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二郎笑意微敛,与盛大郎交换了一下眼神。
什么时候开始,表弟对骆表妹这么有心了?
盛三郎却没想这么多,搂着骆辰肩头笑道:“那我今日可要吃好喝好,等出了门就没这么舒坦了。”
花厅已经摆好了饭,几人才一踏入就闻到了香味。
“什么菜这么香?”盛三郎动了动鼻子。
“几位表哥坐。”
盛大郎四人落座,接过小厮奉上的手巾净手,眼睛不由自主往饭桌上瞄。
这不怪他们迫不及待,实在是那香味太勾人。
那种炸透的辣椒与花椒混合的香味霸道刺激着他们的嗅觉,使人不自觉咽口水。
骆辰笑了笑,亲自揭开其中一个浅瓷盆的盖子,里面一条完整的鱼浸在红亮的油汁里,其上错落撒着红艳艳的辣椒与翠绿葱段。
看到这道菜之后,盛大郎几人反而有种辜负期待的感觉。
金沙地处南方,鱼是饭桌上常见的一道菜,想做得出众可不容易,何况这道菜鱼身完整,恐怕很难入味。
骆辰嘴角挂着浅笑:“几位表哥尝一尝这鱼怎么样。”
几人很给面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然后便愣住了。
鱼肉细嫩,鲜得舌尖都打颤,偏偏每一丝鱼肉都吸足了辣椒与花椒激发出来的油香。
鲜美又入味,这似乎有些对立的两个长处在这道鱼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盛二郎不由喃喃:“这道红烧鱼绝了……”
骆辰笑看他一眼,纠正道:“这不是红烧鱼,而是炝锅鱼。”
盛二郎还想再与小表弟就这道炝锅鱼讨论一番,却见对方突然变了脸色。
他低头一看,不由大怒:“老三,你吃鱼都不吐刺的吗?”
才说两句话的工夫,半条鱼没了!
风卷残云之后,桌面上碗盘一片狼藉,那壶酒却还没人动。
盛三郎摸着还没吃饱的肚子,巴巴问:“表弟,你这桌席面是在哪儿订的?五鲜斋还是一品居?不对不对,他们那里做不出来这个味道,除非最近换厨子了。”
少年扫几位表兄一眼,笑吟吟道:“这桌菜啊,是我姐姐做的。”
呵呵,只有他嫌弃骆笙的份儿,还轮不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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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表妹的心情
骆表妹做的?
离开骆辰院子的兄弟四人吹着夜风,陷入了怀疑人生。
盛四郎脸皱成一团:“大哥,你们抓阄不带我,是不是早知道骆表姐做菜好吃?”
“少胡说!”盛二郎拍了盛四郎一巴掌,摸着下巴对盛三郎笑了笑。
盛三郎一脸警惕:“笑什么?”
盛二郎伸手勾住盛三郎肩头,笑嘻嘻道:“三弟,我忽然觉得凭抓阄把送骆表妹进京这么重大的事定下来太草率了,要不咱们抽签?”
盛三郎翻了个白眼:“想都别想。”
骆表妹做的炝锅鱼太好吃了,别说只是送骆表妹上京,就是让他娶骆表妹都可以考虑——不考虑了,他愿意!
花厅中,扶松收拾着满桌狼藉,掂了掂酒壶:“都没喝多少呢。”
骆辰笑笑,没应声。
扶松来了好奇:“公子,您请几位公子吃酒,是想让三公子好好关照表姑娘吧?”
“你不必操心这个。”少年绷着脸,负手离开了花厅。
庭院中一片寂静,橘黄的灯光四散开来,笼罩着生机勃勃的翠竹。
骆辰在院中立了片刻,勾唇笑笑。
他请几位表哥吃酒,当然是想让他们后悔啊。
哼,谁让他们轻视他姐姐!
想到骆笙,少年嘴角笑意顿收,转而生起闷气。
说走就走,还是那么任性。
翌日是个晴天,一清早金沙的街头巷尾就热闹起来。
盛府大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头一辆供人乘坐,后面那辆则装满了物什。马车旁站着七八个护卫,正等着主子们道别。
“笙儿,以后得了闲记得回来看外祖母。”盛老太太领着一群人把骆笙送到大门口,拉着骆笙手腕依依不舍。
骆笙微微颔首:“会的。外祖母回屋歇着吧。”
“一定得来啊。”盛老太太眼角湿润了,依然拽着骆笙不放。
大太太忙劝:“老太太,让表姑娘趁早赶路吧。”
表姑娘万一不走了可咋办啊!
盛老太太这才松开手,掏出块手帕擦眼泪:“走吧,路上注意安全,等到了京城给外祖母写封平安信……”
听着盛老太太滔滔不绝的叮嘱,大太太与二太太面面相觑。
看老太太这意思居然是真伤心?不应该啊。
虽说这么想有些不合适,可她们一想到表姑娘要离开都想放鞭炮了。
骆笙对盛老太太等人福了福身:“这些日子给外祖母、大舅、大舅母、二舅母添麻烦了。”
盛老太太还在抹眼泪。
盛大舅温声道:“本该舅舅送你,奈何脱不开身。”
他说着扫一眼换了一身崭新衣裳的盛三郎,换上严厉语气:“路上照顾好你表妹,若是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盛三郎笑容灿烂:“大伯放心吧,我一定把表妹平平安安送到京城。”
二太太恨不得扇儿子一巴掌。
摊上这么个苦差事,这傻儿子为什么瞧着眉飞色舞?
骆笙再对盛大郎几人行了个平辈礼:“也给表哥们添麻烦了。”
盛大郎还礼:“祝表妹一路顺风。”
盛二郎轻咳一声道:“要不还是我送表妹吧,三弟到底年轻——”
盛三郎险些一拳打过去,瞪眼道:“不行,说好我送的!”
大太太与二太太呆了呆。
今日老太太与大郎几个都不对劲,莫不是中邪了?
骆笙目光从盛佳玉面上掠过,看向一言不发的骆辰。
十二三岁的少年如一杆幼竹,挺拔青翠,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倔强。
出现还是会出现的,但他打定了主意不搭理骆笙。
骆笙走过去,语气温柔:“你记得吃药。”
骆辰偏开脸。
“那我走了。”骆笙不以为意,转过身去。
要说深厚的姐弟感情,原本的骆姑娘都没有,她就更没有了。不过骆辰能跳湖救姐,那她就会把他当弟弟待。
见骆笙居然真要走了,骆辰不由喊道:“你等等。”
骆笙看向他。
少年一脸严肃:“别再惹祸被父亲送回来了。”
她不在意,他还要面子呢。
“知道了。”骆笙笑了笑,抬手揉揉少年的头。
骆辰皱着眉没有躲。
盛佳玉站在大太太身边,眼睁睁看着骆笙带着红豆钻进车厢,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闹了那么多不愉快,她与骆笙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走吧,走了后盛府就能恢复如常了。
马车踏着晨曦驶过苏府门口,正赶上苏曜出门。
骑在马上的盛三郎向苏曜打了声招呼:“苏二哥,去书院啊?”
与盛大郎、盛二郎一样,苏曜同样在备考今年秋闱。
“嗯。盛三弟这是——”苏曜视线从青帷马车上掠过。
盛三郎露出个笑脸:“我送表妹回京。”
苏曜闻言表情尚无多少变化,身后书童已露出诧异神色。
天啦,对他家公子心怀不轨的盛府表姑娘要回京了!
“那就祝盛三弟一路顺风。”苏曜拱了拱手。
“承苏二哥吉言,等回来咱们一起喝酒。”盛三郎一夹马腹,追上了未曾停留的马车。
“谢天谢地,那个骆姑娘总算是走了。”书童满心欢喜。
苏曜面无表情盯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许久,才淡淡开口:“不要多话。”
只是回京,早晚还会见面的。
骆笙的离开如同石子投入湖中,荡起一阵涟漪之后终究散去。
不过据传盛老太太舍不得外孙女走,哭湿了两条手绢。
当然,这种谣言没几个人信就是了。
出了金沙县,一连赶了几日路,盛三郎由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变成了深深失落。
表妹做出各种美食犒劳他的胃这种好事压根没发生!
这日马车停在官道旁歇脚,喝着路边茶棚里涩口的茶水,盛三郎终于忍不住试探:“表妹,听说你会做饭。”
骆笙并未否认:“会做。”
盛三郎露出个讨好的笑:“表妹怎么不露一手呢?”
看骆表妹这几日粗茶淡饭吃得比他还自在,完全不像能做出那道炝锅鱼的人。
不行了,想到炝锅鱼就要咽口水。
骆笙微微转眸看着盛三郎,道:“我一般只在心情好的时候做饭。”
盛三郎眼一亮:“表妹今日心情如何?”
骆笙视线投向前方,淡淡道:“一般情况下,我心情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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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回家
怎么可能心情好呢?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她恐惧、忐忑、急迫,又抱着一丝侥幸,唯独没有高兴。
盛三郎被噎个半死,干笑道:“表妹真会开玩笑。”
可迎着少女幽潭一样的眸子,盛三郎笑不下去了。
骆表妹看着……好像真的不高兴。
可这是为什么,能回京不该高兴么?
“那……表妹为何心情不好?”
骆笙没办法回答盛三郎这个问题,遥遥瞥了一眼前方:“我想在南阳城玩几日。”
南阳城?
盛三郎不由皱眉。
南阳城虽然是下一个歇脚处,可没必要逗留几日吧?
“表妹不是急着回京么,为何要在南阳城玩?”盛三郎心直口快,有疑惑就问出来。
“一直赶路有些烦了。”
盛三郎眨眨眼:“那表妹在南阳城休息几日,心情是不是就好了?”
要不是为了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炝锅鱼,他一个大男人会在乎表妹的心情么?
必然不会啊!
盛三郎为自己感到一阵心酸。
骆笙见盛三郎如此执着于她的心情,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对方心思,遂道:“我在南阳城玩几日,不管心情会不会好,都会为三表哥做一道菜。”
她喜欢平等交换,盛三郎给她提供方便,那她便以一道美味回之。
盛三郎喜上眉梢:“那就说定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看着盛三郎伸出来的手,骆笙牵了牵唇角,伸手与之击掌:“自然不会食言。”
少女柔软的指尖微凉,却让盛三郎火烧般移开了手。
耳朵泛红的盛三郎抬眼望天。
一时忘了表妹是女孩子,表妹该不会以为他想占便宜吧?
再看骆笙垂眸平静喝着粗茶,盛三郎又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咳咳,或许是他被占了便宜也不一定……
不过他也不介意就是了。
盛三郎越想,耳根越红了。
红豆翻了个白眼。
这傻大个脸红个鬼啊,这点美色以为能让她们姑娘心动?
“走吧。”骆笙起身向马车走去。
红豆钻进车厢坐在骆笙身旁,察觉自家姑娘越发沉默。
“姑娘,您怎么了?”
“想家了。”骆笙合上眼,“到了南阳城叫我。”
睡一觉后不管怎样都有个答案了,而不是一路纠结忐忑到令她窒息。
车厢中再次恢复了安静,伴随着枯燥的车轮吱呀声,淡淡熏香令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减缓了速度,红豆探头往外看了看,欢喜道:“姑娘,南阳城到了!”
骆笙攸然睁眼,往外看去。
前方是一座庄严古朴的城,城墙斑驳,门楼高阔,“南阳城”三个大字就这么突兀闯进了她的视线。
这一刻,骆笙热泪盈眶。
南阳城,镇南王府,她终于回家了。
见骆笙落泪,红豆有些慌:“姑娘,您怎么哭了?”
骆笙把眼泪逼回去,淡淡道:“只是风大迷了眼。三表哥,我们进城吧。”
一行人很顺利进了城,骆笙下了马车,默默走在街上。
盛三郎走在骆笙一旁,好奇打量四周:“城倒是不小,却一点不热闹。”
对于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少年来说,这座透着几分落寞的城池无疑令他失望。
骆笙一言不发往前走,每迈出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
南阳城乃镇南王府所在,在她记忆中一直是热闹的,喧哗的,朝气蓬勃的,而不是如眼前看到的这样,明明来往的人不少,却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仿佛整座城池的调子都是沉重的。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南阳城。
骆笙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直直望着某处。
盛三郎往那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府邸,大门上了锁,门前两座石狮子沉默矗立着,落满灰尘的狮身无声向来往行人诉说着这座府邸的破败。
骆笙盯着门前本该光亮此刻却呈现出暗红色的青石板路发呆。
一个行人从骆笙面前走过,被她猛然拽住衣袖。
那是名年轻男子,被骆笙突然的举动骇了一跳,待要叱骂却撞进了少女美丽而哀伤的眼睛。
骂声被年轻男子咽了下去。
“这是哪里啊?”少女轻声问。
年轻男子看一眼破败的王府,面色微变:“这是以前的镇南王府,小娘子最好别靠近这么晦气的地方。”
“晦气?”
“可不是晦气么,听老人们说以前的镇南王私通敌国犯下谋逆大罪,全府上下几百口全被处决了,过了这么多年青石板还是红的呢——”
刺啦一声,年轻男子的衣袖被拽断一截。
年轻男子盯着少女手中的半截袖子傻了眼:“小娘子这么心急不好吧……”
虽说这小娘子十分美貌,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舍妹顽皮,兄台不要与她计较。”盛三郎一见情形不对,忙把一角银子塞进年轻男子手中,把人打发走。
骆笙依然呆呆立着,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年轻男子的话。
私通敌国,谋逆,全府上下几百口被处决……
一股腥甜涌上喉间,让她的眼睛变得模糊,开始看不清那近在咫尺的府邸,更看不清那暗红色的青石板路。
“表妹,你怎么了?”
骆笙没有回应,径直走向马车。
眼见骆笙的身影消失在车厢门口,盛三郎一头雾水看向红豆:“你们姑娘究竟怎么啦?”
看着心情十分不好的样子……
红豆想了想,道:“大概是城破,宅子破,人也丑,太失望了吧。”
盛三郎默了默。
除了这小丫鬟说的,似乎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那他们到底要不要在南阳城留宿呢?
看一眼天色,盛三郎有了决定:罢了,天都不早了,还是勉强住下吧。
打听到城中最好的客栈,一行人赶了过去。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骆笙却迟迟没有从马车中出来。
盛三郎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坐在车厢外的红豆。
红豆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看她干什么,没见她都被姑娘赶出来坐了吗?
盛三郎隔着车窗帘咳嗽一声:“表妹,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那咱们就继续赶路吧。”
怎么突然就不出来了,女孩子的心思都这么难猜吗?
不知过了多久,绣着竹纹的淡绿帘子掀起,骆笙低头下了马车。
她走到盛三郎面前,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我很喜欢,就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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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郡主真傻
暮春的南阳城沐浴着暖风,处处可见的团团花簇给这有些沉闷的城池平添了几分明丽。
骆笙穿梭于人流中,平静而沉默。
走在一旁的盛三郎时不时投来疑惑的眼神。
总觉得骆表妹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出缘故。
盛三郎鲜少与女孩子打交道,完全不知该如何改善这种状况,不知所措间瞥见一名小贩叫卖糖葫芦。
一串串冰糖葫芦插在草木棒子上,阳光下晶莹闪烁,煞是诱人。
盛三郎大步走过去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把其中一串递到骆笙面前。
骆笙驻足看着他。
少年面上挂着明朗的笑:“表妹吃糖葫芦吧,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骆笙沉默片刻,伸手把糖葫芦接过:“多谢表哥。”
盛三郎脸上的笑更灿烂:“不谢,表妹喜欢就好。”
他说着,把另一支糖葫芦塞给了红豆。
红豆大喜。
一支糖葫芦她虽然不稀罕,但被人记着总是令人欢喜的。
嗯,三表公子是个好人。
“能不能再拜托表哥买些东西。”
看一眼少女手中握着的糖葫芦,盛三郎就差拍胸脯了:“表妹要什么尽管说。”
糖人,零嘴,还是胭脂水粉?
“我想要一些烧纸。”
“烧,烧……烧啥?”盛三郎险些被口水呛到。
是他听错了么,烧鹅?
“祭奠用的纸钱。”
盛三郎缓了缓,才艰难开口:“表妹啊,你要纸钱干什么?”
骆笙垂眸给出答案:“祭拜我娘。听外祖母说我娘当年出阁,曾因身体不适在南阳逗留了一段时日。我站在这里,想到我娘曾经身处同一个地方就悲从心生,想给我娘烧些纸钱聊表孝心。”
“原来是这样。”盛三郎眼中露出同情,终于找到了骆笙自从进了南阳城就心情不佳的原因。
表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说起来怪可怜的。
“表哥可愿帮忙?”
“当然没问题!”
骆笙冲盛三郎微微屈膝:“那就劳烦表哥了。我带红豆去那边的脂粉铺子逛一逛,等到傍晚与表哥在客栈碰面。”
盛三郎张了张嘴。
他没说与骆表妹分开啊,毕竟骆表妹的安全还要由他负责呢,那几个护卫可都留在客栈没带着。
见盛三郎不语,骆笙蹙眉:“表哥想与我一同逛脂粉铺?”
盛三郎猛摇头:“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表妹去逛吧,我这就去给你买东西。”
骆笙满意弯了弯唇:“那就晚上见。”
支走盛三郎,骆笙带着红豆直奔一家成衣铺,不多时街头便多出一名带着小厮的少年。
少年眉眼精致,却因肤色微黑让人乍一看普普通通。
“姑娘,咱们穿成这样是要去逛妓馆吗?”红豆压低声音,满是兴奋。
就是在京城姑娘都没带她逛过青楼呢,想想还真是期待呀。
骆笙深深看了红豆一眼。
说真的,她都有点羡慕骆姑娘了。
身边丫鬟能把逛青楼看得这么理所当然,可见骆姑娘活得多么随心所欲。
“只是随意走走。”
骆笙带着红豆从街头走到巷尾,从东街走到西街,踏遍大半个南阳城,撞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乞丐正被几个乞儿围殴。
“再不松手就打死你个老东西!”
老乞丐怀里搂着某物,闭着眼任由几个乞儿拳打脚踢。
“红豆,去把那几个乞儿打发走。”
红豆撸撸袖子就要过去,被骆笙拦住。
“姑娘放心,这种小乞丐婢子一个人可以打五个。”
骆笙摇摇头:“我是让你给他们一人几个铜板打发走。记着,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不要用拳头。”
“婢子明白了。”
眼见几个乞儿得到铜钱一哄而散,骆笙走了过去。
老乞丐吃力抬头,干枯的唇嗫嚅:“多谢公子……”
骆笙示意红豆把老乞丐扶起来,带到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喝茶。
老乞丐把茶点塞得满嘴都是,噎得直翻白眼,猛灌了一瓷缸茶水才缓过来。
“他们打你,就是为了这半个鸭腿?”骆笙开口问。
被老乞丐护在怀里的是一个破瓷盆,里面放着半个颜色有些发黑的鸭腿。
老乞丐点点头。
“家父曾来过南阳城,对我说此地家家生活富足,路不拾遗,鲜少见到乞儿,怎么——”
老乞丐看骆笙一眼,叹了口气:“令尊一定是很多年前来过的吧。”
“是啊,有十几年了。”
老乞丐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含糊道:“现在的南阳城不是十几年前的南阳城了。”
“怎么说?”
老乞丐灌几口茶水,不吭声了。
红豆眼一瞪:“你这老乞丐,和我们公子卖什么关子!”
“不是卖关子,是说不得……”
骆笙以衣袖遮挡推过去一角碎银,面上不动声色:“十几年前的事了,就是当时说不得,现在也能说得了。老伯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镇南王府惨遭灭门横祸,只要南阳城的老人没死绝,恐怕就没有不知道的。
老乞丐飞快把碎银收起来,总算开了口:“以前南阳城归镇南王管,十二年前的一日镇南王府被官兵围住,足足杀了一夜才停下。南阳城的人……总之从那之后上头就不待见南阳城,时日一久就成了今日这般光景……”
骆笙静静听着,明白了老乞儿话中之意。
从大周开国她的父祖就是镇南王,一代代把封地特别是镇南王府所在的南阳城经营得繁华富饶。南阳城百姓大半心向镇南王府,而这是被朝廷不喜的。
一座受冷落的城池,慢慢走向衰败也是必然。
“好好的怎么去谋逆呢。可怜王府上下几百口都没了,就连那日出阁的郡主都没活下来……”
骆笙拢在袖中的手用力攥了攥,平静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既然王府犯了大罪,郡主又怎么可能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