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跟苏沁他们一一道别的时候,没有回头看一眼齐唐的办公室,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看向我的目光中有那么多沉静的忧伤。
时间就这样枯燥地流逝着,我把每一天都过得像是同一天。
乔楚一直陪着我,有时候我过意不去也会跟她说:“别老在我这儿待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去找闵朗也好。”
当我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神态总不太对劲,情绪也很低落,她说:“不知道他最近怎么回事,好像很忙的样子,可是问他忙什么,他又不肯说。”
我心里一动,突然想起简晨烨那天说的那句话,徐晚来月底就要回来了。
是时候了,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我有点儿可怜乔楚,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在她和闵朗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时间造成的隔膜,还有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我有件事要跟你讲,”我终于说出来了,“我大概知道闵朗在忙些什么。”
乔楚慢慢地放下手中的iPad,她显然是没有做好准备,连暂停键都忘了摁,一大串一大串的英语从谢耳朵的嘴里飞了出来。
“因为我一直不知道你和闵朗的事,所以就没有跟你提过一个人…”我被她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闵朗和简晨烨是发小这个你知道的,但不止他们俩,还有一个人,是个女孩子,叫徐晚来,他们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
乔楚的肩膀微微地垮了下去,脸上没有表情,但这更让我害怕。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继续说。”
我吞了一口口水:“尽我所能吧。”
关于徐晚来,我知道的事情并不算多,但有一点我特别清楚:在闵朗的奶奶去世之后,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的话他肯听,那这个人就是徐晚来。
高中毕业之前我没见过徐晚来,她在另外一所中学,毕业那年暑假我们几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白灰里待着,那时候闵朗已经不上学了,奶奶的身体也已经不太好了。
我第一次见到徐晚来,也就是在那里。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很清冷,很孤傲,有距离。
不同于乔楚给我的那种惊艳,徐晚来是气质超越了容貌的那种女孩子,穿一件白色衬衫,短头发,小小的脸,眼睛里有种很灵也很傲慢的东西,让人联想到…猫。
她是很难让人亲近起来的那种姑娘,我想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尽管那个暑假我们厮混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最后也没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对我一直很客气,但偶尔我们单独相处时总是不知道说什么。
很难归纳我对她的看法,喜欢或者不喜欢我都说不清楚,无论怎样,这就是我和徐晚来的关系,友好,但却生疏。
闵朗喜欢她一直喜欢了很多年,这是简晨烨告诉我的。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说好吗。有徐晚来在的时候闵朗的精气神特别好,她一走他立马就蔫了,连他奶奶和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只要不是个瞎子,谁还看不出来闵朗那点儿心思。
但徐晚来的态度,我确实一直看不明白,她那样冰雪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闵朗喜欢自己。
可她总是淡淡的,像一杯温开水,如果有人拿他们俩开玩笑,她就会一直盯着这个人,眼神冰凉,既不说话也不发脾气,就是一直盯着,直到这个人自己都觉得无趣了为止。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我们大二的时候,闵朗的奶奶去世了。
简晨烨特意从外地回来,我和他一起陪着闵朗,但那几天闵朗一句话都不和我们讲,只管自己一个人闷在阁楼上,我们不敢上去,但又实在担心他。
最后简晨烨说:“看样子只有等她回来再说了。”
他说的这个“她”,不言而喻,只有徐晚来。
我出去买饭的时候,正好看到徐晚来提着旅行箱从巷子口进来,她一脸神色匆匆,一见面就问我闵朗情况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说:“我真不知道,你快去看看吧。”
徐晚来进去之后跟简晨烨打了个招呼,便噔噔噔地上了楼。
我们俩在楼下屏住呼吸听着上面的动静,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根本听不清楚。过了好一会儿我们听见了一种声音,我和简晨烨对视着,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震惊。
闵朗哭了。
这太让人不可置信了,我们一直都认为闵朗是那种你拿刀砍他,他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人,包括他奶奶去世的时候,尽管他万分悲痛,可是脸上就是没有一点儿表情。
我能够理解他作为雄性动物的自尊和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克制,但打死我也没想到,他会在徐晚来面前哭,这个女生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简晨烨抬起头看着阁楼,轻声对我说:“哎,我们走吧。”
乔楚开始用力地揉搓自己的脸,像是要赶走某种鬼魅的情绪,力度大得我都担心她会把整张面皮撕下来。
她的呼吸变得非常急而且重,像某种动物垂死时所发出的声音。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问:“后来呢?”
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那天的阁楼上闵朗和徐晚来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后来我们三个人陪闵朗一起回了趟乡下,把他奶奶的骨灰送回去安葬。在大巴车上的时候,我瞥到闵朗握住了徐晚来的手,而她也没有挣开,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坦白讲,闵朗当时的神情就像一个终于得到了遥控飞机的小男孩。
离开乡下之前的那天晚上,我们顺着木梯子一起爬到房顶上,记忆中那晚的月亮特别大,特别白,一地清光。
我们坐在屋顶上看着远处,群山之中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我靠着简晨烨说:“喂,有点想哭。”
而坐在我们旁边的闵朗和徐晚来,却没有认真欣赏风景,而是在拉拉扯扯做一件怪怪的事。
我假装不在意,其实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
闵朗手里拿着一个玉镯子拼命地往徐晚来手腕上套,徐晚来拼了命地躲,两人谁也不说话,就是沉默着反反复复地我拉你扯地折腾,当时那个状况看起来特别像闵朗非要徐晚来做童养媳。
最后还是简晨烨开口说:“徐晚来,你就戴着吧,你不戴的话闵朗会去死的。”
那个玉镯子是闵朗奶奶留给他的,我猜测大概是老人家说过将来要送给孙媳妇之类的话。最后的最后,那个镯子戴在了徐晚来清瘦白皙的手腕上,而闵朗的脸上,出现了那么多天来唯一的一次笑容。
往后这么多年,他身边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有性格,一个比一个漂亮,但是——是女朋友也好,说得难听点是床伴也好,没有任何一个姑娘再让我看到过那个样子的闵朗。
乔楚站起来,走到冰箱前拉开门,直接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就开始喝,我猜想那些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到了她的胃里,大概会成为一簇一簇的蓝色火焰。
“很好,”她说,“很好。”她又开始喝。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一分钟之内把整罐啤酒就这么灌完了,现在,她好像缓过来了一点儿。
“昭觉,你接着说。”
“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徐晚来后来去了意大利学时装设计,而闵朗开了这个小酒馆,听说她在国外交了男朋友,而他的风流事迹更是人人皆知。后来他们没有在一起,没人知道为什么,就像那个下午阁楼上的秘密。”
乔楚回过头来看着我:“你为什么突然向我提起这个女人?”
我望着她:“乔楚,徐晚来就要回来了。”
距离清羽Party还有一周的时间,我收到了邵清羽群发的信息:主题定好了,女生全部要穿黑色礼服裙,涂红色唇膏,着装都给我统一啊,不然不准入场!
群内哀鸿遍野:
作死啊,这么冷的天你要老娘穿裙子!冻死了你赔不赔啊!
就是啊,你要是夏天你这么玩也行,现在是冬天啊神经病!
…
我看着那些消息在手机屏幕上连番滚过去,没有一个人说我想说的话。
冷,这不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黑色晚礼服。
邵清羽这个神经病,她真是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如果是平时,我或许还可以求助一下乔楚,可是眼下她刚刚被徐晚来和闵朗的事冲击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去给她添麻烦。
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给邵清羽单独发了一条信息,我说:清羽,我就不去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不是邵清羽,而是齐唐,他那边有点嘈杂:“我和清羽在一起吃饭呢,你为什么不去?”
我干干地笑了两声:“不想去不行吗?”
“我也会去啊。去嘛,就当分手了散散心,说不定能认识更帅更优秀的男人呢。”
“齐唐你说话怎么跟个大婶似的…”我顿了下,低声问,“你旁边有人吗?”
过了片刻,那点嘈杂的声音消失了,齐唐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没人了,我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好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出来吧。”
“齐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跟你说这些,其实我应该直接跟清羽说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对着她会说不出口…”莫名其妙地,一种很委屈很委屈的感觉充盈在我的心里,眼泪开始无声地流下来,“我不想去,齐唐…我觉得那个场合跟我没关系,就算我能借到礼服裙站在那里也只会像个格格不入的小丑…可能我这么说,你也没办法理解,但总而言之,我不想去…你帮我跟清羽说说,好吗?你帮帮我…”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对我说:“叶昭觉,你别哭,我会帮你的,你相信我好吗?你别哭。”
他的声音非常非常轻,就像春天里纷飞的柳絮,有一朵,落在了我的掌心。
被快递叫醒的那天早上,距离新年只有三天了,快递单上没有寄件人的地址,我有点纳闷,最近根本没买东西,联想起平时看到的那些社会新闻,我真害怕这里面是一个炸弹。
坐在沙发上,我拆开最外面那层快递的盒子,里面还有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简单地印着Valentino(华伦天奴)这行字母,那一刻,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就连两只手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就算是傻帽也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盒子上有一只白色的信封,我急忙打开来看,卡片上是很简短的 几句话:
按照你的身高我选了8码,如果不合身的话尽快联系我,可以换。
陈汀送你的那枚胸针可以拿出来配了。
你再也不是没有晚礼服的女孩。
落款的那个名字是,齐唐。
我慢慢地把那张卡片放到一边,慢慢地打开了盒子,很奇怪,这些动作好像都不是由我自己完成的,这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
当盒盖完全被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了那条黑色的裙子被整整齐齐地叠在盒子里,我连碰都不敢碰它,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我颤抖着打通了齐唐的电话,他一接起来我马上就说:“我不能收这条裙子。”
齐唐没有作声。我接着说:“我请你帮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齐唐直接打断了我,“但这是我的意思,上次你接下陈汀那个项目完成得那么好,我连一句表扬的话都没公开说过,这是你应得的奖赏,不算欠我人情。”
“可是,这也太贵重了…”我知道他只是找了个借口让我穿起来心安一点,“齐唐,我真的很谢谢你的这份心意,可是我怎么好意思。”
“叶昭觉,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这么小家子气。难道你认为你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回赠我等价礼物的机会了吗?再说,这点钱对我来说又算什么。”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别啰唆了,去试试大小。”他说完之后就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这真是一条很美很美的裙子,当我穿着它站在浴室温暖的黄色灯光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我不敢碰它。
我不认识自己了。
我不认识那个穿着奶牛斑纹睡衣的叶昭觉了。
潜意识里,我知道,我一旦穿上了它,就不可能舍得脱掉,尽管我知道自己不配。
乔楚倚着门框看了我半天,忽然轻声笑了:“昭觉,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齐唐和他那个作死的女朋友长不了?”
我呆呆地转过去看着她,不明白这话里的含义是什么。
“那天他和邵清羽一起来找你,我看到他看你的时候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推测一点都没有错。”
“那个人,他喜欢你啊。”乔楚拿着齐唐手写的那张卡片,轻声说。
仿佛有一万颗原子弹在我脑袋里爆炸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有一种强烈的被刺痛了的感觉,乔楚的这句话中有某些模糊的东西,刺痛了我的心脏。
第20章 心比酒冷
“好了,把披肩披上,手包拿着,下去吧。”乔楚替我把一束碎头发拢到耳后,那眼神跟看着出嫁的女儿似的慈祥,“别让齐唐等太久了。”
我拉着她的手:“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玩吗?”
“不了,”乔楚笑得很疲倦,“我想去白灰里,我有很久没见过闵朗了。”
终于到了跨年的这一天,下午的时候齐唐发来短信说晚上会顺路过来接我,叫我提前做好准备。
自从那天乔楚平地起惊雷之后,我现在一想到齐唐就觉得胆战心惊,虽然我打从心底里就不相信乔楚说的那句话,但一想到要面对他,难免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不管怎么说,齐唐对我的关心和照顾,确实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
走出单元门口便看到齐唐站在车前等我,按照邵清羽对于男生们提出的要求,他穿了白色的衬衣和深蓝色的西装,神采奕奕,笑容非常温和。
“挺好看的。”他说。
我有点心虚:“披肩和包都是乔楚借给我的,她说做戏要全套。”
“她很细心,是我不够周全,只给你准备了裙子,你们女孩子的事情还是女孩子更擅长。”齐唐替我拉开车门,“叶小姐,出发了。”
车行驶过张灯结彩的大街,圣诞时的装扮还没来得及撤下,又多了许多传统型的装饰,我侧着头看着窗外,人真多啊,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高兴的样子,真好,虽然我并不属于其中,但隔着车窗玻璃沾点儿喜庆也觉得好。
邵清羽说过,今晚会请简晨烨一起来,这是我们分手之后第一次见面,想到这里,我不禁紧张得打了个冷战。
齐唐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我拿余光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他神色自若,我丝毫看不出他对我有乔楚说的那种意思。
乔楚一定被徐晚来和闵朗的事给刺激得发神经了,我暗暗想。
我和齐唐到达邵清羽父亲的别墅时,Party并没有开始,但已经到了不少人,粗粗一看绝大部分我都不认识,只觉得他们一个个光鲜亮丽——怎么说,就是跟我有很大的区别。
出于本能吧,我有点儿怯场,只想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待着,等到十二点的时候象征性地跟着喊一句新年快乐,就算交了差了。
可是我没想到,我没能如愿。
就在我准备溜的时候,邵清羽挡住了我,发出了一声惊叹:“天!昭觉,你今天好漂亮!”
她这大嗓门一叫,立刻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侧目,我原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唰的一下脸红得都嫌腮红多余。
“咦——”她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目光狐疑,“这条裙子,Lanvin(浪凡)的吗?”
我的脸更红了,这一刻我真的非常后悔自己出现在这里,我确实不应该来的,鬼迷心窍鬼使神差地来了,现在好了吧,尴尬了吧,想死了吧。
“是Valentino——邵清羽,你退步了。”齐唐停好车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我身后,一副摆明了要给我撑腰的样子。
邵清羽眼里那点狐疑更浓重了:“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送的吗?”
要是地上有条缝我现在就钻进去了。
“是员工福利,辛勤工作的人才能获得。清羽,这么多客人你不去招呼,有点主人的样子吗?”齐唐不急不忙地把话说完,轻轻拉着我的手臂把我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这真的不是我叶昭觉该待的场合,我觉得我就应该待在那种左边一桌麻将,右边一桌斗地主,每桌旁边各围着一圈人押注的地方。
“齐唐,我想回家。”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叶昭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这么脆弱,这么矫情玻璃心了?我真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装什么柔弱啊你!
齐唐皱着眉头,语气有点儿严厉,很像昔日面试我的时候的局面:“搞什么啊你,刚来就说走,她不就是问了一下你裙子的事吗,平时你不这样的啊,你这是怎么了?”
是的,他问到了我的痛处,平时我真的不是这样的,可现在我,失恋,失业,穿着来历不明的裙子,披着乔楚的披肩,拿着乔楚的包,自尊心岌岌可危一碰即碎。
是的,我别扭,我做作,我局促不安,恨不得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既来之,则安之。”齐唐说。
我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他还是骂我自己。
与此同时,乔楚在化妆台前化完了妆,她今晚选的唇膏是Chanel的42号色,娇艳欲滴。
她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挑剔的人面对着这张脸也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美,从来都知道,曾几何时这张脸就是她去换取理想人生的最大筹码。
可是现在都没有意义了,她看到自己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无奈的笑,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那个女生,那个叫徐晚来的女生,昭觉说她并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气质,呵呵,气质算什么东西!我乔楚从来也不缺,可是…
想到闵朗竟然会在她面前哭,那个冷冰冰的闵朗,像一把刀似的闵朗,竟然会在她面前哭。
还有那个玉镯子,乔楚想起这件事就浑身发抖,她发誓这辈子要跟全天下戴玉镯子的女人势不两立!
这些愤懑的、激烈的情绪淤积在胸腔里,散发着腐败的气息,就好像有一条毒蛇在她心里爬来爬去,咝咝地吐着信子,随时会冲她的心脏咬一口。
不能再继续一个人待着了,这寂寞快把她逼疯了。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从衣柜里随便扯出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她要赶紧去白灰里,去见闵朗,见到人就好了,所有的疑问和隔阂就会不攻自破,她就会镇定下来,恢复常态。
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乔楚一边把脚捅进靴子里,一边安慰自己,这点事根本就不算事。
可是这路上的人和车怎么这么多,这红绿灯怎么这么慢!
坐在出租车里的乔楚不耐烦地拍打着自己的腿,胸中的那团火焰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想烧死这些耽误她时间的神经病!所有挡在她去见闵朗的路上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司机有点害怕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意识到了,狠狠地瞪了回去:“看前面,绿灯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再严峻的场面她也稳得住自己,可是现在全乱了。
生平第一次,乔楚发觉原来自己的骨子里,自己内心最深最深的地方,竟然还保留着这样纯真的力量。
因为纯真,所以慌乱,所以才这么,不得章法。
闵朗,闵朗,我一滴酒都没有喝,可我就已经觉得醉了,我想念你,我如此想念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知道我为了和你在一起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那么你不可能不爱我。
乔楚用指甲狠狠地掐进自己的皮肤里,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眶里聚满了泪水。
这种毫无缘由的颤抖是怎么回事,仅仅是因为我想到了你。
我一直以为你天生冷漠,不会爱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不强求更多。可是不是这样,并不是这样,原来你也爱过,你有爱人的能力,你只是…不爱我。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流淌下来,无声无息地淹没在黑夜里。
Party开始了好一阵子之后,我紧绷的神经才有所缓解。
人越来越多了,粗略地估计也有三四十个,自助餐区的食物上了一份马上就空了,厨师和服务生们忙得片刻都不能休息。
从中午开始我就没有再吃东西,此刻只觉得饥肠辘辘,饿得都快站不稳了。即便如此,我还是默默地站在角落里,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甚至希望我能够越变越小,从宾客们的脚下面逃掉。
我做得很成功,确实没人搭理这个角落里沉默寡言面目模糊的叶昭觉,就连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在路过我时,也没有停下来问一句:“小姐你需要来杯酒吗?”
很好,保持下去,等到简晨烨来了就可以走了。
这大概是我来参加这个Party的唯一原因,在我的内心深处,是如此渴望能够见到他。
我了解自己的性格,又犟又固执,而简晨烨,我说过,他的自尊心是我的升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