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人,深夜来访,何事?”连语气都改了。

提到这个,花无心表情又丰富起来,眉毛立着,眼睛几欲喷火,口气也相当不善:“何事?你说何事?”

“一来,我又不是你,二来,你又没告诉过我,我怎么知道尊驾所为何事!”甄绵绵不紧不慢道。

“甄绵绵,我是不是小看你了?”花无心眉头皱的很,好在时光荏苒已是深秋,否则非夹死飞过的苍蝇不可。

甄绵绵拿着茶杯盖轻轻拨了下茶叶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么,难道我看起来像十七八?”

这种摆明了故意歪曲答非所问的说话方式果然令花无心额上青筋暴跳。

“花大人,请问你到底所为何事啊?”甄绵绵淡定的看着花无心,见他表情渐渐正常,只是脸还是阴着,甄绵绵不禁想起以前,这只狐狸精总是笑得春风和煦,何曾变得这般暴躁如雷,有失风韵啊!

“何事?敢问公主你与在下还有什么瓜葛?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难道你都想不起了?”花无心的口气有点……闺怨。

甄绵绵托着腮细想一边嘀咕:“先不说瓜葛,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了么?我曾经要把嫁妆分你一半,赠你财富当不是坏事,又送你一筐丁香果,这东西是西域刚来的,金贵的很,满京城只有花大人你才配得上这样高雅物件,还有什么?哦,瓜葛,我嫁你,不过你府中出了骚乱……没嫁成啊!”

“甄绵绵!”伴着这如冰般冷的嗓音甄绵绵只觉眼前一花衣领居然被揪住,害得她手里的茶都溢了出来,耳边传来稍暖的气息:“那,我们把余下的部分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船还是不船呢……

船不船……


一个大男人,皮肤居然这样吹弹可破,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保养的,眼睛这么黑,像伊犁的葡萄……什么?他说什么?未完成的部分?

甄绵绵一边鄙视自己被美色迷昏了头一边顺着他的话头想开去,未完成:合卺酒,洞房!

洞房!

再看看这张绝色的面孔,如玉般细腻的皮肤透着些微的红润,就像挂在枝头刚刚成熟的水蜜桃,诱人得狠,那殷红的唇……哪有男人美成这样还没有娘气的!天理不公!美貌智慧都给了他,还让不让她这等凡人活了。

甄绵绵又想到一个问题,性命攸关,起码长沙王活着的时候挺攸关的。

看到甄绵绵的表情变得严肃,某个人也变得有些不自在却还要硬撑着脸皮问:“所以,公主殿下,您的意思呢?”

“我……你……”甄绵绵蹙眉。

“什么?”

“洞房完了就算礼成了吧?我死了能埋进你们家祖坟吧?你不会打算春风一度之后不认账吧?还有,你不会后悔……吧?”甄绵绵接连抛出几个问题,只是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因为原本如白玉的一张脸越来越像猪肝,就是巷口肉铺伙计每天从整猪里活生生割出来还冒着热气的那种猪肝。

甄绵绵底气不足并不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而是觉得她说中了花无心的顾虑!像他们这样的名门望族,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公主就算洗干净剥光了送去给他们做小他们都嫌弃的要满院子洒石灰吧。

花无心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的一字一字吐出:“所以你同意洞房?”

甄绵绵很顺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能让我埋进你家祖坟的话。”

她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要脸了,为了活命什么都豁得出去。这种情势正常来说她不是应该大叫“来人,非礼”至少也要意思一下的缩在椅子上梨花带雨的对花无心说“花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么?

甄绵绵脸上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花无心修长的十指不自觉环住了她的脖子,这让甄绵绵有点呼吸不顺一把抓开花无心的手道:“花大人,我看你还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不如你先回……”

“不用了。”花无心收回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慢条斯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摆,又恢复了淡定模样,连说出的话都淡淡的,整理完衣服居然还顺便摸起茶杯风情万千的轻啜了一口,仿佛他一直都这么规规矩矩坐着和甄绵绵闲聊似的,此时,他又起身,甄绵绵也跟着起身。

俗语云,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不能傻等着,甄绵绵准备送客,不想,某个人却倏的转了□朝寝宫走去,还稍微侧头唤甄绵绵:“洞房前,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放松一下。”

甄绵绵如同瞬间被施了定身咒。

洞、洞房……

“我家祖坟的风水特别好,旺子孙,我早已经选了一角让人修缮墓穴,你大可以放心。”花无心的声音轻飘飘的,以至于甄绵绵都不确定是否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再怎么看,不到而立之年的花无心现在就开始修墓穴也有点太早了吧!又不是修始皇陵,难道他自觉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嫁给他还有什么用!成亲、洞房什么的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见花无心已经掀起一道珠帘进去,甄绵绵幽幽开口说道:“墓穴大概还有多久修好?能容几具棺木?”

花无心终于不耐烦,转身从珠帘中疾步迈出,因过于激动连累了几串珠子无声滚落地毯上,那一张脸灿若火烧云,声音都像喷着火:“我的名声都被你破坏的这么干净了,还有谁愿意嫁我!”

“你放心,贪图美色的大有人在,尤其像你这种美得不可方……”

“你到底洞不洞房!”

“我……”

“你还想不想活?”

“当然。”毫不犹豫的。

“那你还犹豫什么!”声音虽然有所提高,温度却一样凉飕飕。

甄绵绵犹豫着,幽幽的直直的看着花无心的眼睛道:“我是怕长沙王叔犹豫……”

一个漂亮的手掌在她眼前缓缓的用力的收拢了五指攥成团,指节都发白。

“任何一个可以保证你能活着的男人都行,是不是?”

甄绵绵犹豫,怔住,想了半天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当然不是,如果嫁一个睁开眼睛看一眼都恨不得自己长眠不醒的男人那我宁可直接喝药死了算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前的一个团慢慢缩回,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太好看的也不好,如果每天都有无数个女人想要让我长眠不醒的话那还不如嫁给棺材店的少东家。”甄绵绵慢悠悠继续说道。

某人摸着自己脸庞的手顿然僵住,声音温度又降了降:“少东拉西扯,你要不要洞房,过了今晚就算长沙王做主我也不会答应!”

甄绵绵很少受到这样的威胁,但是她很疑惑,于是仔细盯着花无心的脸看,直看得他额头上又是青筋直跳五官有扭曲的先兆。

“好吧!”甄绵绵的语气很平淡,心里却抱了“慷慨赴死”之意,怕被人看出,于是故作轻松的转身扔给花无心一句话:“你先去候驾。”

这是她在此事件上握在手里的唯一一点主动权。

宫女太监们训练有素的迅速准备好了浴桶,氤氲水汽,上面还漂着玫瑰花瓣。

洗啊洗,颇有点祭奠的意味,还没祭奠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甄绵绵皱眉扒着浴桶边琢磨着:大半夜的这是谁来闹洞房?来得可真是时候。

穿戴好衣服,仔细审视一番,看起来不像做了坏事的样子之后才扒着门缝看,可惜什么也没看到,一个宫女走来,到了门边轻叩门板:“启禀公主殿下,太子殿下驾到。”

甄绵绵缓缓神慢声慢语的吩咐宫女:“你去回太子的话,我这就来。”

她可不信太子此时来是为了和它秉烛夜谈什么的,那是谁通风报信?还有人敢把长沙王的爱将即将夜宿公主寝宫的事抖搂出去?还有,两个男人在这个不该碰面的地方碰面此时是何等情景?她出去的话要说些什么?难道跟太子说花无心找她促膝长谈?

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思——也存了太子无实权不必太害怕之意,甄绵绵挪了出来,转过一道道帘幕,却见两个美男子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品茶、下棋。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真苦逼……急性荨麻疹什么的,被跳蚤咬一身包什么的都是浮云!!!!

(快来看更新)

这情况是有多诡异!
暂不说她现在还顶着个公主的名头,就算她还是那个草民,就算还是乱世,可深更半夜的两个男人在她闺房里喝茶下棋也说不去吧?而且还是不能开口撵人的男人。
清誉什么的,自从沾上了这个皇宫就烟消云散了。
怎么办?她是站在这儿等着两人尽兴了再办“正事”还是让人去拿宵夜和小酒,顺便再传歌舞助兴?
没等甄绵绵纠结完,忽然听到太子的话里出现了个词“姓沈的”,能得太子殿下如此白眼的这偌大的宫里她就知道沈又,对啊,自从她被赐婚在皇宫里偶遇一次,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又了,甄绵绵猛的一惊,难道沈又被长沙王给砍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给殿下请安?”花无心的语气凉飕飕的。
甄绵绵回过神,因想到沈又死了的可能性脚步就有些沉,虽然把沈又当王八捞过,可她还没报救命之恩是吧?
太子笑得和煦,直摆手:“不是外人,绵儿别多这些虚礼,说起来,还是我半夜叨扰失礼才是。”
知道叨扰还不回去睡觉……
甄绵绵本不想在自己地盘上弄这些虚礼,转念一想,罢了,又变天了,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她却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公主,托大不是好事。于是正正经经行了礼,太子有些不自在的让她在花无心身边坐下了。
待甄绵绵坐下,两个人又安静了,时不时走上一个子,再不肯吐露一个关于“姓沈的”之事,甄绵绵白白竖了半天耳朵。
没一会儿,棋子走的快了起来,甄绵绵不懂这个,看一眼,只觉棋盘上黑多白少,乱纷纷一团,立刻没了看第二眼的兴致,一直不语的两人又开始说话。
太子说:“父皇想赐绵儿一座院子,在城北,原是裴家的,很是精致。”
甄绵绵来了精神,这种情形下赐她院子,是待怎的发落?于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太子,盼着他继续说。
“嗒”,花无心落棋子的声音有点大,甄绵绵看他,发现他正凉飕飕的也看她,顺便白了她一眼才慢条斯理开口说道:“其实也不必,我那宅子前些日子走了水,这几日已休整好了,必不会让绵儿住着不舒服。”
甄绵绵打了个冷战。绵儿这种亲昵的称呼果然不是谁叫都能让人觉得踏实的。
太子温温和和的说道:“父皇膝下只绵儿一个女儿,这么多年又流落在外,总想多补偿些,那院子有引的温泉活水做的池子,京中除了宫里只裴家才得先皇特赐引的活水,少见得很,绵儿体寒,父皇的意思是这温泉或可有些裨益。”
给她吧,她要!
于是,甄绵绵毫不含糊的接话道:“明早我就去向陛下谢恩。”
花无心眯了眯眼,甄绵绵当没看见。
“哎呀,我输了,还输了这么多子,花爱卿果然棋艺高超。”太子赞道。
甄绵绵昵了眼花无心:还敢说我没礼数,你竟然连太子都敢赢。
花无心笑得特别谦虚对太子说道:“是殿下承让。”
太子起身:“时候不早了,绵儿也早些歇着吧。”
恭送太子到殿门口转回,花无心坐回去凝神看棋盘,好像在参悟天机,甄绵绵也不去打扰他,毕竟刚才这人再次想起了她火烧花府的事,虽说是情况不明之下她为了自保,总归害人破财是不对的。
“明日便回花府,出嫁的女人总住在娘家算怎么回事!”花无心忽然抬头说道。
甄绵绵顺从的答了个“哦”,又琢磨着,明天的事自然到了明天才办,今天的事呢?
“你看我干什么?还不去睡?”
“那花爱卿你也早些安歇吧。”甄绵绵往内室走,想到沈又脚步顿了顿,稍侧了侧头问道:“沈又他……”
花无心俊脸扭曲了一下,阴恻恻凉飕飕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等楚王余孽,你以为呢?”
甄绵绵眼神瞬间变得特别不赞同:若说到楚王余孽,哪个比得过你?疼你疼得皇帝就这么一个公主都赏你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还不去睡?”花无心手里不知何时捏了一颗棋子,眼见着手掌开始缩起,大半夜的,甄绵绵不想吵架让人看笑话,于是没接茬儿,撩起帘子入内室躺下了。
这一晚上也睡得胆战心惊的,一会儿想沈又的恩情她还没报他可别死了啊,一会儿听到外面细微的声响就琢磨是不是花无心要过来了,纠结着到了宫女熄了殿中最后一点光亮甄绵绵就起身了。
出得内室,就见花无心斜倚着罗汉床睡着,身上搭了条锦鲤图的蜀锦被子,睡姿极好,甄绵绵感叹,不愧是名门望族,连睡觉都一丝不苟。
“为何起这么早?”花无心眼皮都没抬,轻飘飘问了句。
“天下不太平,忧心难以成眠。”甄绵绵答他。
她以为花无心会讽刺她两句,结果这位高门子弟轻轻翻了身吩咐她道:“既起了就收拾收拾东西,过了早膳就回去。”
太子殿下善解人意的很,特意命人早早来殿门外等候,请他们移步东宫用早膳。甄绵绵本想趁着这时节向太子打探下沈又的下落,虽知太子不喜沈又,但太子为人还是比花无心好些吧?
打算是好的,偏花无心今日要在太子面前扮恩爱,寸步不离不说,还时刻温柔注目,骇得甄绵绵味如嚼蜡,早膳过后,又到皇帝面前辞过,花无心就携甄绵绵双双回府去了。
大婚那日,因是三星在天的时辰,甄绵绵又被蒙着盖头,后又忙着煽风点火逃走,对花府自然全无印象,如今一路从古朴低调的大门进到内院,果然一派大家做派,虽不堂皇却处处透着不俗,难得的是,经了一场火竟一点烧木头油漆的味道都没留下。依稀是新房的地方如今花团锦簇。
花无心似乎挺忙,把她送到内院丢给一个面相沉肃的仆妇交待了一句“别让她碰火石”就翩然离去。
仆妇恭敬地前头带路引着甄绵绵穿花拂柳拐进一座清幽院子,院中只一座坐北朝南的正屋,房前两棵看起来颇有些年岁的柏树,树下一把藤椅一张藤桌,桌上一个小巧酒壶配了个小小的酒杯,怎么看怎么像寂寥之人所居之处。
“夫人,这是大人平日起居之处,大人让您先歇歇,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即可。”仆妇声音平板,无一丝起伏。
甄绵绵颇有些好奇,花无心会住这样的房子?难道不该是金银裹柱白玉铺地珍珠为帘,顺便挖它个已池塘养莲花,后面开辟一个园子种竹子,各处都有仙女似的的婢女浅笑晏晏么?因为好奇,甄绵绵也没客气,直接推门进了正屋,嗯,果然和想象的不一样,家具没几样,摆设更没几样,看着样子也都不出奇,一点都不珠环玉绕。
花大人看来很俭省嘛!
“怎么这般节省?去把我的嫁妆搬来,挑几件摆上,否则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子。”甄绵绵说道。只顾着逃命了,忘了她嫁妆这茬事了。
仆妇说:夫人,您的嫁妆,大人说等他回来与您说。
这话听着,悬哪,难道花无心已经处置了她的嫁妆?
左等右等,晚饭吃完花无心也没个声响,好在他这屋子虽然什么都少,但书多,甄绵绵就扒拉着挑,等翻到一本《丧仪绘本》的时候她深深折服了,花大人实在当得起博览群书这一称赞。
因为是老行当,甄绵绵忍不住翻了翻,发现各地丧仪居然有诸多不同之处,正蹲着看得津津有味,手里的书忽然被抽走,还伴着花某人奇怪的“咦”声。
甄绵绵正要狗腿的赞他两句只听他接着说道:“这里的丧仪讲究还蛮多,我记得你表哥便是这里人士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更新不定期哈……但是努力填坑中


沈又来了……

花无心这话让甄绵绵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问道:“沈又他被长沙王给杀了?死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花无心随手把书塞回甄绵绵手里,一脸诡异的盯着她看,手指摸着自己下巴又问道:“作为有夫之妇你这么关心一个野男人,你想被我浸猪笼吗?”
“沈又现在关在哪里?”甄绵绵自动无视他威胁的话。
“所以,你是想现在就浸猪笼去?”花无心笑着眯起眼。
“你把我的嫁妆弄哪儿去了?”见花无心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甄绵绵索性问她的嫁妆,说是死了之后给花家,现在还是她的。
“被长沙王征去做讨逆之饷了。”花无心回答的坦荡荡,好像这里面没他一点事儿。
甄绵绵学着花无心的样子眯起眼上下打量他,被花无心一根手指戳在额头上:“看什么?”
“也就是说,你拿我的钱救了自己一命?”甄绵绵问道。
花无心挺不高兴,眼一瞪:“花某看起来是要靠女人的人么?”
甄绵绵毫不含糊的点了点头以示肯定,然后继续问道:“既然我救了你一命,你就告诉我沈又关在哪里吧!”
咯吱咯吱!
好像有磨牙的声音。
“诶,你这房子年久失修了,有耗子。”
“你闭嘴。好,我告诉你,沈又在天牢,天字第一号,水牢,每天水从脚底一直没过头顶。”花无心咬牙切齿说道。
嗯,那大约泡不死,沈又是属王八的。甄绵绵略放了放心,花无心见她神色一下子轻松了些心里头不知为何火起来,一改浊世玉公子形象,几乎用咆哮的语气说道:“还不去给我端洗脚水。”
甄绵绵石化了。
外头有仆妇轻声请示:“大人,夫人,要抬水进来么?”
花无心又咆哮一句:放在门口,退下。然后就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看着甄绵绵,好像她要是不去端洗脚水全了他的面子他就一直这样瞪死她。
“抬进来,大人累了一天,要沐浴,里头放些玫瑰花,活血养颜……”甄绵绵吩咐道。
两个仆妇轻手轻脚进进出出几回就把大大的浴桶填满了,上面飘着厚厚一层新鲜的玫瑰花瓣,要说这种时候还有鲜花,这位花大人够会享受的。甄绵绵不想观摩花无心洗澡,想躲一边去,刚躲了一会儿花无心便在外面十分不悦的叫她。
让她去给他擦背!
对于花无心这种没事找死的行径甄绵绵很唾弃,但看在她想求他帮忙去见见沈又的份上甄绵绵决定忍了。
“重点儿,难道我花家饿着你了?”
“轻点儿,你要给我搓下皮来?”
“水都弄到鼻子里了。”
甄绵绵不动声色,悄悄弹了点东西在巾子上,然后不亲不重的给花无心搓背。
又过了一会儿。
“怎么这么痒?你是怎么擦的?”
“花爱卿,你长痱子了。好大一片。”甄绵绵语气诚恳,“难得这种天气花大人还长痱子,真是娇弱啊。”
于是,这一晚,花无心憋死忍着背后入骨的痒就坐在甄绵绵床边死盯着她,白衣黑发,冷丁一看瘆人的很。
“花爱卿,要不要我让人去给你买痱子粉?”
“不必。”
“哦。”
甄绵绵侧身朝里,耳朵却留意着花无心的动静,就算她不把自己当公主那也不是伺候人搓背的呀?
第二天,花无心不见踪影,如此又过了两天,甄绵绵冷眼旁观,这花府中上上下下就没几个仆人,最离奇的是,竟没有一个妙龄女婢,都是那日仆妇般年龄的,奇也怪哉。不说达官贵人,便是他们奉洛里那种寻常闾巷,哪家没三两个年轻丫环伺候着?这全都托了王爷们爱打架的福,人命便宜,尤其女孩子。
所以,花府这种情形更显得诡异。
不过,也好,这些个个摆着一张“贞洁烈妇”脸的仆妇无事不会晃悠到她跟前,她若是要出去办点什么事倒还好。于是,趁着花无心没回来,甄绵绵做了一番修饰,装扮成一个风尘仆仆的村姑模样,怯生生的来到天牢。
乱世之中,有今日没明天,唯钱是亲,拜长沙王驭下不严所赐,这天牢看管的人从容接过村姑塞来的银钱,放她进去寻她那苦命表哥去了。
甄绵绵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沈又——没办法,水牢也不是谁都享受得到的。
她不是第一次入牢狱,也不是第一次见沈又泡在水里,可她从来没见沈又这么狼狈。想当年,那布满跳蚤蟑螂老鼠的监牢之中他尚且一身不惹尘埃的白衣,可如今……
一根长而粗的铁链直垂入水牢中,拴着一双手,逼得人只能笔直立在水中,那人微低着头,早已如同杂草般的头发胡乱披着,连个脸都看不着,眼看着水要没过脖颈了,接下来可想而知是怎生的难忍。
甄绵绵轻唤了声表哥,那人却动也不动,死了一般。甄绵绵心提了起来,又叫了声:“表哥,是我呀。”因为着急,顺手就把手里攥着的银块砸了过去,而且准准的砸在了那人头上,那人却还是不动。甄绵绵真慌了,跪在地上,使劲抓着油黑的木围栏向里伸手,仿佛这样就可以够着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