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咬下唇,根本是不忿,但他没心情也没精力“教导”她,“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她忍了又忍,最终讲出口,“明白了。”
陆慎适才放开她,随手拿起餐巾擦去拇腹上沾染的粉底与油脂,“无聊就去找乔启东,他最懂女人。”
“好走不送。”
“呵——”他轻轻笑,前一幕的惊魂片段通通烟消云散,他当即又是贴心、诚恳,宽宏大量的理想情人,“缺钱跟我说,不用去和阮耀明吵架。”
“知道了。”
“你慢用,我先走一步。”话讲完,人也只剩背影。
秦婉如仰头猛灌一杯酒,哪还有心情继续“慢用”,她只想快步逃出餐厅。
大榄收押所3031号房,罗家俊正在做睡前祷告,与他同房间的抢劫犯周世雄带着一张刀疤脸凶神恶煞,他一句话不讲都已经足够吓人,同居室友三天一换,个个带伤。
但他居然耐心听完罗家俊漫长的祈祷词,“Our Father in heaven, hallowed be your name
Your kingdom e, your will be done
On earth as it is in heaven
Give us today our daily bread
And forgive us our sins as we forgive those who sin against us
Lead us not into temptation
But deliver us from evil
For the kingdom, the power and the glory
Are yours, now and forever, Amen.”
监狱官提醒他们,“到点熄灯。”
周世雄连忙说:“长官,最后三十秒,给点面子嘛。”
罗家俊慢慢将圣经与十字架收回原处,向周世雄道谢,“多谢你。”
周世雄陪个笑脸,堆出一脸横肉,“不算啦,举手之劳嘛。”
时间回调,阮唯趁陆慎不在,正在明亮灯光下,丰盛食物前双手合十双眼紧闭,虔诚做餐前祈祷,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
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
全属于你
直到永远
阿们”
祈祷完毕,她独自面对一桌美食无处下筷。
苏楠难得和她多讲一句话,“阮小姐也是教徒?”
“倒不是,我小时候常常和我妈一起去教堂做礼拜,长大后遇到难题先做祈祷,让自己静一静。”她长舒一口气,仍然没胃口,却想到其他事,“好奇怪,怎么你们个个都称呼我阮小姐,没有一个改口叫陆太太。”
苏楠语塞,冥思苦想才回答,“阮小姐实在太年轻,叫太太……有点牵强,不过我以后会改的。”
“不用改,现在就很好。麻烦给我一杯酒。”
“可是陆先生叮嘱……”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苏楠一步不离,“陆先生说回,就一定回。”正巧透过玻璃窗,远远看见码头灯光闪烁,一辆白色游艇正在靠近,“你看,船到了。”
阮唯又叹气,对苏楠讲,“下小雨,你去接他。”
“可是……”
“我老老实实吃饭。”
苏楠犹豫一阵,终于决定拿伞出门,“阮小姐,我去去就回。”
“OK,慢慢来,我是‘用餐’又不是‘进食’,哪能三分钟就解决。”
兴许卓别林都要佩服她这些在任何时候都能发挥作用的幽默感。
苏楠腼腆地笑了笑,撑起伞走入雨中。
陆慎上岸时遇见苏楠,第一句先问阮唯,“她呢?”
“在餐厅吃晚餐。”
“她一个人?”
“小北发高烧,阮小姐放她假。”
陆慎追问:“她让你来的?”
“是呀,阮小姐担心先生淋雨,让我来接。”
陆慎听完,抿住嘴角一言不发,脚上的步伐却在加快,到最后连苏楠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他走在越发滂沱的大雨中。
他推开门,走入餐厅。
桌上晚餐已凉透,一瓶普伊富美白葡萄酒被喝得只剩二分之一。
当然还有餐桌边一只轮椅,空荡荡告知他何谓人去楼空。
苏楠吓得不敢讲话,陆慎一愣神,突然间向码头折回。
天文台警告还未撤销,风带着雨,讲述一股强撑的气势,台风蝴蝶剩下小小余威,而今夜注定大雨倾城。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周二晚八点


潜伏

第十二章潜伏
她早已经计算好时间距离,正盼他晚归,趁岛上照明短缺,从左侧沿沙滩绕到码头,再无声无息潜入船底。
最关键是她缠紧绷带的右腿,已经超出预估,恢复完全。
虽然她每走一步都从脚底疼到关节,但刺痛被兴奋紧张的情绪掩盖,她更多注意力放在周围灯光下来回走动的人。
三分钟后抵达码头,她小心翼翼潜入水中。
秋夜的海水比印象中冷,她必须忍耐。
又像演惊悚片,又像充当人鱼公主,只可惜男主角是只会吃人的海怪,
终于到船舷,她拉紧栏杆,借力上攀,无声无息潜入舱内。
但驾驶室仍留一名船员检查仪表盘——
她选择抽出绑在腰间的西厨刀,它从前被陆慎用来切牛排、做拆骨肉,现在被她悄无声息地抵在对方后背,“开船。”
声音低得像雨夜游荡的魂。
那人并没被吓住,反而耐心向她解释,“今晚风大,已经下锚了……”
可惜她不买账,“少啰嗦,陆慎下船不够五分钟,你哪来的时间下锚?”
不等他继续反驳,岸上已经传来嘈杂人声,以陆慎为首,一行人冲入雨幕向游艇而来。
她心急,刀尖划破驾驶员外衣,“我再说一遍,开船!”
那人却不急,“阮小姐,你和陆生玩归玩,不要连累小鱼小虾。”
她越着急,他越轻松。
趁她回头看岸上,一把推开她冲向码头。
她只得孤军奋战。
雨点扑扑砸在窗前,四周嘈杂,但她仍能听见心脏扑通扑通节奏疯狂,正要专心致志回忆游艇驾驶守则,余光瞥见陆慎顶着风雨要跨舷登船。
然而仪表盘上挂“azimut”圆形标,而她只和继泽一起玩过“丽娃”。
到现在只能祈祷引擎开关没有大变化,她听天命,照直觉做选择,居然顺利发动引擎。同一时间陆慎却已经登船,而相比开启发动机,船要离岸更是巨大挑战。
烦烦烦,到底转左舵还是右舵?
眼看他从一层到二层,与她之间只隔一层透明玻璃。
他阴沉沉的脸,在冰冷的雨夜成为儿童的梦靥。
她当即放弃复杂难懂的仪表盘,转过身跨过窗向外逃。
陆慎盯住她瘦弱身影,绕过舱门,径直向她逃跑的方向走来,就差一步——
一拐角,人人都听见噗通入水声。
全岛工作人员一个不落地跟上来,陆慎站在船舷,低头看水花飞溅的海面。施钟南也出现,难得讲一句人话,“天太冷,阮小姐的腿还没好,在水里坚持不了多久。”
船员讲:“引擎动了,万一阮小姐被绞进螺旋桨……”
陆慎咬牙发令,“下去找人!十分钟后没结果,立刻打电话给海事处。”
当即有五六人脱衣入水,但海面仍旧黑漆漆翻腾倒置,根本不见阮唯踪影。
好好好,跟他玩声东击西,出其不意?
她当他是杀人魔还是绑架犯?这一个月来尽心尽力,她居然一个字都不信!
对人对事,他鲜少受挫至此。
他心心念念冒雨乘船为陪她过生日,而她呢?处心积虑要登船逃跑。
简直是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他气得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苏楠站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如经酷刑。
海面,潜水的人冒头的向他汇报,“什么都没有。”
苏楠壮胆去问,“陆生,现在给海事处打电话求援?”
所有人屏气凝神等他发话,而他却突然间刺透盲点,离开船舷往舱内走,“原地等。”
留下施钟南与苏楠苏北面面相觑,谁都猜不透发生什么。
苏楠长舒一口气,小声说:“不管什么结果,我们两个都免不了挨骂。”
苏北高热未退,仍在病中,“挨骂是小事……总之大家自求多福。”
雨也带着怒,声势浩大。
船被海浪拱得左摇右晃,每走一步都似酒后踉跄。
陆慎关掉舱门,再锁上窗。
舱内立刻安静得只剩下沉闷压抑的雨声,再打开舱内音响,重低音立刻为船舱套上铠甲,音乐将耳道密封,令你只能老老实实侧耳听——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
又是蔡琴,低哑深沉嗓音,唱三十年前老旧发黄的故事。
陆慎环顾四周,数过酒柜、方桌、茶几、长椅、床……
无人的房间,他低头勾唇轻笑,细微的声响落在沾了水的地板上,却让人毛骨悚然。
船舱外人人都在淋着雨等他命令,而他选择转过身,坐在长椅上,给自己倒一杯酒,佐一支烟,面对干干净净一张床,慢慢享受他的欢乐时光——
一只猫逮住一只跑不了的猎物,最享受的不是“分食”而是“挑弄”。
床舱内只剩一具女中音,将紧绷的时光都唱到柔缓,让你以为是在温暖的床褥间,而不是风雨敲打的海面。
“那缓缓飘落的小雨
不停地打在我窗
只有那沉默不语的我
不时地回想过去”
是谁成竹在胸,是谁躲藏颤抖?
嘘——
你需要用心听。
陆慎倒一杯红酒,坐在长椅上慢慢品。
红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凝血的光,他近乎是一位克罗地亚出产的吸血鬼,既苍白又阴郁,站在阳光下也让人遍体生寒。
而她透过狭窄的视野看见桌上红酒瓶,黑色鞋尖,以及架高的腿上,裤管与皮鞋之间沾着水的脚踝。
淡蓝色烟雾徐徐向外扩散,为眼前场景蒙一层半透明的纱。
蔡琴的忧伤终于唱完,陆慎的等待也需了结,他放下酒杯,视线落在床底,“你打算自己出来,还是等我亲自抓人?”
阮唯仿佛被人用皮鞭抽在脊梁骨上,疼得彻底清醒,不住地向后躲,直到背脊贴上墙壁,才明白原来无路可逃。
等不到回应,陆慎站起身,皮鞋底留下水印,在阮唯惊惶的注视下一步步逼近。
就在这一刻,他停在床边,阮唯只看得见他皮鞋上的水珠,一点点向下滚落。
“出来!”
音乐停止,雷声轰隆,他的命令仿佛有回音。
但没回应,阮唯越是害怕,越是往角落里钻,恨不得将呼吸都屏住,将自己缩减成床底下一粒细小的灰。
过去三分钟还是半小时?谁知道?时间对阮唯来说一分一秒都是漫长煎熬。
她紧闭双眼祈祷,像上帝向万能的主连同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千万在她心脏病发之前让“汉尼拔”暴毙、吐血或者火山喷发让他不得不离船登岛。
兴许是她的广撒网策略起作用,陆慎等上一阵,似乎是耐心耗尽,终于肯转身向外走。
阮唯躲在床底长舒一口气,再睁眼,一双手已经到近前,吓得人魂飞魄散,她一面躲,一面大声警告,“我有刀!”
但陆慎几时怕过?
她在他眼里,从来都只会虚张声势。
因此他半跪在地,一伸手抓住她臂膀向外拖,她挣扎踢打都是无用功。男人女人天生不同,她用尽全力,仍不起作用。
他轻轻松松抓住她,如同抓住一只离家出走的猫。
“刀呢?”他反问她,语调中全是鄙夷。
她愤怒地回瞪他,张嘴就咬在他手腕上。
他一疼,自然松手。她借此几回拉开门就要逃,却又在半道被他拦腰抱住,随即抽出她绑在腰上的西厨刀哐啷一声扔进角落。困住她一双手臂,对着个发了疯似的人问,“跑?你预备跑到哪去?跳海还是乖乖回卧室?”
“跳海也比待在你身边好!”
“好大的志气,你信不信我现在扔你下去?”
“好啊,不扔你是我孙子。”
“阮唯!”
“放开我!你这个阴毒的老变态!”
越是讲,他越是气,决心不与神经病理论,一根长绳捆住她抱回岛上。
苏楠苏北去准备换洗衣服,施钟南小声问需不需要来一碗可乐煲姜,话还没讲完就听见一声闷响,卧室门从内彻底锁死。
施钟南愣愣站在门口,茫然无措,“会不会搞出人命,需不需要报警啊?”
苏楠摇头否定,“陆先生做事有分寸。”
但她又没经历过,怎么知道关起门“做事”他还有没有理智?
至少现在,面对浑身湿透满身狼藉的阮唯,陆慎的愤怒已将理智烧干,情感占领上风,多年少有。
他将双手被缚的阮唯扔在床上,她黑乎乎的脚底在地毯与床单上留下浅黑深黑的斑斑点点,污水同泥沙几乎毁了一整套浅灰色床品,她连同她四周所有物品通通惨不忍睹。同时间,陆慎的洁癖连同生活习惯都在怒火当中瑟瑟发抖,濒临崩塌,讲到底,他先乱,他先输。
陆慎双手扶腰,衬衫湿透,凌乱中不显狼狈,反而更像是循循善诱大家长,狭长的眼看过来,都怪你不成器。
而他是恨铁不成钢,拳拳一片关爱之心。
阮唯最恨他这副样子,虚伪到了极致。陆慎又最恨她此刻眼神,从高处向下,与从前他受过的冷眼没区别。
他隐忍着,正极力克制。
她死盯他,张牙舞爪,像一头龇牙的小兽。
时钟滴答滴答走得缓慢,她冷得发抖,终于听到他开口,“有的人懂得见好就收,有的人永远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阿阮,你是哪一类?”
阮唯笑起来,两只眼弯弯似月牙,坦然且直白地告知他,“七叔,不用多想,我一定是你最讨厌的那一类。”
“很好——”
他慢慢挽起袖子,扯散领带,一步步向她走来。如同世人眼中盛怒中的狮,令这间屋都变得岌岌可危。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是周四晚八点


惩戒

第十三章惩戒
他停在她床前,唇角轻勾,彻头彻尾睥睨姿态。
阮唯挪动身体向后躲,不管是不是无用功,她只求离他越远越好。因他这一刻柔情涌动的眼神,与他看一块肋排、一只大闸蟹没区别,先欣赏你柔软多汁身体,在抚摸曲线玲珑轮廓,继而找到最好落刀的方位,一刀斩下去——
她便成为焦黄的肉,翻红的蟹,死而无声。
“不急,我们慢慢来。”
什么慢慢来,恐怕是不折手段、毫无怜悯……
她躲,他只拉住捆绳末端,如同握住风筝的轴线,风筝飞得再高又怎么样呢?他勾一勾手,她立刻降速、下坠,摔得粉身碎骨。
“我记得,阿阮刚刚和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你也说女人天生就爱撒谎。”穷途末路,豁出去反而不怕,她比前一天更勇猛。
陆慎自嘲式地笑一笑,左右手双双拽住绳,一点一点向内收,“我一直以为,大多数时候我们相处愉快,尤其今天早上……”
“你不用拐弯抹角,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扬起脸,威风凛凛,“无论我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对江家,对外公,从来没有好意,今早我问你外公病情,你连一点点同理心都没有,你恨不得他死,对不对……陆慎,你的眼神出卖你,你根本是一条阴冷的毒舌,不知好歹,随时准备反咬一口……”
他突然发力,一拖一拽将她困在胸前,强迫她仰起脸,而她自然没得选,她无力抵抗却又不肯臣服,后果总不会是一束鲜花一句道歉能解决。
“是我的错。”陆慎拨开她被海水黏在面颊的发丝,低而缓的嗓音带着一股魅惑,轻声说,“是我忘了,阿阮还不是七叔的小奴隶。”
“我永远也不会是!”
话讲出口,撞见他眼底陡然上窜的火焰,她内心已后悔。现下强弱对比明显,最佳策略是顺服而不是硬拼。
但如果肯低头,那就不是阮唯。
她的脾气比继泽继良都硬。
“呵——这么顽固也不知道像谁……”
“关你什么事?放开我!等我外公醒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试试看——”
又是这句,他听着她威胁,却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体内血液沸腾,因“不驯服”比“听话”更令人兴奋。
他几乎对此产生期待,“试一试,我和你……谁先认输。”
随即根本不顾她身上海水同污迹,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他跟上去,压住她双腿,令她越发的动弹不得。
解开捆在她身上的长绳,为的不是放她自由,而是床头左右两边各有“机关”,轻易锁住她双手,仿佛是中世纪的节日祭祀。
她以一个被羞辱的姿态绑缚在她第一次醒来,他夜晚读书的床上。
阮唯红着眼,内心瑟瑟发抖,表面更要强撑,“七叔该不会比我想的更下作吧?”
他一抬眉,反问,“你忘记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丈夫。”
“结了婚也可以离,一张纸而已。”
“嘴上轻松,全因为你经历得少。”
多亏他当下兴致高昂,可以手把手教她什么是“夫妻”。
她瞳孔紧缩,后怕,正要用骂声壮胆,第一个音还未发全,就被他冰冷单薄的唇堵在口中。
根本无需借力,他今夜用口唇以及指尖燃烧的焰火令她在生死间徘徊,沉沦、臣服、崩塌,就在他毫无保留的训导中。
灰暗滂沱的雨盖住她压抑、痛苦、忍耐的哭声,她求了他什么?她咒骂他什么?最后又在几点几分承受最无助又失重的那一刻?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眼前只剩下泪水。
她在泪水中呼吸、祈求,被拔掉一身利刺,留下一只柔软又乖顺的小白兔,暧昧的空气当中,战战兢兢倚着他。懵懂又茫然地透过泪光看向他,汗水代替海盐黏住长发,她仍在颤抖、抽搐,从头发丝到脚趾都仿佛被重塑,浑身血液当中充满了奇异的陌生感。
她几乎脱力,几乎死在这张凌乱柔软的床上。
“阿阮——”
他拨开她凌乱的长发,露出一张纯净的脸。
她望着他,目光渐渐有了焦点,却又在这一刻崩溃似的大声哭泣,一旦开始,就难以结束。
甚至不管对方是谁,她只需要一个怀抱,一个借以依靠的怀抱,便及其莫名地抱住他,甚至缠住他,唯恐再度失去。
她的哭声不止,与夜雨同步。
直到她累极,才靠在他肩头睡去。
阮唯整个人都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狼狈到了极点。而陆慎,衣冠楚楚,即便衬衫未干,也仍然不失风度。
真是不公平,他事事处处占尽先机。
可惜他并没有获胜后的喜悦,酸与涩的心绪占领高地,他坐在床边静静看她,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直到隔壁座钟提醒他已经是凌晨一点,某人的生日已经开始,而寿星公却脏得可怜。
照顾阮唯从来是他分内事,今晚也一样。他已经很懂得收敛喜怒,多年来唯一一次破功也是因为她,小女孩的自以为是真让人头疼。
雨停了,世界再度回归安宁。
放好热水,陆慎将她仔仔细细从里到外清洗干净,她的身体在水中透着莫名的圣洁感,这令他萌生出前所未有的满足。
全因他玷污了她。
阮唯沉在梦中,她被关进封闭的小房间,一盏灯都不留,眼眶的淤青和嘴角的伤口都在提醒她,这不是噩梦,这是真实的属于阮唯的人生。
每一寸皮肤每一道关节都在疼,她似乎回到小时候,只有橱柜高,正艰难趴在阶梯上敲打紧闭的一扇小门,“我错了……我真的错……”
“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害怕,我不想在这儿……”
“爸爸救我,救救我……”
“阿阮!阿阮!”
她自睡梦中惊醒,仿佛被人从地狱打捞上岸。
“阿阮——”
陆慎握住她双肩,仍未停止呼唤。
他居然一瞬间慌了神,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对所有人或事都失去控制。
“只是噩梦。”他安慰她。
天亮了,光透过窗帘照亮卧室。
床单被套都换过,陆慎还是斯文好讲话的模样,浅灰色亚麻衬衫为他多添几分亲和力,让人隔空失忆,仿佛昨夜种种都是幻觉。
然而她怎么可能忘记?
她对他,自此恐惧大过反感。
陆慎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随即奉上一个又轻又柔的早安吻,“生日快乐,阮小姐。”
十月十四日的早报就放在桌上,A1版面头版头条,祝阮唯生日快乐,永远幸福,落款是“阮小姐的第一千零一位追求者”。
他答应她的事,无论多荒唐,一定准时准点落实。
她唇上还有昨晚自己咬破的伤口,舔一舔,全是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