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犯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巨大声响』。那么,『把凶器扔到二楼窗户』这件行为,还有什么其它意义吗?」
「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意义。」
「您想错方向了,大小姐。警方现在应该是这样看待这起事件的——犯人用奖杯打死了绢江夫人,紧接着跑到庭院里,把凶器扔向二楼的窗户,随后又以关系人之一的身分出现,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这种印象正是凶器被扔到二楼造成的,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那又怎么了?」
「从这件事情联想到关于犯人的侧写。简单的说,犯人是一位能够将重量如同铜制奖杯的物体,扔掷到高度接近二楼窗户的人物。我有说错吗?」
「虽然还称不上是犯人侧写的程度啦,不过一般人当然会这么认为啰。」
「反过来说,没有投掷能力的人,就不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我有说错吗?」
「是没错啦——等等,影山,你到底想说什么?」
面对忍不住从后座往前探出身子的丽子,影山以沉稳的声音继续说明。
「没有投掷能力的人就不是犯人。犯人是一位能够用力扔掷物品的人物。犯人正是为了把这种形象灌输给警方,才会像在炫耀般打破二楼的窗户。不是吗?这就是我的推理。反过来说,在我看来,不符合这种形象的人物,也就是『无法投掷的人』,才是出乎意料的真凶——」
「等、等一下。你该不会是在说里美吧?的确,她没有把凶器扔到二楼窗户的能力。因为这个缘故,昨天就已经先排除她的嫌疑了。不过你这是在开玩笑吧?那女孩居然打死了绢江夫人,这怎么可能嘛。」
「是的。您说得没错,这的确不可能。」影山干脆地断言。「这是因为从体力、意志力、以及动机等各个方面看来,里美小姐在这起事件中,处于嫌疑最薄弱的地位。假使她真的是杀害绢江的真凶,那就没有必要耍小花招去打破二楼的玻璃窗了。毕竟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听了影山有条不紊的说明 一丽子松了口气。
「什么嘛,原来不是她啊。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除了里美以外,不就没有『无法投掷的人』吗?其它嫌犯大多都是成年男性,而且以女性来说,明子也算是腕力相当大的——」
「不,嫌犯之中还有另一个『无法投掷的人』。」
「在哪里?除了里美以外还有『无法投掷的人』在哪里?」
于是驾驶座上的影山以低沉的声音说出了意外的名字。「是儿玉吾郎。」
「吾郎?」那个染了一头褐发又戴了耳环的败家子。「为什么吾郎是『无法投掷的人』呢?」
「您忘了吗?大小姐。前田俊之的证词中有这样一段话。吾郎过去是连职业球探都高度关注的高中王牌棒球选手,不过却弄坏了肩膀,再也无法投球了——」
「啊?」丽子忍不住怀疑起白己的耳朵。没想到这位头脑清晰、思虑无懈可击到让人火大的影山,居然也会说出这种大外行的话。「影山,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的表情看起来象是在开玩笑吗?」
虽然从后座看不清楚驾驶座上影山的脸,但他的语气再认真不过了。
「欸,影山。很久以前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要当管家』,那时候你是这么回答的吧:『其实我原本是想当职业棒球选手或是职业侦探的。』那些话是骗人的吗?我还以为你很懂棒球呢。」
「那不是骗人的,大小姐。撇开管家的工作不谈,我对推理和棒球的确相当有自信。」
「嗯…」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你也能对管家这个本行抱持自信,不过先不提这个了。「那么,影山你应该也很清楚吧。吾郎或许真的弄坏了肩膀。但那并不表示他再也不能投掷物品呀。实际上,在放弃了棒球之后,他还是能够正常地打网球和高尔夫球呢。扔奖杯这种事情,一定易如反掌才对。」
「您说得没错,大小姐。也就是说,曾是高中王牌棒球选手的吾郎『弄坏了肩膀,再也不能投了』,这句话真正的意义是『要担任投手,投出球速一百四十公里左右的快速球,或是大幅偏转的变化球,而且还要在一场比赛之中投出超过一百球以上,凭那样的肩膀是办不到的』。所以说现在的吾郎,是处于不能投却又能投,能投却又不能投的状态亡
「…能投…却又不能投…?」
赏丽子为奇怪的措辞感到困惑时,驾驶座上又传来了声音。
「可是大小姐,这里有个很大的问题。一个不熟悉运动项目的十三岁少女,真能正确的理解这句话在语意上的微妙差异吗?」
轿车在夜晚的黑暗中静静地前进上丽子竖耳倾听驾驶座上影山所说的话。
「棒球是很难懂的运动。在这世界上所有的运动中,没有哪一种是像棒球那么复杂奇特的了。虽然大小姐对棒球很了解,但是就女性来说,还是有很多人完全不了解棒球是什么,这也不足为奇。里美小姐恐怕也是这种类型的人吧。如果有人告诉她:『吾郎以前是个投手,却因为弄坏了肩膀而再也不能投了。』对不了解棒球的她而言,她未必能够正确理解这句话的含意。就算叫她直接解读字面上的意义,那也有些强人所难。」
「字面上的意义——也就是吾郎『弄坏了肩膀』,所以『再也不能投掷』物品吧。至少在里美的认知中是这个意思。」
「正是如此。我们假设这位里美小姐,偶然间成了绢江夫人遇害事件的第一发现者。里美小姐知道杀害绢江的犯人是吾郎。」
「为什么?为什么里美会知道这件事呢?她看到犯人了吗?」
「不,就算没看到也会知道。这是因为尸体旁边写了『吾郎』两个血字。」
「啊,对了!死前讯息!」一丽子和风祭警部都无法判读的血字,只有里美一个人看到了。「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看过死前讯息又加以湮灭的人是里美吗?」
「是的。里美小姐大概对远房亲戚的吾郎暗自抱有好感吧。毕竟天性真诚的少女,往往容易受到爱使坏的男性所吸引。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样的里美小姐,知道犯案的人是吾郎,便勇敢的下定决心,要包庇吾郎的罪行。首先,她将眼前『吾郎』两个血字用毛巾擦拭到无法判读的状态。不过她认为这样还不够,于是又带着扔在尸体旁的凶器奖杯离开现场。然后将奖杯扔进二楼的窗户里。」
「只要这么做,『无法投掷』的吾郎就能摆脱嫌疑。里美是这么想的吧。」
虽然这是立基于错误认知所建立的错误理论,但是对她来说,却是合情合理的行动。
「不过等一等。里美是怎么样把奖杯扔进二楼窗户的?她是那个真正无法将奖杯扔到二楼的孱弱少女喔占
「大小姐,请您仔细想想。所谓凶器从庭院被扔进二楼的窗户里,这只是大家想象出来的产物。那只不过是从破碎的玻璃、掉在地上的凶器、以及一楼发生的杀人事件联想而来的画面。谁也没有亲眼目击到当下的场景。」
「所以事实并不是这样啰?」
「是的。实际上,凶器恐怕是从三楼的窗户高度,往二楼的窗户扔进去的吧。考虑到里美小姐的房间就在宗助房间的正上方,这点是错不了的。可行的做法有很多种。比方说在奖杯上的环状部分——打者雕像的胯下部分应该是最理想的——在那里穿上一条细长的绳子,就这样把奖杯从三楼的窗户垂吊下去。然后仿照钟摆的要领,把奖杯甩向二楼的窗户。玻璃窗破了,奖杯飞进了宗助房间里。之后再拉扯细绳的一端,收回细绳就行了。这种做法连小孩子也想得到,而且不需要多大的臂力。当然也可能有更好的做法也说不定,不过无论如何,手段如何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让大家都产生犯人从庭院将凶器扔到二楼的印象。里美小姐实行了她的计划,而且也确实成功了。可是一旦调查开始——」
「吾郎却没有摆脱嫌疑。这是理所当然的嘛。毕竟吾郎是『能够投掷』凶器的人啊一
「是的。结果里美小姐的所作所为,只有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被排除在怀疑的对象之外而已。她试图拯救吾郎而付出的努力彻底化为泡影。可是,她完全无法理解周遭大人们的反应。里美小姐在大厅接受询问时,应该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吾郎以『无法投掷』为理由,主张她是无辜的,却不用同样的理由主张白己也是无辜的呢?为什么其它人都不提到吾郎『弄坏了肩膀』这件事呢?既然谁都不说的话,那就我自己来说好了。可是这样做,会不会让其它人感到很不自然呢?她内心应该十分挣扎才对。就在这个时候,风祭警部结束了询问。终于按耐不住性子的里美小姐,决定为吾郎平反而站起身子,并且试图说些什么——」
「可是由于极度的紧张与混乱,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昏了过去——你的意思是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恐怕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听了驾驶座上影山的分析后,丽子低声确认起来。凶器被扔进二楼窗户这个令人费解的行动,光是思考个中含意,影山就看穿了少女那误解事实的意图,甚至连抹消的死前讯息的事都被解读出来了。当然,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影山的推理是正确的。不过,他的解释能够让大部分的谜团都变得合理化,这也是事实。
「所以犯人是儿玉吾郎。而里美则是事后共犯。」
「暂且这么说是没错的。」影山用模棱两可的表达方式继续说道。「不过大小姐应该也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灵异照片和死前讯息这类东西是很靠不住的。那种东西,别人想要怎么捏造都行。」
「你说什么!」丽子因为过度惊讶而忍不住大叫起来。「灵异照片是捏造的吗?」
「大小姐——」影山停顿一下,干咳了一声。「您惊讶的重点搞错地方了吧?」
「我、我知道啦,只是不小心搞错而已。]丽子慌慌张张地回到正题上。「你说死前讯息是捏造的。换句话说,吾郎未必是犯人。意思是还有其它犯人吗?是谁啊?」
「这个嘛,我已经想到那个人的名字了——总之,事情的后续,等到了宅邸再谈吧。」
这么说完之后,影山便暂时中断了对话。透过他前方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熟悉的宅邸大门。刚才一直沿着多摩川往下游行驶的轿车,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转换方向,回到了国立市的样子。
宝生丽子回到宅邸之后过了几个小时——
鸦雀无声的黑暗之中,宣告此刻是深夜的挂钟,在远处的房间里响起钟声 一丽子躺在床上,聆听着那令人感到时空错乱的阴沉音色。她的脑海里不断章复着刚才影山告诉她的推理。死前讯息指出犯人的名字是儿玉吾郎。可是在影山心里,似乎浮现出另一个犯人的名字。不过最后影山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要没有绝对的确信,就绝不能指名道姓的说出谁是犯人,影山似乎怀抱着这般坚定的信念。以 恛业余侦探来说,这样的伦理观念着实令人敬佩,不过你在以前的事件里,还故弄玄虚、卖丌理论,斩钉截铁地说什么「他就是犯人」呢。那又算是什么啊?哼,不过就是爱装腔作势嘛…呵啊啊,好困啊…对呀,昨晚几乎整夜没睡…现在这么困也是没办法的嘛…
不久,丽子败给了睡魔,开始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就在这一瞬间——铿锵!响起了一阵金属互相重击的撞击声。从沉眠的深渊被拉回来的丽子,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微微瞇着眼睛一看.她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r一根金属球棒。而握着球棒的人正是影山。
「大小姐!现在不是打瞌睡的时候了!如今正是事件的高潮啊!」
「咦、嗄?」听影山这么一说而睁开双眼的丽子,被眼前的光景吓得战栗不已。「——什么?」
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中,影山前方浮现出一个蒙着脸的黑色人影。那个人影朝着睡着的丽子,挥下了像剑一般的东西,而影山则是用金属球棒勉强挡下了那把剑。对手的刀刃与管家的球棒剧烈摩擦,黑暗中响起了吱吱轧轧的刮擦声响。
「哇、哇啊!」丽子惊慌失措地滚下床,在地上连滚带爬,然后一边利用影山的背部当掩护,一边站起身。接下来,呃…该说什么来着?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一定要说的帅气台词啊——不,都已经到了人命关天的地步,不管说什么都好啦。丽子大叫道。
「上勾了吧!我已经看穿你的恶行啦!乖乖束手就缚吧!」
这不是古装剧里捕快的台词吗?当丽子内心感到别扭时,前方响起了男人雄厚的喊叫声。
「可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简单的说,虽然同样是豪宅,但这里并不是宝生家的宅邸,而是儿玉家的宅邸。而且,还是三楼里美的房间。那么,为什么丽子会睡在里美床上呢?理由就在影山的推理之中。他的推理是这样的…
——真凶绝不可能会感谢那个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悄悄消除死前讯息,并且挪动凶器的事后共犯。反而会感到担心害怕对方的存在。如果犯人有足够的观察力,那么,他极有可能从昨晚里美接受询问时的模样,推测出她就是事后共犯。如此一来,今晚里美恐怕就有危险了。虽然这是危机,但同时也是让犯人现形的绝佳机会——
于是丽子让里美躲到其它房间,自己则代替她躺在床上,结果因为睡眠不足而打起盹来。话虽如此——「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
丽子省略掉繁复的说明,并且对管家下令。「影山,干掉这家伙!」
「遵命。」影山这么回答后,便缓缓地将右手伸进黑色西装的胸口部分。
「等等,影山,你该不会!」你该不会是想拿出手枪吧?可是,如果在这里亮出枪械的话,影山就会和犯人一起被警方逮捕了。虽说丽子是刑警,也不可能搓掉非法持有枪械的罪行。「啊,不过你放心吧,影山!只要拜托父亲的话,事情就可以压下来了!」
「您在说什么啊?」影山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取出一根棒状的物体,然后用力地甩了一下。原本约二千公分长的棒子一瞬间伸长了三倍。那是伸缩警棍。「——这给您防身用。」
「谢谢。]接下影山递过来的警棍后,丽子皱起眉头说。「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我是管家。」影山依然一脸若无其事的说。虽然这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但是这时也管不着了——
丽子右手拿着伸缩警棍,影山双手握着金属球棒,在黑暗中与蒙着脸的真凶对峙。仔细一看,犯人手持的剑柄似曾相识。那是大厅的西洋式盔甲腰上配挂的军刀。丽子对影山悄声说:
「现在的情况是二对一。而且那家伙拿的是铸模刀。我们占了绝对的优势呢。」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就在这一瞬间,蒙着脸的男人象是跳着舞似地飞扑过来。一阵金属声再度响起,影山的球棒和男人的剑在黑暗中交会,迸发出星点火花。影山使出浑身之力猛挥球棒,对方便招架不住而拉开了距离。影山一边用指尖触摸金属球棒前端,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大小姐,这把剑不是铸模刀。刀刃确实开锋过了。」
「啧——绢江夫人还真是的,在家里摆了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虽然人数上占有优势,但我方拿的可是金属球棒和警棍。面对挥舞真刀的对手,那就很不利了。就在丽子发着牢骚的时候,男人以她为目标袭击过来。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练过剑法,一副好像很习惯耍弄军刀的样子。丽子毕竟是个警察,所以当然很熟悉警棍的用法,不过,她光是要闪过对手的攻击就已经费尽所有的心力了。丽子一边用警棍挡下敌人激烈的打击,一边用眼角搜寻影山的踪迹。然而在她特别需要帮忙的这个节骨眼上,房间里却到处都找不到影山。「——影山!」
「…」没有人回答。
原来他逃走啦,这个不忠不义的家伙。哼,算了。反正他不过是个管家,终究只适合乖乖的泡红茶,不适合在犯罪现场逮捕犯人。逮捕杀人犯是国立署搜查一课盛开的一朵黑蔷薇,宝生丽子的职责啊!
在心底这么宣誓过后,丽子握紧了伸缩警棍。蒙着脸的男子突然袭击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人影从床铺的阴影处跳了出来,拨开了对方的剑,挡在两人之间。那是影山。敌人警戒似地撤退到墙边。丽子躲在影山的背后说:
「你跑到哪里去了啦~~影山~~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丽子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是真的很害怕。
「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大小姐。这边请交给我吧。」
「什么叫做请交给我啊,这个笨蛋管家!我们不一起动手的话,可是会被对方干掉的喔!」
「不,先由我来吧。」影山以不容分说的口气这么说完后,便平举着球棒挑衅对手。「像个男人一对一的决一胜负如何?前田俊之先生。]
咦,前田俊之?大为震惊的丽子越过影山的背部望向蒙面男子。
被点名的男子瞬间露出有点犹疑的样子。不过他并没有脱掉面罩,就这样将手里的剑笔直地指向影山。
在昏暗的房间里,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互相对峙。一人拿着军刀,一人拿着球棒。除去手中的武器的话,两人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十分相似。在令人烦躁的紧张感之中,手持军刀的男子彷佛再也按耐不住似地行动了。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男子一边发出怪鸟般的叫声,一边朝影山砍劈过来。
影山虽然没有发出怪叫声,但却高举球棒迅速做出反应。剑与球棒在房间中央交错成十字形。激烈的撞击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房间。那不是「铿锵!」那么响亮的金属声,而是「叩!」这般钝重的声响。在剑与球棒交会的状态下,两人的动作于黑暗之中剎然而上。这是场实力不分轩轾的一场战斗,在一丽子的眼里看来是这个样子。不过在那之后,手持军刀的男子显然流露出急躁的神色。男子做出两、二次晃动身体的动作。这时,丽子看清楚了。影山那被月光照亮的侧脸上,浮现出确信已经得到胜利般的微笑。在下一个瞬间——
蒙面男子突然松开军刀的握柄,然后象是放弃对决似地落荒而逃。
「…?」丽子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大小姐!快逮捕犯人!」
听了影山的声音,丽子回过神来。她从背后冲向试图逃往门口的男子,并用伸缩警棍往后脑杓使劲一挥!往前扑倒的男子前额重重地撞上了门扉!头部前后都受创之后,男子彷佛死了这条心一般,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丽子俯视着丧失斗志的蒙而男子。「影山,把灯打开!」
昏暗的房间里立刻亮起灯来。在那一瞬间,丽子的视线不是落在犯人身上,反而是影山手里的球棒。那并不是金属球棒。
「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应该是用金属球棒啊…什么时候换成「木制球棒啊?」
「趁着大小姐大展身手的时候,我把金属球棒和备用球棒交换过来了。我认为木制球棒会比较有效。」
影山握着木制球棒的握把,将球棒前端提到丽子眼前。银色的军刀刀刃成十字型地嵌合在球棒上。军刀和木制球棒激烈交会的瞬间,由于刀锋太锐利了,刀刃就这样深深地陷入了球棒的前端。结果不管怎么推怎么拉都再也抽不出来了。犯人突然丢下长剑逃走,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理解整个情况后,丽子不禁为影山的机智感到惊讶不已。
「真是不敢相信。明知道对方拿着真剑,却还刻意换成了木制球棒。一般来说应该是反过来吧。」
「我只是赌上一把而已,幸好进行得很顺利。先不说这个了,大小姐。」
影山将视线投向倒在地上的犯人 一丽子轻轻地点点头后,便在犯人的身旁蹲了下来。
「就让我看看你的脸吧。」
一丽子伸手一口气揭开了面罩。底下出现的是绢江夫人寄予绝大信任的秘书的脸。
「前田俊之———果然是你啊。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我要为女朋友报仇…」前田一边喘气,一边拚命地控诉着。「我的女朋友被那女人害得自杀了…为了报仇,我成为那女人的秘书…我女朋友死的时候,没错,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夏天…当时我和她正同居在一起…」
「啊,等等。」一丽子往前推出手掌,打断了前田所说的话。「你会说很久吗?那么明天在侦讯室里再好好地听你说吧。毕竟今天已经很晚了。」
老实说,丽子已经没有力气洗耳恭听杀人犯的复仇故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喀叽一声地打开了。两位年轻的制服警察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啊,宝生刑警…」出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人似乎是听到骚动声才赶过来的,不过他们出现的也太晚了。丽子无奈似地双手叉腰,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出现的晚、也还算出现的巧上丽子彷佛要展现一下威严般挺起胸膛,指示两位警察进行事件的善后工作。
「立刻把这个男人带回国立署。先用妨碍公务的现行犯罪名羁押。此外,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杀害儿玉绢江的真凶。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啊,等一下,不对不对…不是这个男的…犯人在这边…那边那个人不是犯人,这…该怎么说呢,他是我的伙伴…所以不要逮捕他喔。」
7
「真是非常感谢您,大小姐。我差点就被警察带走了呢。」
场景再度拉回轿车车内,驾驶座上的影山近乎挖苦地反复道谢。显然,他似乎因为自己对逮捕犯人做出极大贡献,却又差点被铐上手铐这件事颇有怨言呢。唉,这也不能怪他啦。
「都是因为你平常就怪里怪气的,才会被人误认成罪犯。而且还带着奇怪的武器——不过这回倒是真的派上用场就是了。」
一丽子用双手把玩借来的伸缩警棍。「话说回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要问为什么犯人是前田俊之吗?」
「应该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这点我怎么样都无法理解。」
被丽子这么一间,影山开始进行最后的解谜。
「其实我也不确定前田就是犯人。毕竟现场遗留的死前讯息,很有可能真的是绢江夫人留下来的——也就是说,儿玉吾郎很有可能是真凶。不过另一方面,如果死前讯息是被捏造出来的,那么捏造死前讯息的犯人会是谁呢?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怪异又不合理的感觉。」
「不鸽是?。」
「是的。就像之前已经推理过的一样,现场遗留下来的死前讯息是『吾郎』两个字。可是为什么是『吾郎』呢?为什么不是『和夫』呢?如果杀害绢江夫人的犯人试图要嫁祸给谁的话,和夫不是比吾郎更适合吗?因为事件当天,和夫在晚餐的餐桌上,和绢江夫人大吵了一架,而且还顺势说出『我要宰了你』这种恐吓的话。我认为对犯人而言,没有比和夫更理想的代罪羔羊了。」
「这倒也是。明明有和夫这个最适当的人选,犯人却选择了吾郎。这是为什么呢?」
「是。这时我想到了两种可能性。第一个可能,是和夫自己就是杀害绢江的犯人。」
「毕竟要伪造死前讯息,绝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嘛。可是和夫有不在场证明。虽然是不伦之恋的女方证词,但他的不在场证明还算可信。」
「是的。所以另一个可能性就浮出水面了。」
「另一个可能性?」
「就是犯人并不知道和夫曾说过『我要宰了你』这句话。如果没有听到这句话,自然就不会产生要嫁祸给和夫的想法。那么,不知道和夫说过这句话的人,又会是谁呢?」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想到是前田啊。宅邸里的人,只有前田没有同桌用餐。独自一人在别邸用餐的前田,并不知道晚餐时发生的大骚动。」
驾驶座上的影山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所有谜题都解开了。」丽子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继续问的问题了。至于其它还不清楚的细节,等到了明天,前田本人应该就会亲口说明了吧。时间已经过了午夜,精疲力竭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了。对了,话说回来,既然过了午夜的话——
丽子突然觉得胃里空空的,于是便想起了之前没吃到的鹅肝。手表指向凌晨两点,正是让人忍不住想吃消夜的时间。
「欸,影山1一丽子朝驾驶座探出身子说。「你肚子饿不饿?」
不过影山连眉毛都没动过一下。「我并不觉得特别饿。]并且像平常一样爱逗弄人的这么回答。「不过大小姐若是有想去的地方,那就请您带路吧。可是,有提供鹅肝的餐厅现在已经休息了。」
「这倒也是|一丽子一瞬间陷入沉思,然后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欸,影山,你有没有常去哪家店啊?」
「您说我吗?」影山似乎吓了一跳般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给了一个就他而言相当意外的答案。「当然有。」
「骗人?真的有吗?哪里、哪里、在哪里?很近吗?半夜也有开吗?是什么样的店啊?」
为什么白己会异常兴奋呢?这点就连丽子本人也不清楚。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想象过影山平常用餐的样子,所以丽子不由得兴起了好奇心吧。面对这样的一丽子,影山也用带着些许兴奋的语气吹嘘着。
「那是隐藏在五日市市街旁的名店呢。在上海习艺多年的主厨,使用国产上等食材,再以珍藏的酱汁与不外传的烹调方法,调理成极致珍品——」
「是中华料理啊!」
「是的。」影山在驾驶座上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是最强的中华拉面。」
「中华…拉面?」影山出人意表的选择,让丽子不禁哑口无言。接着她拚命憋住不知道为什么不断涌上心头的笑意,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然后,丽子带着很有大小姐风范的开朗笑容,以略带做作的语气,对驾驶座上的管家这么说:
「好像是家很有趣的店呢。可以马上带我去吗?」
「遵命,大小姐|
影山恭敬地这么回答后,便猛转方向盘,同时用力地踩下油门。
在这彷佛整个国立市都陷入沉眠的寂静夜晚,轻快的引擎声响了起来。
载着大小姐与管家的豪华礼车,一路疾驶向令他们垂涎的深夜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