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是那样坚定地相信,每日磕五百个长头,每月转寺转佛塔便可消灾避难,便可不受轮回之苦。
于是我想,信仰与感情一样,都不可用理论和逻辑来解释。
陆知遥曾和我讲过,大昭寺是朝圣者磕长头的终点。
坐在墙下的那一刻,我帐然若失地想,那我的终点在哪里?
林逸舟,你能不能告诉我,死亡是不是终点?
那个黄昏,拉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雨,我坐在一家小面馆里要了一份拌面,一个人独自享用着这廉价的晚餐。
与此同时,唐熙正在许至君家的厨房里帮着陈阿姨洗番茄,长久以来,她心里那个巨大的疑问,终于在五分钟之前找到了解开的线索,眼下那句话就在嘴边,她一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阿姨,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开口。
“最近你们出去玩儿得多吗?”陈阿姨没注意到她神色异常。
“呃…”唐熙觉得再不抛出那个疑问她心中那个谜团就要爆炸了,“阿姨,我刚刚用手机搜你们家的WIFI时,发现名字好奇怪…叫,程落薰打败许至君,那…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问题,陈阿姨一怔,转过来看到唐熙一脸认真的表情她陈吟了片刻,决定说实:“落薰是至君以前的女朋友,来过我们家几次,有一次两人不知道玩儿什么游戏,落薰赢了,就把无线网的名字改成这个了。”
见唐熙脸色越来越尴尬,陈阿姨连忙补充道:“他们分手很长时间了,已经完全没有来往了,我想他一定是不记得这回事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改。”她拍拍唐熙的肩膀,“他们根本就不合适,那时候我就想说了。而且,我想,小君他心里也很明白,他到底应该跟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
“阿姨,您放心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虽然两人的话都说得清清淡淡的,但是批次心里的意思都已经传达给对方了。
陈阿姨凝视着眼前这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又想起以前程落薰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顿时生出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唐熙,我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
“阿姨,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放心吧,我平时跟小君在一起会适当地给他一些各方面的建议,我知道我这么说也未必能减轻您的担忧,但是您试着相信我,好不好?”
陈阿姨看着唐熙温柔的笑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欣慰地想,自己的眼光到底是没有错的。
同样不开心的还有宋远,他跟李珊珊都感觉到感情游走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上了。
那次同事的生日聚会他喝了一些酒,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被橙橙挡住,关切地问他,你没事吧?
恍惚之间他想起刚跟李珊珊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姐姐为了庆祝落薰考上大学请客唱K,他上完卫生间出来洗手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正在补妆的李珊珊,对方也从自己那边的镜子里看到了他,四目相接,电闪雷鸣。
他妈的才过去多久啊,怎么会搞成这个鬼样子呢?想起他们的现状,他有些鼻酸。
想到这里,他忽然很想回去抱住她,为自己这将近一个多礼拜的出走向她道歉。
不顾橙橙目光里的殷切挽留,没等到散场,他就迫不及待地告别了那群同事,伸手拦了辆的士回家——不是姐姐家,是他自己跟李珊珊的家。
在车上的时候,趁着酒意,他酝酿了很多很多想要对她说的话,其实那些字字句句在跟她分开的这些天里,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心头徘徊着,可是他以前真的被宠坏了,他骄傲惯了,都是别的女孩子哄他,而且哪怕作出那么过分的事情,姐姐也都原谅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人表达自己的歉疚,他是真的不懂得表达。可是这天晚上,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着,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口齿伶俐过。
她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他一面兴奋地想,一面催司机开快一点儿。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兴冲冲地回去,摸黑爬上年久失修过道里连一盏灯都没有的楼梯,打开那扇用根铁棍就能扒开的旧铁门时,里面竟空无一人。
她不在。
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只是热情有一些受挫,但也不怎么要紧。
可能是到哪个朋友那里去了吧,宋远边这么想边拿出手机来,反正她朋友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都问问好了。
可是当他挨个地打给认识的朋友,所有人都说没有和她在一起,不知道她在哪里的时候,他心里那些温柔的、澎湃的、激荡的东西,随着一通通电话慢慢地熄灭了。
不知道在黑暗中站了多久,邻居家的狗叫声将他从混沌中惊醒过来后他才感觉到两条腿都站得麻木了,这才颓然地往沙发上一倒。
在寂静的黑暗中,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姐姐给他买的《一千零一夜》中那个关于瓶子里的魔鬼的故事。
魔鬼说,在瓶子里的第一个世纪,我想,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他,让他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在第二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又想,要是有人在这个世纪里救了我,我必须报答他,替他挖出地下的所有宝藏。可还是没有人来救我。到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发誓,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解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他,满足他的三个愿望,可是仍然没有人来救我。
在第四个世纪被人搭救之后,早已丧失希望的魔鬼说,谁要是现在来救我,我就杀死他。
宋远觉得在这个夜晚,他完完全全理解了那个被封闭在瓶子里整整四百年的魔鬼,如果刚刚推开门发现李珊珊不在的时候,他仅仅只有一点儿小小的失望,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他心里那些热切和愧疚,渐渐地也都一并消散了。
连最开始的担忧和焦灼都不存在了,现在他心里只有无法抑制的失望和冷漠。
突然手机亮起来,是姐姐:“还不回来?”
“马上就回来。”他说的是真话,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待在这个破房子里,不想跟这些破桌子椅子破沙发待在一起。
下了楼梯,他双眼无神地沿着街道缓缓地走着,快走到街口的时候,他站住了。
如果康婕看到这一幕,她会确定自己在公交车上确实没有认错人。李珊珊正从那部酒红色的卡宴上下来,手里提着好几个Dior、Givenchy的白色纸袋。
她拉开门,对着里面欠欠身,知道车开走之后她才转过身来往家里走。
明明是盛夏,可是宋远的两只手,比冬天时还要冷。
李珊珊一直走到街口的路灯底下才看到宋远,看到他苍白的脸,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可是立刻,她就镇定了下来。
“你打算怎么骗我?”宋远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李珊珊刚强的语气不是装出来的。
“你觉得背叛不算是做错事吗?那我也可以跟除了你之外的女生…乱搞吗?”宋远在说道那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犹豫的,可是看到李珊珊那张毫无愧色的脸,他就一咬牙说了出来。
“宋远!×你妈,你再乱讲一个字试试看!”
“老子讲了又怎么样?”
“你试试看!”
“你就是虚荣,就是拜金,就是水性杨花,你改不了了!”宋远被她激得完全丧失了理智,再不制止她,更难听的话他都说得出来。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夜晚,没有人的街道上,这一声耳光显得格外响亮。
大颗大颗的眼泪,铮铮地砸了下来。
“宋远,你一声不响地跑出去一个礼拜,住在你姐姐家里,高枕无忧,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是怎么熬过这些天的?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一句,这几天我过得怎么样,吃什么,睡得好不好,你都不关心。你心血来潮地跑回来,发现我不在,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我跟别的男人乱搞去了…”
“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个肮脏的人,我虚荣,我拜金,我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我知道,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嘛,他妈的你认识我的时候不久知道老娘是这样的人吗?你还跟我在一起干什么?要不是你,我这张脸会变成这样吗?”
原本她的语速还是缓慢的,越说到后面越快,声调越高,在宁静的夏夜里,那种减利的语调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宋远捂着脸,冷冷地看着她,之前的所有愧疚都被这一耳光打得烟消云散了,纵然此刻她站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他也没有一丁点儿感觉。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宋远坐在会中天国际的车上,发了这样一条短信给李珊珊,最后摁掉了关机键。
李珊珊看到这条短信的第一反应是将手机狠狠地掷向墙壁,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手机支离破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她一个人号啕大哭。
不记得哭了多久,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到门口捡起那几袋东西,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紧紧地抱在怀里,口中碎碎念道。
还是你们最好…还是你们最可靠,不管我多丑你们都不会嫌弃我,只要有钱就可以拥有你们,不需要付出感情,不需要成熟痛苦,就可以拥有你们…还是你们最好…
她就这样碎碎念着,紧紧地抱着那些已经被蹂躏得变了形的纸袋,跌入了沉沉的梦里。
对长沙发生的一切,我全不得而知。
面对生活,面对命运中补课避免的噩梦,我们以前无能为力,以后也一样。唯一可做的就是在漫长的人生中,尽量学会坦然地去接受,也许终其一生,我们都找不掉一种方式来对抗它们。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还是要一天一天活下去,每天睡前都要确定自己明早还会醒过来,这样一天一天地,活下去。
拉萨的夜,清冷平静,我在等待着一个人,一个我对他了解仅限于他的样子和名字的人。
为什么要等他,我也曾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是出于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安于室的乖张和叛逆,还是仅仅因为好奇?
“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在我心里,只要我看见金色的麦田,我就会想起你。”这是我最喜欢的那本童话故事中,小狐狸说的话。
只要你曾经被驯养,这个世界就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我想我之所以要等待陆知遥,大概就是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能让我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而在等待中,那个世界已经崭露雏形。


第四章星星呼啸
[1]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兜兜转转都是爱着那些不够爱自己的人?
即使在后来的路途中,我有过种种沮丧和失望,甚至是悲哀的情绪,但它们都不足以令重逢时那一刻,从我内心迸发出来的隆重的感动,有丝毫褪色。
在陆知遥到达拉萨之前,我们间或地发过几次短信,都像是履行公事一般汇报了一下各自的行程,从他的短信中我得知了一些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地名,比如色达,比如卓克基。
而我独自待在拉萨的生活看起来却乏善可陈。
同房间的小麦邀我一起去了一趟纳木错,去了一趟色拉寺看喇嘛辩经,其余就是每天都在大昭寺跟着藏民们一起转寺。
我和陆知遥像是遵循着某种潜在的规则,谁都不真正触及彼此内心的那个部分,我是经过了那些事情之后对整个世界关上了内心那扇门,但我知道他不是,他是真的无所谓,不在乎。
他没有提到具体什么时候到,出于一种奇怪的自尊心,我也没问过。
可是那天中午醒来,端着一碗泡面正准备开吃,手机一振,他的短信跃入眼帘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淡定了。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们到了,刚下火车,待会见。
手里那碗泡面差点儿被我打翻,我一边冲进洗手间梳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惊慌失措的脸狠狠地骂自己,程落薰你个二百五,你就不能从容一点儿吗?从容一点儿你会死是不是?
化不了妆,所有的化妆品都寄回了长沙,连打底的东西都没有,只能顶着这张被晒得黝黑的脸,素颜去见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会对自己的形象那么在意,在意得有些矫情,有些斤斤计较,镜子里的我穿着一件在八角街以五十块钱的价格买的毛衣,扎了一个马尾辫,表情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算了,反正再怎么打扮,也不会倾国倾城,我安慰自己道。
远远地看到他们从出租车上下来,我竟然有些不敢迈开脚步。
那种感觉极其不真切,就像…你做了个很美好的梦,而且在梦中你知道这是在做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温暖光亮,甜蜜动人,璀璨绚丽都是一场短暂的骗局,太阳一晒就会蒸发。
可是当你睁开眼睛,以为要再次切身地面对这个残酷凶恶的世界时,有人告诉你,那不是梦,那都是真的。
我看着他们一群人从后备箱里把行李搬出来,陆知遥扶着他的吉他,临街而站。
我形容不了在那个时候我心里涌动的那些情绪叫什么,我曾跟自己说过,如果我不能强迫自己以一张平静的、不动声色的脸去面对那些会让我的心跳顷刻间陡然加速的人,那我就不要去见他们。
事实上,我做不到。
直到之前分开的时候,关于怎么称呼他我们还是没有达成共识,此刻,我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陆知遥”,他寻声望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朝他跑了过去。
我并没有预谋,可是站在他面前时,整个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地扑了上去。
站在他旁边的那些朋友都在笑,我红着脸却没想要松开他,一秒钟过去之后,我感觉他也顺势抱住了我。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拥抱。
我听见他轻声问我,你怎么了?
我仰起头深呼吸,薇薇一笑,没什么,久别重逢,礼貌性的拥抱。
可是如果真的没什么,那种从胸腔里一直弥漫至鼻腔的酸涩,是因为什么?
等他们放好行李后,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了一家川菜馆坐下,陆知遥自然而然地牵着我的手,向我介绍即将一起踏上旅程的朋友:“这是一尘,这是阿亮。”然后转向我,“这是程落薰,我在路上捡的。”
我本想抽出手去打他,却被他牢牢地握住,直到吃饭的时候,我们两人都腾不出一只手来端碗,他仍然不肯放开。
晚上坐在小酒吧里一起喝酒的时候,我凝视着摇曳的烛火,在心里拷问我自己。
我难道不应该厌恶这种感动吗,我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期待而感到羞愧吗,我难道不应该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快乐感到自责吗?
如何证明自己忠于爱情,忠于自己的心,也许许至君也在同样的时间里思考着这个问题。
那是唐熙第一次主动提出能不能跟他一起去参加他和朋友的聚会,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点了点头:“可以,就怕你觉得闷。”
唐熙笑了笑:“没关系啊,我本身就是个很闷的人。”
她的潜台词是:我当然没有你那个程落薰有意思,否则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有些不愿意对我说他的事,原来他心里有一个不愿意对任何人提起的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唐熙默默地看着许至君的侧脸,忧伤地想。
的确就像许至君所说的那样,聚会本身是没什么新意的,在长沙,大多数年轻人的夜生活无非就只有泡吧和唱K两种。
坐在一间小小的清吧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房价、股票、投资理财之类的话题,许至君很少说话,只是在被点到名字的时候才懒洋洋地稍微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唐熙一直正襟危坐地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好装成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抛出自己的诱饵。
终于,有人说饿了,许至君跟另外一个男生起身出去买烧烤,稳唐熙想吃什么的时候,她故意说要个烤玉米。
玉米烤熟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点时间里,她要好好把握。
“他一直都这么沉默寡言吗?”趁着酒吧的歌手换了一首轻柔的歌,她笑着问那些还在座的人。
有个男生回答道:“是啊,一直都这么个德行,多说几句话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他话音刚落,就被他女朋友否决了:“屁!他以前跟落薰在一起的时候,不晓得多活跃,讲起笑话来笑死人好不好。”
程落薰!就是这个名字!
唐熙当即心里一颤,周围那几个人在昏暗中闪过的一丝尴尬神色都被她牢牢地捕获在眼里:“我也听说了,想必他们的感情很好。”
大家都“呵呵”地干笑了几声,没有人搭腔,也不好搭腔。
“你们别这个样子了,我没别的意思,是他妈妈偶然间提起的,说要多多开导他,他现在都没以前有精神了。”
看样子这是大家共同的看法,那个女孩子也不再掩饰了,顺着唐熙的话说了下去:“是啊,自从他们分手之后,许至君都不太喜欢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儿了,也不再提起落薰的事情。他不提,我们都不敢提,唉…”
“恕我冒昧,既然感情那么好,为什么要分手啊?”唐熙脸上那种真诚的疑惑倒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心想要得到一个解答。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那个女孩子才说:“没办法啊,他也不想分手啊,我猜他从那天晚上之后肯定做了很多事情想挽留落薰,但落薰肯定也没办法原谅他,其实说真的,他们都没错。虽然有些人觉得是落薰太狠心了,有些人觉得是许至君自己导致的,但在我看来吧,他们都没错…”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显然是真的替他们感到惋惜。
唐熙觉得终于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了,她定了定神,尽量做到不泄露情绪:“原谅?难道说许至君那么喜欢她,还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是…”
女孩儿刚要说什么,就被她男朋友打断了:“消停点儿吧你,别人的事少多嘴。”
唐熙笨还想继续套话,可是许至君他们回来了,他把玉米放在她面前,笑着跟她说“快吃啊”,她也勉强地笑了笑,却根本没了胃口。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程落薰那么决绝,让许至君自责至今。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在唐熙心里扎了根一样,聚会散场的时候她以“有空一起出来逛街”的名义要了那个女孩子的电话号码。
她打定了注意,一定要搞清楚事情原委。
后来,过了很久之后,我得知许至君和唐熙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之后,心有戚戚焉地感叹,感情这回事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兜兜转转都是爱着那些不够爱自己的人?
有人说聪明的人应该明白自己要什么,聪明的人应该远离那些消耗自己人生的人,跟那些足够爱自己的人在一起,顺从命运的安排而不是顺从自己的心。
可是为什么,对我们这些人而言,要顺从命运竟然这么难,我看很多人不是都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做了吗?
其实很简单不是吗?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做不到呢?
所以康婕说得是对的,我们就是一群蠢货,一群蠢得平分秋色、势均力敌的白痴。
康婕和苏施琪第一次直接发生冲突是在那次公司全体员工陪一个客户K 歌的晚上。
那是个大客户,老大说搞定这个单子,大老板就请大家去旅游,一听这话,公司里人人摩拳擦掌,一副誓死拿下敌方堡垒的模样。晚上吃饭的时候,康婕根本不记得自己吃了些什么东西,只记得满桌的人不断地举杯。
“来来来,我们一起敬刘总一杯。”
“来,为刘总这么给面子干杯。”
“大家今天能坐在一起吃这顿饭,就是缘分,我提议为了缘分干杯。”
“康婕,你看施琪不能喝酒都喝了,你也敬刘总一杯嘛。”
康婕看着满桌珍馐美味不能大快朵颐,心里其实已经很抓狂了,一听这话,她立刻就想反驳:“凭什么她喝了我就要喝?哪天她要是跳楼了是不是我也要跟着跳?”
可是这句话只在她心里打了个转,叹口气之后她还是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刘总举杯:“我敬您!”
红光满面的刘总很开心,笑得快撒手人寰似的:“不不不,我敬美女,该我敬美女。”
康婕看着他油光发亮的头顶,真心为他担忧:胖子!你可别突然脑溢血啊!
最烦的就是吃完饭之后还不能走人,刘总兴致高昂地喊,唱歌去吧?
康婕翻着白眼儿想,跟你去能唱些什么歌?你能唱点儿凤凰传奇慕容晓晓的就算不错了!只怕网络歌曲你都不会唱。
可是没办法啊,不能不去啊,老大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她只好跟着上了车。
果不其然,一到包厢里,刘总就来了个开门红:“苏小姐或是康小姐跟我合唱首《犯错》吧?”
康婕立刻就风中凌乱了:“什么歌?我不会唱啊!”
苏施琪立马展现了她作为交际花的能力:“那我陪刘总唱吧!”
“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错,分手不是唯一的结果,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对你说…”
“既然你并没有犯错,为什么还要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