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林下不知道怎样面对父亲和母亲,所以晚饭称病没去,玉墨端来饭菜她也没动一口,只是靠在几案边发呆。再晚些时候,卫夫人来了,屏退了丫环,母女俩隔桌而坐。卫林下问,娘,您难过么?卫夫人点点头,卫夫人有些无奈地笑着对卫林下说道:“娘是难过,可是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你父亲已经算是好的了,起码,他是在你们都长大了的时候才纳妾,起码在你们小时候没有把对你们的爱分给别的女人的孩子,这样想娘就知足了。女儿,你别替娘难过,千百年来就这样,这是我们女人该容忍的。”

“娘,我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年轻时父亲还能拒绝,为何到现在反而不能了呢?是不是天下间的男子都是如此秉性?是不是无论当初许了怎样的山盟海誓最后都不能信守?”卫林下问道,语气有些激动。

卫夫人看着女儿,看她因激动而有些红润的脸,她的女儿从未如此激烈过。

“大抵是的。”卫夫人说着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不管怎么样,父亲对你们的疼爱是不会变的,所以,别恨他,情会变淡,这是人之常情,娘想通了,你那么通透也一定明白。因为,因为将来你的路大抵也要如此,所以早些想开去接受是好事。”

卫林下不语。

卫林下把自己关在房中几天,不见人不说话,每日枯坐,案头摆了一堆女则女戒列女传之类的书,在一个晚上,卫林下让丫环拿来一个铜盆,将这些书一页一页撕掉点燃扔进火盆,火苗跳跃着,映着卫林下圆润的鹅蛋脸,仔细看,脸上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正巧第二天太后召卫林下入宫觐见。太后果然也问起了这件事,卫林下得体地笑笑说了一番书上的话,谦恭而识礼,令太后十分开心。后又说起卫林下“起疹子”的事,卫林下说大概是传错了话,人口嘴杂,难免的。

从太后宫里出来,正遇见奚照庭与栗薇姮说笑着从长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栗薇姮看见她了,冲着她挥挥手,卫林下便缓步向前,一边看着两人心里生出强烈的念头:她不要做太子妃,她不要这个身边会有无数女人的太子做丈夫。

栗薇姮貌似很开心,拉住卫林下的手亲昵地说:“我刚才还和昭暄哥哥说明日初十,正好顺便去看看小弟弟,听说还不到一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呢。沉璧姐姐,小弟弟可爱么?”

“可爱,很爱动,总是不停地爬来爬去,也不认生。”卫林下笑着说道。

“真的?沉璧姐姐,他现在能吃什么?我让人准备着。”栗薇姮又问。

“还不到一岁,只能吃些熬得烂烂的米粥喝些藕粉,等他再长长你再给他准备也不迟。”卫林下说道。

奚照庭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卫林下想大概是说连易的事,终究没说,两人又说笑着走远了。卫林下回头看了下,正巧走廊拐角,她与奚照庭的目光相遇了。扭过脸卫林下不慌不忙地出宫去了。

再见奚临轩,他仍旧表情淡淡,手里拿着医书在看,卫林下在他面前坐定,他抬头看看她的脸然后说道:“你面色不好。”

“有么?我这两天睡得很好啊。”卫林下摸摸脸,前几天说她丑现在又说她脸色不好,真是,怎么长都不会合他心意。

“是么,哦。”奚临轩合上书卷放在一旁,卫林下看到他腕上那珠串,是卫夫人求回来的檀木手串儿,他两手不自然地交握了一下然后偏头看向一边叫卫林下。

“嗯?怎么?”卫林下问。

“没什么,该下针了。”奚临轩说道。

宫女们抬来屏风缓缓在两人面前放置了屏障,现在的奚临轩动作已经很是熟练,卫林下坐在这头无须担心,况且她又有自己烦心的事要想,窗外大好春光此时看来也竟索然无趣。

“卫林下。”

“嗯?”

“那天,我不是说你丑。”

“哦。”骗人,就他们两个人,不是说她难道是说鬼丑么?

“你那串项链,廉价的贝壳,很丑。”奚临轩有些解气似的说道。

很丑么?她觉得叮当作响很好玩啊。

“挺可爱的吧。”卫林下说道。

“哼。”

真是,坏脾气,卫林下冲着屏风撅了下嘴,转而一想原来不是说自己又高兴起来,微微咧嘴,无声地笑了。

第二天是初十,栗薇姮非要去看卫风烨,亲自跑来拖着卫林下一同去。

小婴孩正被丫环看着在院中玩儿,季氏站在廊下,高挑的身姿显得有些单薄。见他们一群人来,季氏有些慌张不自觉就看向卫林下,卫林下抱起卫风烨对季氏道:“太子殿下、郡主和栗小姐听说风烨很可爱所以来看看,姨娘你别紧张。”

也许是血缘的关系,卫风烨在卫林下怀里乖乖的,不停地试图往她脸上涂抹口水表示热情,栗薇姮和燕郡主觉得好玩也要抱,谁成想抱在怀里小孩子就挣扎着小胳膊小腿,小胳膊一抡圆还给了燕郡主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贵客都打走了,卫林下也随着出来送客,待他们走了便问跟着的丫鬟季氏脸色很不好,有没有延医诊治?丫环说有,夫人天天派人来看,这都已经比季氏刚来府里的时候有血色多了,卫林下就随口问了下季氏的症状,晚间吃过饭翻翻玄针之法,虽没有直接治疗的法子但治疗别处似乎可以缓解一些,起码可以延些寿命。

卫林下从不自认是心善之人,对季氏,这个令自己母亲伤心的人她也没什么同情,可她还是决定为她诊治——母亲既已经受了委屈,那就用贤良的好名声来补偿吧,将来也可以跟父亲说是母亲命她去做的,父亲若能因此对母亲心生愧疚那就最好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八点……存稿箱
28


对于卫林下的出现,季氏有些局促,年轻却苍白的脸上透露着些许不安,卫林下说明来意季氏有些不敢置信,卫林下便抬出母亲,说是母亲可怜风烨还小,还是生母将其带大的好。季氏虽不放心但又不敢违逆,于是顺从地看着卫林下将那一根根通体乌黑的针扎在自己身上。

“你别不信我,我手艺好着呢,明年还要奉旨为任妃娘娘治病。”卫林下笑着说道,一边逗卫风烨玩。

诊治了几日,季氏有些好转,对卫林下十分感激。

季氏虽有好转,但无奈当初身体损伤太大,终究还是渐渐不起,卫林下每日随同母亲去看她,季氏的几次好像都有话要说的样子,终究,在卫夫人面前她没说。只是在四月末那天,季氏忽然来到大书房见卫太傅,当时卫林下正要去找一本书,远远看见季氏躲闪的身影不觉有些奇怪,于是偷偷尾随过去,躲在书房前的树丛下面偷听。

季氏说了很多,边说边哭,说对她父亲的敬仰和爱恋,对她母亲和她的感激,最后说出这孩子的由来。栗尚书的寿辰,群官前去贺寿,栗府请了风花溆顶尖的琴姬和歌姬前去助兴,栗家的管家威胁她去引.诱卫太傅,若不从就找罪名将她贬成官妓送到边疆苦寒之地服侍那些粗人,季氏本来就对名满霍地的卫太傅早有仰慕,于是,半推半就的从命了,用的是栗管家给的一包迷.情药……

卫林下听得拳头都攥了起来,手心也冰凉,悄悄地起身离去。

栗家,是栗家。

她大概明白为何栗家出此下策了,她的母亲在霍城很是闻名,不是美貌而是个性,有人说她母亲就是唐朝时房玄龄夫人再世,栗家难道以为有了季氏和孩子她母亲会闹翻天?然后举国皆知卫家女子的悍妒?然后再风传些什么话那她这个太子妃大概是无望了?

卫林下很气,从来没有这样气过,同时,她也有些怕,她还未曾入主东宫阴谋就已经开始针对卫家了,若真有那一天,会不会每日都被阴谋围绕?

又一次,卫林下告诉自己,她不要当太子妃。

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一篇沼泽,污浊的水面下不知藏着多少鳄鱼准备随时把人撕裂成碎片然后吃掉。

卫林下甚至有些期待栗家接下来对付她的招数,当然,也许还有沈家。

卫林下的期待中的阴谋还没来,千里之外飞奔而来一队人马,带来了一道圣旨,着十三皇子回京。

午后时分,卫林下按例来守着奚临轩,一进门却见太监宫女们井然有序地在收拾东西,奚临轩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卫林下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感觉,站在门口不知进好还是退好。

“本宫下个月才走,着急收拾什么?出去。”奚临轩生了气。

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垂头缩肩出去了,奚临轩招呼她:“卫林下,你杵在那儿当门神么,还不过来。”

“日子定下了?”卫林下问道。

“月末,正好下个月月末回到京城,为皇上祝六十大寿。”奚临轩不甚热情地说道,而且称他父亲为皇上。

“哦。”卫林下点点头。

唤两个宫女进来抬屏风,今日两人都很安静,一句话没说,卫林下看着屏风出神。

因为皇子殿下要启程回京,卫家也忽然跟着热闹起来,在这样的热闹之中,卫家刚进门没几天的妾季氏的过世就显得无足轻重,在卫夫人的坚持下,季氏被埋进了卫家祖坟,府里只在她的房里挂了两天白花和挽联也就撤了,季氏就像风一样消散无踪。

春意盎然中,卫林下却因为生离与死别两件事同时到来而感慨世事的无常,最近这几天做什么都觉得定不下心,索性就拿了好大一块绣布,也不先描摹一番直接便绣,丫环们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奚临轩说:“卫林下,你气色不好,看起来很焦躁。”

卫林下说:“哦,最近忙着做针线活儿,晚上常后半夜才睡。”

奚临轩说:“正好我的香囊划破了一点,你帮我补一下吧。”

于是,奚临轩在屏风那头针灸,卫林下拿着针线在这头织补。

“那是第一年的端午卫夫人送我的,绣工很不错。”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笑笑:“我娘一年难得动一回针线,我长这么大她才亲自给我缝了两个。”

“卫林下,他们都来送本宫礼物了,你打算送什么给我?”奚临轩问道。

卫林下想了想,想了又想说道:“若您不嫌弃,玄针和书送给您。”

“还有呢?”

“您不嫌运送麻烦,两个蜡人也送您。”卫林下不小心被针扎了下,忙放到嘴里吮着。

“这都是虚真师傅的东西怎么算得你送的?”奚临轩有些不满。

“那殿下想要我送什么?”卫林下问道。

奚临轩又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卫林下补好了香囊又翻出内囊,瞧瞧里面有跳线没,白的内里正中绣着铜钱那么大的一块环形青色玉璧,这是她习惯做的标记,那是奚氏窜偃之前偃文的璧字,繁复得像缠枝花。

没人会仔细看的,不过是个香囊。

整理好香囊又看看屏风,送他什么呢?该送的能送的,霍城里这群人精定已经想到了,还有什么能送的?

真是难到她了。

眼看离月末也没几天,够准备什么的呢?

去给连易看病,卫林下有一点心不在焉,回府时经过街市听着热闹的叫卖声她仔细听着,想发现一种可以送给奚临轩的分别礼物,忽然听见一阵鸟鸣声,小心掀开轿帘望去,原来是一个卖哨子的小贩,正吹着欢快的鸟鸣声吸引来往的人。

卫林下受了触动,忽然想起一样东西,久不放在身边都忘了。

正好,卫夫人要为季氏做一场斋醮法事,以度其亡魂,卫林下便说正好与太清有约所以代卫夫人前去。

去的前一天,奚临轩还问起礼物的事,卫林下当时笑着说:“反正会送,殿下就不要如此惦记了,反正都收了那么多。”

上山捐了香火,观主命人做法事,卫林下拿着把小铲跑到观外小木屋,那边有两棵并排的树,是虚真师傅为她和太清植下的。

拿着铲子挖呀挖,终于听到“当”一声,铲子碰见了一个陶罐,小心翼翼打开用蜡封着的罐口伸手进去翻,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摸出几个陶响球,一把抓在手里哗啦作响,有圆的还有方的还有花朵形的,小时候虚真师傅每次下山都给她和太清每人买一个回来,太清边玩边扔,她把自己的都收起来下山之前藏到陶罐里了。

“你鬼鬼祟祟挖什么呢?”太清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卫林下把陶响铃都放进荷包里又把罐子封好口儿才答太清的话:“你不知道我家新添了弟弟么?今天这斋醮法事就是给他娘亲做的,正好把我小时候的这些玩意拿给他玩儿。”卫林下撒了个谎,要是给太清知道是送给奚临轩的会笑话她的,而且会笑话一辈子。

“山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色忘义,什么结发妻,狗屁。喂,你不讨厌那个孩子么?”太清纳闷。

卫林下掂掂荷包笑了笑:“讨厌他会改变什么?会回到他和他娘没来之前么?”

“卫沉璧,你心可真大。”太清说道。

法事做了两天,卫林下在第二天黄昏时分下的山,回到府中先给母亲请安,却听母亲说皇子殿下已经被霍王派人接到宫里去了,待到二十八,从宫里启程。

已经走了……她以为是要从卫府出发的,以为还来得及的。

经过花园,丁香开了,玉簪还是满树的绿,正酝酿着花苞,卫林下攥着荷包,白白拿回来了,怕是改天真要给卫风烨玩了。

忽然想到,奚临轩会不会把那么大的白蜡人也给运走了?赶忙跑去看,院中静悄悄无人,推开房门见一个人弯腰在收拾什么,看着像奚临轩贴身太监丰收。

“是丰收公公么?”卫林下问道。

那人回过身,满脸放松的表情说道:“卫小姐,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奴才就上山找您去了。”

“找我?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卫林下问道。

“是,殿下让奴才等着交给您这封信,若今天交不到您手里殿下可要奴才好看喽。”丰收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然后还作势擦了擦汗。

“殿下还有什么话么?”卫林下拿着信。

“殿下的话应该都写在信里了。卫小姐,奴才这就去宫里给殿下回话去,您先看着。”丰收说道。

“公公留步。”卫林下双手捧着荷包到他面前:“殿下来了这么久我也没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这样东西麻烦公公替我转交。”

丰收却不拿,只嘿嘿笑,然后风一般的跑走了,卫林下在窗边常坐的椅子上坐下,小心撕开信封,一张普通的宣纸,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明日午时,天香楼,既你小气不肯送礼,便设宴为本宫践行。

卫林下无奈地笑了,古怪的皇子殿下,真当她是躲出去了么?把信撕了,找了蜡台燃着将之烧成了灰,这才有功夫看一下房里,人去屋还没空,只是少了些小摆设而已,就连屏风也还立在那儿没有收起来,蜡人安静地站在那儿,脑袋上有一朵已枯萎的干花,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找了一圈,红蜡人不见了,应该是奚临轩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周末愉快哈!哈!吃好喝好休息好,大冷天的,就别起床了,从早上睡到晚上当冬眠吧

29

因为奚临轩的那封信,卫林下晚上有点走神,刺绣绣了几针也集中不了精神,反倒被扎了两下,索性就放弃。第二天,玉墨捧来她每日穿的男装,卫林下觉得这衣服今天看来真丑,因此有些犹豫,玉墨纳闷地看着她,卫林下只得接过衣服套好了,又把头发梳了梳,照照镜子,真丑。

连易说她今天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卫林下说昨天睡得好所以高兴。出了连家院子让车夫往天香楼去,卫林下两手紧紧攥着荷包,生怕掉了。

快到天香楼门口,卫林下掀起帘子看到丰收正站在门前等着,不时朝这边张望着,车停了,她听见了丰收的声音,忙稳稳心神才下了车,由丰收引着到楼上去了。

雅间里只有奚临轩一人,正对门坐着,一脸的严肃好像在想什么重要事情。

“殿下?”卫林下小声唤道。

“过来点菜,我饿了。”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就皱皱眉:“桌子那么大,你坐那么远我够不着菜怎么办?坐这儿来。”指指他身边的位子。

卫林下没有违拗,反正平时吃饭也不过是隔着卫风致而已,卫风致不在他们俩就算是挨着的,坐好,卫林下拿起精致的菜单一样样解释给他听。

“你想饿死我?又不是什么龙肝凤髓,随便点两样填饱肚子就好了。”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就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谁让他态度不好,知道他爱吃什么,偏不点。

“你当才拿着叮当作响的是什么?”奚临轩问道。

卫林下捧出荷包放在桌上,小心打开从里面摸出一个圆形的摇了摇:“这个叫陶响铃,我们这里小孩子的玩物。”

“你送我一堆铃铛?”奚临轩也拿出一个摇了摇。

“你可别小瞧了,这个是虚真师傅做过法的,会保佑人驱除百病带来好运的。”卫林下说道。

“是么?”奚临轩把形态各异响铃都拿出来一个个在桌上排好。

“是啊,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就在观里住了几年,观里的师傅每次下山都要带这个回来给我和太清,虚真师傅说是祛病驱邪的,所以我就都留着了。”卫林下说道。

奚临轩看了看她,笑了:“都送我?”

“只要您不嫌弃礼轻就好。”卫林下说道。这是她小时候心爱的东西,一个一个攒起藏了起来,奚临轩什么也不缺,大概缺了点健康,就把这祛病的东西送他吧。

“说来,归根到底这还是虚真师傅的东西,又被你拿来送顺水人情。”奚临轩说道。

“殿下不喜欢就还给我好了。”反正我不是非要送你东西不可,哼。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奚临轩瞪了她一眼。

我不跟你计较,反正你都是要走的人了,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见面。

看奚临轩小心翼翼很感兴趣的样子拿着响铃一个个摇,卫林下忽然觉得,其实,这个家伙也没那么讨厌……吧?只是有点说话不中听而已,但那是因为他现在是寄人篱下的原因啊!

不知道再过个五年十年奚临轩会长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恐怕这些个小玩物也会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吧?

要不,还是不送了,她小心翼翼保存了十来年的东西,想到会被人随意丢弃总是有些不甘心。

“卫林下,不过是几个铃铛,你至于一脸后悔莫及,还表现那么明显吗?”奚临轩忽然哂笑说道。

“是啊,我后悔了,殿下你把它们还给我吧。”卫林下说道。

“不还。送我的就是我的。”奚临轩说道,很得意的样子。

丰收在外头敲门送菜进来,两人暂且不说话,小心把响铃都收进了荷包。

奚临轩举箸,无法下筷,对卫林下说道:“都是菜叶子,你喂山羊啊?”

“殿下刚才不是说随便点些填饱肚子即可么?再说,天干物燥,吃太油腻会不舒服。”卫林下反问道。

“小气,不过是让你请一顿饭就这样算计。”奚临轩说道。

“殿下还是尝尝吧,味道还不错。”卫林下无视他的讽刺。

两人都撂下了碗筷的时候,菜基本都没怎么动,卫林下也有点吃不下,不是不合口味,而是没胃口。

“听说霍城春天郊外有许多灿烂的樱花,我还没去看过,卫林下,你陪我去。”奚临轩说道。

“看樱花?踏青?”卫林下蹙眉,踏青的日子过去大半个月了,这会儿郊外的山樱花都落了,离结出果子还远着呢,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走吧。”奚临轩不给她否定的机会。

这是卫林下第一次和奚临轩同乘一辆车,她有些不自在,频频将帘子掀开小小的一角往外看,奚临轩把玩那些小响铃细细地看,还放在耳边听响动。

车出了城,人迹少见。看方向,似乎有点眼熟。

“殿下,这是去哪里呀?”卫林下问道。

“到了不就知道了。”奚临轩道。

继续走,当远远地看见霍山脚下那一片别业时卫林下恍然大悟,哦,对,山上此时大概还能有些未落的樱花。

结果,车却不是上山,而是在那一片别业间穿梭,最后停在一处院落前。

这座院落与柳园相比不算大,但却更精致,粉墙黛瓦,朱栏玉砌,远角径边居然还有青翠的竹子,卫林下觉得不可思议,伸手去摸才发现竟是手工做的,难怪,她就没见霍地长过竹子,即便有也没这样生气勃勃。走过竹径是一方小小的水塘,水塘边上苇丛正随风摇曳,几只白鹤立在水边的石上梳理正梳理羽毛,水塘边还有一座竹亭,高高翘起的亭角上挂着三块连缀的圆竹片,写着“放鹤亭”三字。

“这是?”卫林下很是疑惑,说是看樱花却跑到这院子里来。

“本宫为谢你治病之恩所以把这别业送与你,万望笑纳。”奚临轩说道。

“这怎么可以?暂不说礼物贵重,就是诊治,也是殿下自行诊治,林下可不敢邀功。”卫林下说道。虽说这别业很合她心意,可这礼物怎么受得起?会折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