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素尘道长并不傻,回到玄清观后立刻宣称要闭关清修,再也不出房门半步。
程微出宫后则一直等在宫门外,等得昏昏欲睡,直到在宫门口见到程澈身影才来了精神,迎上去道:“二哥,你总算出来了,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程澈莞尔一笑:“走,咱们去百味斋吃。”
进了百味斋雅室,几道精致的菜肴端上来,程微却没有吃东西的心思,问道:“二哥,你对皇上说命格奇特不能随便娶妻的话,是不是真的?”
程澈有意逗她:“是真的。”
程微脸一白,拉着程澈的手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程澈迟疑了一下,正要老老实实坦白,就见对面少女轻咬薄唇,有些不自在地问:“有实无名的夫妻也不能么?”
程二公子险些打翻茶盏,面红耳赤道:“微微,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幸亏要娶微微的是他,若是换了旁人,岂不是把这傻丫头的便宜都占光了!
见程微整个人都蔫了,程澈笑道:“我的命格呀,确实不能随便娶妻,只能娶微微一人。”
程微一怔,随后恼羞成怒:“原来二哥刚刚是在逗我!”
太过分了,害她说了那么没羞没臊的话。
她伸手去拧程澈手臂,被他抓住按在心口上,轻声道:“没骗你。若是娶了旁人,此处犹如枯木。”

第四百四十五章 怒打登徒子

程微觉得这是她听到最动人的话了,心中欢喜得恨不得变成胖鱼扑进程澈怀里蹭一蹭,转而想到二哥即将出征,又揪心起来。
“二哥,刀剑无眼,战争无情,你真的要去战场吗?”
她知道,以二哥的聪明,若是不想去,定然有办法避开的。
程澈拉起程微:“微微,你来。”
他拉着她来到窗边,推窗往外看。
三月的京城街头熙熙攘攘,往来百姓衣着齐整干净,无论是脚步匆匆还是闲庭信步,总比别处的百姓多了一丝从容自豪。
这是天子脚下的百姓独有的一种气质,说是虚荣也好,说是骄傲也罢,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人就是无端多了些精气神。
恰逢卖花的小娘子从窗下路过,抬头看到临窗而立的二人,粲然一笑,举起手中花篮喊道:“公子,可要为您旁边的娘子买几支花?”
程澈就朗声笑道:“劳烦姑娘给我几支红蔷薇。”
卖花的小娘子脆生生道一句好,精挑细选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红蔷薇,用柔韧的青草捆成一束,喊道:“公子是要我送上去,还是扔上去?”
“就扔上来吧。”
“公子您接住了。”小娘子显然已经是驾轻就熟,手一扬就把蔷薇花准准的扔了上去,笑着喊道,“十五文钱。”
程澈伸手接住飞来的红蔷薇,手指一弹,一块小小的碎银子落在小娘子手心,把花递给程微:“喜欢吗?”
程微接过红蔷薇,笑道:“这花虽然有刺。但我很喜欢,多谢二哥。”
程澈倚窗缓缓开口:“微微,你看,现在的京城多么热闹安详。可是此时边疆战乱已起,百姓人心惶惶,朝不保夕,京城的繁华安稳是守卫边境的将士们用血汗换来的。
程微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默默听着。
“微微一定听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句话。国若破,家何以存。所以无论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大梁。二哥都义不容辞,你明白吗?”
程微垂眸,明明知道程澈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此去生死难测。还是苦涩难言,喃喃道:“可朝中那么多武将——”
程澈伸手。揉揉程微的发:“不是我,就是别人。可要是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别人,那大梁就危险了。微微,我不只是你的兄长与心上人。还是大梁的儿郎。当初顾先生教我,老卫国公教我,他们一定不想看到我用一身所学。只是为了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在那泥潭般的卫国公府站稳脚,你说呢?”
程微抬眸,望着程澈:“二哥更不想,是不是?”
程澈便温柔地笑了:“是,二哥更不想。二哥愿用一身所学为大梁、为百姓们做点什么,更希望用踏踏实实挣来的功勋光明正大娶你。”
“我懂了。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这是二哥的志向吧?”程微抿唇一笑,“无论怎样,我会一直等着二哥,绝不给二哥拖后腿。”
“放心,二哥虽有那样的志向,却更有凯旋而归的自信,安心等着我回来就是了。”
百味斋一谈,不过三日,程澈就以参议的身份随军离京。
送别那日,程微把熬了一宿做出来的护身符塞给程澈,笑着道:“二哥,我们等你回来,到时候你还给我做鹿肉火锅吃。”
“好,一言为定。”程澈翻身上马,回头望一眼送别的亲人们,策马而去。
三月底的清晨犹带凉意,和舒紧了紧披风的带子,走至程微身旁:“回去吧。”
“嗯。”
程微面上一点看不出离别的感伤,马车上,韩氏就嗔道:“你这丫头心还真大,一点看不出来担心你二哥的样子。”
程微笑吟吟道:“西姜蛮夷,二哥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回去要亲手酿一坛好酒,等着二哥回来喝。”
当她知道,无论碧落黄泉,总能与二哥在一起时,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还会酿酒了?”韩氏来了兴趣。
“咳咳,梅子很快就可以摘了,到时候去老四酒肆打一坛好酒,把梅子丢进去就是了。”
这也行?
韩氏忽然觉得把闺女养成这样,将来要想嫁人,任重道远。
程澈不在身边的日子,对程微来说就像是揣着无尽心事的夏风,忽然就放缓了脚步,迟迟不见来到。
她白日沉浸在符法研究中,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却辗转难寐。
这一日,程微准备妥当,上了宫里来接的马车,前往慈宁宫开始对皇后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治疗。
因嫌车厢里气闷,她掀起车帘无意间往外看了一眼,不由一怔。
这条路不是去皇宫的,看路线,似乎是…去平王那所民宅!
程微皱眉。
这个平王,明明腿脚已经好了,还几次三番约她见面,被她推拒了后,竟然动上歪脑筋了。
这是打算劫人啊?
程微越想越恼。
她知道平王选在这个时候见面,为免打草惊蛇,定不会把她怎么样,可这种被人逼迫的滋味,实在令人气闷。
马车绕来绕去,在一处民宅隐蔽的后门停了下来。
平王见程微心切,一直等在那里,一见车子停下便对车夫点了点头。
车夫弯腰:“姑娘,请下车吧。”
里面一点动静也无。
车夫一愣,不由看向平王。
平王担心程微有什么意外,立刻大步流星走过来。
车夫见状忙悄无声息退至一旁。
平王盯着纹丝不动的车门帘,缓了缓神,伸手去掀车门脸,竭力摆出一张温和的脸笑:“三——”
里面一只绣花鞋劈头盖脸打过来。
“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劫持姑奶奶!知道我是谁吗?我师父是国师,我外公是老卫国公,我舅舅正在北齐浴血奋战,我兄长正前往西姜边境的路上。我的亲人师长,都在为大梁卖命,要是这样姑奶奶还被歹人欺负了去,简直没脸见人了!”
从车厢里利落窜出来的少女举着绣花鞋闭眼就打,毫不留情。
平王完全懵了,一时竟躲不过被鞋底啪啪抽了好几下,赶忙抱头鼠窜,喊道:“三姑娘,别打,别打,是本王!”

第四百四十六章 被时光掩藏的秘密

程微举着绣花鞋停在半空,一脸无辜:“咦,原来是王爷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平王擦了擦脸上鞋印,阴沉着一张脸道:“进去再说。”
二人进去落座,平王这才忍气解释道:“本王几次请三姑娘,三姑娘都推脱不来,无奈只能出此下策,还望三姑娘勿怪。”
程微明显可以感觉到平王腿疾痊愈后阴晴不定的脾气似乎也好了许多,淡淡道:“王爷叫我来有什么事?今日太后召我进宫讲经,若是去迟了,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三姑娘不要担心,等一下本王立刻命人送你回去,不会耽误进宫的。”
平王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程微:“三姑娘可否帮本王看看,这样的脉象是什么意思?”
程微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某某脉息…外形不甚显,内形觉微小不动…喜脉不甚充盛…”
她直接把明显是誊写的纸张还了回去:“我看不懂。”
迎上平王困惑的眼神,程微解释道;“我是符医,只会用符法治病救人,王爷想弄懂这些,随便找一位有经验的大夫不就是了。”
平王把那张纸塞回衣袖中,干笑道:“我以为三姑娘对这些都是精通的。”
那纸上记录的脉象,是华贵妃怀上太子时留下来的底子,他花了好些天的工夫才弄来,原想着请程微看是最方便的,如今看来,只能另做打算了。
昌庆帝命素尘道长用符术救治小皇孙的事情已经传到平王耳中,据说当时华贵妃百般阻拦。平王就更加笃定太子的真实身世有问题。
一想到要把太子拉下马,平王身体里的血都沸腾起来。
他对太子,从来都没有服气过。
一个男儿,长得比女子还秀气,文采武艺平平,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别用不了几年就把祖宗基业给丢了。
平王心里憋着一股劲。根本没有心思多留程微。很快就命那车夫把人送回去。
程微用鞋底痛快抽了平王,又不用帮忙,顿觉神清气爽。上马车时冲车夫笑着点了点头。
车夫吓得头一缩。
程微大笑。
进了宫,与太后寒暄过后,程微开始给皇后治疗。
“太后,请给我准备一间不见光的屋子。只留我与皇后娘娘二人就行了。”
不见光的屋子皇宫里自是有的,太后命人准备好。把早已服过安神药物犹在昏睡的皇后抬进去。
暗室内转眼间只剩下程微与沉睡的皇后。
程微定了定神,让心静下来,这才走向皇后。
皇后安静睡着,头发梳拢整齐。露出白净秀美的面庞来,丝毫看不出疯癫模样。
程微伸手画符,点在皇后眉心上。
数息后。皇后缓缓睁眼,那一瞬间的茫然与寻常人的反应并无太大区别。
屋子里很黑。不见光亮,只有袅袅飘来的熟悉熏香安抚着人心。
皇后眨了眨眼,忽听一个声音呢喃:“真真。”
她一下子愣在那里。
“真真——”那声音温和醇厚,带了叹息与忧愁。
皇后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一双手忽然覆上她的:“真真,你听不出来朕的声音了吗?”
皇后一震,下意识道:“皇上——”
程微见状一喜。
她用的这个法子,能在熟悉又全然黑暗的房间里诱导人产生幻觉,对于丧失了正常人定力与判断力的疯癫患者来说,最为见效。
此刻,皇后就是把她的声音听成了皇上的。
在迷失的幻觉中,皇后反而是条理清楚的。她只要趁机解开皇后心结,对皇后后面的治疗就进了一大步。
“真真,是我。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朕现在知道了,不是你的错,都是朕误会了你。”
皇后睁大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循着声音望向程微所在方向,一眨眼,泪落千行。
黑暗中,皇后无声的哭泣程微却感觉得到,她伸手握住皇后的手:“真真,醒过来,原谅朕吧,以后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程微能明显感觉到皇后的手一僵,紧接着就是一股大力传来。
人在发疯时力气是极大的,她直接被掀了个跟头,肩头撞在桌角处,剧痛传来。
皇后胡乱挥着手:“你走,你走,我不原谅,不原谅!”
程微有些心惊。按着太后的说法,皇后的心结就是皇上的误会,她这么说,怎么反而刺激地皇后更加疯狂?
程微不甘心半途而废,挣扎着爬起来,强忍剧痛抓住皇后的手:“真真,你现在不原谅朕也没关系,朕会一直陪着你,等你消气。”
“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咱们的孩子死了,死了!”皇后死死攥着程微的手,指甲陷入程微手背里。
程微疼得冷汗直流,咬了咬牙道:“真真,朕知道你伤心小公主的死,朕也很伤心。小公主生病了,她去了天上会一直看着咱们的。等以后,朕与你还会有许多小公主——”
皇后一把推开程微,声嘶力竭:“不是小公主,是小皇子,我的小皇子!”
程微一愣。
太后曾说皇后生育过一个小公主,可惜养到半岁就没了,为了这事她还特意问过母亲。母亲说当年她常进宫看过小公主,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病死时,皇后险些哭瞎了眼睛,就连皇上都很痛心。
按理来说,皇后就算疯癫,也不会把小公主说成是小皇子。要知道,越是精神异常之人,对某些往事的记忆就越深刻,他们也许记不住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却能把几十年前的某一日吃了什么记得清清楚楚。
“真真,朕怎么不知道有小皇子?他病了吗?朕命御医来给他看看。”
皇后猛然后退,缩到矮榻上,一脸惊恐:“别抱走我的孩子,皇上,救救我——”
程微忙追过去安抚:“朕在这里,真真,你要告诉朕发生了什么,朕才能救你与…小皇子。”
皇后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抓住程微的手:“是邓安!华婕妤派他来抱走咱们的小皇子!皇上,您快拦着他,关雎宫里只有我和青娥了,拦不住的,怎么也拦不住的——”
皇后形容越来越疯狂,程微听得心惊肉跳之余,匆忙捏指画符点在皇后眉心。
皇后软倒在矮榻上。

第四百四十七章 邓安

门打开,光线涌进来,仿佛陡然间换了一个世界。
太后看到程微一身狼狈的瞬间大惊,忙去看皇后,就见皇后安静躺在矮榻上,除了鬓发比先前凌乱,并无其他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程微:“玄微道长,你这是——”
程微心跳如鼓,望着太后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太后看到程微身上的抓伤了然,语带歉疚问道:“是被皇后伤的吧?实在是抱歉,皇后有时候力气会很大…那今日的治疗…”
程微脸色苍白:“太后,请您屏退左右,我想单独和您说说皇后的情况。”
另换了无人打扰的屋子,太后开口道:“玄微道长要不要先收拾一下?哀家看你肩头渗血了。”
程微没有接话,抬眸看着太后,开门见山地问:“太后,皇后娘娘生育过小皇子?”
太后一怔,随即摇头:“并无。皇后入宫的第二年就生下了大梁的嫡公主。只可惜小公主病弱,没到一岁就夭折了,连序齿都没赶上。皇后为此伤怀好几年,在发生那件事前再未怀上过。”
“那发生那件事之后呢?”程微不动声色问。
太后一愣,显然一时不明白程微问这话是何意。
程微把皇后的话如实重复一遍。
太后完全愣住了,喃喃重复道:“皇后说,华婕妤派邓安抱走了小皇子,关雎宫只剩下她和青娥,怎么都拦不住?”
好一会儿后,太后猛然回神,一把抓住程微手腕:“玄微道长。皇后果真如此说的?”
程微手腕本就被皇后抓得一片乌青,再被太后这么一抓,顿时疼得倒抽一口气,缓缓道:“太后,我是一字不落重复的皇后的话。原本按着您所说皇后心结,我用符法化解,谁知不但化解不成。皇后更加癫狂。由此可见。皇后真正的心结不是皇上的误会。或者说,至少不完全是,而是有让她更伤心的事。”
太后松开手。渐渐冷静下来:“是了,皇后被幽禁之前,华贵妃还只是婕妤的身份。她说关雎宫只剩下她与青娥,那只可能是被幽禁之后。”
“乔嬷嬷。去把青娥带来,哀家有话问她。”
乔嬷嬷在门口应一声是。
程微自觉参与这些事不合适。喊道:“太后——”
太后勉强笑道:“无妨,反正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也不在乎留下听听了,这样对你以后治疗皇后还有帮助。”
程微嘴角微抽。
总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这句话不是夸奖!
不多时青娥进来。拜倒在地:“太后——”
“青娥,你起来回话。”
“是。”青娥站起来,一抬眸发现太后身旁的程微。不由愣住。
太后察觉端倪,问道:“怎么。你认识哀家旁边的姑娘?”
青娥收回目光,忙摇头:“奴婢不认识。”
“青娥,你跟着皇后,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当年婢子年纪小,犯了错被女官责打,皇后娘娘瞧见了把奴婢救下来,从此就跟着皇后了。”
“既如此,你对皇后算得上忠心吧?”
青娥一听,立刻跪了下来:“太后明鉴,奴婢对皇后娘娘自是忠心不二。”
太后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道:“既如此,皇后被幽禁后产子,你怎么不设法告诉哀家一声,让人平白害了小皇孙去!”
青娥猛然抬头,满脸震惊望着太后,失声道:“太后,您,您都知道了?”
太后这才彻底相信程微所言不是信口雌黄,拿起手边茶蛊掷向青娥:“还不把当年的事仔细说给哀家听!”
青娥匍匐在地痛哭:“太后,是娘娘不许奴婢对任何人吐露半个字,娘娘她也是没法子啊。”
青娥陷入了回忆:“当年娘娘被幽禁关雎宫,终于明白过来是情同姐妹的华贵妃动的手脚。娘娘恨过、怨过,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是后来,娘娘发觉竟有了身孕。娘娘当时又喜又怕,喜的是从此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哪怕是在冷宫之中亦有了努力活下去的动力。怕的是一旦让皇上或华贵妃知道孩子的存在,一定不会允许这个孩子活在世上的。”
太后听得额角青筋直冒:“皇上他——”
她再也说不下去。
当年,皇上误会皇后与其他男人私会,皇后担心皇上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成孽种除去是很正常的。
而她虽贵为太后,可在皇上盛怒之下,为了避免引起皇上更大的怒火,在那个关口只能选择冷处理,思量着等皇上冷静下来后再作打算。
却没想到,还不出一年,关雎宫就传来皇后疯了的消息。
青娥哭道:“娘娘说,皇上不信她,那自然会怀疑她腹中孩子是孽种,就算向您求救,一旦被皇上知道也保不住孩子的,还会连累了您。谁知娘娘千方百计隐瞒,小皇孙生下没多久还是被华贵妃知晓了。她派邓安来带走了小皇孙,娘娘自此就开始神志不清。太后,皇后娘娘这些年真的太苦了——”
“你是说,皇后在冷宫生下了小皇孙?”太后眼角湿润。
青娥连连点头:“是小皇孙没错,小皇孙的脐带还是奴婢亲手剪断的。”
“那小皇孙去哪了呢?”太后喃喃自语,只觉胸口窒息发痛,险些要喘不上气来。
邓安…
太后在心里念了这两个字,挥手让青娥退下,对程微道:“玄微道长,今日之事,哀家希望你出了这个门口,就忘了吧。”
“太后放心,我是符医,只会治病救人,别的左耳进右耳出,不会记在心上。”
太后一脸疲惫,深深叹了一口气。
慈宁宫那场问话好似风吹过湖面,过而无痕,宫里一派风平浪静。
很快就是四月过半,北齐、西姜两处打得如火如荼,战事越发紧张。
这一日昌庆帝来了长春宫,对华贵妃道:“今年母后比往年喜欢热闹些。朕想着一个多月后就是她老人家六十大寿,不好如往年那样悄无声息过了。这样吧,贵妃管着后宫,此事朕就交给你了,你可要依着母后喜好把这件事办妥了。”
华贵妃满口应下来,回头就命邓安前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第四百四十八章 逼问往事

在邓安印象里,他已经许久未曾踏入慈宁宫了,久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太后虽久不管事,深居简出,可慈宁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依然透着股生机勃勃的劲头,特别是牡丹花丛里那一株豆绿,饶是跟着华贵妃早已对奢华之物习以为常的邓安,依然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大梁人好牡丹,尤以娇贵难以开花的“豆绿”为最,如慈宁宫园子里这株豆绿牡丹,绿色如此纯正,可以算得上稀世之宝了。
“邓公公?”领路的内侍见邓安驻足,忍不住喊道。
邓安回神,态度客气了许多:“走吧。”
由此可见,太后虽不是皇上生母,又多年很少见面,皇上对太后还是很上心的。
进了殿里往内走,光线渐暗,层层叠叠的纱帐因开了门窗而轻轻拂动着,把一阵阵淡淡香味送来,熏人欲醉。
邓安恍惚记起,太后与皇后都好熏香。
不知为何,这层叠如雾的纱帐,袅袅不绝的暗香,都令他心头莫名有些不安,脚步不由迟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