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梅竹马有尽头

“三妹?”程瑶愕然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程微,脸上惊慌一闪而逝,快得令人捕捉不见,随后急切地道,“你听我解释!”
“好。”程微咬了唇,控制着微颤的手,艰难吐出了这个字。
程瑶眨了眨眼,有片刻的失神。
这情况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程微不该疯狂的说着“我不听!我不听!”掉头跑掉吗?
“二姐,我在听。”程微说得又快又轻,说完吸了吸鼻子,她怕说得慢了,就忍不住哭出来,可是,她已经够狼狈,不需要再哭鼻子让自己更狼狈了。
程瑶回了神,抿了抿唇道:“三妹,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我对止表哥并无男女之情,我只是把他当哥哥…”
程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就在刚才,止表哥亲口对她说,只把她当妹妹,现在,二姐又对她说,只把止表哥当哥哥。可是,他们两个说的这些话,都不是她想听的!
“二姐。”程微轻轻喊了一声,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程微的语气很轻柔,很认真,完全不像她平日直来直去的样子,程瑶不由慎重起来,语气里隐藏着小心戒备:“三妹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和你说。”
程微匆忙低下了头,把涌到眼角的泪意逼退,声音低的几乎难以分辨,程瑶却听得清清楚楚:“二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好脾气?只要我想要的,你就一定会答应?”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察觉到程瑶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浑身一颤,咬了牙继续道:“所以,我才骄纵任性又霸道,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么?”
韩止那些话,一字一句,字字如刀。程微想,她今生今世是忘不了了。
“没有,我不委屈!”程瑶忙道,按在程微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程微觉得有些吃痛,却并不在意,抬了头直视着程瑶:“那二姐告诉我,我是不是很骄纵,是个让人讨厌的女孩子?”
那一刻,望着这双清澈如水晶的眸子,程瑶许久以来坚如磐石的心忽然晃动了那么一下下。
她想,若是她生来不是怀仁伯府的庶女,不需要争,不需要抢,就有高贵的出身,显赫的外祖家,或许,她和程微,也是能成为朋友的吧?
她刚刚做好了被痛骂质问的准备,却没想到,程微问的和韩止半点无关。程微在意的事,永远是别的女孩子嗤之以鼻的事,而别的女孩子在意的事,却是程微从未放在心上的事。
程瑶忽然悚然而惊。
所以,容颜鄙陋的程微,名声败坏的程微,却永远不愁没有人疼惜吗?
程瑶一下子清醒过来,无视了那双盛满信任和忐忑的眸子,温柔笑着道:“不是的,就算别人都觉得三妹骄纵,我却清楚,三妹不是骄纵的人。”
程微嘴角微翘,笑得有些难看:“那就好。”
姐妹二人相对站着,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程瑶听到程微一字一顿地问:“既然这样,二姐知道止表哥心悦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三妹?”程瑶有些愕然。
那双面对她时一贯充满信任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冷得令她有些不适应。
“二姐,既然你知道我不是骄纵的人,为何不早早告诉我呢?我是很喜欢止表哥,从小到现在,一直很喜欢很喜欢。可是,我若是知道止表哥心悦你,就如我心悦他的心情一样,我是绝不会去和他说那些话的。”说到这里,程微有些激动起来。
程瑶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些无措地道:“三妹,是我错了,我…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难过…”
“我不怕难过!”程微又气又委屈,气的是自己蠢笨不堪,止表哥对二姐都已经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可笑她还看不穿,巴巴把一颗心捧到人家面前,让人打落到泥土里狠狠地踩。委屈的是她这样信任二姐,那么多次悄悄和她诉说女儿心事,而二姐,但凡提醒一句,都不会让她夹在两个最亲近的人之间,成了天大的笑话!
“二姐,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怕难过,只怕丢脸!其实他们说得对,我就是这样骄纵任性,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止表哥不喜欢我,我就不要再喜欢他了,一日做不到,就一年,一年做不到,就一辈子,反正我一定能做到的。可是,我以为我一直能喜欢二姐的,却忘了自己的坏脾气原来让二姐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程微往后退了退,程瑶心中一慌,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讷讷道:“不是的,我没有委屈…”
程微自嘲一笑:“二姐定然是委屈的,不然怎么会这样迁就我。怕我难过,就情愿装作不知道止表哥的心意,还鼓励我,给我出主意,尽力撮合我和止表哥。”
“三妹,你想说什么?”程瑶忽然有些摸不清程微的意思了,抓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程微微微扬头,笑了笑:“我是说,既然和我在一起总是在委屈二姐,那以后咱们就离得远远的吧。”
程微说完转了身便要逃离这让她今生再不想来的地方,程瑶拉住她的手,急急喊道:“三妹——”
程微使劲抽回手,忽然觉得手一松,惯性让她退了数步,紧跟着听到一声惊呼,就见程瑶摔在了地上。
“二——”程微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不知从何处冲出一个人来,把她往旁边猛然一推。
程微重重摔在了地上,那一瞬间用手去撑地,却因为右手肘有伤,手腕猛地一歪砸在了地上,钻心的疼痛传来。
她艰难偏了头去瞧剧痛的右手腕,就见手腕处正好有一根枯枝斜斜刺穿了肌肤,鲜血汩汩而出,把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只花纹独特的镯子完全浸没了。
也许是剧痛失血产生的错觉,程微觉得那镯子似乎在发光。
“瑶表妹,你没事吧?”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程微抬眼去看,就见韩止一脸的急切心痛,小心翼翼去扶程瑶。
那一瞬间的心情,程微无法形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
可是忽然间,眼前的二人变了样子。

第十九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程瑶还是躺在地上,只是她看起来像是长了几岁,如果说程微平日见到的程瑶是初露风华的小荷,那么此时的程瑶,就是完全绽放的青莲。
只是她一脸痛苦捂着腹部,宽大的青衣襦裙如荷叶四散而开,鲜血迅速蔓延,涨潮般把裙子染上了暮色,上面精致鲜艳的孔雀纹瞬间黯淡下来。
白梅换成了花团锦簇,冬日转成了明媚春光,在这截然不同的景色里,程微看到一位个子高挑的年轻女子背对着她,与地上的程瑶只有半丈之遥。
程微看不到年轻女子的面貌,可那背影带来的熟悉感令她莫名不寒而栗,肌肤瞬间泛起了一层细小疙瘩。
程微用力以手撑地,想要看清年轻女子的模样,可是那女子微微弓着身,似是受到了很大惊吓般步步后退,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人声嘈杂,但程微像是看无声的木偶戏,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也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在这方天地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成了写意的水墨画,只有一躺一站的两个女子有着鲜明的色彩。
这时,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对着年轻女子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脚,年轻女子被踹的直直飞起,然后狠狠落在了地上。
程微似是被蛊惑般,早已忘了地上鲜血直流的程瑶,目光紧紧追随着年轻女子,等年轻女子摔在地上,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那个一脸痛苦、嘴角溢出血丝的女子,正是她自己!
不,说是她自己也不全然准确,那女子是她,却比现在的她大了几岁!
程微一下子捂住了嘴,才克制住尖叫的冲动,随后掉过头去瞧那男子。
说来也怪,那男子竟然消失了,而地上的程瑶和另一个自己,全都不见了踪影。
程微眨眨眼,眼前空气泛起水纹般的波动,随后又有两个人出现在面前。
其中一人,正是十七八岁模样的自己,而另一个人,赫然是韩止几年后的样子,他们相对而立,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程微一直捂着口看着这荒诞的一切,只是她早忘了思考为何会见到这样奇怪的场面,而是对长大后的自己和止表哥在争执什么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也许是这股好奇心太过强烈,一直看无声戏的程微忽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程微,我真没见过你这样恶毒的妇人,瑶表妹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却如此狠心,害她小产!”
“我…我没有…”
“没有如何?”数年后的韩止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原本明珠般的耀眼内敛成暖玉的温润,显得越发出众,可说出来的话却比程微之前听到的还要无情,“是没有推倒了瑶表妹害她小产,还是没有嫉妒她,处心积虑和她过不去?”
“我没有,我没有!韩止,你混蛋,我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娶了我,却对已为人妇的程瑶念念不忘!”
韩止气极而笑:“所以,你才害她小产是不是?程微,你连无辜的孩子都忍心下手,又凭什么以为我会喜欢上你这样的蛇蝎妇人?”
程微一脸不可置信,直直盯着韩止,最后惨笑道:“韩止,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我?嫁给你这两年,你但凡对我好一些,把我当个真正的妻子看待,我又怎么会和程瑶渐行渐远?退一万步讲,就算程瑶小产真是因为我,那也是被你逼出来的!我是你的结发妻子啊,可是整整两年的时间,你却从未碰过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也是一个人啊!”
成为青年的韩止身材挺拔、形容俊美,看着程微的姿态带了几分居高临下。他嗤笑一声,轻飘飘落下一句话:“没有碰过你,是我迄今为止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说完,一拂衣袖,扭头便走。
程微似是气傻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见韩止只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渐行渐远,又气又急,俯身抬脚,脱下脚上的绣鞋就扔了过去,边扔边骂道:“韩止,你混蛋!”
韩止觉得肩膀一痛,反手一抓,居然是只绣了一对夏蝉的小巧绣鞋。
大梁女子并不缠足,上至名门贵女,下至乡下丫头,俱是一双天足。
长大后的程微依然面容粗黑,身材微丰,加上个头高,总给人粗壮的感觉,可她却有一个妙处,手脚天生小巧,特别是一双玉足不过成年女子巴掌长短,纤美如精雕细琢出的珍品摆件。
这样一双小脚所穿的鞋子,无疑是精巧可爱的,男子手中多出这样一只绣鞋,大半会升起几分旖旎心思,可此刻的韩止却像冰人一般,面无表情地看了手中绣鞋一眼,随后转过身大步走回来,把绣鞋掷到了程微脚边。
程微低头看看砸在脚边的绣鞋,又抬头看看韩止,只着了雪白罗袜的脚偏偏不去踩鞋子,而是踩在微潮的泥土地上,带了几分赌气瞧着韩止。
韩止却毫不在意,从怀中掏出一物递过去,淡淡道:“和你一吵,险些忘了。”
程微接过来,见是一封信,抖开便看,只扫了一眼就看到几行字:“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这赫然是一封和离书!
“韩止,你怎么能这样,怎么敢这样!你忘了,我们的婚事,是外祖母的临终遗愿,你要与我和离,怎么对得起外祖母?”程微显然是被这封离书刺激到了,嘶声喊道。
而韩止半点不为所动,冷冷道:“祖母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支持我的决定。程微,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
在青年韩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尚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同时响起:“程微,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
看了一场扑朔迷离大戏的程微终于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有些恍惚地看了看怒容满面的少年韩止,还有被他扶着的少女程瑶,又低头看了看依然流血不止的手腕,这才重新抬头,牵了牵嘴角道:“韩止,我流血了…”
说完,头一歪,悄无声息的昏了过去。

第二十章 问话

韩止这才看到程微手腕处鲜血淋漓,早把地上的雪融化了一小片。
“三妹!”程瑶推开韩止,向程微冲去。
站在远处,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主子们的侍女见情况有变,惊呼一声,花容失色的奔来。
这时候,又有脚步声起,从一条小径转出几个少年来,为首的少年一身紫衣,正是容昕。
他顺着侍女奔跑的方向望去,不由一愣,随后拔腿就冲了过去。
“三妹,你怎么啦?你睁睁眼,不要吓我啊!”程瑶伏在程微身上嘤嘤哭着。
这时容昕已经冲到了近前,似是被那滩刺目的鲜血吓住了,愣了愣,忽然跳起来,揪住了韩止的衣领:“韩止,这是怎么回事儿?”
“容昕,你松手!”
“我不松,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不松!”
就在二人争执时,少年中面容最是寻常的一位默默走过来,俯身小心把程微抱起,抬脚便走。
容昕赶紧松开韩止,追过去责问:“韩平,你干什么?”
这位面容普通的少年,是程微小舅的长子,卫国公府孙辈中排行第二的韩平。
韩四舅有三个嫡子,俱都继承了母亲赵氏的相貌,生的平凡无奇。长子韩平今年十四岁,与容昕等人年龄相近,平日里常厮混在一处的。一众美少年中混入一张大众脸的结果,就是普通反倒成了不普通。
韩平明明比容昕还小了一岁,看起来却比他沉稳许多,面对容昕的责问,无奈道:“世孙,你和大哥先吵着,我带微表妹去找大夫。”
他说完抱稳了程微,侧头躲过横斜而来的梅枝,大步往前走去。
容昕张了张嘴,才喊道:“哎,你等等我啊——韩平,你不要太过分!”
容昕急匆匆追上去了,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平日里虽对程微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的印象,可此刻那昏迷不醒的少女,还有地上触目的鲜血,让少年们都有些心慌,忙一起跟了上去。
很快红梅树旁就只剩下韩止和程瑶二人,宛如不久前二人吐露心声时的场景,可雪地上那比红梅还要鲜艳的血迹却分外刺眼,让人无法忽视。
韩止盯着那滩血迹,心忽然有些慌,涩声对程瑶道:“瑶表妹,我们快去看看微表妹如何了。”
他抬脚匆匆便走,程瑶忙脚步踉跄地跟了上去。
“微表妹这是怎么了?”韩平抱着程微往听雪林外面走,迎面撞上了韩秋华。
见是大堂姐,韩平一直紧皱的眉头平缓了几分,答道:“微表妹手腕被枯枝划伤了,流了不少血,至于别的,暂时还不太清楚。”
韩秋华面色凝重,扭头对身后的丫鬟道:“莺歌,你脚程快,速去把朱太医请到离这最近的梅苑来!”
“是。”叫莺歌的丫鬟提了裙角转身就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韩秋华抽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嘱咐道:“二弟,你且停下,我先给微表妹包扎一下伤口,免得血流太多。”
一贯稳重的少年脸有些发热,讷讷道:“还是大姐想得周到,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一直屁颠屁颠跟在一旁的容昕终于找到机会落井下石:“哼,我就说让你等等的!”
刚刚追上来的几个少年忍不住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大爷越来越会说笑了,让韩平等等,难道不是觉得被抢了差事愤愤不平吗?刚刚是谁只顾着吵架,连受伤昏迷的人都忘了,要是能记得给包扎伤口,才是见了鬼了!
不过容昕身份尊贵,几个少年只敢默默腹诽,并不敢说出来,而韩平此刻也没有争辩的心情,一声未吭。
韩秋华显然了解这位王孙表弟的性子,并不接话,一边飞快给程微包扎手腕,一边问道:“二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微表妹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
韩平愣了愣,去看容昕,容昕左右四顾,目光落在那花容失色的侍女身上,喝问道:“你过来,给我们说说,表姑娘是怎么受伤的?”
侍女面色更加惨白,硬着头皮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韩秋华面前,结结巴巴道:“婢子…婢子…”
这时韩秋华已经把程微的手腕包扎好,眼风一扫瞥见韩止和程瑶一前一后往这里赶来,脸色一沉,扬声道:“罢了,等会儿再仔细问,先让微表妹看了太医是正经!”
一行人匆匆往前走,容昕叹道:“谢天谢地,还好太医就在府上!”
韩秋华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语,心道这小霸王真是从不曾操半点心的。
平日里,太医会轮班入宫当值,不当值的则留在太医署,而留在太医署的太医,就成了勋贵百官之家请诊的对象。
今日韩止小成年礼,邀请的人虽不多,身份却都贵重,尤其是景王世子妃母子三人,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卫国公府哪里担得起这种责任,再加上卫国公夫人陶氏体弱多病,常年请朱太医的,是以今日早就把朱太医请了过来,以防万一。
而容昕,显然对这些俗务未曾经心。
说话间已是出了听雪林,一路上遇到的踏雪赏梅的少年少女们都跟了过来,把个小巧雅致的梅苑挤得水泄不通,让闻讯赶来的卫国公夫人陶氏等人头疼不已,忙把这些半大孩子们赶到了别处去,只留下了韩秋华等人。
陶氏还未来得及问话,卫国公老夫人竟亲自赶了过来,刚一进屋,就一叠声问道:“微儿呢,我的微儿怎么样了?”
陶氏面带尴尬迎上去:“老夫人,朱太医还在给微儿诊治,您先放宽心。”
“我怎么放宽心?”老夫人杵了杵龙头拐杖,“这才一眨眼的工夫,微儿就出了事!秋华,你给祖母说说,你表妹是怎么受的伤?”
韩秋华满面羞惭跪了下来:“祖母,都是孙女照顾不周——”
“说重点!”老太太雷厉风行。
“孙女等人在听雪楼吃了酒,见外面落了雪,就三三两两出去踏雪赏梅。孙女也是半路碰到二弟带了受伤的微表妹出来。”该简洁时,韩秋华半点不拖泥带水。
韩平也是个老实的,没等老夫人发问,紧跟着道:“孙儿几个是听到女子的惊呼声才寻了过去,就看到微表妹受伤倒在地上。”
“难道那时就只有微儿一人吗?”老夫人问。
“不远处站着一位侍女,还有——”韩平有些迟疑。
韩止接口道:“祖母,当时在场的还有孙儿。”

第二十一章 惊醒

“止儿!”卫国公夫人陶氏愕然抬头,这一惊非同小可。
韩止一掀衣袍,跪了下来:“是孙儿害微表妹受了伤,请祖母责罚!”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神情各异,老夫人面色微沉环视一圈,这才看向韩止,问道:“止儿,那你给祖母说清楚,你是怎么害你表妹受伤的?”
韩止肃容道:“是孙儿失手推倒了微表妹,不成想微表妹手腕正好被枯枝刺伤了。祖母,请您家法处置孙儿吧!”
“外祖母,请您别生止表哥的气,要怪,就怪瑶儿吧!”程瑶忽然跪了下来,“我本来正和三妹在红梅树下闲聊,因为雪后路滑,不小心滑倒了,恰巧那时止表哥过来了,看到我摔倒就过去扶,三妹正好也去扶我,止表哥这才不小心碰到了三妹,害三妹摔倒,归根到底,都是瑶儿的错!”
“是这样吗?”老夫人沉声问韩止。
韩止忍不住看了程瑶一眼,程瑶投来祈求的目光。
韩止暗叹口气,心道瑶表妹实在太过善良,这种时候仍想着维护微表妹的名声。微表妹虽有错在先,可现在受伤昏迷,说到底还是他太莽撞了,又何必还让她担上恶毒的名声呢?这样看来,只能委屈一下瑶表妹了。于是咬了咬牙道:“是的,不过这事还是因为孙儿鲁莽才造成的,和瑶表妹无关,且在孙儿生辰宴上害两位表妹出了事,都是孙儿的失责,祖母无论如何责罚,孙儿都心甘情愿!”
“外祖母,瑶儿也心甘情愿受罚!”程瑶以额贴地,情真意切地道。
二人跪成一排争相认错,老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一方面悬心程微的安危,另一方面窝火宝贝外孙女受了伤,还找不到个可以发作的对象。毕竟她再偏心,也不可能因为两个孩子的无心之失就重重责罚,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她本就疼爱的嫡长孙。
老夫人一言不发,满室鸦雀无声,韩氏终于忍不住道:“母亲,我看此事就算了,微儿本就是个跳脱性子,哪能怪到止儿身上。”
俗话说正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还是亲闺女贴心,老夫人总算寻到了发泄口,当下眉毛一竖怒斥道:“糊涂,哪有女儿还昏迷不醒,当娘的不但不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而先说女儿不是的!”
她可以把此事就此揭过,那是因为害微儿受伤的是止儿,还是在止儿并不是有意的前提下,却不能因为韩氏那几句糊涂话松口,那不是等于告诉别人,微儿受伤是咎由自取吗!
老夫人越想越气,狠狠瞪了韩氏一眼,心道这当娘的这么不靠谱,她可怜的微儿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