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往人脑袋上扎针的怎么那么像卫林下?奚照庭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被推开的窗子遮住,然后从窗缝里小心窥视,没错,瞧那一脸假笑,瞧那个头儿和身段,哪个霍国男子像这样的?


压低了嗓音,奚照庭喊了声“卫林下”,果见里头那人抬头,不自然地笑了笑立刻又定了心神下针去了。

 

好啊,卫林下啊卫林下,你一个大家闺秀竟敢抛头露面?还敢与男子如此亲近?哼哼,那海棠定是哪个男人送的!看我不告诉你父亲罚你的跪,看我不告诉王祖母你做的好事,看她还喜不喜欢你。


奚照庭想着,念头一转,不对,卫太傅家教甚严,况且左一道门又一道门,若一天两天混迹出来还有可能,天天这样就说不通了,忽然想起那日在卫府中听说她弄了木头人的事,为那个残废皇子治病,那难道在这儿也是先拿人练手?侍从来叫他,奚照庭抬头,原来那送葬的已过去了,满地凌乱的纸钱看着很扎眼,奚照庭上马,决定明天再来瞧瞧。

 

而那边卫林下为人扎好针,正为刚刚有人叫她名字而忐忑,所以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到门口看了看,只看见了满地纸钱,人来人往和往日一样无甚特别之处,就连每天要从这里经过的从乡下贩卖水果的马车也是刚刚过去,没什么可疑的人,难道是她听错了?想想也有可能,天下卫姓那么多,林下又不是什么生僻字的名字。

 

第二天,奚照庭自然没那么闲自己亲自前去,让他心腹太监邓苹去查看一番,还严令不许声张。谁成想,晚上邓苹复命却说那医馆里的针灸师是男的,二十二岁,家住城南杨柳巷。这令奚照庭很是怀疑,想想卫林下素日脾气又觉得也有道理,细心之人,小心行事,这没关系,反正他东宫里的太监很闲。

晚些时候奚照庭去给他母后问安,正见任妃带着燕郡主也在,燕郡主有些无精打采,王后正说:“既然卫夫人这些日子病了,怕也不能照顾郡主周全,不如就住在宫里吧。”奚照庭便明白了,他没看错,原来是卫林下今日在家侍奉卫夫人汤药之故。王后本是好意,燕郡主却说:“不要,宫里头太无趣了。”任妃和王后交换个眼色,又都看看燕郡主然后又去说别的了。

 

卫夫人病着,她一向信奉道家神仙,又有神婆说她是无意中冲撞了什么真人,要高人在旁做法十天之类,卫林下上山去请,她本不信这些,不过是安慰母亲罢了,请了位老道姑,卫林下又好说歹说让太清陪着来了,太清和卫风致一直见面就像斗鸡一样,再加上燕郡主,所以只要他们中的两人碰见都会很热闹,卫风致怕了这两个冤家,直接躲到东宫去了,奚照庭问起,卫风致说没事,就是那个火药小道姑来了,他闹得慌,来躲躲清净。

 

奚照庭素日里在大书房是常见燕郡主和卫风致拌嘴的,再加上个道姑——想必很有热闹,于是很是盼着再去卫府。在上学的前一天,卫风致被下了朝的父亲揪回家了,骂他不孝。


第二日是上学的日子,奚照庭今日来的早,结果却见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有些纳闷,结果那日卫风致和栗薇姮没来,只他们三人上课,一说散学燕郡主便要跑,到了门外被奚照庭叫住,问她何事如此匆忙,燕郡主杏核眼都笑弯了,问他可要看热闹,卫风致的,奚照庭立时便来了兴趣,两人都会些飞檐走壁爬墙的功夫,一眨眼就跑没了。

 

奚临轩出了书房便问太监:“今天府里有热闹?本宫怎不知?”

小太监小心看看书房里正冷脸翻书的卫太傅然后小声说道:“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只听说卫少爷今日被责罚了,跟上回一样,正在院里跪着呢,所以今日才没来上学。”

 

奚临轩微微皱了下眉,是这兄妹俩太能闯祸还是卫太傅规矩太严?怎么又跪?
“卫小姐也被责罚了?”奚临轩问道。

 

“这奴才倒没听说,奴才这就去查看查看。”太监说道,小心打量主子想看出点什么来,可他主子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着。

 

太阳很大,蝉开始叫的欢畅。奚照庭扒着树往下看不敢弄出一点动静,院中,卫风致两手高举,两手各托着几本书,面前放了个火盆儿和一大摞书,两个丫环一左一右正慢悠悠撕着手里的书,撕一页扔火盆里一页,像烧黄纸似的。那边廊下,卫林下和太清坐着,中间一个小藤桌,放着些冰镇瓜果,两人边慢悠悠的吃时而交谈两句,倒像两个监军。


17章


“沉璧,给哥喝口水吧。”卫风致的声音蔫蔫的,估计是晒了好半天。

“冰镇的乌梅汁好不好啊?”卫林下问道,声音轻柔柔的带着些刻意的嗲,奚照庭扒着树冷颤了一下。

 

“别,那多不好,那留着你和太清仙姑消暑吧,给哥口凉水喝就行。”卫风致说道,口气里那个委曲求全。

“可是,爹说若给他发现我袒护你就要罚我一起跪,哥,你看天这么热,我又怕热,你忍心我在太阳底下跪着么?”卫林下仍旧是温温柔柔的说话。

 

“沉璧,哥哥错了,哥哥上次不该因你多跪了一个时辰笑你,哥知道错了,真知道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哥哥一马吧。”卫风致大概渴极了。

 

“哥哥说笑,妹妹是女子,和小人等列。”卫林下笑着说道,从丫环手里拿过团扇轻轻的扇,很是悠闲。

 

“卫沉璧,这次该跪的明明是你,我是替你扛着没说,你怎么一点道义都不讲,那些书都白看了?”卫风致问道。

 

“呵呵。”卫林下拿着团扇掩嘴笑,“什么书?哥哥说的什么书?哦,是爹爹说的书房里那些市井刻坊印的胡编乱造教人学坏的书?哥哥怎么说是替我扛着呢,是哥哥买来的,上头又有哥哥的许多批注,与我何干呢?”

 

卫风致恨恨咬牙:“卫沉璧,你这臭丫头,那些书许多我都未曾看过,何来批注之说?你何时见我有做批注的习惯?明明是你后写上去用来陷害我的。”

 

卫林下轻轻咳了下道:“难道哥哥又在怀疑爹爹分不清你和我的字么?呵呵。”她可是费了大力气模仿的,怎会那么容易给爹爹看穿呢。

 

“卫沉璧,你这个没良心的,呜呜,我们是一奶同胞,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哥哥……”卫风致带着哭腔说道。

扒着树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打了个寒颤。

 

“爱之深责之切嘛。”卫林下看看日头,“快了,还有两刻钟,呵呵。”


一直悠哉斜倚着的太清打了个哈欠道:“看来看不惯卫风致并不是我的原因,连亲妹妹都讨厌的人得多令人烦呢,哈哈哈。”明显的幸灾乐祸。

 

而扒在树上的奚照庭盯着丫环烧的那摞书,想了想,尽量蹑手蹑脚地跳下树去,整理下衣服一边开口道:“风致?听说你病……”说着话便走到门口,一手还撩着袍角,故作惊讶的样子看院中的情景,“这是怎么回事?”

 

卫林下忙站起来行礼,太清却不站起来只笑着说道:“树上不是还有一个么?怎么不一并下来?”话音落,燕郡主已飘落院中。卫林下转头看太清,眼睛眯着。太清视而不见道:“你们山下实在太热了,还有这么多无聊的人,没意思,我今儿就回山上去,你跟我五师叔说一声。”


几个人在院中或跪或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奚照庭本是要来瞧瞧那书的,结果却被太清给揭穿,实在让他有些着恼,可一抬头瞧见卫林下垂首站着他就平衡了一些,反正,他是来看朋友的热闹,而她却是看亲哥哥的热闹,比他还过分。四个人,只有卫风致低着头,微微笑,臭丫头,既然你不仁就别怪为兄不义,看为兄怎么一点点撕去你的假面具让你原形毕露,哈哈哈。


正各自不知怎么言语只听燕郡主如释重负地喊了句:“卫太傅,您来了。”
卫林下松了口气,奚照庭也松了口气,只有卫风致是可怜的样子。

 

“风致,你起来吧。”卫太傅声音沉沉的让儿子起来,又很厌恶的样子让丫环赶快把书烧干净扔出去,奚照庭和燕郡主见也不好再待赶紧找借口跑了。

 

离了院门挺远的距离,燕郡主道:“卫风致为人可真差,卫林下都不帮他。”
奚照庭听见了没答言,心里却想着,卫林下一定是故意报复的,上回她多跪了一个时辰,估计是憋到今儿报复,瞧她说话假的那个调调儿,嗲的人掉鸡皮疙瘩。

 

“可惜都烧了,不知道是什么书!”燕郡主又道,这倒也是奚照庭关心的,但他更想改天问问卫风致,难道卫林下真能将他的字仿的连卫太傅都看不出来?

 

另外一边,小太监匆匆跑回去恭恭敬敬对着正在廊下喂鸟儿的奚临轩回报,如此如此这般那般说了一通,奚临轩伸着手,任鸟儿啄他手里的食也不吭声。

 

越回想越觉得卫林下的某些行为可疑,似乎里面还有不少隐情,在书房粘书页那次,还有他偶遇卫家兄妹拿银子换书的那次,一本《诗》,他可是见大书房里三家诗本都有,还是珍本,何须再买?


只是如今他十分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书才能令卫太傅如此生气呢?

“烧了些什么书?”奚临轩问道。

 

“已烧成了灰,晚些时候奴才去问问烧书的丫环。”奴才道,十分好奇为何主子对这种小事感起兴趣。

 

奚照庭好不容易盼来第二天,问卫风致到底是怎么回事卫风致却闭口不谈,只是害羞的姑娘一般地说,不过是几本市井小说,我古板爹觉得非正道而已。

 

“那批注确是你妹妹写的?”奚照庭问道。

卫风致哈哈一笑:“殿下,连太清那小道姑都能发现您和郡主趴在树上,您觉得小臣会不知道么?我只是想吓吓沉璧。”

 

“不像真话。”奚照庭说道,卫风致却只是笑,表情很是诡异。

卫府里,太监诚惶诚恐地和奚临轩回话,因为他实在无法打听到烧了的是什么书,那两个丫环平日是厨房里帮忙的,根本连字都不识一个。这让奚临轩更加感兴趣,到底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书让卫太傅如此小心?

 

“殿下,丫环还说,今日卫少爷说那书上的批注是卫小姐写的,不知真假。”太监说道。
见他不作声太监又忙汇报:“听说卫太傅昨晚将书房重新整理了一遍。”
他的主子终于“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感兴趣的时候卫林下靠着绣墩郁卒,那些书就那样化成了一铜盆的灰当肥撒了,好在她都看过,潇洒的人们还在她脑子里生动地活着。可惜,那本《江湖鬼簿》雕出第一版之后模子烧毁了,据说市面上只有一千本,估计以后也买不到了,可惜可惜。

 

“小姐,好好的您怎么叹气!”玉墨正在一边打一条樱桃红的绦子,听她叹气不由得问道。
“叹,世事无常。”卫林下坐起身,“我去看看皇子殿下。”

 

“小姐,殿下的腿可有起色了?”玉墨问道。

“不知道,听天由命吧。”卫林下穿好鞋子出门去了。

 

她没想到奚临轩竟这样勤奋,她以为还能抓到他长睡不起呢。进门先请罪:“因家母这些日子生病,昨天哥哥又犯了错,父亲叫我看着,所以没时间过来,殿下见谅。”

 

奚临轩也没回头,仍旧慢慢下针:“坐。”

卫林下走到他身边看那蜡人的腿上已扎了无数的针,心想,不管扎的对不对,先夸赞他一下,于是便开口:“殿下今天很是勤奋。”

 

因她就站在他身侧,所以他略一歪头就能瞧见她,他说:“扎了两天了,懒得拔下去。”


就知道不能夸他。再细细看一下针,卫林下又夸他:“殿下的针越来越准了,扎了这么多只有十一针位置稍有差池。”都是要命的差池,就这样她怎么敢让他在自己腿上比比划划呢。


“嗯。”奚临轩算是应她,然后见她边啰嗦着说诊方边小心翼翼地将玄针插在正确的地方,因是夏日,卫林下穿着纱裙,奚临轩认出是她在山上那日穿的,今天细细一瞧,原来是很简单的样式,绣的花儿是极淡的绯色,稍稍添了些活泼气息,她正说话,胸口起伏着,视线往上看到颈子,干干净净的,没有那鬼麒麟也没有破贝壳项链,就是,穿这样出尘气质的衣服配那两样东西便俗了,好在她卫林下还有点眼光。奚临轩想到。

 

“殿下可记得了?”一回神,卫林下正稍稍蹙眉看着他,大概是气恼于他的魂游天外。


“不知道。”奚临轩又是惯常的语气。卫林下就把那些银针全拔下来让他重新练习,宫女端来了冰镇的蜜瓜放下便无声无息退出去了,奚临轩说:“宫里送来的,本宫不爱吃,你吃吧。”


呃,这话的意思是,他不爱吃所以让宫女端上来给她也不心疼?虽然知道宫里送来的都是好东西,可他把话这样说可真是让人心里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林下也不甚喜欢。”卫林下回道。

奚临轩便回头,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一脸了然的眼神然后回过头去。


“殿下何意?”卫林下问道。

“没有。”奚临轩又是很干脆地不给她继续问下去的余地。

 

站了会儿,卫林下累了便到旁边坐下,一边看奚临轩下针,窗外的蝉虽叫得人生烦,可那阵阵熏风和这屋里不知道什么甜腻的香让她有了些困意,才一个时辰又不好走只得强自撑着,撑不住便端正了身子,正襟危坐的样子微微垂下头,这是卫林下小时候淘气总被卫太傅罚坐的时候练就出来的。


奚临轩磨蹭着扎了几针,回头看了眼卫林下便笑了,看了会儿也不见卫林下醒,奚临轩不由得心生了小小的恶作剧念头,轻轻滚动轮椅过去,因这地上铺了地衣所以没有动静,到了卫林下面前,奚临轩拿着小小的银针欲下手,可,扎在哪儿呢?嫩嫩的脖子?算了,看来看去,好像只有她交叠放在腿上的手还不错,白皙而光滑,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看得清楚,显得这双手都有些楚楚可怜,拿着针,想了想,若是吓着她可怎么办?因此很是犹豫。

 

“十三哥十三哥!”


18章


门外传来燕郡主的大嗓门时卫林下一下子醒了,一睁眼,面前坐着奚临轩,离她很近,近得两人的裙子和袍子都挨在了一起,他手里还拿着根银针,当务之急也不是找他算账,可别让燕郡主误会才是真,卫林下立刻从奚临轩手里夺过银针慢慢往自己手上扎,在燕郡主跳进门的那一刻缓缓开口道:“殿下可看清楚了?这便是前谷,若发烧、耳鸣刺激此穴位便可有所改善,手上的穴位乃是全息元,相应的位置……”

 

“嗯。”奚临轩不冷不热答了一声。

“卫、卫小姐,你怎么往自己手上扎?”燕郡主果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卫林下的手上。


卫林下看看奚临轩又看看他的袍子和她的裙子,奚临轩知道她是何意,可,他不想和她挪出距离,因为、因为想看看她接下来还编什么来转移燕郡主的注意力。对,一定是这样,奚临轩想到。


“因为我有些耳鸣,正好殿下又总是找不到前谷穴,所以我就亲自示范了下,再说,王上给我两年期限学有所成好为娘娘治头痛……”卫林下说道。

 

“你连自己都下得去手,我觉得大概用不了两年。”燕郡主高兴地说道,然后便和卫林下说起任妃的病症来,卫林下说诊方有载,只是她还要多多练习才行,说着话便顺势站起来到那蜡人旁边给燕郡主比比划划了一阵穴位及效用,听得燕郡主直点头,后来便冒出一句:“难怪栗小姐那天说好像你屋里藏了个男人呢,我刚才一打眼儿以为是十三哥站起来呢,这高度还真差不多。”


燕郡主的话令得奚临轩也看向那蜡人,看来,他又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薇姮性子一向急,没看清楚也是有的。”卫林下说道,说到这个她便不快,这若是传出去她卫林下还不名声扫地?

 

“郡主有何事?”奚临轩打断她们的话问道,这两人当他这个主人不存在么,再下去可是要唠起家常了?

 

“啊?啊!我忘了。”燕郡主答得坦然,又急匆匆跑回去说问丫环去。

 

卫林下慢慢拔下手上的针递到奚临轩面前然后问道:“殿下也知道林下耳鸣,所以要为我施针么?”

 

“不是。”奚临轩答道,目光无意中瞥见小几上的碟子便慢慢说道,“本宫刚才忽然很想尝尝那蜜瓜的味道所以才过去的。”

这就是所谓的出尔反尔吧?卫林下想到。

 

又交待了一番,卫林下才离开奚临轩的中厅回房去了,轻轻揉揉自己的手,总觉得奚临轩有些怪怪的,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而在房中的奚临轩,拿起一块蜜瓜咬了一口又一口一边想着,这个卫林下还真淡定,又会胡诌转移人视线,真是奇怪,古板的卫老头和看起来没什么头脑只知道傻热心的卫夫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儿呢?

 

过了几日,卫夫人的病好得七七八八了,卫林下又拾掇齐整去医馆坐诊,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见她医治好的中年汉子冲了过来,见到她在满脸焦急立刻变成如释重负,直说等了她好几天,卫林下奇怪,看他的样子已是好了,等她作甚?那汉子叨叨着说完,原来是他们那药材铺的少东家在牢中关了几日出来之后腿上关节便疼,听说他治好了所以特意派他来请,若能治好,酬金优厚。


卫林下自然是不会到病人府上出诊,所以任那汉子再磨卫林下也坚持若他想治只能到医馆来,那汉子便走了,卫林下也没放到心上,她琢磨着王城乃繁华都邑,有名气的大夫不知凡几,自己不过默默无名之辈又如此拿架子,常理来说那东家也必定会换一位大夫的。

 

谁成想,第二日竟有一辆小轿停在医馆门口,带路进来的正是那中年汉子,卫林下很是吃惊,惊的是那少东家,古铜色的脸庞,弯弯的眼,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讲起话来一定是带着些邪魅的。还有他身边那女子,她没记错的话叫袅袅吧,人前小绵羊人后母老虎。

 

那少东家看她的眼神令卫林下有些不自在,好像她是一块待价而沽的药材,那女子的眼神更令她不舒服,那明晃晃摆在脸上的不信哪。

 

中年汉子大概一年也和东家说不上两句话,所以既想表现一番又紧张,话便说的支离破碎,那少东家终于嫌烦了说道:“郑海,你先回去清点药材吧,袅袅在这儿陪我就够了。”中年汉子走了,卫林下请他们坐了:“郑海和我说了个大概,看来是风湿之症,此病针灸虽然能立竿见影,但也只是活血止痛,若想根治,还要配合服药才好,不过,这个我不擅长,还得请你……”


“唉哟,我说夏大夫,我不就是个大夫么,你怎么忘了?景少爷,这配方抓药没有比我们医馆更实在的了……”胖大夫拧过来,脸上笑得堪比一朵花。

“好。”这位景少东家说道。

 

因他是膝关节疼,所以要取下肢外侧的几个穴位,如此一来便要他挽起裤管直到膝上,几乎露出大半条腿,卫林下摆好银针,暗暗深吸几口气,一边安慰自己,治病救人的时候还想那些劳什子教条做什么,再者她现在是男子身份,领子高高看不到喉结,耳洞还没扎,胸也缠得紧紧的,除了个子小些应该没什么能识别的地方。可是,看到那两条长了不少腿毛结实又健壮的腿还是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

 

“这位大夫,您真的有把握么?”袅袅小姐大概见她似乎有些紧张。

“没有。”卫林下脱口而出。然后又想,都被奚临轩给带坏了,她一旦问他类似问题他总要这样来堵她的口。

 

“袅袅。”景少东家开口了,袅袅小姐便小鸟依人样立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样子。


卫林下下针了,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他腿上。病人也安静,没有那么多废话,扎好了针,卫林下到一边去和胖大夫说话,她琢磨着也许该买几本医书来看看,否则只会扎几个穴位实在有些不落底。

 

那景少东家扎完了针便提着药在那袅袅小姐的陪伴下走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卫林下收拾收拾从后门出去,从那边再过一条街卫家的马车在等着,坐在车上卫林下忽然想起,上汜节的时候她从丫环那里借了套衣服,谁成想和景家的丫环衣服一样,然后那袅袅还以为她是故意混进景家的,后来他们家被人诬陷是造谣传霍乱景少爷还被抓了进去——那他会不会以为是那个打算“混进”景府的假丫环在陷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