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负责人考虑到费用问题,再一看反正都浪费半天了,也不在乎多半个小时,就答应了。
其实那负责人和许游都很清楚,再来半个小时,也不会有奇迹发生。
许游深吸了两口气,稳住自己,和模特沟通好,又补了一轮。
最后,杂志选出来两张可以用,又看许游是个小姑娘,憋着劲儿,涨红了脸,明明受到很大的打击,却还是拉下脸跑来跟他们沟通。
负责人最后还是给了许游一点辛苦费。
许游拿着那笔钱,心里堵得要爆炸了,在街上走了两个小时,实在累了,就坐在路边发呆。
她想哭,但没脸哭。
其实外人的议论只是皮毛,自我的否定才是降维打击。
***
那天晚上,许游失眠了整宿。
前半夜,她把自己关在小画室里,翻看过去的练笔之作。
有一些她自己都无法直视,却管不住自己的手,一张张翻。
后半夜,她叫了辆车,跑去褚昭的公寓。
褚昭不在家。
这半年,他的工作越来越忙,有时候会睡在公司,有时候会回到褚家,有时候就在公司附近的商务公寓里凑合。
他们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一个礼拜有两次就很不容易了。
而放在这个小公寓里的他的私人物品,也都装进了纸箱里。
那些颓废的T恤和牛仔裤,他没什么机会穿了。
至于摄影器材,现在基本都是许游在摸。
那天直到天蒙蒙亮,许游还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摆弄着那些器材,尝试着褚昭交给他的,用手机来控制相机自拍的玩法。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高度紧绷的情绪松弛下来。
直到第二天,太阳爬起来,照进屋里,亮堂堂的晃人眼。
许游抱着双膝,发呆的迎着日头。
到了中午,她实在困了,就躺在地板上,裹着薄被昏迷过去。
下午,她睡醒了,看到手机里进来几条微信。
第一条是纪淳发来的:“不要紧的,哪有没失败过的大师。你画画也不是一次就出师了,你忘了,齐羽臻给你纠正过多久。振作点。”
许游皱着眉,醒了醒困,这才看到她睡着之前,给纪淳发过一条微信,是这么说的:“第一次接了商拍,搞砸了。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鄙视的,怀疑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太特么的烂了。”
看到自己的话,许游叹了口气,回复说:“我好多了,摔的有点疼,但我会爬起来的。”
纪淳也回了:“嗯,那就好了。”
然后,许游又点开褚昭的微信。
这件事,她都没脸告诉他,可他还是知道了:“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没关系的,我第一次比你还惨,那天连灯光都在背后吐槽我。”
许游笑了下,她知道褚昭这是在安慰她,他起步那么高,才不会这样。
可许游却说:“这么惨啊?那我平衡多了。你放心吧,我消化几天,吸取教训,很快就会好的。你好好上你的班,不用管我。”
褚昭:“嗯,我相信你。”
***
第二次商拍的活儿,许游无比的谨慎,但心里也比上一次淡定得多。
她不得不承认,上回她接商拍,是因为有前面数次私房照的成功垫底,她心里已经开始发飘了,还有点自以为是。
可商拍不同私房照,商拍是商品,是要给大众看的,是要作为“广告”打出去的,这就好比拿去参赛的油画,和广告画是有出入的一样。
她不仅飘了,而且轻敌了,真是抽自己几个巴掌都不够。
所以这一次,许游尤其的重视。
后来结束了,她头上的汗珠早就滚了下来,背后全汗湿了。
褚昭的男徒弟还跟她说,她这回的状态有点吓到他了,尤其是眼神。
许游累的虚脱,就蹲坐在地上,吸着烟,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男徒弟把他用手机抓拍的照片地给她。
许游接过来一看,愣了。
照片里的她,就站在相机架后面,她的头发长了些,可以在后面抓起一个小揪,前面垂下来一绺,被汗打湿了,可她没理会,只是脸色严肃的盯着模特的方向,抬起一手,应该是正在临场调度,背脊绷得很直,目光更是锐利。
褚昭的男徒弟将照片发给许游,许游心里觉得很微妙,以前她都是画别人,拍别人,倒是很少有被人拍下来的经验。
她曾对小敏说:“只有我把你拍下来,你才会看到,在你喜欢的人眼里,你是什么模样。”
齐羽臻也曾对她说过,她认真专注投入油画的模样,是很吸引人的。
许游直到现在才明白。
原来,这就是她在别人眼中的模样。
也许,这也是她会喜欢褚昭和齐羽臻的原因吧?
他们都是同样的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全情投入,不顾一切。
话说回来,这第二次商拍的活儿,许游完成度还算尚可,自我评价有七十分,但就她的酬劳来看,客户算是物超所值。
那天许游修片后,看着成品,愣神了许久。
她不知道,距离八十分,她要努力多少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听上去很漫长,可心里却是开心的,满足的,很爽。
***
到了年底,生活变得比之前还要忙碌。
许游又要画画,又要摄影,都出了一点成绩,来找她的人,也变多了。
可她根本忙不过来,就算在学校里招呼了几个学弟妹帮忙,还是忙得昏天黑地。
而齐羽臻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许游的精力不足以分配给两个高强度的“饭碗”,端好一个都不容易。
许游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站在十字路口,两条路只能选一个。
无论是油画还是摄影,两者都是她喜欢的,放弃哪一边,心都会疼。
她不想选,就像褚昭最初逃避家里人的要求一样,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再坚持一下,指不定哪天就有好办法了呢?
可这个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了。
***
许父忽然在家晕倒。
那天幸好许游在家,急忙把许父送到医院。
医生给许父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是酒精性肝硬化。
如果养护的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也有一定概率往肝癌的方向演变。
许父的肝硬化,正在代偿期,十年内生存率到80%,一旦发展到失代偿肝硬化,生存率将降低到25%。
许游听到这些,耳边嗡嗡的。
她没想到,母亲走了不到十年,父亲的寿命也忽然被标注了期限。
这样说或许有点傻,谁的生命没有期限呢?
只不过在许游的印象里,许父的身体一向硬朗,从没得过大病,生活作息也健康,唯独就是好点杯中物。
许游就和天底下同为子女的人一样,天真的以为,那一天还很遥远,起码还有几十年。
这个事情来得很突然。
但她冷静下来后,也有点庆幸。
起码,还有机会挽救。
直到那天,许游跟医生沟通完细节,大概问清楚了家里要准备多少钱,帮许父治这个病,并做好长期准备。
回到家里,许游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边上网查,一边按着计算器。
她一笔一笔的账算过去,最后只能盯着那个数字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继纪淳、齐羽臻、褚昭之后,许游也要做自己第一个人生选择题了。
本章快速走一下转折点,交代的差不多了,下章差不多就大四了。
毫无悬念的,新人物会出现,现在的人物关系也会有新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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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校园到社会
12
就在许父住院期间, 齐羽臻也在国外生下一个女儿,是早产。
她生产后恢复得很好,给女儿起名齐冬。
许游第一时间献上祝福。
过了好几天, 齐羽臻和许游视频时,看出她的不对,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家里的事。
许游勉强维持着笑容,二十岁的脸上满是疲倦, 先前半年里的光彩,一下子都涣散掉了。
许游原本是可以撑住的,哪怕是专业上表现不佳, 都没有抱怨过。
但那天,许游没绷住,对着齐羽臻哭了很久, 压抑的, 痛苦的。
最后, 还是齐羽臻一语道破了许游心里的决定:“你把这个学位念完,以后, 专心搞摄影吧。油画周期长, 来钱慢, 用它来维持生计,还要照顾老人的身体,太不现实了。连我都没把握, 能靠画广告画赚来的钱,干这么多事。摄影来钱快,又有褚昭帮你趟活儿,最起码能先把生活里的开支处理好。至于油画,就当是一个兴趣, 陶冶性情,想画的时候就去画,这样也挺好的,可以只画自己喜欢的人和物,而不是为了某个命题。”
但其实她们心里都知道,一旦只作为一个业余的兴趣爱好,失去了市场,没有人去评价的时候,画者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会失衡,因为她们原本都不是玩票去的。
无论是梵高,还是莫奈,都需要市场这把“尺子”,如果真能做到安静地画,只为陶冶性情,梵高也不会因为不被认可而极度悲观,精神崩溃。
一个人若是精神世界贫瘠,现实生活不会快乐,可反过来说,就算精神世界再富足,它也不可能完全替代现实生活。
许游放下的不只是画笔,就像褚昭一样,放下的,是长久以来心里的执念和坚持。
那些执念和坚持,曾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是支撑这个世界的柱子。
但这次,要自己亲手拆掉了。
世界的一角会崩塌,砸下来会很疼,而且那种疼会一直在,一天天的持续着。
可许游知道,她只能去习惯它。
齐羽臻安慰许游说:“起码你放下画笔,选择摄影,也不完全脱离这个圈子,毕竟摄影也是你喜欢的。以后等经济好转了,再把画笔拿起来。”
话虽如此,这次的“放下”,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远。
许游家里的“洞”,不知道哪一天可以填满,也不知道等到那天,她再走回这个市场,还会不会得到认可。
一旦不被认可,那么现在的放下,就是永远。
***
等哭完了,许游冷静下来,又要考虑现实。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务实”两个字早已融入到她的骨血里,只有艺术可以让她暂时逃避。
这就像是两个平行世界,一个天马行空,充满无限可能,闭上眼就可以看见星空和阳光,另一个脚踏实地,平平淡淡,就好像《月亮与六便士》里说的一样,“我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许游很快从痛苦中抽离出来,逼着自己做个实际的人,她和齐羽臻还商量出一套方案。
油画她不可能立刻放下,但这个准备要做好,起码要读完这个学位,学校的作品每个都要用心、珍惜,因为每画一张,就少一张。
齐羽臻交给许游的两个客户,她要维系好,别的活儿不接,但这两位决不能怠慢,等齐羽臻一年后回归,她要把客户完整的交回去,也算对齐羽臻这几年为她的帮助做个交代。
既然画画的时间少了,那么就有更多的时间去磨练摄影,以后照相店里的小订单,也不可能都让褚昭的男徒弟和几个助手来打理,她该上手就上手,多拍,多练。
许游说这些时,语气很冷静,眼神很冷酷,可齐羽臻却很明白她有多难受。
许游做完决定,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她和齐羽臻又聊了几句,就切掉视频,抱着双膝呆坐着。
直到这一刻,她才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学画画时,老师们总是说,搞艺术的人需要体验人生,有些人生活越坎坷,笔下越童话。反而是生活顺遂的人,笔力浅薄。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喜剧演员生活里都不爱笑,甚至有抑郁症。
只有经受过苦难的人,对快乐的理解才会更有深度,更知道珍惜。
***
直到大三的第一学期结束,转眼到了来年一月,许游才将家里的事告诉纪淳和褚昭。
他们两人都说了同样的话。
“我这里有钱。”
但许游都婉拒了。
纪淳自己还背着一身债,她不能要他的钱。
褚昭现在还在家里“坐牢”,自身难保,她也不想拖累他。
最主要的是,一旦牵扯“钱”,她和他的关系,就说不清了。
后来,纪淳和褚昭都没再提过这事。
许游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照相店里,褚昭也默许了。
有一些活儿,是褚昭介绍的,但许游知道她不能总靠着褚昭吃饭。
许游开始尝试着自己趟路。
第一个出差的活儿,是短途的,她带了店里两个助手一起去,背着十几、二十斤的器材。
虽说许游以前背着画架、刮刀和油彩,背习惯了,现在换成了金属,比过去的负重还要大。
每一天,她的肩膀和颈椎都在疼,膏药就没离过身。
回来后,许游累瘫在摄影棚里,却不敢睡觉,毕竟客户要得急,她灌了一杯咖啡,就抱着笔记本开始修片。
等到寒假,许游和许父坐下来一起算了一笔账。
许父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再挥霍了,他以后也不能再沾酒。
但许游也知道,像是这种喝酒上瘾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自律,真的做到滴酒不沾的。
与其等着许父瞒着她偷偷喝,倒不如和他约定好,隔一天喝一点,然后是隔两天喝一点,再来是一星期喝一点,直到完全离开酒精。
许父本想讨价还价,直到许游对他说:“您就当是为了我,我还想多陪您几年。”
***
几天后,纪淳和纪母回来了。
纪淳租了一个小公寓,就一个月,他大部分时间要去处理纪父留下的公司琐事,纪母也要忙着走亲戚,和老同学们聚会。
许父知道纪淳回来,特别高兴。
纪淳特意买了很多补品,登门看望。
许父那天没忍住,偷偷多喝了一小盅白酒。
许游发现了,当场变脸。
当着纪淳的面,父女俩吵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许父才知道,许游毕业以后就不会再画画了,她会接管褚昭那家照相店的全部业务。
许父听了非常生气,他知道许游和褚昭的关系,许游也带褚昭来见过他,可他一直都不赞成许游沉迷摄影。
再说,那间照相店毕竟是人家的。
许游很烦躁,很想大吼出来,可她也知道生气伤肝,不敢太刺激许父,索性抬脚就走。
许游去了照相店,把自己关在棚里,修了一个小时的片。
到最后实在烦了,就抱着双腿蜷缩在椅子上,默默地吸烟。
直到纪淳来了。
他拉了把椅子,和许游一起坐在桌前。
许游将桌上的烟包递给他:“抽么?”
纪淳:“待会儿。”
他看了眼电脑上修到一半的照片,说:“我等叔叔睡了,才出来。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也能理解,知道你是为了家里。其实他心里也挺难受的,觉得对不住你,但是当着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比起许游,许父总是更听得进去纪淳的话,纪淳也比她会安慰人。
许游挪开视线,叼着烟,闭着眼,无力道:“有时候我觉得挺无奈的,父女之间的沟通老是隔着一层,还不如你跟我爸有话聊。”
纪淳笑了下:“我和我妈,也没有你们聊得来。”
许游:“阿姨是怕说太多心里话,会给你精神上造成负担,你又要学习,又要投资,要帮程樾管理经纪公司,还要撑着纪叔叔留下的,够累了。”
纪淳说:“叔叔又何尝不是这样?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连画画有多累,多辛苦,他也知道你有韧性,知道摄影这条路不好走。摄影圈比画画圈的环境要复杂,又不能时时在棚里,经常风餐露宿,他怕你辛苦。”
说穿了,心里越在意,嘴上就越不知道如何表达。
许游没吱声。
纪淳看了她半晌,忽然抬起手。
下一秒,他的手就落在她的头顶,用力揉了两下。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既然决定了,去做就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游的眼睛忽然有点发热。
幸好头发盖住了眉眼。
她透过头发的缝隙看向纪淳,他穿着便装,微笑的坐在那儿,现在的他,无论是举止谈吐,还是穿着打扮,都是那么的斯文得体,一丝不苟。
可这一刻,他的目光,就像她小时候认识的那个男孩一样,清澈,温暖。
许游倏地笑了:“纪淳。”
纪淳:“嗯?”
许游:“谢谢你。”
纪淳一顿,手指动了动,随即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跟我还客气。”
许游又是一笑。
一阵沉默过后,许游起身煮了一壶咖啡,倒了两杯回来,一杯递给他。
纪淳接过,抿了一口,便将杯子放在膝盖上。
许游坐下问:“对了,你这次寒假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回来,是有什么安排么?”
以纪淳的时间管理来说,要不是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他是不可能抽出这么久的时间处理琐事,纪母走亲戚朋友也不需要这么久。
纪淳笑道:“大三还有一个学期,到了大四我们就搬回来,所以要提前把住处定下来,起码未来五年都不会再动了。还有,我爸的公司一直在做销售,之前停了几年,现在我找了点关系,谈成了两笔代销,自然要用心经营起来。”
许游一愣,她没想到距离大三结束还有大半年时间,纪淳已经计划到这步了。
不过想来也是,就算程樾的经纪公司管理的再出色,那也不是纪家的,纪淳只是打工。
许游又问:“那房子找得怎么样了,是买还是租?”
纪淳:“买,已经谈好了。”
许游问:“好快啊,住哪里?”
纪淳的眼神意味深长,刻意停顿两秒,才在许游好奇的目光下,轻声道:“你家楼下。”
许游比刚才还要惊讶:“哈?”
纪淳说:“原来咱们两家是隔壁,当时我爸不是把房子卖了么,前阵子我和我妈商量了一下,她还是更愿意回到住,毕竟还是这边的熟人多,没事还能参加一些社区活动。其实我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托中介公司帮忙注意,没想到你楼下那家人刚好想出售,说是要搬去郊区。前两天我和对方在中介公司见了一面,谈好了条件,价格是比当初贵了不少,但以我现在的积蓄,再跟银行贷个款,是可以一次付清的。房子办完过户手续,还要重新装修,等装修完了放味儿,半年后我们搬进去,时间刚好。”
许游:“你还要贷款?那你和贺家……负担不会太重么?”
纪淳淡淡笑了:“放心,已经还清了。”
许游傻眼了:“不是吧,你做投资这么赚钱?”
纪淳说:“你忘了,我早就说过,按照我的计划,我会在大四之前把债还清,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当然,除了做投资赚的钱,我和贺家还有其它交易。就在上个月,贺叔叔想谈一笔贸易订单,关系有点走不通,是我帮了他的忙,条件就是,后面的债务一笔勾销,从此两清。”
许游听了,许久说不出话。
她还以为,自从贺绯把纪母气的进了一次医院,纪淳和这家人就没有来往了,从此以后就是欠债还钱的关系。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也符合生意人的思路,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大家都是从利益考虑,纪淳帮了贺父,也是在帮他自己提早解开枷锁。
许游说:“那你现在真是无债一身轻了,不管怎么说,先恭喜了。”
许游边说边拿起咖啡杯,和纪淳的碰了一下。
许游不知道,纪淳在投资和生意场上用了多少心思和手段,是光明磊落,还是阴险算计,她只知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站起来,他一定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现实生活不是童话故事,不割肉,不流血,哪来的“奇迹”?
想到这,许游将头枕在膝盖上,歪着头看他,叹了口气。
纪淳挑眉问:“你这是感叹,还是唏嘘?”
许游说:“都有吧。”
纪淳笑了下,没应。
隔了几秒,他才说:“无论如何,总算走到这步。这一天,我盼了三年。”
许游“嗯”了一声,说:“我小时候总觉得,我家穷,过着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生活,很艰难。我就想,我要快点长大,要帮这个家建起更厚实的墙壁和屋顶。这就像画画一样,我每完成一幅作品,都像是多添了一块砖瓦,看着我理想中的墙壁越来越高。可是现在,我为了现实里的墙更坚固,就必须把理想中的墙壁推倒,去一个新的环境,从零开始……”
纪淳望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成长,不就是这样反复建起高墙,又反复推倒的过程么。不要去心疼那堵墙,走出来,你会获得新的自由,有新的冒险,或是再一次释放天性。你只要问自己,你快乐么,害怕么。快乐就要珍惜,害怕就要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