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夫人只怕是很矛盾的。
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太明白。就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害怕受到指责,即使是非常愿意坦白,却还是下意识的躲闪和遮掩。在封老夫人看来,她私自离开武郡侯府自然是错的,身怀有孕隐瞒不说更是错上加错,何况还一躲就是几十年
老爷子派去寻找她的人,她未必就真的一个都没遇上过。
再者,几十年了,她还这般犹豫闪躲,还能有什么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一份情在
想起太爷爷曾经提到这位“贵妾”时眼底露出的一抹温柔,蓝锦甯其实真的很想去质问她一声:当初为何离开?为何不去试着相信?
可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位自己需要唤一声太姨老人,为情所困了这么些年,在逃避和等待中犹豫不决的过了这么多年,真的有必要和她太过计较么?
她知道,如果感情有了裂缝,心中有了伤口,却不是时间能够轻易愈合的了的。
所以,她选择向封老夫人点明一切,不让她活在自欺欺人和未知的恐惧之中。她相信那是一位睿智的老人,会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想来到了最后,只怕是理智战胜了感情。封老夫人答应让封老爷接受蓝锦甯的信物,就等于是告诉蓝锦甯,她不希望老爷子知道他们一家的存在——的确,他们一家很安逸,活的十分的自由和开心,和武郡侯府的勾心斗角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有亲子而不自知,这对老爷子,却是另一种方式的残忍。
所以,留下了信物,如果有朝一日她想回头看一眼,还有后路可走。
只是,如果换做是蓝锦甯,她只怕不会回头。
即便身后是鲜花红毯,即便身前是利石荆棘,她也不会回头看一眼。已经舍弃不要的东西,就不要想着它仍可以完美无瑕,更何况是有了裂痕的感情
猜忌,怀疑,怨恨,憎恶。一切负面的情绪,难道不是因为至情至性、至真至纯的爱?
只要不回头,就不必面对过往的一切,不必在回忆中,忐忑难安。
“我还是不懂。”阿常沉寂了一会,方才闷声说道,旋即又道:“不过,只要你懂就好。”
只要你懂就好。
车厢内的蓝锦甯,低垂收敛的眼角微微抽搐,唇边难掩一丝惊愕之意。
或许有人会觉得阿常是个腹黑寡言的性子,一直以来,就连蓝锦甯都是这么以为的。他存在的太久,久到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地府中几乎许多人都有过去,包括一副好人脸的陆判大人。呆了两百年,她自然是听了太多太多,连自己也有些麻木了。
可恍然想起来,无常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过去。阎罗虽然也从不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但地府中还是有不少关于他的各色传言,可惟独白无常,从没有人提起过。
像一团漆黑的迷雾,又像一张洁白的绢纸。
以为他只是不想说,也许那些记忆太过痛苦心酸,才让他生成这般冷血冷情得模样。整天冻着一张死鬼脸,身边十丈以内总是寒气逼人。却没想过,也许他根本没有过往?
也许他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也许他是真的不明白爱憎有别?
锦甯猛然撩开车帘,望向那骑在马上的少年。
阳光洒落在他的侧颜,仿佛一层金灿灿的绒毛一样温润柔和。他皱眉思索的样子仿佛有许多烦恼,却总是用一句“你知道就好”来作为总结,便抛到一边。
也许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压根都是他的真心话?
阿常感受到她的目光,侧过脸来,朝她淡淡一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就是这个笑容原先还不觉得,此时却分外熟悉这分明是她的笑容,对着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的时候才有的笑容原来…他竟然只是一直在模仿她的表情?
这样的认知到达触觉神经的时候,她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
她亲近自己这一世的家人,所以,他对她家人的表情便比旁人多些,也更温和更有耐心。她并不喜欢亲近他的王妃母亲,于是他对他母妃还及不上蓝家人,甚至趋于冷淡她对六皇子心中有忌讳和愤懑,他便讨厌她和六皇子接触…她一直以为是他太过在乎自己的缘故,却从没有想过,他有可能是在学习她对各个人各种不同的表情
就如同稚儿学步一般
这些人,无论是亲人还是仇人,无论是平明百姓还是王孙权贵,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分别
“阿常,你…”她望着他微笑的脸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心中鼓噪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不安,望向他一如往常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却突然发现是如此清澈“你真的喜欢我么?”
阿常一怔,歪着头看了她片刻,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有此一问,半晌方才哑然失笑。
这一笑,却是自然了许多,他真的在笑,笑的那么开心,那么恣意。他声音明朗动人,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呵呵”出声。不一会,他甚至笑的前仰后合,伏在了马背之上,抽动肩膀,闷哼出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心中蓬勃的笑意一般。
连前后的护卫们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带着一丝惊异的目光瞅了他一眼。
靖王世子,从不曾如此开怀大笑过
锦甯却只是执拗的看着他笑,等待着他的回答。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虽然她接受了阿常的“求婚”,并不是因为知道他有多么“深切”的爱着自己,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合适的对象而已,但是,既然他曾经说了喜欢自己,那么她就需要一个真正的答案。
阿常笑了很久,久到都有些累了。他重重的呼着气,单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揉动着笑的有些僵硬的面皮,感觉好受些了,方才回头白了她一眼:“你在想些什么啊,我的小甯儿?”
他他他…算是在说甜言蜜语嘛?虽然不怎么动听,但那一声“我的”,却让蓝锦甯在须臾之间便脸颊红透,仿佛是天边的云彩遮住了她的面颊一般
“原来你方才看到我的心意,”阿常瞄了一眼脸染红霞的少女,心中只觉得无比畅快。“我这般是不是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呢?我的小甯儿?”
锦甯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正因为明白,而有些恼羞成怒。
她是天底下最笨的傻蛋,居然会觉得这吖是在学她待人的表情
还有一分被人看穿了心底心思的羞惭,真横不得收回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恨不得将脑海中流转过的念头一一清洗掉,才能叫她觉得不那么丢人
恨恨的瞪了兀自瞅着她笑的阿常一眼,只觉得他上扬的嘴角是那么的欠扁,恨不得一巴掌扇没了才好。“什么你的我的,谁是你的小甯儿,少在那边胡说八道了,哼”
飞快的放下帘子,锦甯俯身把脸埋在怀中,用手捂住了耳朵。
可是一声声晴朗悦耳的笑声还是不停顿的传入她的耳中。
她竟然在担心她在担心阿常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只是因为义务,只是因为她是阎罗交给他的责任
满是懊恼的鸵鸟甯真是恨不得马上给马车车厢底下打个洞,好让她逃离这儿。
还好还好,丫鬟们都不在,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阿常和她的对话旁人也听不去,总算不是太过丢脸,不然她真的要“无言以对江东父老”了。
鸵鸟甯当然不知道,在她放下帘子的一瞬间,阿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让那些偷偷看他的护卫和丫鬟们忽然觉得,方才那酣畅淋漓的笑声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对错又如何呢?
真假又如何呢?
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即便是经历视作炼狱的轮回,我也甘之如饴啊
我的小甯儿…
正文 201.流言
终于回家了
近乡情却这个词,实在不适合用在蓝锦甯这小丫头的身上。在远远瞧见城门的那一刹那,似乎浑身的细胞都舒坦开了,每一个毛孔都肆意的呼吸着属于京畿的空气,恨不得将那一切全都揉进骨头缝里去才好
虽然在雁乐也是好吃好喝好玩好山水的供着,上上下下恨不得拿她当菩萨似的供起来,可是说起来,终究不是她的地方啊哪怕那一大片富饶的土地早几年就划归倒她的名下,也没能让她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归属感。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固国公蓝府可不是一般的狗窝啊
有亲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一连几日,都是好天气,他们一路顺风顺水,一点儿也没耽搁。一来日子已经有些晚了,途中因为暴雨还耽搁了几天,若不快些,只怕家人要担心。二来,郡主似乎跟世子爷杠上了,一路上气氛诡异,气压极低,让大部分人都不敢出声,只有闷头赶路。
“多谢世子哥哥。”锦甯挑眉接过阿常递来的水袋,面上没有一点异常的地方。可是那一声声的“世子哥哥”,生生让姚黄魏紫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郡主待靖王世子本就亲热,可一直以来都是叫“阿常哥哥”居多。偶尔能冒出一两次的本名来,却多是讲正经事的时候。而唯有她生气或是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叫他“世子哥哥”。
世子又是怎么惹毛了郡主?
再瞅瞅梁乐祥,还是和平常一样啊偶尔施舍个笑脸给他们,也已经习惯了,不再觉得惊讶了。心情好还不许人乐?压根看不出来半点吵架的迹象。
眼看快到了,这一个还是“危险勿近”的模样,一个则不露痕迹,真让人纠结。
京畿城门前,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女正仰首盼望,也不晓得她在盼些什么。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斥着期待与焦急,却只是定定的站着,也不来回走动也不向人询问,仿佛她要坐的只是等待等待再等待。若非是那少女年纪尚小,只怕会让人误以为是某个痴情的少女正盼着情郎归来
少女生的美貌,又有华服相映衬,更是显得精致妍丽。不乏有那不怀好意的地痞或是纨绔二世祖们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流露出一丝遐想或是垂涎,却并没有敢真的上前搭讪。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不过,瞧见那少女身后几尊活像木头人似的护卫没?早在几天前,只里面的大半人都已经吃过他们的苦头,哪里还敢再犯。就是用目光偷偷撇上一两眼,也不敢太过恣意放肆,生怕过火的目光会将木头变身为恶狼,将他们一顿好打。
瞅瞅他们那精壮的身形,高大威猛的外表已经满脸凶悍的杀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护卫,而是那种能搏命的狠人再衡量一下自己的小小身板,他们这些只会一点点花架子的纨绔与那些素来只会肉搏的地痞,哪里经受的住这样一群如狼似虎的护卫?
再一打听,就连那些喜好美色,有些怪癖的达官贵人们不约而同的收了心思,甚至还庆幸自己没有出手——原本以为能凭自家的势力抱得小美人归的怪叔叔们,狠狠的抽了口气,掉头就走
这可是固国公府的二小姐蓝老将军,国公大人最最疼爱的重孙女儿之一如今的大梁谁人不知,蓝锦甯蓝锦曦姐妹俩个是蓝老爷子的心头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要是敢碰了她一下,只怕全家上下都得赔进去,还是永不翻身的那种
只是,蓝家二小姐为何会守在城门口这人群密集的地方?还是一连数天风雨无阻的出现
她在等谁?又是谁,能让这位身份尊贵的姐儿这样干等了好几天,还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
如果那人再不出现,只怕皇长孙的绿帽子就要被整个京城人传遍了。不过梁和儞本人倒是显得很无所谓,户部没事儿的时候,他未来的泰山大人也会批准他提早“下班”,到城门口陪着他家小未婚妻一块儿等
有人说,这是皇长孙不死心,要等未婚妻子回心转意,甘愿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却不知道那妇人一旦变心,却断然不会回头,白白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还有那个把看不过去的言官,言辞激烈的上书指责蓝正杰教女不严,其女有违女德,败坏民风。又说蓝家以庶为嫡,伦常有失,显然家风如何如何的不好等等。笔锋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暗暗指向蓝老爷子,令人扼腕不已。
若是不提嫡庶,倒是一道完美的折子,就算最终发现是弄错了,也可以随意推脱。可这般露骨的指了出来,看似戳了蓝家的脊梁骨,却更是戳了宸帝的脊梁骨。
他知道蓝锦甯是庶女,可架不住那孩子讨人喜欢啊小时候可爱滑溜的像个小泥鳅,让人爱恨两难又恨不起来。长大了倒是乖巧了,可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个安分的,可偏偏不知情的人都觉得,这娃低调的很
要真低调,为啥她比他这个皇帝还要为人所熟知呢?
蓝锦甯啊蓝锦甯,乃个娃都躲到雁乐那地方去了,怎么还有人惦记着呢?
宸帝拉长了脸当庭驳斥了那言官“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把折子扔回了人家脸上,要他“闭门思过”。没过多久,可怜的言官大人就被发配到户部当笔帖式去了。
言官大人差些泪流满面,户部可是蓝正杰的天下啊自己诬蔑了人家俩个女儿,这下落到他手里,还不是羊入虎穴,送菜送到家门口?
当然,除了这位倒霉的言官中枪之外,一些出声附和的、不那么重要的小官儿,也或多或少的被清理掉了一些,一时之间,流言更甚。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堵不如疏,疏不如导。一味的掩饰掩饰再掩饰,只会让人更加笃定自己猜测的真实性,从百分之一,涨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于是梁和儞那悲催的,就成了众人口中的“痴情皇孙”“一根筋”。
情深意重的幻影在众多千金小姐,闺阁少女心中种下了不可磨灭的好印象。谁不希望有这样一个大好男儿为自己神魂颠倒啊即便到了这般地步,都是痴心不改。一个个的纷纷不约而同的将他幻想成了情场失意的过儿,闻着伤心见者流泪,恨不得一个个的扑上前去安慰他,告诉他,奴家愿做你的姑姑。可惜人家压根不领情,仍旧一往情深的往那“不知好歹”的“女人”身边凑,整一个痴情王子的美好形象
梁和儞小盆友便有了新的烦恼,他实在有些受不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整天用各种各样的“巧遇”或是“拜访”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家中,每每看到自己,无一不是一副同情怜悯的眼神,又深情凝望着自己。
让他宁可天天陪着曦儿蹲城门,都不想要回家
可他的避让,又成了“一往情深”的明证。
多么痴情专一的好儿郎啊若果他爱慕的人是自己,如果他从小定亲的人是自己…奴家一定不负他
陷入爱恋中的少女们忧郁又唯美的遥想。
至于六皇子…成了亲的男人都是打了折扣滴…
因此,当蓝锦曦闪亮着星星眼泪汪汪的越过阿常世子扑进自家姐姐怀里那一幕被传开之后,无数怀着美丽梦的少女们,终于清醒了。
原来,蓝二小姐日日等待的那个人,竟然是她的姐姐
都怪蓝锦甯离开的太过低调了,竟然有多半的人都不知道,她出远门了。
为什么不是真的变心了呢?那么她们不仅有机会打压一下春风得意的蓝家双姝,也代表着皇长孙大妃的位置又空了下来,这个位置,谁家妙龄不眼红?
当然,许是因为隔得太久,大家有意无意的遗忘了一件事情。
皇长孙与固国公家二小姐的婚事,是打蓝锦曦一出生就由宸帝赐婚的,如果锦曦真的有了旁的心上人,蓝家又怎么可能任凭她这般守在那人来人往之处,让人品头论足?
所以,好奇心害死的,也许不止是猫儿。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曦儿好想你哦”蓝锦曦小猫似的在锦甯怀中蹭了蹭,撒娇道。
锦甯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看了看四周,挑了挑眉:“就你一个人?”
锦曦掰着指头:“娘亲在家守着大嫂,爹爹和大哥上朝去了,二哥去了国子监,弟弟们去书院了,宜儿跟着太爷爷和爷爷一早去了宗祠…”
这小丫头,分明知道她不是问这个,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要不要把我房里的琴棋书画去了哪儿也说一遍啊?”小样儿,跟她耍滑头?
锦曦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随意的指了指墙根边上的几个木头,一二三四五六七,翘起小嘴:“喏,都在那儿呢”怎么好像多了一个?
小脸陡然一红,梁和儞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
锦甯冲皇长孙笑了笑,又对锦曦道:“还不快站好,看你这懒样儿,都快扒在我身上了。”
锦曦吐了吐舌头,乖乖的站直了身子,却还是勾住了锦甯的手臂。
“姐,我真的想你了嘛,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回头再与你说,我们先回府”锦甯捏了捏她的脸,警告的看了她一眼,那厢便立即乖觉的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又瞅见梁乐祥,不禁讶异的道:“世子哥哥,你怎么和我姐姐一块儿回来了?”
听听,这声世子哥哥叫的才是真的舒坦,温温柔柔亲亲热热。不似蓝锦甯那般,咬牙切齿的似乎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似地,渗的人骨子里头逗冒着寒气。
“正好遇见了,就一起回来了。”不待阿常开口,锦甯便张口说道,旋即干脆利落的拉了锦曦上马车,放下车帘,又让叶岚同守在那边的皇长孙与六根木头说了声。
马车载着姐妹二人扬长而去。
梁和儞张口结舌的看着蓝锦甯二话不说的带走了自己的未婚妻子,而他连半句话都没说上。
他一下朝便巴巴的赶了来,还不就是图能跟曦儿多呆一会?
虽然他心里明白,锦曦在这里本就是等蓝锦甯来着,可还是止不住的有点小幽怨。他可不是梁乐祥,能随意的追着心上人到处跑,虽然两个人在一个京里住着,可见面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为啥?还不就因为他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窝在一块玩儿了…
“堂叔。”无奈的苦笑了下,肩膀都耷拉了下来。转而看向同样被抛下的梁乐祥,见他淡淡的瞅着自己,却仿佛不似从前那般冷漠了。其实他们二人年岁差的不大,只是辈分却差了一截,一句“堂叔”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侄儿送你回去”
总不能他都来了,却让梁乐祥一个人回府?这要看到有心人眼里,还不成了他只顾女色,却不在意亲情,心性薄凉了?他的小脊梁可扛不起那样沉重的非议。
皇家本就有薄凉的名声是不假,可人家薄凉人家的,和他可没有半点干系。
“行啊,走。”梁乐祥几不可见的笑了笑,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也是为了你们好,到底是皇城底下,流言蜚语越少越好。”
他这算是在劝慰自己么?
梁和儞苦笑,这几天的流言蜚语还少么?他都有些不堪其扰了好不好父皇如果会在意这些,只怕早就发怒申饬蓝家了,还能放任曦儿在这里死守?
再者,他们可是正经的未婚夫妻,别人还能怎么着?倒是梁乐祥和蓝锦甯…梁和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堂叔,依侄儿看,要担心的只怕另有其人。”
明明白白的意有所指,不过他显然选错了对象。不管阿常是粗神经还是装不明白,他是不可能会在意这些的。耸了耸肩,回了他两个字:“也许。”
梁和儞立时无言,方才想起来,他这位小叔叔,可是个从来不在意旁人说什么的主。
正文 202.命中无子
固国公府。
四个鎏金大字就如同门神一样让人心生怯意,不管是不是熟悉这家人,大伙儿还是乐意将这一家放在嘴上唠唠。哪怕说来说去总是那么几个人,那么几件事,也依然乐此不疲。
守门的护卫精神抖擞的站着,年复一年的坐着同样的工作,却从不觉得枯燥。迎向路人扫来时那艳羡的眼神,他们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为蓝老爷子看家护院,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正院里,两个妇人相对而坐,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中年美妇满脸笑意的瞅着挺着圆滚滚肚皮的媳妇儿,牙不见眼的笑着。一旁仆妇模样的人匆匆过来,递过一件精致的坎肩。
“绮儿把这披肩裹上,虽说还没凉透,但你身子笨重,小心着凉。”王氏看了看天色,倒是已经不晚了,曦儿那丫头估计也要回来了,肯定又要失望而回再好一通的咕哝。看看儿媳妇,总算家里还留着个人,不然习惯了热热闹闹的,这会真是有些冷清了。
“娘,甯儿快回来了?”梁微绮没有拒绝,任婆婆亲自为自己披上坎肩,心中柔软。抚了抚肚皮,想着即将出世的孩儿,脸上笑意便浓了起来,说道:“不知道小家伙等不等的急她回来呢锦甯可是说要看着他出生的。”
“这都足月了,可说不准。”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了,府里该备下的都备下了,稳婆和医婆也都已经找好了,都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娴贵妃娘娘赏下的,用着放心的很。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了外头有名的接生婆娘坐镇。这儿媳可是公主,自然要力保万无一失。
娴妃在六皇子大婚时晋为娴贵妃,倒算是双喜临门了。如今都改称娴贵妃娘娘,封号贵妃可是位比皇后的,着实把皇后娘娘给气的不轻。若非皇帝没有坚持让皇后在封妃大典上行平妻之礼,只怕能把皇后气出病来。
想到出门许久未归的女儿,王氏却是摇头道:“那丫头的性子想来随意,只怕是玩疯了,不然早该回来了。”其实半个月就接到了锦甯说要回府的书信,算算日子前两天就该到的。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居然还没有回来。他们倒是笃定锦甯必然不会出什么事儿,可是说不担心,心里又着紧的慌。甯丫头虽然自小聪明仔细,可谁没个意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