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瞧着一脸慈眉善目的老掌柜,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想着外头还有王府的车夫在,心底稍安,这才将木尹楠给的玉石掏了出来。
因为一直藏在怀中,玉石入手不再冰冷。而是温润的手感。细腻的玉质即便是在略显阴暗的屋内也闪烁着淡淡的磷光,显得格外夺目。
老掌柜客套的笑容在触及玉石的一刹那凝固了。
以他二十年混迹于玉器这一行的眼里,怎么会瞧不出来这是一块未经雕琢过的璞玉?老掌柜见过的白玉翡翠并不少,但是这样不曾雕琢就夺人眼球的原石却是极少见的。这玉石,分明就是一块宝玉!即便买下来不做雕饰,也能卖出大价钱来。
“姑娘…这。这真要卖给我们珍宝斋?”老掌柜皱紧了眉头,有些为难的问道。
这玉石,已经超出了珍贵的范畴。若是王府的主子让卖的也就罢了,就怕不是。日后叫人追究起来,他这珍宝斋…就怕会有麻烦。
“怎么,这块玉石有什么问题吗?”春分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难不成,三小姐给的这块玉石,其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会第一次外出办事,就让她给搞砸了吧?
可是不应该啊…三小姐说的话,好像还没有出过什么错。这玉石,应该值三百两银子吧?
“恕老夫冒昧,不知姑娘这玉石…是从哪里来的?”老掌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往哪玉石上头飘去…不是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而是怕自己忍不住贪念,一不小心,真的就给收了下来,引来麻烦。
“是我家…少爷给的。”原本想说小姐来着,话到临头,却不知怎么改了口。
王府的少爷…不就是那个傻子世子吗?
听到这里,老掌柜反倒放心了些许。洛宁王世子的名头,他可是如雷贯耳。那位以蠢笨著称的世子,偏偏是这个世上最为幸运的人。以他的资质,若非没有旁的继承人,自然不可能承袭王府一脉…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这样糊涂的决定,倒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即便他收下这块玉石,那洛宁王府即便知晓了,也不能拿他如何了。
要是那边问起,他再将玉石双手奉上就是,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卖王府一个面子,就当花钱消灾,还能得到王府的一份人情,这生意做得。
定了定心神,老掌柜笑道:“姑娘不如说个数如何?”
意思是他要了?春分脸上立时便露出了喜色,刚想开口,可看着老掌柜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却是伸出了一个巴掌——五百两如何?
五万两?老掌柜顿时变了脸色,即便这玉石再好,五万两也有些太贵了。他就是愿意当冤大头,也不能让人当成肥猪宰啊!再说这么个玉器铺子,也没法一下子拿出五万两的现银来。
“姑娘,这价格也太高了些,我最多给你这个数。”掌柜比了比食指。
一百两?和预期的差得太多了…春分有些犹豫,三小姐说了,最少也能值个三百两啊!
“太少了些…”春分小声道。
老掌柜顿时苦笑,他也知道这玉石不止这个价,可是再多,他可就拿不出来了啊!
“什么好东西,还在这里打哑谜?”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春分一愣,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副公子哥的打扮,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下人。这才刚刚开春,这公子哥手里却握着一把折扇,不时对着自己扇那么两下。
要不是知道对方多半是自己一个小丫鬟惹不起的人,春分真想对着他翻个白眼,后一句: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这天气可还冷着呢!装什么潇洒公子范儿?
不过这人长得倒是不错,白面无须,浓眉大眼,很有几分俊朗。
老掌柜一见那人,却是眼前一亮,立即起身迎道:“原来是萧公子大驾光临,萧公子怎么有空来珍宝斋?”
“这不是我家祖母就要过寿了,想给她选件玉器当寿礼。薛掌柜,最近有没有收到好东西?”那萧公子撇了春分一眼,不过是个清秀有余美艳不足的小丫鬟,他也没放在眼里。
“原来是萧老夫人大寿,小老儿这几日倒是收了不少玉件,萧公子不妨稍坐片刻,待小老儿取来给您长长眼,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薛掌柜忙笑道。
“如此甚好,快去快去。”那萧公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折扇,一脸不耐烦的道。
薛掌柜点头应下,又对春分道:“姑娘可否稍待?小老儿先招呼一下萧公子。”
“掌柜的请便。”春分自然无可无不可,一百两银子她还真不太想卖。
薛掌柜便去了里间,外头这些却是一件都没给那萧公子介绍。听说一般玉器店摆在外头的玉件多半都不会太贵重,而那些珍贵的,都藏在里头的暗格之中。见状,春分自然也明白,外头这些,多半是那萧公子看不上眼的。
没一会,薛掌柜便抱着几个盒子出来了,有大有小,一个个摆在桌上,开了盖子给那萧公子挑选。
萧公子看了几样,便皱起了眉头:“没有别的了吗?这些可都不怎么样啊!”
薛掌柜赔笑道:“萧公子真是为难小老儿了,这几日本就是淡季,实在没收到什么好东西。”
“罢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萧公子摇了摇头,立时说道。
不好吗?春分忍不住探头看了两眼,她并不太懂玉器,但瞧得出来,掌柜拿出的几件都是精品。这萧公子也不知道是阳光太高还是存心找茬,竟是一件都看不上。
见他要走,春分也没放在心上,却见薛掌柜连忙拦了他,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萧公子陡然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分的错觉,她似乎觉得他竟然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信。
怎么回事?
“小老儿自然不会骗萧公子,不如请这位姑娘把东西拿出来,给公子长长眼如何?”薛掌柜笑道。
他分明是打了主意,想要让那姓萧的公子哥买下春分手中的那块玉石。
要是这时候春分还听不出来他们的意思,那就是让猪油蒙了心了。
“那就拿来看看吧,只要是真东西,价钱不是问题。”萧公子点了点头,眼中的疑色却不曾褪去。
他根本不相信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春分犹豫的看了薛掌柜一眼,只听他道:“姑娘不妨把东西拿出来让萧公子看看,小老儿吃不下这块玉石,萧家却是咱们镇上最大的富商,想必萧公子能拿出让姑娘满意的价钱来。”
“自然,这位姑娘不妨让在下看看,只要东西好,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那萧公子听了薛掌柜的话,显然十分得意,摇头晃脑的道。
春分隐隐觉得,自己恐怕想错了这块玉石的价值。
这么大一个珍宝斋,会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当下不再怀疑,将手摊开。
莹白细腻的玉石便在她手心之中,散发着微光。
067 第一桶金(上)
春分回来了。
表情呆滞,全然是一副失神的状态,也不管橘香的询问,闷头就往木尹楠屋里走,路上一声不吭,让和她打招呼的小丫鬟都摸不着头脑。
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她。
橘香跟在她身后,一直有些担心的望着她。
或许在大部分和春分熟识的人眼中,这是个小事精明大事迷糊,有点儿像是傻大姐一样的女孩儿,平时说话大大咧咧不经大脑,嘴巴总比脑子动的快,当然也有耍小聪明乖张的时候,但往往会被她脸上善意的笑容给遮掩过去。她为人热情爽朗,还有点儿爱打抱不平,最看不惯府里的老人仗着资料欺负新来的,是以和大小丫鬟们的关系一向不错。当然也有看不惯她说她假惺惺的人在,但那毕竟只是少数,只要不触及各自的利益底限,一般也没人会刻意与她为难,她毕竟是府里的家生子,又得三小姐看重。
便是橘香,身为木尹楠身边的大丫鬟,对这个目前只是二等,很有可能会成为一等丫鬟的春分也有些忌惮。晴雯已经离开了庄子上,她又是老夫人身边过来的,在木尹楠身边时间不长,暂时还压制不了春分,可以说除了还有些怕卫嬷嬷,春分算的上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但今儿她分明有些不对劲。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回来怎么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她头发衣裳也不曾凌乱。身上也没沾上什么尘土,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方才与她搭话,对方却不曾理会,橘香心里头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毕竟前段时间,大家相处还是十分愉快的。
“三小姐,奴婢回来了。”走进屋里,春分便满屋子搜索木尹楠的身影,至于旁人。仿佛都成了影子一般的存在,所谓目中无人,大概不外如是。丫鬟们奇怪的同时,春分却浑然不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令人生疑,寻到了木尹楠,便径直走了过去。
木尹楠抬脸“看”了一眼,像是直直的落在了春分脸上:“哦。这一趟还顺利吗?”
何止是顺利?想到怀中的银票,春分就觉得胸前一片滚烫,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才道:“很顺利,没碰上什么麻烦。不过三小姐,奴婢有些话想跟你说。”
木尹楠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对屋里的丫鬟们道:“你们先出去。留春分伺候就行了。”
小丫鬟们只得退了出去,走时羡慕的看了春分几眼。她不过是一句话,就让三小姐将她们赶了出去,丫鬟做到春分姐姐这份上,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发生了什么事?”春分呼吸的频率起码比平时快了一倍还多,木尹楠皱眉问道。
“三小姐,奴婢照您的吩咐去给李家世子送了食谱,世子爷也如您所料用自己的马车送我去了庄子上…三小姐。您知道那块玉石卖了多少银子?”春分一想起这些,眼睛就灼灼生辉,如同狼一般亮着绿光。
好在木尹楠看不到,不然指不定会吓一跳。
“比预期的多吧?”木尹楠淡淡一笑,三百两银子是她的心理底线,说起来,并不是多大的数目。不过对于一般人家而言,这已经是一大笔钱了,只要懂得经营,足够他们买几块田地过上安安生生的喜乐日子,顺遂一生了。
春分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才想起来三小姐看不见,忙道:“不是多了一点,是很多很多!”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木尹楠,那眼巴巴的模样,分明是在说:快问我吧!快问我吧!
木尹楠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一双大眼那么沉默的看着她,好似在询问一般。
看着那张肃穆的小脸,春分忍不住想道,三小姐的性子,还真是清冷。即便知道有了一大笔钱,居然还这么淡定。春分可不相信三小姐不明白银子是什么意思,要么她前世富贵荣华一生见多了不在意,要么就是她本身并不看重钱财。
不知道为何,春分觉得该是后者,三小姐的表现,虽然养尊处优,却没有眼高于顶的表现,性子还十分平和。再者,若是前者,那么三小姐为什么会重生呢?
穿越或者重生,都该是有个理由的。就像自己,一直梦想着回到古代,去过一过那些穿越女的生活,结果竟然就真的穿越了。虽然生活不像自己梦想的那么美好,但在这过程当中,她的确也学到了许多东西,知道有很多事,都是自己想当然了。
三小姐说不定就是总想着回到过去重活一回,这才会重生的。
“三小姐想不想猜猜奴婢到底卖了多少银子?”说句实在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大学生恐怕还不如这古代十来岁的小女孩来的成熟,春分又不是内向的性子,竟是忍不住卖起关子来。
“你不值钱,把你卖了顶天也就二十两银子,”见她如此,木尹楠颇觉好笑,这丫头胆子越发的大了。可偏偏她就是愿意吃这一套的,当然,也只限一个春分罢了,这样的人多了,木尹楠也会觉得头疼。对于木尹楠来说,军旅生活让她养成了令行禁止的习惯,见多了一板一眼的军官,也没少跟油滑的老兵油子打交道,联邦军队之中还是以男性为主,少了女性化的那一部分。而不在军营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木家的老宅里陪爷爷,也没什么年轻的女性朋友,久而久之,她的个性也趋向于中性,并不太了解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简单的说,木尹楠几乎从来没将自己当成是女人,除了每个月大姨妈光临的时候。
因此春分的存在,对于木尹楠来说是新奇的。而她与其他的丫鬟很难沟通,只有春分对着自己的冷脸还能自顾自的说话,因此,春分对木尹楠而言,就像是一个实验体,一个与这个世界沟通的媒介。
听她竟是和自己开了个玩笑,春分无奈的垮下脸:“三小姐,您真没意思。”
“我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你也不要再卖关子了,但说无妨。”木尹楠笑了笑,摆摆手。
原来她的心底深处其实也藏着恶作剧的因子,偶尔“戏耍”一下春分,竟然让她很快乐。
春分只得点点头,自三小姐“重生”之后,她就再没有从她手上占过便宜。当然,以前也不曾,不过那时的她,只当三小姐的院子是她晋升的跳板,并不曾在意过这位明面上的“主子”。
人都是现实的,不仅仅是春分这样想,只怕那时院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般想法。要不是有卫嬷嬷镇压着,多半什么奴大欺主的事情都能碰上。春分虽然自忖干不出那样的事情来,但对那个未开窍的三小姐,还是同情多于敬重。
“三小姐,”春分压低了声音,道:“那块玉石,卖了整整三万两银子…”
木尹楠听了,很是有些吃惊,她知道玉石值钱是不分年代的,包括联邦时期。可以说,在联邦时期,由于古代资源的大量消失,一些原本只是寻常的物件都变得珍贵无比。而这种只有地球上才出产的矿石则成为了罕见物品,又受到其他星域人类的追捧,价格被捧到了一个普通人无法接受的地步。
而自己预估的价格,则是芯片按照那时的物价与现在自动产生比例,加上自己的猜测得出的。
但没想到竟然会相差这么多。
春分自然不会骗她,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交易,她哪里拿的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给自己?
见木尹楠不做声,春分猜也知道她定然也是被吓着了,连忙说道:“三小姐,那买家给的是六张五千两的银票,奴婢让玉器铺子的掌柜换了其中的一张,换成四张一千两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五百两的现银。银子奴婢已经交给卫嬷嬷了,银票还在奴婢这儿。”
木尹楠便随即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若是三万两银票统统交给卫嬷嬷,想必她必然要过来刨根问底。三万两银子,就算对整个侯府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时之间,就算是陈侯都未必能拿的出来。
而只给五百两,虽然瞒下了大部分,也能做细水长流用,日后再找借口便是了。
得了夸奖,春分不由露出了笑容。
明明只是被给小孩子给夸奖了,她却有种做了大事的愉悦感觉。这是她穿越以来做的最大一笔“生意”,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梦想着能靠自己赚很多很多银子,脱离奴仆的生分,那么到了如今,这个念头早已磨灭。然而这一次的事情,却让她又增添了些许信心。
而这信心,正是木尹楠带给她的。
最重要的是,木尹楠丝毫没有怀疑她是否贪墨了其中的一部分,这种被信任的感觉,无疑是很令人身心舒畅的。
春分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正当她飘飘然的时候,又听木尹楠开口道:“我说过,卖了玉石,其中十分之一归你。你自己留下三千两,余下的再给我。”
真的给她?
春分不由瞪大了眼睛。
068第一桶金(下)
倘若只是卖了三百两银子,分出十分之一来,春分还不至于如此不可置信。
可这不是三百两,而是三万两,十分之一的酬劳,就是三千两。
回程的路上,她早就想好了,她只要三十两就够了。
三十两对比这三万两银子,可说是九牛一毛。三小姐两世为人,自然不会小气这点银子,这一点,春分心里是有底的。她也已经想好了,三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说是第一桶金有点儿夸张,但若她想做点什么自己的小买卖,加上她存下的二十几两,已经足够了。扬州城里的地价昂贵,但贵的却多半是宅院。因为扬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许多名仕、朝中官员致仕之后,都喜欢在江南地区安家落户颐养天年,再加上江南又是才子辈出的好地方,这同样地处江南腹地的扬州,自然颇受文人亲睐,以至于这儿的房价地价一年贵似一年。
五十两银子想买个铺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若是租一间,却未必不成。只是这其中有个关键之处,便是她的家生子生分。若是不得主家允许,她这样的行为也能算作是背主,但若告知主家,想来她的生意就会变成侯府的生意了。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总是在最后一位。然而这权贵之家,谁没有自己的房产地产乃至于商户铺子?她们这些家生子。便是最好的障眼法。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破罢了。
这样一来,她想要自立门户的想法就立时便的不可行了。就算想要做生意,也得等她和她一家彻底脱了家生子这个紧箍咒之后才行。
春分爹是指望不上的,根深蒂固的主仆观念,以及靠着大树好乘凉的想法,已经在老爹脑中植根了。但古来至今都是如此,也不能说春分爹的想法就是完全错的,至少,他欠了赌坊那么多次帐。到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家宅安宁没有断手断脚,多半是看在人家看在威武侯府的面子上——这也就是大部分家生子从没想过脱籍的原因之一。
至于继母,只求她能消停些,不要搞得家宅不宁,她就谢天谢地了。
是以,她唯一的期盼。就是三小姐。只希望日后她能看在她尽了心力的份上,放她自由。
而这种既定意义上的自由,恐怕是春分穿越这么些年来,埋藏在内心深处,最为渴望的东西。
虽说是抱着这样苦涩中又怀着一丝期盼的心态,春分的想法却是很靠谱的。木尹楠不是苛刻之人,若她日后有朝一日能够开口。她也不会将人拘着不放的。
想到这里。春分摇了摇头:“三小姐早先是这么说,奴婢却不能接受这么一大笔银子。三小姐只需按照先前说定的价格,赏赐给奴婢三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唯有独自面对木尹楠的时候,春分才会偶尔表现地像一个现代人。她并不知道自己猜测的误差,却误打误撞的将对方当成了可以交流的成年人,这也是木尹楠容忍她平时各种出格却并未发作的最大主因。
所有人都将她当成是小孩子,事实上她这具身体的确也就是个幼儿。然而木尹楠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会愿意被人当成稚龄孩童的。哪怕是不得已。
“为什么?”木尹楠抬头,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却真实的落在了春分的身上。脸上的疑惑不解真实无伪:“多拿些银子不好么?”
要知道她总是听春分碎碎念,好像梦里都在想着银子。她有时候也会觉得春分是不是太奇怪了一些,明明是爱美的年纪,又在大户人家家里生活,生活是无忧的,可她对银钱却十分执着,看着不着边际的一个人,却很认真的对待自己手中的每一个铜板。
她不过是想成全她罢了,与其这么慢慢攒着,不如给她一个机会,木尹楠想看看,她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
只是纯然的好奇。
木尹楠的人生是从背负着木家开始的,从父亲战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未来必然会踏上同样的道路。她选择了机甲系,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喜好,也因为,那是父亲曾经走过的道路。
她四十五年的人生里,只有机甲和战争。
“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是奴婢觉得,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若三小姐执意要给,奴婢自然不会不收,只是日后少不得要魂牵梦萦,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春分如呓语般说道。
她的爸爸就是这样的。
突然得到了大笔的财富,平庸的男子便生出了种种野心,只看得见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却忘了自身能力的有限,一路撞的头破血流。等到幡然醒悟时,才发现高估了自己。好在妈妈是个贤惠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经营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才没让他们那个家支离破碎。
她能生活的无忧无虑,正是因为有一个睿智的母亲。
春分继承了父亲的平庸,却从母亲身上学到了知足。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她身为小女子,即便做过天上掉馅饼的美梦,但也只是那么想想,并未生出过多少贪婪之心。
这也与她从前受的教育有关,前世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又经历了父亲的事情,对于钱财并不是看得很重。在那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流行的一句话就是: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钞票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它能换取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但春分早就明白,有些东西,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
比如平安喜乐。
她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不想让自己忙碌一生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