两个人的饭。
安折多切了两个土豆。主城的集体食堂供应食物,也供应原料,这一个月间,他逐渐习惯了自己煮汤——会比食堂里的浓郁美味一些。
将土豆和小块熏肉放入锅中,倒进清水,再加上牛奶,他开了火,盖上锅盖,回到客厅里。
新闻里正在播报驱散中心修复工作顺利进展的消息。
而陆沨正在沙发上看他的课本,似乎心情不错。
这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欺负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搭理人,比如一个月前在列车上的时候,他好像根本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被欺骗感情的冲动情绪消退后,他已经冷静下来,在厨房切土豆的那段时间里,他认真思考了自己和陆沨的关系。
找到孢子的关键在于和陆沨建立良好的关系。
和人类建立良好关系的前提是弄明白他的喜好。
于是安折坐到了陆沨的旁边,他看见陆沨正在看课本中一首描写秋天景象的小诗。
陆沨:“你教这个?”
安折:“我还在学。”
陆沨的主动提问更让他确认了这人心情不错。
于是他道:“上校。”
陆沨放下课本看向他:“怎么了?”
“之前,在列车上的时候,”安折微微垂下眼,低声道:“您好像不愿意理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陆沨深深看了他一眼。
“没有。”他淡淡道:“是我的问题。”
安折:“这样啊。”
陆沨:“你很在意吗?”
安折:“……嗯。”
短暂的沉默后,陆沨伸手。
他的手指在安折脖颈的皮肤上停留片刻,然后向下,将那枚他挂在脖子里的弹壳取了出来。
安折抬头望向他,带着一点惶然,陆沨什么时候发现了弹壳的存在,他不知道。
“我杀掉了黑市的老板娘,那时候你在她旁边。你在她手下做事?”
安折摇摇头:“我只跟着肖老板。”
“3260563209,在城门。”陆沨继续道:“是你队友还是男朋友?”
安折:“朋友。”
陆沨握住他颈间的弹壳,道:“这个是谁?”
安折没有说话,他不能说,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沉默后,陆沨并没有问到底,将弹壳重新塞回他的领口。
“我杀过很多人。不过最近几次大规模杀人,你都在场。”他道:“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说出我是一个好人,让我很惊讶。”
安折回想了一下,发现事情确实是这样。
第一次见面,陆沨杀了范斯。第二次见面是杜赛,那天晚上,异种混进城中,他还杀了另外七十三个人。
一个月后,自己又站在隔离墙内,目睹审判日的进行,无数声枪响。
最后,在离开外城的列车上,在他身边,陆沨下达了炸毁6区的命令。
陆沨杀了很多和他有关系的人。
不过,这并没有妨碍他认为陆沨是个好人。首先,他知道陆沨判断异种非常准确,其次,即使他被陆沨认出是异种然后杀死,或者6区被炸毁的时候,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入乡随俗,他来到人类基地,就要接受人类的规矩。
但陆沨是执行死刑的那个人。
“你因为这个……难过吗?”安折问。
“没有。”陆沨看着他,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安折只说出了一个字。
那是因为什么有情绪的波动?
但陆沨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没有违背过原则,”他道:“但是没有人来判定我的对错。”
安折想起年轻审判官瑟兰对他说的那些话,他问:“你不确定杀的人的对错吗?”
“不,我确定,”陆沨看向窗外,他绿色的眼瞳像冰封的冻湖,空旷遥远的寂静:“我只是有时候会想……我做出的那些选择。我究竟在审判什么,最后谁又会审判我。”
安折并没有彻底听懂他的话。人类在疯掉的时候或许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但他又觉得自己懂了。
望着陆沨,他道:“我没有因为那些事讨厌你。”
顿了顿,又补充:“你没做错。”
陆沨看向他,长久的沉默。久到安折产生了错觉——那双眼睛里不是冰封的冻湖,而是温柔的冷水。
暮色缓缓降落在这个房间,陆沨伸出右手,揉了揉安折的头发。


第30章
安折微微垂下眼,被审判者摸头的感觉很奇妙,他觉得陆沨现在处于一个很柔和的状态。
如果是因为他之前的话安慰到了这个人的话,他还觉得挺开心的。
于是他对陆沨笑了笑。
然后就见陆沨的目光恶劣起来,原本摸他头的手指往下,掐了掐他的脸。
——安折觉得这人还是心情差的时候好一些,起码不会随便欺负人。
他逃离陆沨:“我要去看锅了。”
陆沨:“嗯哼。”
安折回到厨房,发现水果然已经开了,泡沫拥挤着浮上来,几乎要冲破锅盖。这些天来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煮饭技巧,他将透明锅盖掀开,白色的水汽蒸上来,泡沫迅速消退。熏肉已经在滚水中被泡开了,土豆小块的边缘也变得圆润,少量的牛奶使汤色微微发白,扑面而来鲜咸的气息中又似有似无带着一丝宽和绵长的甜香,是安折很喜欢的一种味道。
他拿过一旁的汤勺,用勺底碾着已经煮软了的土豆块,那些小块在搅拌和碾磨下渐渐溶化在汤里,这锅土豆汤肉眼可见变得更加浓郁。
陆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厨房,倚在门框边,并淡淡道:“要我帮忙吗?”
安折当然不指望上校大人熟悉厨房里的工作,他道:“没有。”
但陆沨也没走,他只是在那里看着安折,然后目光移向厨房,环视了一圈这个不大的空间。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水槽上的银色水龙头上:“漏水?”
安折:“嗯。”
厨房的水龙头从他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漏水,无论拧得再紧,都会有水滴下来。白天声音不明显,到了晚上,万籁俱寂,连远方双子塔的灯光都熄灭的时候,一下又一下的滴水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有时会扰乱他的睡眠——扰乱睡眠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这样一天天下来,他恐怕要多付水费。
却见陆沨脱下外套搭在一边,挽起制服衬衫的袖口,抬手关掉了水管上方的黑色水闸——那是安折的身高够不到的地方。
接着,他把水龙头拧下来了。
安折默默看着他的举动,他觉得陆沨此举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想把他的水龙头彻底破坏掉,二是想帮他修理这个东西。
他在理智上觉得是前者,但情感上更愿意相信后者。
就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陆沨正将水龙头大卸八块,头都不抬道:“去。”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得仿佛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安折放下勺子,走到玄关处开了门,是个军方制服的士兵。
那人环视了一圈客厅,道:“陆上校让我来这里。”
他嗓门很大。
就听厨房处传来陆沨平静的声音:“这里。”
士兵走到门口,军靴一并行了个礼:“陆上校,我是后勤处人员,疏忽了您的ID卡问题,是我们工作的失误——”
他的话突然顿了顿,目光移向陆沨手里的水龙头零件,表情像是见了鬼,然后才继续:“……对此,我们表示真挚的歉意和——”
“少废话。”陆沨冷冷打断了他。
士兵道:“……我为您送来了新的ID卡。”
“谢谢。”陆沨看都没看他一眼,双手将两个零件重新装在一起,道:“放下吧。”
水槽旁堆了一些土豆皮,旁边是菜刀。
水槽里是水。
上校手里是水龙头零件。
士兵举着ID卡,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安折只能小声道:“给我吧。”
接好ID卡后,就是送客。
门口,那士兵又瞧了厨房里的上校一眼,又看向安折,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因为嗓门本来就大,压低后声音也不小:“……上校在干什么?”
安折:“修水龙头。”
“审判者还会修水龙头么?”士兵狐疑地瞧了瞧他:“那你和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