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微凉的手拉住她的手,卫林下想拽回手却被更用力的握住。

“唉,那能怎么办呢,圣旨下了,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太子娶了卫家女儿,除非再有圣旨否则太子妃是不会换人了。”奚临轩说道,口气里似乎带了一点点求饶和讨好。

圣旨若是把太子换了,太子妃自然也跟着换了。卫林下想到这一层,又不免觉得奚临轩艰难的处境,自觉刚才的行为有些任性,所以便笑了笑说道:“所以,你想不想娶我都不能自己做主的,除非再有圣旨,否则,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妃子,正妃。”

说这样的话让卫林下的脸不免又红透了一层,女儿家的含羞带怯一览无余,尤其此时她身上又是喜服霞帔,衬得酡红的脸像芙蓉花一般,奚临轩不觉有点看痴了。

“女孩子家说这样的话不觉羞么?”奚临轩终于轻笑。

“闺房之内,我又没到外头说去。”卫林下小声反驳,又用力想挣开手却不料奚临轩往回一拉,她没有防备,一下子便扑向他身上,两手抵着他的胸膛,卫林下与他四目相对。

似乎,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景,卫林下忽然想到,那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的气息感知到他的体温。

心擂鼓一般,卫林下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还稳稳拿着小小金盏送到他自己嘴边,惬意地一饮而尽:“这杯不算,再倒两杯来,我们正正经经地喝合卺酒。”

他虽这样说却不松开她,让她扶他起来,几乎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慢慢移到摆满了吃食的桌边,一双龙凤红烛已燃了小半,蜡泪蜿蜒而下,不知是喜是悲。

奚临轩亲自又斟满了杯子,示意卫林下拿起,举手相绕各自饮尽,卫林下一直看着奚临轩,他也看着她,酒尽,奚临轩拿走她攥得紧紧的杯子双臂环住她的肩膀,他比她高出许多,这样一来,她就整个在他怀抱里了。

“太子妃,该安寝了。”奚临轩笑言,似乎心情很好。

卫林下不自在地动了动,娘亲给她讲过何谓洞房花烛、周公之礼,可是……她实在有点怕。

“你敢反抗?信不信本太子休了你?”奚临轩出言恐吓。

“你敢反抗圣旨?信不信皇上修理你?”卫林下理直气壮反驳道。奚临轩这个古怪的家伙怎么说话还是那样令人讨厌。

卫林下正想着,不防奚临轩忽然低下头来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很快,如蜻蜓点水,却让卫林下有被雷雨中赶路被惊雷所劈的感觉,浑身都有些麻。

上次,被同样带着酒气的奚照庭强吻过,可那个吻令她厌恶,她用了好些青盐几乎把嘴刷出血来方才罢休,可这次,她觉得,好像有点甜甜的……难道是皇帝家的酒比较好喝是甜的么?

未及多想,困住她的那双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吻也如狂风暴雨般落在额头、脸颊和唇上,骇得卫林下全无反抗之力,只顾着浑身酥麻,被奚临轩拥着一步步走向红艳艳的床榻。

卫林下觉得自己正在经历春天的细雨忽而就变成了夏日午后的大雷雨,迅即而猛烈,让人无处躲藏,待到风歇雨停,天边是绚丽的彩虹和夺目的阳光……不过,她亦感觉得到,奚临轩的激.情更像是被捆缚的困兽,激烈,还有一些绝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可,待至两人相拥而眠,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时,她感觉得到那颗心是狂躁而愤懑的,她不想他这样,她想让它变得平和安宁,悄悄抬头,透过红纱帐的光亮照在他脸上,眉头紧皱,天大的喜事也不能令他展颜似的,她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

她甚至有点怀念以前他那个冷冷清清的样子,却不至于这样愤懑,要怎么做呢?卫林下想着,因为太过劳累终于沉沉倚在他臂弯里睡去。

听到她渐渐平顺的呼吸声,奚临轩睁开眼睛,霎时迸射出冷冷的光芒,却在稍稍低下头看到卫林下的睡颜时悉数敛去,暖了,柔了,化了。

“我不想娶你,是假话,以前是配不上你,以后,是怕连累你……老天爷对我不薄却不眷顾你,卫林下,卫林下……”轻唤她名字两声他有笑了,眼里是与那温暖的笑不合时宜的阴冷,“我们会好好的,一辈子,到老!谁也破坏不了,任何人!”

卫林下睡得很累,一动,身子还疼,索性睁开眼,一片火红刺目,记忆慢慢回笼,脸上重又发起烫来,枕边人不在,想必早起了,卫林下胡乱裹着被找衣服,红纱帘却忽然被拉开,两个捧着衣服的宫女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吓了卫林下一跳。

“太子妃请更衣。”宫女道,两人将衣服放下,展开一件里衣,不顾卫林下红彤彤的脸动作麻利地为她穿好系了带子,然后又是衫又是裙的朝服,最后是为她穿上白袜和一双镶了大珍珠绣着凤凰的丝履。

“殿下呢?”卫林下问道。

“殿下在等您用早膳,然后去参见陛下。”宫女答道。

这么说是她起晚了,卫林下有些恼,恼自己为人妇第二天就晚起给卫家丢了脸,匆匆净面,又被宫女按着匀了几遍水粉胭脂、描了一回柳叶弯眉、贴了花黄,最后又梳了京中流行的高髻簪上各式的钗簪才放她离了铜镜前带她去见奚临轩。

这一路卫林下才算正式认识这座东宫,虽然,他们大概也就住这么几天应应景儿,然后就像一场了无痕迹的黄粱一梦。

一路,只有窸窸窣窣裙摆曳地之声。上猫扑 拿Q币无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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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奚临轩卫林下不好意思抬头,满脑子都是控制不住的昨夜的事,越想脸便越红,像凤仙花儿能掐出红红的汁液涂指甲一样。

“东园不是开了几株牡丹么,去,把本宫让留的那朵摘来。”奚临轩吩咐宫女,立刻有人应声去了。

卫林下听他这样一说就知道他又要往自己头上簪那“压得住她脸”的大花了,这个人,怎地成了她的夫婿也这般不饶人?

“过来,坐下。”奚临轩说道。

他是面南而坐,卫林下便捡了西边的位子坐了,仍旧不抬头,这会儿不只是羞还有些恼。

“怎么不多睡会儿?离觐见的时辰还早呢,皇上这会儿正大朝,怎么也要快午时才散。”奚临轩说道。

他用这样若无其事的口气说着的话让卫林下心里有点酸酸的,她知道皇家亲情淡,可这位皇帝也实在太不把儿子当回事,难怪奚临轩从不肯称呼他一声“父皇”。

“殿下不是起的更早!”卫林下轻声说道。

奚临轩轻笑了一声道:“今天还是起晚了。”

又把卫林下羞红了脸。

宫女用大大的红木托盘奉上了一朵牡丹,一朵少见的绿色牡丹,稳稳躺在托盘里像是用绿玉雕出来的一般,卫林下心里十分喜欢,不自觉地又比量了下花朵的大小,好像,是好大一朵。

奚临轩拈花在手唤卫林下,卫林下看在这少见的绿色花的面上走两步到他身前弯下了腰,待那花插稳,奚临轩还很满意似的说不错不错,这花儿真不错。

那一抹浅浅的绿戴在卫林下头上,令那深重的玄色朝服都多了一点活泼,虽然比红色少了一些富贵气息,但,他看到那花儿第一眼就觉得和卫林下配,她不是那样浓烈和张扬的女子。

用过早膳,奚临轩难得心情不错带她在东宫里转了转,果然是快到午时宫里才来了宣召旨意,口谕说太子不良于行,赐用朕平日所用肩舆。奚临轩只淡淡扫了一眼那华贵的九龙肩舆,拒绝了,转头对卫林下下:“太子妃,你助本宫前行。”

“是。”卫林下本是站在他身侧,这会儿往后退两步握住轮椅两边,以前,她推过这轮椅,可那时不过是为了摘两朵花儿,没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是要去往严肃的地方见至尊的人,此时,不同了。

因为奚临轩的谢绝,所以,这队伍便是前有宫女太监带路,中间,太子妃推着太子的轮椅,后面跟着四人抬的九龙肩舆,看起来有些小小的怪异。

觐见的路很长,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就连脚步似乎都消了音。

只有偶尔的叮当一声,那是奚临轩装在香囊里的一个响铃,昨夜大婚的洞房里卫林下便听见了。

“累了便停下歇一歇。”奚临轩说道。

“不,不累。”卫林下忙道。

终于,看见那巍峨的宫殿了,前些日子待在宫里卫林下也见着了,可那不过是透过高高的宫墙看见的,今日不同,这矗立在三丈汉白玉台基之上的宫殿近在眼前。周围侍卫林立戒备森严,充满了森然之气。

太监进去通报了,卫林下听见那尖锐的声音像回声一样一层层传递进去,然后又一层层折射回来。()()绕过这正殿过游廊、穿堂,终于来到一处面南坐北看起来还朴素些的宫殿,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进了殿,又是一层层的帘幕,像一座迷宫,卫林下原有的忐忑在这长长的觐见路上消磨殆尽,奚临轩抬手向后轻拍了下她的手,卫林下回他一个浅笑。

帘幕深处,没有卫林下想象中的龙椅龙案,只有简单的摇椅和高几以及一墙的书柜,窗边放着许多抽着绿色叶子的兰花,空气中都是淡淡的兰花香气。摇椅上坐着穿玄色龙袍的人,不用猜谁都知道那是谁,此刻他坐在摇椅上,却是用不舒服的姿势,背悬空着,胳膊支在摇椅扶手上抚着额头,像有难办的愁事不停地按两下太阳穴。

奚临轩示意卫林下扶他站起来,两人并排双膝跪地。

“臣(臣妾)叩见陛下。”这些礼数是在范美人宫中时有人来教的,要三跪九叩。

待行完这繁琐的礼,那闭目养神的皇帝终于开了金口命他们平身、赐座,他的一双利眼让垂着眼帘的卫林下都感觉到了压力,不同于王太后的凌厉让人发抖,皇帝的目光让人总有无所遁形之感,想把自己压缩再压缩。

“哦?这东宫还有绿色牡丹?”皇帝的第一句话让卫林下出乎意料,她以为他会问些她姓甚名谁、读过什么书、会什么琴棋书画之类。

“是,不知为何今年开了一朵绿色的。”奚临轩从容答道。

皇帝笑了:“不错,比那俗艳的红色顺眼多了。这些日子朕忙得很,没宣你们来说说话,今日陪朕用午膳吧,也好说说话。”

两人只得应诺。

午膳却又是移了地方的,几张长桌上早已摆满了膳食,皇帝命他们两人分坐左右,说是说说话,其实也无话可说,还是后来皇帝看到那一碟漂亮的蜂蜜梅花糕才说:“小十六最喜欢这糕点,差人送两块过去,让昭仪看着,别给他多吃,免得坏了牙。”

这以后皇帝才想起还有十三子和儿媳在侧,随意问了卫林下几句霍地如何、路上如何之类无关紧要的话,卫林下也捡好听的回了两句。

“太子妃没来过京城,临轩,你陪她到处看看。”皇帝说道。

“是,皇上。”奚临轩答道。

这顿饭就算吃完了,太监来说十六殿下吃了两块还闹着要正在殿里打滚儿,皇帝一听便笑,慈爱的,和每一个爱孩子的父亲一样,然后便遣了卫林下两人出来,他自己让太监带路往昭仪宫里去了。

珍馐佳肴味美,却吃得卫林下从喉咙一直堵到胃,奚临轩倒像已习惯了还说:“听说京城里夜市才有意思,下午回去好好歇着,晚上我们去夜市逛逛。”

“好啊。”卫林下也轻笑着应声。

出了令人压抑的皇宫内苑回到东宫,早有等候的太监迎上来说太子都尉、太子洗马求见,这是政事,卫林下便识趣地告退回内宫去了,换下那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朝服穿上清爽的衣裙总算自在了些,只不过,心里却不自在。今日,她亲见了皇帝与奚临轩之间的父子之情,那么生疏,大概,在皇帝眼里,他这个坐轮椅的儿子比稍微得宠的臣子还更像个外人吧?所以才那样舍得……

奚临轩这些年里,应该也当自己是外人吧?谨小慎微的活着,不想到头来却还要被送到那样遥远的地方。

“想什么呢,都不来迎接你的太子夫君?”奚临轩带着戏谑的声音近在耳畔。

卫林下站起来正正经经行个礼:“妾身给太子殿下请安。”

“平身,来,给夫君倒碗滚烫的茶来。”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便去倒来茶捧给他。

“栗小姐真是好福气,许了这么一个神仙人物的夫君。”奚临轩说道。

“您见着了?”卫林下问道。

“刚才来的就是。怎么,王太后赐婚只管了王龄一个?我瞧那穆非云颇有些云中白鹤的风姿,怎么倒没被许配了一位千金?”奚临轩问道。

“王太后做的主,妾身哪里知道。”卫林下说道。总不能说,这穆非云是她爹娘曾经中意了给她当夫君的吧?

“果然是岳丈大人的门生,很有岳丈大人的神韵。”奚临轩笑言。

卫林下心想,这穆非云可真是什么话都招,门生之事有何可说?

“歇一会儿,晚上出去走走。不过,也只能陪你出去这一晚,明日开始便有诸多事要准备,你若高兴去玩就多带些人。”奚临轩淡淡说道。

静谧的八月午后,偶尔有秋蝉鸣叫两声,卫林下和衣躺着却睡不着,满眼的红令她有些悬心。

38

其实,对于去逛夜市卫林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本来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她只是想陪奚临轩去走走看看,毕竟,他们将来不知何时,或者说不知能否再归来,于她,这不过是他乡,对奚临轩来说,却是故乡,不管是苦痛还是欢乐,记忆还是多留下一些好,将来在异乡这些都会成为珍贵的回忆。

人有时候得靠回忆活着。这很奇怪。

奚临轩带了几名侍卫,全部乔装扮成少爷夫人带着一群护院的样子。

夜市果然很热闹,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奚临轩握着卫林下的手说怕她这个异乡人走丢找不回去。

“喜欢什么便买。”奚临轩说道。

她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那些个小玩意她小时候还宝贝似的,大了就都收了,况且如今已嫁人,更要持重些才是。吃的么,出宫之前已用了晚膳,再吃夜里存了食不消化该难受了,不过,虽如此,卫林下还是做出些欢喜的样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后来,在夜市街尽头有一处卖艺的,间或可闻兵器相撞的丁当之声,卫林下喜欢这个,无奈,个子不高挑被人墙隔在外头也只能听听过瘾。

“走,我们挤进去看。”奚临轩一边笑着对她说一边轻挥了下手,几名护院打扮的侍卫立刻做了急先锋稳稳挤开人群护送两人至最前。

那两个卖艺的正在以矛对剑激战正酣,人群不时鼓掌发出喝彩声,可是,待到两人收势人群却疏忽散去,完全只图白看人家热闹。

“这些人怎么如此没有道义。”卫林下小声嘀咕,一边摸着袖子想找铜钱,没找到才想起自己下午换了衣裳了。

一小块碎银递到她眼前,卫林下低头看看,奚临轩正笑着看她:“拿去。()()”

卫林下也不客气接过碎银全部都放在卖艺人的浅浅的铜盘里。

回东宫的路上,小夫妻俩乘一辆马车,卫林下还在回味刚才卖艺人那潇洒的剑式。

“这么大的夜市居然连个小东西都没得卖。”奚临轩道。

“嗯?您要买什么?刚才怎么没说?”卫林下问道。

“买几个响铃,声音还怪好听。”奚临轩说道。

他一提这个,卫林下就开始不自在,这件让自己懊恼了许久的蠢事……偏偏奚临轩还不饶她,“你这回带几个来没有?”

“没有。”卫林下硬邦邦回绝。

“呵呵,也是,你那几个不是全都送我了么?你们霍地人发明的这小玩意还真有趣,名字也好,寓意也好……”

“不就是两个陶做的响铃么?”卫林下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

“哦?你不知道么?王宫里的太监跟我说这东西也叫陶绣球,霍地的年轻人最爱买来送给心上人的。”奚临轩说道。

“哪有,明明就是个铃铛……铃铛而已。”头都要垂到胸口了。好在奚临轩没再说什么让她窘迫的话来。

第二日奚临轩果然忙起来了,一天里常没有多少时刻陪在卫林□边,她倒不计较,自有排解的办法,外头忙着,内宫里也有几位皇子妃来拜见卫林下,言谈之间便可瞧出,厚道的少看热闹的多。()()

栗薇姮也来求见过,还是女儿家的装扮,而且看起来似乎并不怎样开心。卫林下以为她想家了便劝慰她两句,她便无可奈何地笑笑,后来邀卫林下去城外的庙里上香,待在东宫里也没事,出去还能避一避那些来看热闹的女人,于是两人便微服带了侍卫往城外的庙里来了。

据栗薇姮所听说的这座祈祷灵验的庙宇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就连大殿也不过两座,供了如来和观世音,香客并不如织,两人请了香拜了拜,下山之时在山脚碰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草一般的浪人翘着双腿横在石阶上,一手拿着酒葫芦正往嘴里灌酒,洒出的酒顺着唇边淌到了脖颈里。

他这样横着就把本不甚宽的石阶都给拦住了,若想过,要么从旁边的土路走要么从他身上跨过去,跟随的侍卫上前两步弯了腰揪起那浪人的衣领,卫林下忙喝止了:“从旁边绕过去吧。”

侍卫小心翼翼护在两人前后,待经过那人身边,却听那他开了口,反反复复念叨着:“秋来雁北飞,三春得返归。春来冰消尽,雁化凤凰回。”

栗薇姮说,这个疯子不知道胡念叨些什么,秋天北雁南飞才对啊。

卫林下虽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总归也不用往心里去,天下之大,何等奇人异事都有,不足为奇。

回到东宫,难得奚临轩竟在内宫,手里正摆弄两个铃铛,通体洁白光润,竟是用白玉做的。

“上香去了?求了什么?”奚临轩问道,用手托着两个铃铛放到她面前,“玉匠碾了两个月才成,带着吧。”

卫林下疑他有诈,不大想接,奚临轩便笑:“那年皇上过寿我得了一块玉碾了长寿翁给他,还下剩这么两快儿,做什么都不得,扔了又可惜,就让玉匠做了两个铃铛,不是特意为你做的。”

洁白的玉握在手里温润得很,卫林下拿到眼前细细端详,果然极其精致。

“妾身谢殿下赏。难得这些日子操劳之中殿下还记得哄妾身开心。”卫林下笑着说道。

“本来打算给外头那两只黑猫带上的,怕被人见财起意捉了去,想来不能便宜外人才给你。”奚临轩拿走两个铃铛晃了晃,“还不快去铺床,本宫累了。”

卫林下去铺好了床扶他到床边坐下,看看他的腿颇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一年来殿下定是手懒没有诊治是不是?”

奚临轩胳膊揽着她的肩带着躺倒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睡吧。”对她的问题并不回答。

他倒像是睡了,卫林下却睡不着,轻轻推推他见他没甚反应便小心起身,到箱子里去翻玄针,那些东西卫府里的丫环们收拾了一遍,到了东宫,宫女们又归置了一遍,乱的很,她都不知道在哪里,只得乱翻。

翻着翻着,一个熟悉的红木盒子入了眼,正是虚真送她又被奚临轩“鬼鬼祟祟”不令人翻看的东西,回头望向床榻,奚临轩正睡得香甜,卫林下拿出木盒,小心翼翼打开,心跳得有点快,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盒子打开了,还是一个蜡人,不同的是——不再是通红的直板板的身体,它变成了一件精雕细琢的红白蜡人,白色的皮肤、红色的衣衫,头上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花,还有两个精致的耳环,再看那张脸,这不是那看来简单的画儿,如同那朵花,这张脸也是栩栩如生的,卫林下觉得自己就像在照一个能把人缩小了的镜子。

手指轻轻抚过雕像,生怕把它惊醒似的,卫林下想起以前两次看奚临轩那样小心翼翼宝贝这盒子的样子,不禁暗自猜想,难道那时候他就是在雕琢她?越想心里越像注入了蜂蜜,丝丝的甜。

嘴黑的家伙居然还会这样,哼,还说不想娶她?

再回头望一眼床榻,卫林下笑弯了眼睛红透了脸庞,轻轻关上盒子再放回原处然后继续找自己的玄针,因想得开心,手无意中碰到了旁边放着的凳子,咔哒一声。

“卫林下,不许吵。”床上的人说道,似是不悦。

“哦,知道了。”卫林下敷衍道。终于,在翻了几个箱子之后找到了她那宝贝玄针,捧在怀里跑回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奚临轩。

不信看不醒你。

“卫林下,不许用那种盯着猎物的眼神盯着本宫。否则治你罪。”奚临轩眼未睁,眉微皱。

“妾身好怕,您不要治妾身的罪好不好?”卫林下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当你发现一头雄狮其实是披着白羊的皮的时候,还会怕么?当然不会。

奚临轩终于舍得从好梦中睁开眼,两眼睁大了瞪着卫林下继而又皱眉:“你拿的什么?”

卫林下笑笑:“殿下不要怕,不疼的,我下手很准很轻的。”边说着边在床边坐下,笑盈盈看着奚临轩。

虽然她一直都是态度温和的样子,可今天明显不一样,笑得让奚临轩有点后背发凉,瞧瞧,她还眨眼睛,力争做出无辜的样子,可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那无辜的后面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