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日,卫林下将香囊呈上,太后十分高兴,奚照庭来请安的时候卫林下特意留心了下,他的香囊并没有换新的,仍旧是那旧的天空和苍鹰,太后仿佛也瞅见了,唤他上前来问,他只说今年没有合意的而且这个旧的戴着也还顺心,太后微微笑着听他说,卫林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老太后的笑有点怪,怎么说呢,就像明知一个人在说谎却故意不揭穿他,

“大过节的,年轻人还戴个旧的像什么样子,林下为哀家做的这个给你,你那个送给哀家,哀家上了年纪,戴个旧的倒能借借福气。”老太后说道。

奚照庭不解,卫林下也不解,太后这论调明明就是说不通的,但太后话一出口奚照庭也不敢辩驳,乖乖解下双手奉与太后,然后又带上那个新的,还看了眼卫林下,眼神里满是不甘愿。

他不甘愿,她还不乐意呢。

这天很热闹,像往年一样热闹,黄昏时,端午就算完了,卫林下得太后许可返回家中,卫太傅与夫人问及这几日在宫中如何,卫林下只说还好,只是太后身体微恙已无碍了。

端午第二天,被霍王派到燕国公干的卫风致回来了,没两日不知道在哪里听闻了关于自己妹妹的那段流言,于是来问,卫林下正闭着眼睛对着蜡人找穴位,卫风致问她为何不辩驳。

“这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辩驳不是越抹越黑么。罢了。”卫林下仍旧是那派论调。

未过两日,卫风致很是疑惑地跑来跟她说,太后要了他一只旧香囊去,卫林下便告诉他:“太后说她戴些年轻人的旧物能添些福气,要你的东西是给你的脸面。”两人正说着话,丫环进来小声说“栗小姐的丫环净儿求见。”净儿常随栗薇姮来所以卫林下也识得她,因此便让请进,一指窗子,卫风致翻窗出去了。

净儿来却不是什么大事,说:我们小姐想求小姐您一只香囊回去照着绣。卫林下便攒眉。净儿见她不语也不敢说话敛声屏气的缩肩候着。

“罢了,好歹你家小姐总算手上不懒开始学了,我这里还有几只,你看着哪只合适就拿回去吧。”卫林下让丫环拿来了她装这些杂物的紫竹编的小箱子,打开让净儿挑,虽那样说但净儿哪里真敢挑挑拣拣,随手拿了最上面一只五蝠纹的便言谢。净儿走了,看看太阳也差不多是午饭时候了,卫林下略收拾一下便往卫夫人房里来,途径花园,不提防卫风致从树上落下,吓了她一跳。

“栗小姐有何事?”卫风致问道。

“没什么事,说是学刺绣要借我的一个拿去当样子。”卫林下不甚在意说道。

卫风致皱眉疑惑道:“栗小姐?不是说栗娘娘病了,她在宫里陪伴么?怎么还有空学刺绣?”

“有什么奇怪,姮儿不是一向如此么。”卫林下说道,眼角有淡淡的笑意,不甚明显,很快便了无踪迹

32

这件事亦如燕子划过的水面悄无声息了,很快到了七月天热起来了,卫林下与父母请示过带着丫环搬到奚临轩赏的别院里去住,那满满一院子的花仍旧灿烂着,每天每时,这院子到处飘着花香,卫林下惬意地每日在花香中醒来,夜深时又在花香中安睡,有天起来,看见窗外开着很大一朵红花,红得绚烂似火,卫林下想起奚临轩说京城里的女孩子都簪芙蓉和牡丹,一时兴起让丫环摘了些各自簪在头上,倒也花团锦簇的热闹。

院中的秋千早已缠满了花,近黄昏时卫林下会去摇晃一会儿,一边感叹这神仙般的日子,那些流言都随风去吧,若不嫁人只在这山林里终老一生也不错,只是会连累父母的声名,卫林下忽然又想到,对啊,到时候找个身染恶症之类的由头可以去观里和太清作伴,一举两得。

卫林下一直在这儿住着,中秋时称病没有进宫问安,卫家阖府上下到别院过节,卫夫人无意中透露说燕郡主似乎中意卫风致,卫林下吃惊不小,燕郡主和她哥平日里就没消停过,不说针锋相对也差不多,怎么会中意?如此说来,太清和卫风致也是从小打到大,那她不是更中意他?

按理说,不会吧?喜欢不是应该像奚照庭和栗薇姮那样的么?喜欢是不会处处挑刺找茬的吧?喜欢是不会恶声恶气的吧?喜欢是不会总充满敌意的吧?

她想不大明白。

时间一晃眼看到年底了,卫林下不得不归家,谁想,回家没两日便病了起来,也不烧也不冷,只是每天病恹恹没有力气,太医请了一个又一个也说不出个什么原因,不敢乱开药,无奈只得开一些凝神补气的方子说调理着,过年的时候,太后亦赏了人参和灵芝,卫林下本来苦夏瘦下一些的脸蛋又补得圆润起来。

这一年,是卫林下及笄的年份,在她生日的时候会办一个仪式,也意味着,今年她就可以许人家成亲了,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爹娘在说此次科考的探花,家世清白为人耿介满腹经纶,怎么听,口气都像在挑一位东床快婿。

看来,爹娘一定也是明了自己女儿已被从太子妃人选中排除了,所以匆匆想为她物色一个新晋进士,大概是看中他不知道关于她与十三皇子的流言吧?

卫林下想,若父母真做如此打算,那她要不要把这流言告诉这探花呢?否则将来他后悔将自己休弃多麻烦。

她担心的事还没有发生霍国却出了大事,王后沈氏仙逝了,那时候刚过二月二,龙刚刚抬过头。卫林下随母亲进宫致哀,王后的棺木是金丝楠木,沉浚的颜色雕龙刻凤有着说不出的诡异,王宫里满目让人心惊的白,静止的移动的,这样的王宫让卫林下更加抗拒。

卫林下随母亲出宫的时候远远地瞥见了身着粗麻斩缞的奚照庭,他被一群人簇拥着,她没有看到他的正脸,只是远远地,错过。

霍城中的白在这一年草长莺飞的时候撤掉了,三个月已过,民间又可以嫁娶了。卫夫人找她来,转弯抹角地探问她关于未来夫婿有什么要求,卫林下便装听不懂糊弄过去。出得母亲房来,卫林下闲来无事,想想那些卷的《内经》业已看完,这几个月来又因国丧忙得很,忘了让卫风致帮她买些别的医术来看,于是她打算去大书房里找本书,不是为了重温,而是为了有事可做。

在一排排的书柜中走着翻看着,忽然听到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说着:“恩师请。”

听得陌生声音卫林下小心屏住呼吸藏在书柜后,打算等他们走了。

一刻钟过去了,卫太傅似乎谈兴正浓,卫林下捧着书想父亲平日不苟言笑,奚临轩和奚照庭来上课的时候也未见他如此高兴,今天可真是稀奇得很,这得意门生真那么合他心意?

父亲讲着讲着想起了某一本他珍藏的善本,让那得意门生随他来找,卫林下弯了腰从缝隙中看他们的动向然后偷偷挪,挪到隐秘的地方。

“谁在那儿?”卫太傅似乎有所察觉,问道。

被点名了,况且,私心里卫林下还是对这能让父亲改变诸多的探花很是好奇,因此便大大方方自书柜后绕了出来,匆匆扫过一眼,那男子果然是白净的面皮,颀长的身形,有些云中白鹤的风姿。

卫太傅对那书生说:“非云,这是小女林下,有些顽皮,让你见笑。”

那位“非云”书生忙笑道:“恩师言重。”然后又对着卫林下礼貌说道,“在下河间穆非云。”

卫太傅让卫林下回房了,出了书房门卫林下还想呢,难怪这书生对爹的脾气,以前拜在他门下的非富即贵,即便学问做的好也都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傲然之气,与他心目中的“谦谦君子”相差太远,这个穆非云显然就是他心中的读书人典范,难怪难怪。

后来卫林下去见母亲,见母亲又转弯抹角提起穆非云卫林下便想笑,做出一副些许迷惑的表情说道:“女儿躲在书房本已莽撞,哪里还敢直视陌生男子?没看清楚。”

这件事卫林下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霍王居然没有忘了两年之期,派了太监宣卫林下入宫为任妃诊治了。

这是头等的大事。

时隔几月卫林下再度入宫,明显觉到宫中有些诡异的气氛,这让她有点不寒而栗,是啊,沈王后过世了,新王后呼之欲出,每位妃子都有机会,这诡异,怕就是来源于那暗中的角力吧。

鹿死谁手呢?

任妃不同于栗妃,她看起来很和善,眼波流转处都是一片柔情,霍王也在,旁边还有两位长胡子的太医,怕她会出差错吧?卫林下虽觉得霍王在压力有些大,但转念一想,连京城来的金贵皇子她都能教得好,这又有何难?因此下手便很稳,神情也是淡定自若,倒是在一旁的燕郡主时不时吞咽下口水,大概是被那乌黑黑的针吓的。

第一次施诊很是顺利,霍王看起来很愉悦,称赞了卫林下两句。他们的笑脸令卫林下甚觉刺眼,沈王后怎么也是霍王发妻,难道风光大葬之后就再无瓜葛了么?

这是卫林下第二次住在宫里,随侍任妃身边,像那些个才人赞善,因此也见任妃对奚照庭很是关心,时常派人送去些精致的吃食,偶尔也会叹气,说太子就要行冠礼了王后却先逝去了。卫林下听着偶尔委婉地赞两声娘娘心善。

在王宫里,卫林下真是有些度日如年。每天夕阳落在高大的宫墙外头时她都会想起奚临轩赏给卫家的别院,那样的自在和活泼哪里是这面目严肃死气沉沉的宫殿所能比拟的。好在,任妃似乎大有起色,卫林下也能得以回府暂休。

等她再一次入宫的时候却不想被太后传至面前,太监捧给她几张泛黄残破的纸,上面记录着什么,太后说,听她父亲说她识得前朝偃文,让她认认这些字。卫林下虽心内疑惑何以父亲会对太后言及此事,但又不敢抗命不看。

看了,不过是一首诗词,大概是最近收拾典藏找出来的,她为太后读完,太后很是欣慰的笑了,这令卫林下十分不解,不过太后一向行事让人摸不透,她自然也不敢妄加揣测。直到有一天,几个香囊一溜儿放在她面前。

太后让她找出哪些是她亲绣的,卫林下不慌不忙将每一个内里都翻出来细细查看,最后只余下一个鸳鸯戏水的,太后问她为何,卫林下说,那一个虽也是圆形的记号,却不是前朝偃文的“璧”字。

“这几个香囊是你为太子绣的?”太后问道。

卫林下脸上一赧提裙跪地,不敢直视太后。

“好孩子,跟哀家说实话,哀家不怪你。”太后的声音很柔和,还带着些愉悦。

卫林下便轻声细气地说道:“是臣女绣的,请太后治罪。”

“是便好,哀家便有计较了。好孩子,你到这儿来,哀家问问你。”卫林下小心走过去,亦不敢抬头,手被太后拉起很是慈爱地拍了两下问道,“这儿没有旁人,你跟哀家说实话,你是喜欢照庭的,对吗?”

卫林下的脸霎时一层层的红透了,欲跪下告罪却被太后拖住双手,让她十分不自在。

太后会心地笑了:“你这个孩子,亲手为他缝的香囊怎么又不敢亲自送他?闺房里还有两只缝好而没送他的吧?回头,亲自送去。”

“太后,臣女不敢,臣女也不愿意。”卫林下小声说道。

“哦?为何?”太后疑惑。

卫林下仍旧是跪下了,沉沉气才说道:“太子与姮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果因为这几只小小的香囊疏远了感情是臣女不愿看到的。臣女,不愿意因此而令太子徒增烦恼,也不想因此更加被太子讨厌。况且,如今,臣女自知声名有损,又有何脸面再去……太后,臣女已打定主意,待哥哥成亲之后便到凤首山上去,幸得还有虚真师傅传的衣钵,大约还可以救济世人一些。”

太后起身亲自扶她起来:“说什么傻话,你命里头没有这一步的,傻孩子,安心着吧。”

安心,如何安得下心?卫林下暗忖。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身体发生某些变化的原因,所以哈,除掉周末继续休息,偶会尽量保持日更哈。

PPPS:忽然,很想开一个更得巨慢的坑,精怪坑……同意地举手……

33

晚些时候,卫林下告退回任妃宫里,不防却见奚照庭在正与任妃说话,奚照庭清瘦了些,脸上倒也不见怎生的哀伤,平静无波的样子,与他平时常要剑眉倒竖的表情相差甚远,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夕长大了。

他放下茶杯起身告别任妃,在卫林下等人的恭送下出了殿门,身影渐渐融入那黑暗之中。

任妃说,本来今年太子加冠,王后意欲为他寻一门好亲事,谁承想王后却仙去了。说着脸上现出些忧愁来,显得楚楚可怜,似乎是真心的惋惜,竟至流下两滴眼泪,卫林下看着,却想,若将来自己丈夫死了妾室自己也会悲伤至此么?

不,她绝对不会,那未免太违心了。

任妃的病一时不愈卫林下便不得出宫,虽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时节也不能令她心里舒坦一些,好在,太后不知受了谁的撺掇要去东内鲤湖游船赏花,卫林下随任妃去了这才发现来了许多位官宦家的小姐齐齐聚在太后身边,没一会儿,据说因为王后丧礼操劳而病倒的栗妃也来了,身边跟着栗薇姮,平日里爱说爱笑的她今日显得有些安静,两位妃子到太后面前行了礼,卫林下和栗薇姮就被留下了。

栗薇姮淡淡叫她一声“沉璧姐姐”便低着头绞手帕,无精打采的样子,卫林下问她是否不舒服她也不言语。

登船游湖快至湖对岸的芳华园才见霍王率一众年轻后生伫立岸头,千金小姐们开始窃窃私语,禁不住好奇又不敢大方地看,于是便都目光躲躲闪闪地看向岸边。卫林下也抬头看了一眼,一眼看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父亲的门生穆非云,另外一个她虽不认识,但那人张狂的气度以及俊朗如画的脸却让人想不注意都难,果然,小姐们开始对他议论纷纷了。

离船登岸,卫林下一直都是略低着头目不斜视,真是不懂太后是受了谁的撺掇安排了这么一场盛大的相亲宴。()()

游湖赏花么,湖游完了自然是赏花,面对着一片锦绣自然也要做得几首诗来赞美才相得益彰。大约这些个年轻男子们也深知太后老人家的意图,为了抱得美娇娘自然也都是竭力施展才华。

卫林下冷眼瞧着,看太后与霍王满面笑容地将那些诗一篇篇翻过,时而还要小声交谈两句,不知说了些什么,后来,太后选了一篇最佳的,命那名为王龄的来见,待至前来,竟是那张狂男子,听他自报门第,卫林下释然,难怪张狂,原来是琅峫王家子弟。

太后狠夸了他几句,这王龄嘴上谦虚,面上却一副老神在在的神色。但很快,他那一脸的悠哉就变成了诧异,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除了霍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卫林下直觉地看向栗妃和栗薇姮,栗妃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栗薇姮委屈着一张脸,泫然欲泣。

太后说,栗妃的女侄秀外慧中贤良淑德,与王状元乃是天作之合,故她老人家就做一回月老替他们结这一段好姻缘。

卫林下明白了,原来,这么大一个排场只是为了给栗薇姮赐婚的。

因把这在场最俊秀的男子赐了婚,在场的小姐们显见都没了兴致,这赏花会自然也就草草结束了。

回了宫,才下午,就听说栗妃病得更重了。

任妃去探病了,卫林下坐在任妃宫里,想笑,很想笑。

栗家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可真是得不偿失呢。

任妃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卫林下认得,那是东宫时常跟在奚照庭身边的那个。

“喝醉了?怎么好好的喝酒呢?”任妃问道。

小太监愁眉苦脸小声道:“这,奴才就……殿下是听说太后将栗小姐赐婚之后才……”

任妃吩咐他别惊扰了太子,好生看护别出了岔子就让他回去了。这一晚,卫林下也失眠了……却不是全为了奚照庭。

太后说,后宫不可无主,提了几次之后,霍王及群臣相议之后发布王谕,册妃任氏为后,典礼盛大而隆重,将沈王后离世残留的一点悲哀悉数扫尽,昔日的任妃,今日的任王后,脸上仍旧是端庄的笑,却不复见了往日的温柔,就连风痛也一下子连根拔除了似的,于是,卫林下自然可以自请出宫。()()

回了府,卫夫人为女儿办了热热闹闹的及笄之礼,卫林下虽搬出礼法说自己还未许配,当于许配之年再束发戴簪,卫夫人却笑说那怕什么,爹娘今年就把你许配一个良人就好了。于是,亲自为女儿束发戴簪,露出光滑而宽厚的额头,一边还赞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女儿一定会嫁个如意郎君白头偕老的,见母亲如此高兴,卫林下也不反驳,任母亲打理自己的头发。

因为怕爹娘将穆非云又再提起,卫林下赶紧打着惧热的旗号带着大小丫鬟一众奴仆去了别院,住了两日想起许久未见太清,于是趁着一个还算凉爽的早晨亲去凤首山接她,太清仍旧无所事事地在山上闲逛,还带了两只小鹤玩儿,说是今年新下生的,卫林下见鹤可爱,加之自己拿放鹤亭里不过是两只几年前的鹤终觉孤单,于是死缠烂打又把这两只要了来,与太清一并接回。

太清不喜欢那满院子的花说熏得她头晕,那气味也熏得她头疼,于是搬到旁边栽满了绿叶子植物的院子去住了,两人每天吵吵闹闹日子过得很是舒坦。直到有一天,卫林下记得,那是六月末,天气正热,太清有些中暑,卫林下给她扎了两针待回到房中却见丫环们都不在,想是去睡了,卫林下也不介意,正把针袋放在桌上只觉身后一阵风袭来,下意识地回头却正撞进一个怀抱里,是谁她都没看清楚。

“你……”刚出口一个字便不能再言语了。

“你不是喜欢本宫么,为何还害怕若此?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卫林下摇头,虽不能言,好在身还能动。灯光映着的这张脸有些扭曲,有些恶狠狠,这让卫林下心生了惧意。

下巴被狠狠捏了起来,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无法忽视掉他眼中的怒火。

“你想做太子妃是不是?你以为用几个香囊的把戏把姮儿除掉这位子就非你莫属了是不是?你以为有王祖母为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奚照庭的口气,恨不得是把她吃生吞活剥了。

可惜,口不能言,卫林下只能摇头。

“你以为给本宫缝几个香囊借姮儿的手传给我我就会感动?你以为本宫会因为姮儿这小小的欺骗会恼怒于她?”

卫林下仍旧也只能摇头,身体抵在桌边,卫林下想起她刚刚放下的针袋,也许,可以派上用场,对这红着眼睛满身酒气的奚照庭看来是说不通道理只能以暴.制.暴了。

一边听着奚照庭无数个“是不是?”卫林下小心翼翼挪动双手想去拿针袋,手指已经碰到针袋的时候她只觉眼前景物旋转起来。

“砰”的一声,是她自己砸在了铺着凉席的床上,硬床砸得她生疼,但是更让她心惊胆颤的是立在床边的奚照庭,他笑着,很是邪恶,让卫林下想起了那些江湖书中所写的浪荡子和采花贼。

卫林下忍着疼爬起来想跳到床下却被奚照庭一把抓住扔回床上。

“你不是喜欢本宫么,本宫今天成全你啊!”

卫林下手到处乱摸着,但床上只有枕头和凉被,她丝毫没有犹豫死死抓着枕头砸向奚照庭的脸,枕头被他一把扯住,然后带着嘲笑说道:“本宫好意你怎么又做这副样子?你若成了本宫的人自然可以到王祖母那里去说,太子妃之位就板上钉钉了。”

我不要做太子妃。卫林下张着嘴,无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奚照庭动作快得像狼一样,卫林下死死抓着的枕头就在手腕一麻的情况下被抽走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自己也如同小鸡一般被他再次抓在怀里,他的笑容越来越近,卫林下狠狠咬着嘴唇脑中迅速想着应对的办法,她不愿意,死也不愿意把清白毁在太子手里,他曾经是她的梦想,可她现在梦醒了,她不愿意了。

奚照庭的滚烫的嘴唇终于落在了卫林下紧咬着的唇上,那近在咫尺的酒气令她作呕,他的手也开始不自觉在她背上抚摩起来,夏天本就穿的少,他手的热度清晰地传到她身上,这也令卫林下怒火喷发。

看着眼前这张脸,卫林下不再顾忌他王太子的身份,狠狠心伸出食指稳稳地点在他的神庭穴上。

奚照庭软软地倒下去了,被床边拦了一下继而跌落在床踏上,双眼微张,表情痛苦,显然是还有意识。

卫林下整理下衣服狠狠地擦了擦嘴唇然后跳下床先是左右看看是否有人,然后小心关了窗户熄灭了烛火,这才小心翼翼走回床边蹲□探了探奚照庭的鼻息。

她很生气,可她觉得有必要把话跟奚照庭说清楚,她知道他听得见,书上说,神庭穴被攻击只会让他头晕脑胀,神智还是清醒的。

卫林下想了想穴位,照着刚才点奚照庭的力道为自己解开了哑穴。

“没错,我是喜欢过你,但我卫林下还不至于怂恿太后什么,我也不认为太后老人家会被人左右。你别当我真稀罕做你的太子妃,看看你母后,看看栗妃和任妃,我还想做太子妃就是一个傻子了。”卫林下站起身倒了杯茶来喝才继续说道,“还有,你太看重我卫林下了,我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即便有,也不过是各位贵人手中的棋子罢了,别说你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就算没有我卫林下,栗薇姮她也做不成太子妃,屈家和沈家是绝对不会愿意将来的王后出在栗家的,王后去世,太后就更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别忘了,栗妃还有一个儿子,你的弟弟,如果她成了王后,你的弟弟就是嫡子会与你争夺王位,如果栗薇姮做了你的妃子,那将来栗家仪仗王子与王后必将更加权势熏天,这些,你心里一定都明白吧?何必要把过错推在我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即便这些都不考虑,你以为我还有做太子妃的机会么?难道你没有听到我与十三殿下有私情的传言么?你觉得委屈,我的冤屈呢?就因为太后厚爱就招致毁我一生的流言我又跟谁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