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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妍还有一线希望,“好歹还有钱傍身,阿玉,我们不怕,我还有钱,我们一起走,办好手续,离开伤心地。”
温玉道:“你有多少?”
说到钱,温妍终于肯擦干眼泪,清醒。没有错,钱是万灵药,“两千五百万港币,四叔留给我的后半生依靠。”
“听着——”温玉紧锁眉心,警告,“这件事,钱与移民,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何…………”
“尤其陆显!”握紧温妍冰冷手背,她言语郑重,“一个字也不能透露,不然一生也走不出这座楼。
“可是,手续还未办好。”
温玉咬着下唇,想一想,定一定神说:“换地方,我们不去加拿大,去美国,先拿旅行签证。”
“然后?总不能等着被遣送。”
温玉道:“两个方法,首选政治庇护,你记不记得外公是几时变残疾?他宾夕法尼亚大学金融系毕业,又在特殊时期受冲击,后人受歧视迫害,很容易博同情。(注)第二,入境时毁掉护照,美国有人权保护条约,没护照,明知你我会被本港决绝入境,便不会遣送回国,多半暂时拘禁,补办护照十五天,有足够时间联系当地移民律师,假结婚或者投资置业,钱在手,办理绿卡并不难。”
温妍迟疑,“会不会太过冒险?”
温玉夸张,言过其实,“留下来便安全?你知道他们几时后悔,突然持刀撞门,要来了结前事?”
温妍惊住,想一想,多有可能,于是下决心,“走,一定要走。阿玉,我都听你话。”
有几分把握,温玉自己都说不清,第一步是找机会出门,不然被困死在别墅,要移民跑路都是空谈。
陆显深夜才回,听说同大佬开会议事,比李嘉诚都忙。
靠住她,疲累至极。“秦四爷一儿一女,一个骑摩托车被载满垃圾大卡车压成肉饼,另一个失足,从四楼楼梯向下滚,落终身残废。”
温玉解开他衬衫纽扣,递一杯热茶来,“你好狠。”
“我说不是我,你信不信?”陆显饮过茶,贴住她面颊,感慨,“温玉,你好贴心。”
“不是你,所以你兔死狐悲,怕后半生也走秦四爷旧路?”
他转过脸看她,点头,“也好犀利。”
温玉再给他递热毛巾,她习惯照顾人,福仔七岁小孩智商,暴躁易怒她都能搞定,陆显又算什么。“捞偏门,赚黑钱,大多如此,陆生也会害怕?”
他勾住她,双双倒向大床,“从前不知什么叫害怕,近来却总是…………温玉,我送你去武馆学咏春好不好?”
温玉失笑,对于他无预兆便出现的孩子气,她无可奈何,“你送我去火星更好。”
“不行不行。”陆显立刻否定,“你又想趁机逃跑,我有什么不好,被你这样嫌弃。”
从前,大D哥在女人堆里无往而不利,未见如此失败,身心受挫。
温玉道:“你有什么好?一双破鞋,万人骑,转手无数次,旧货市场免费、倒贴甚至买一赠一都没有人要。而我呢,我是新鲜果蔬,货架上包装精美,时时喷水照料,众人哄抢,陆生,你自己讲,你我有没有得比?”
他对温玉强大逻辑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他跟随言语引导身临其境,居然认为她说得对。他的一时伤感被气愤冲刷得一干二净,咬牙忍耐,“温小姐,你知不知道,许多时候我都想掐死你泄恨。”
“陆生我们好有缘,正巧我每一次进厨房,都想拿菜刀斩死你。”
“多谢温小姐不杀之恩。”
“彼此彼此。”
头靠着头,两位幼稚园小朋友穿戴整齐,平躺在床上望天花板。
温玉道:“你几时放我出门?暑假就要结束,我难道今后都不上学?”
陆显道:“我几时不许你出门?”
她翻过身,头枕在他胸口,听沉稳心跳声,“陆生,你同我讲实话,秦子山究竟如何?”
“下落不明。”
“你当我三岁小孩一样好骗?”
他绕她长发在指间,忽而问:“温玉,你想不想你阿妈与小弟?”
她警醒,却当没事发生,反而说:“陆生,不要骗我。”
鸡同鸭讲,各怀心事。
渔翁收网
无意义的事从不着手,无意义的话从不出口,陆显切实实践这真理。
未出三天,温妍便收到律师信,秦赟秦四爷生前欠下巨额债务到期未还,如今债主联合,向无偿受赠人追讨三千四百五十万债款。
温妍成长至二十二岁,未尝与路人吵嘴,更何况要对薄公堂,承受对方律师层层盘问,言语凌迟。想一想那场景,法官穿红袍,顶住个大假发,冰冷寡言,律师着黑衣,舌灿莲花,步步为营。旁听席小报记者拿纸笔,热切仰望今日花边新闻,写完三百字通稿,当即一千五百块薪资入账,管你原告被告,是赢是输。
社会版小小边框,她会被写成拜金女或是黑寡妇?都不要紧,最可悲是人财两空,负资产回起点,被人看低被人笑。
难道要再去写字楼求一份工,忍受主管更年期的刻薄多变?
多少不甘心都在此,未有足够勇气同自己说一句,不要紧,从头来,勾男未必一击即中,先广撒网,才能精益求精。
温玉拍她肩膀,悉心安慰,“等我去联系律师,细节还未讨论,谁也不能下定论。”
温妍望住细妹,握住她的手,如同抓住救生圈,全部希望通通下注,狂热地令人恐惧。
“阿玉,阿玉,你去求陆生,求他帮帮我,我不能没有这些钱,败诉还款,一无所有,还不如烧炭自杀。”
真是奇怪,明明最惜命不过的人,却要开口闭口将自杀放嘴边,就怕身边人不知道她精通自杀这一高等技能。要大声喊,“喂,我警告你,我有权利烧炭死!”
“你不去烧饭我就死——”
“什么?纯水卖十块?不降价我就死。”
有没有意义?
这一时,陆显在书房开圆桌会议,听汇报,颇具气势。
顾少掸一掸烟灰,靠着椅背说:“四个大佬一个比一个难搞,火牛是孤寒佬,紧盯三毛五毛利,要抬价,九块一颗的糖丸卖到十三十四。肥关老糊涂白日发梦,居然喊分账,还有个双番东,食炸药长大,斩死德安又同新义连开战,要代表我们龙兴吞掉新义连,独霸尖沙咀,让我说,干脆叫他去选港督啦,日日满街喊口号。”
“让他们吵,也不过横行一两年。肥关还想两年后,推他细佬出来选?白痴,都无脑?我未选上时当然主张搞民主,到我做话事人,谁喊民主谁要反,造反还不死?”陆显叼着烟,四方四证一张檀木椅,他坐得歪歪斜斜,将装潢典雅书房变作歌舞升平夜总会,写的是底层法则,即是——既无法也无天。
“鹏翔如何?还在逃?”
从前德安同鹏翔紧跟秦四爷,如今大树都被铲去根茎,枝枝叶叶怎会有活路,德安死在双番东手下,鹏翔无音讯,不必问,只会一个比一个惨。
一间屋五个男人,一人一支烟,若浓雾袭城,看不清彼此变幻莫测脸孔。
书房烟雾报警器一定是被陆显封死,不然怎会迟钝到这个程度。
依然是顾少答话,“双番东立志要找到他,传出话,他要抓鹏翔家中大肚婆,逼他现身。”
陆显道:“双番东最热心杀人,一动手要对方全家性命。”
顾少嗤笑道:“冚家铲三个字怎么来?(注)规矩不就这样,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人同双番东一样,杀人为乐啦。”看陆显神情,斟酌着出声劝,“喂,D哥你不是吧,这个时候心软?我巴不得有双番东扫尾,省事省时。再说双番东神经病的,D哥你刚上位,没必要沾他的事。”
陆显舒朗眉心,转轻松话题,“怎样,你们几个都还好?钱够不够,不够只管开口,我贴给你们。”
汕尾仔第一个讲,“钱多得花不完,好像做梦——”
大平说:“不是发梦啦,早说跟住D哥,要金山银山都有。”
三五句调侃,为凸显此处兄弟与别处不同,更发出邀约,描绘未来宏伟蓝图,末尾陆显作结,“好好做,放胆做,万事有我撑你们。”
他应当去评杰出领导,优秀雇主,年底政府登报表彰。
几人出门时,温玉已在客厅等过一杯茶时间,顾少眉目清秀,带副眼睛书生相,大平头顶天花板,超过一百九十公分,汕尾仔瘦兮兮身无四两肉,富生皮肤黝黑,夜晚隐形。一个个异常知礼,远远点头喊阿嫂,一声接一声,最大效用是令陆显阴转晴,捡到机会得意。
等人散,温玉径直入正题,“有人上门要债,要我阿姊还三千万巨款。我猜陆生早收到通知?”
陆显避开她最后问题,反而说:“我早说不义之财难长久,你记得劝她看开,财去人安乐。”
“我以为捞偏门,做最多是你,你的不义之财却仿佛很安稳?”
“我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有关二爷照看。”说完,他自己都笑出声。
温玉去看墙上挂钟,圆盘面,时时刻刻奔走,提醒你,人生就在一分一秒钟溜走。
她放软语气,“秦四爷已死,陆生,你何不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陆显仍装不知情,“*莫能助,我并不是债主。”
皮包握在手中,她须得忍耐再忍耐,才能忍住砸他头的冲动,转而负气,“对,你没理由帮忙!感谢陆生容留我们两姊妹,供吃供用,零房租,你才是本港第一大善人。”
“多谢多谢,温小姐过奖。”言辞交锋,他历尽千难万险,扳回一城。
温玉转过身,往大门走。
“去哪?”陆显在身后问。
“三点钟见律师,我需准时赴约。”
陆显拉住她,“叫司机送你去,三点见面,五点回。”
温玉简直瞠目结舌,人身自由、个人隐私这类话冲到嘴边,最终下咽,她决定节省时间,不再对牛弹琴。
显而易见,跟着她一同去的不仅仅是司机,还有忠心耿耿,将陆显奉若神灵的汕尾仔,看她亦热切,对待衣食父母一般。
通常与律师谈案情都是同一结果——温小姐,此案可在可行限度内减轻、减免,甚至规避,但耗时耗力…………
接下来要等事主自动割肉,自主放血。
温玉提十五,王大状喊百分之三十,即三分之一,债款至多不超过温妍无偿所得,即是说两千五百万赢回,他要拿八百万抽成,难怪人家讲律师如恶鬼,贪得无厌,一贯在最悲惨时吸你血。
温妍听后大怒,“输便输,我宁愿烧给四叔都不给他!”
但官司不打,便要一分钱不剩,最终仍需妥协。
但愿王大状真如传闻犀利。
网越收越紧,温玉将要窒息。
厄运从来不甘心做单行本,它立志成为连续剧,一播三百九十集,每晚七点半准时催泪,把生活最丑陋一面翻出来逼你看。
无人想过尤美贤会以如此华美优雅姿态出现,在属于暴发户的富人区,撑住腰与空气对骂,哭天抢地,三十五度高温下坚持浪费身体盐分水份,指着天,恨老天不公。
“要死要死,我辛辛苦苦二十几年养两个女,未喊过一声苦,抱怨一句累,眼看她两个住大屋——还是‘无敌海景房’呀,都没一个肯管一管亲生母,我做错什么,亲生女儿要这样对我?我不求名不求利,只求阿妍阿玉你两个,出来见一见阿妈,阿妈便心知足,再也不来打扰…………”
越想越委屈,越哭越亢奋,入戏太深,真当自己是无私伟大好母亲,为儿女前途牺牲自我。
温妍以头痛避难,没悬念,出来受路人指指点点的还是温玉。
好在她绷住面,抿紧唇,自有威慑力,是冰山美人,眼神中写明“生人勿进”。
“哭够没有?”
尤美贤根本不理她,自顾自继续哭,向路人讲述辛酸历史,千万恨尽在其中。
温玉态度审慎,双手抱胸,似乎根本不认识眼前行迹疯癫的女人,“起来,我带你拿你家当,十五万,我一分钱未动,就等你回来这一天。”
对症下药,尤美贤的疯病立刻见效,站起身拍拍土,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人,跟在温玉身后进屋。
两千尺豪宅,帝王级景观,尤美贤多年未见如此金碧辉煌堆金砌玉独栋小楼,满心满眼都是羡慕,啧啧啧感叹,“阿玉,我就知道你最犀利,比你阿姊有用,找个男人都不一般,几多有钱,又几多舍得花钱——”她一瞬间开朗和善,只因前途光明,便没心情再去睚眦必报,有钱,一切都好。
她两只眼放金光,终于肯正眼看一看温玉。内心打量,细妹亭亭玉立青春无敌,正适时高价拍卖。
温玉拿一只文件袋递到尤美贤面前,“你的,十五万,连同外婆留给你的翡翠项链。拿稳它,继续去追逐你的伟大*情。”
尤美贤不肯接,她受高人指点,温玉如今飞上枝头,这十五万又算得什么?要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你发达了,就嫌阿妈是负累?想拿十五万甩脱我?”
温玉冷眼看,等她演高*潮、重头戏,“嫌弃三太,我怎么敢?三太不是嫁给鬼佬跻身上流社会,怎么有空来看我?放心,我同阿姊都没有饿死,不会有警察敲你门,叫你为遗弃罪负责。”
“你还是一贯的牙尖嘴利,尖酸刻薄。”才三句话不到就破功,尤美贤女士排戏也不够称职,下次派差再不要找她。
“师承三太,不敢疏忽。不过三太,不如我们开门见山,你不远万里从白金汉宫飞来,大概不止见一面闹一场这样简单,鬼佬另结新欢,还是三太及时醒悟?”
尤美贤从温玉手中抢过那一整袋千元大钞,紧紧攥在胸口,喃喃道:“我欠赌债…………”
温玉立刻召来女佣,“送这位太太出门。”
尤美贤此时异常矫健,上前一步抓住财神爷,“我是你阿妈,温玉,你不能这么狠心,你帮我,不过举手之劳…………”
“什么叫举手之劳?”
“不过是陪人上床…………”
要生气,仿佛也没得力气,温玉甩开这位伟大且天真母亲,“送客!再不走我便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尤美贤不放弃,叫嚣道:“谁的宅?你以为是你的?不知进退,这个客恐怕难长久。”
温玉想,她这一生再不要遇见尤美贤,管她是谁的母亲,谁的妻,都与她没有关系。
然而恰当时刻,温妍终于肯迈出步,探出头,同尤美贤上演一出母女会面,抱头痛哭场面。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间屋,只剩温玉是外人,呆呆看眼前二位伤心伤怀,互诉心事。其实她早该习惯,被排斥于家人之外,做一个无感情的边缘人物,只有自己记得自己。
她略微的,莫名的,在这样热闹嘈杂时刻,为自己难过一回。
相同际遇
哭也要消耗体能,身体水分急速流失,需要一顿丰盛晚餐补充体力,等待餐后恶战。
酒足饭饱,尤美贤论调不变,依旧是“你应当”“你必须”因“你拿钱轻而易举”,而桌上两位宿仇一般的母女间“血浓于水,不能不帮”,反反复复,无限重复,听的人耳膜起茧,腹中反胃。
没胃口,温玉快到生理期,神经紧张,处在爆发边缘,压抑着突突跳动太阳穴,维持冷静,问:“只是欠赌债这样简单?”
尤美贤眼神在温玉同温妍之间徘徊,大约丢不开面,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
温玉索性摊手,“你不说,我只好袖手旁观。”
尤美贤同温妍交换眼神,下决心,打开天窗说亮话,但自始至终,温玉被排除在外。“詹姆士资金周转不灵,我买多一间屋,资不抵债,再不还款银行就要来收房。”
“詹姆士?我记得是查理。”温玉疑惑,片刻了悟,三太已算职业女性,开朗豁达,东家不做做西家,总有一份薪水领。
“查理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詹姆士做出入口贸易,原本风生水起,前途大好…………”谁说鬼佬开通,迷信起来比中国人更疯狂,生意落入滑铁卢,就只会在家酗酒,骂她扫把星带衰,害惨他,天知道死鬼佬从哪里学来“扫把星”三个字,叽叽咕咕声调降调分不清,真是烦,“楼市攀升,大家都去买楼花,等升值抛售,九七好套现移民。”
温玉忍不住说:“你的楼卖我,我的楼卖你,你再买回你的楼,我再买回我的楼,全港发疯,经济大涨,但最后你那间屋要如何脱手?”
尤美贤辩驳,“人家都讲是‘上车最后机会’,三千一尺,疯狂抢购,我总不能落人后。”最重要是诸位师奶碰面,开口闭口买楼卖楼,基金股票,她的虚荣心不允许她落人一步。
“你究竟欠多少?”
这时,尤美贤才略有迟疑,“基金沽空,股票见底,楼也供不起,里里外外相加,不下四五百万。”
温妍此时倒是十分豁达,安慰母亲,“还好还好,并不算多。”
尤美贤连忙说:“是是是,我就说,这一笔款不算什么,你们如今发达,还差这一点?”又转过头同温玉讲,“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仇人,但你也不要忘了,是谁将你养大,十七年花销,加加减减也都不止这个数。”
温玉接过话来,进一步问:“照你说,我替你还这一次,你我之间就算两清?”
两清?尤美贤怎么肯在这个时间段同她两清,她看见金山金山在前,又要打亲情牌,“怎么我未教过你常怀感恩之心,感谢父母生恩养恩的吗?不知学校怎么教,把你教成这个样。”
“阿姊,你那笔款不可以乱动,免得又给对方律师机会,多加一条恶意逃脱。”温玉起身,预备回房间躲一阵,“你们慢慢吃——”
“那你究竟帮还是不帮,你给句话呀…………”
走得远远还听得见尤美贤撇嘴抱怨,“当自己多高贵,还不是给走这条路…………”
温玉只敢在关门时用全力,轰然一声,隔绝所有斩不断的恩与怨。
深夜,手边的拉佛格威士忌半瓶空,她才等来陆显,带一身烟酒香水味,给她一个夜色浮荡后的拥抱。
温玉喝过酒,醉与醒之间,眼迷离,傻笑着望住他,“好浓的香水味,陆生,你从哪个温柔乡里回来,午夜就走,她舍得放你?”
“她?哪个她?谁又许你喝酒,醉成这样,我不回来,你预备吹一夜冷风,明早叫白车送急诊?”
陆显脱掉上衣,再抢走她手中空荡荡酒杯,笑着问,“又有什么伤心事,值得温小姐一醉方休?”
“伤心?”这小醉鬼酒后放肆,贴近来将男人五官当艺术品研究,“像我这种没感情的冷血动物,有什么资格伤心。不过就是失手杀*人,逃罪,被强*奸,拘禁,再被我妈咪逼着去做妓*女,想方设法从嫖*客身上捞钱。她们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知道,我知道的…………谁叫我生来带衰呢,福仔被我害成智障、又因我走失生死未仆,阿妈被我拖累,到现在还无着落,要来家门口骂人讨债。爹地从前是船王啊…………等我一出生,全家完蛋。陆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自我毁灭,才能避免九九年人类灭亡?”
陆显听着,既心酸又好笑,伸手扶住她颤抖的双肩,带她入怀。
“你旺我就够,谁管他们死活。”
温玉抬头将他仰望,流过泪的双眸亮晶晶,惹人怜。
“陆生,你这样逼我,真当我是无敌女超人。不怕我撑不下去,躲在浴室里割腕自杀么?”
继而自问自答,“当然,你怕什么,你的床有千万人候补,死一个不识抬举的温玉算什么,第二天依旧追女仔开Party,过你的风流人生。”
“哦?原来温小姐如此自谦。你不知自己在我心中,重过我老妈。”他今晚喝得不算多,站窗前吹一吹冷风,已十分清醒,但看她脸红红难得脆弱,偏偏觉得可*,凑近了在她脸上咬一口,好变态。
温玉一面擦脸,一面好奇问:“你阿妈呢?”
“死了——”
“OK,我已预见我结局。”
陆显已经开始除裤,皮带扣相互敲击,深夜迷蒙。
温玉笑嘻嘻仍发傻,“陆生,又叫我陪你睡觉吗?”
陆显抱起她来说:“今次换一换,陪我洗澡。”
他一只手扛起她,带去浴室洗洗刷刷做见不得光私人事宜。
双人浴缸,宽阔而暧昧,陆显脱得精光,光滑平实小腹下,男性傲骨一柱擎天,向被扔进水里的温小姐点头致意。
温玉躺在水中,温热的水捧起浅红色裙角,她浑身无力,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问天真话题,“我陪你做一次,你开五百万支票给我?”
此夜,无需拥抱亲吻,情结纠缠,挑选最直接方式,她的裙仍半推半就挂在肩头,他便闯进来,接着水的润滑,酒精诱哄,抬高她的腿,明晃晃灯光下拼搏撞击,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深,激狂,震动,更低头来含住她跳动的乳,深切的捣弄与持续的重击下逼她紧缩,失焦,不能自主,频临死亡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