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给董白白一个眼神,白白立马会意,用哀求的声音道:“顾老师……”
顾长熙回神,眼波微动,轻叹一下,道:“如果是这样……我之前也不知道……”不过,他继而话锋一转,“那董白白同学,你呢?”
果然姜是老的辣,这么快就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董白白也没有料到这么快就又引火上身,面露难色地看了我一眼。
我可以说自己是思念亲人,选了天坛;难道董白白说自己是太想当妃子,所以选了故宫?
我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举起了小白旗:“顾老师,董白白同学的文章,是我帮着写的。”
顾长熙扫了我俩一眼,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笑道:“我这门课,虽然很轻松,也没有考试,期末就交篇论文,但是,结课论文帮着写,就相当于是在考场上作弊,程宁同学,你是想大四的这个时候,再重修一遍这课吗?”
“不是的,顾老师。”我赶紧认错:“我们错了。”
董白白也表明立场:“顾老师,我们再不会这样了,我保证回去重新自己写一篇。”
顾长熙盯着我俩,手指在木桌上似是随意地敲打。他不说话,我看见光从窗户照进来,衬得他面目英挺,左脸沐浴在阳光里,睫毛纤长,在眼角处投下一层阴影,阳光帅气。
可我同时也知道,就在这样阳光帅气的皮囊下,心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沉默了稍许,他终于开了金口:“念在你们是初犯,我便不在追究,下不为例。”
我和白白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他接着道,“董白白同学,你的论文……”
“我明白,”白白迫不及待地道,“我重新写,坚决不会再让任何人染指我的论文。”
顾长熙点点头,又看向我:“程宁同学,你的那篇论文构思和切入点都很独特,与自己的亲身经历有关,但是,话题稍微有点沉重,如果你想写,尽量从人文建筑的角度入手,不要融入太多的情感和抒情句子。毕竟,这是一篇建筑学的论文。”
“谢谢老师。”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过来找我,”顾长熙走过来,亲切地拍拍我的肩,柔声笑道:“回去好好写,你若写不好,董白白同学也会跟着没分。”
☆、4
红果果的威胁!
我和董白白一路咒骂着走回宿舍,到门口的时候,白白忽然停下来,试探性地问道:“小宁,你会好好写的吧?”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一脚踹开了寝室大门。
“干嘛呢?”吴欢从网游中回神过来,见我们脸色不善,关掉YY,摘下耳机,“不过啦?”
我恨恨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欺人太甚!”
“怎么了?”乔娜从床上探出个脑袋。
董白白叹气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明白。
吴欢听完,皱起眉头,很不满地道:“这老师明显还不懂我们年级的规矩。”
“都高年级的人了,”乔娜从床上下来,安慰道,“什么大风大浪咱没经历过,不跟他一般计较。”
“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他!”我咬牙切齿。
“不会的,不会的,”乔娜道,“没机会了,咱除了必修,学分都修满了。要不给你推荐部小说吧?转移下注意力,最近有本《梨花非离》不错。”
我想想自己的论文,没出息地瘪瘪嘴:“要是和天坛有关,我就看。”
乔娜笑着拍我脑袋一下,又蜷回床上去了。
“对了,”我由她一拍,想起一事,“前天我碰到孙学长了。”
此言一出,白白和吴欢都转过来,朝我暧昧一笑。
我回了她们一笑,缓缓道:“孙师兄问我们最近怎么样,怎么都没有见到乔娜呀?我就说乔娜前两天感冒了,身体抱恙,凤体欠安,人都瘦了,孙师兄就非常惶恐啊,问我们周六有没有空,想请我们吃饭,关心关心乔娜同学——”
“啊,那你怎么说的?”乔娜问。
我贼贼一笑,瞅了瞅满怀期待的白白和吴欢,道:“周六晚六点,柳林餐厅,不见不散。”
“哦也~”白白和吴欢齐声欢呼。
孙师兄叫孙志扬,是电子系研一的学生,比我们大两届。乔娜小的时候学过舞蹈,基础不错,大二的时候,加入了学校的交谊舞社,很快就成了舞社的新星。到大三的时候,孙志扬加入了舞社,那时乔娜舞伴正好毕业了,孙志扬就做了乔娜的舞伴。接触一多,孙志扬就被乔娜清秀的脸庞、迷人的风姿给迷住了。
孙志扬典型一理工科男,相貌平平,不过脑袋还比较灵光,知道先下手为强,所以只要舞社搞活动,乔娜在,孙志扬必在。有事儿没事儿帮我们宿舍打打水,时不时请我们吃吃饭,看场电影,倒还挺懂得笼络人心。
我们问过乔娜想法,乔娜总是摇摇头,说感觉不对。
我们宿舍四个同学都没有谈恋爱。并不是我们眼光太高,建筑学的同学活动范围是在是有限。由于专业性质的问题,建筑学院专门有一栋教学楼,每个班有一个固定的教室,每个同学有一个固定的桌。这样一来,就方便了大家画图赶图,也方便了大家——宅。加上学建筑挺辛苦,别人画眼线时我们画墨线,别人上唇彩时我们上淡彩,别人画眼影时我们画阴影。于是,别人约会时,我们就只能寂寞地画手绘了。
生活圈子小,撒网面窄,基数小,概率自然就低了。
所以,我们四个人,到了大三下,都光荣地升级为了剩斗士。
而乔娜同学,较之我们又稍微好点,至少还有个备胎。
有时候我觉得孙师兄也挺可怜的,乔娜虽然不明说,但也不答应,不来电吧,孙师兄请客吃饭什么,倒也一样不落下。当然,这里面有不少我们蹭吃蹭喝乱点鸳鸯的因素,但是如果乔娜言明拒绝了,我们也不会再去参和一脚。
人就是奇怪,不喜欢的人对你好,你会拒绝这个人,却愿意享受这份好。
无关道德,只关人性。
这时,乔娜忽然面露得色,略带报复性地道:“程宁,即便周六吃饭,你也去不了。”
“为什么?”我奇怪。
“你手机没电,你爸爸打电话到宿舍来,说周六让你回家吃饭。”乔娜洋洋得意道。
我掏出手机,果然自动关机了。
屏幕漆黑,倒影出我的表情,我呆呆愣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句。
可是晚饭过后,我们就提前享受了福利——孙师兄请我们去东门吃西瓜。
学校东门有个西瓜摊,到了七八点稍微凉快时,老板就会摆出小桌子和小凳子。很多同学买了西瓜,就会一起坐在那里边聊边吃。
我们七点到那里的时候,发现不止孙志扬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长发飘飘的漂亮女生。
正当我们疑惑,还未开口,孙志扬立马就解释起来:“这是我表妹,亲的,姑姑家的女儿,也在我们学校,英语系,大二。”
小姑娘朝我们摆摆手,大眼睛忽闪忽闪,甜甜一笑。
我们心里偷笑,孙志扬虽说是跟我们大家说话,可以眼睛明显是看着乔娜在解释,又是表妹又是亲的,紧张地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们仨好笑地看了乔娜一眼,乔娜不自在地别过头,道:“我们坐下吧。”
那小姑娘也挺会来事,自我介绍道:“我叫张欣,你就是乔娜学姐吧?”
乔娜略有吃惊,那姑娘瞧了眼孙志扬,笑道:“常听我哥哥提起你。”
乔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和白白对视一眼,这小姑娘可比他哥厉害多了。
这个时候孙志扬抱一冰镇的大西瓜过来了,张欣赶紧起身接过来,又招呼大家吃,天气较热,我们也不客气,也就一边聊一边吃起来。
没聊良久,我们就明白为什么今天孙志扬会带他表妹过来了。
外语学院一向是女多男少,稍微有一点八卦的消息,一准是她们学院的人先知道。这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就知道我们专业来了一个特别英俊特别儒雅的年轻男老师,先跟我们打听打听,这个老师目前是在教授什么课,在哪个教室,什么时间,她想亲自去听课。
我脑海里正过滤着宣传橱窗里的那一张张教师的证件照,自我检讨着这么年轻儒雅的老师,怎么自己还不知道,又听见那小学妹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据说那老师姓顾。”
董白白瞧了我一眼,我装作吃认真吃西瓜,没做声。
乔娜啃了一口西瓜,忽然道:“小宁、白白,你俩上那什么课的老师,是不是姓顾啊?”
“什么课啊?”白白装傻。
“就是那什么建筑学概论?”乔娜还怕我们想不起,又提醒道,“就是让你们重新写论文的那个老师?”
“哦……你说那课啊,”白白没好气地道,“老师好像是姓顾,不过是个糟老头啊。”
张欣一脸疑惑:“不是啊……”
“哦,也有可能是这样,”我解释道,“人是挺年轻的,只是长得比较着急,所以……”
张欣摇摇头,“不对,你们看。”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张信封,然后又从信封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顾长熙。
照片上的他正对阳光,表情微微含笑,英俊帅气。
“还可以嘛……”乔娜忽然瞧到我和白白的脸色,忙改了话题,问张欣,“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张欣嘿嘿一笑,“你们学院不是有老师的宣传栏嘛……上面就有老师的照片啊……”
“你干的?”一直沉默的孙志扬忽问。
“当然不是,”张欣连忙澄清,“我只是借用同学的,回去还要还的……”
我们彻底无语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张欣要了我的电话,说下周三上课一定跟我一起去,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日更一个星期。期待处女评,会是谁呢?
☆、5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爸爸。”
“小宁,我上午给你打过电话,你手机关机了。”
“没电了。”
“那你们寝室同学告诉你周六回家来吃饭了么?”
“嗯,说了。”
“那就好,周六晚上没事吧?”
“没事儿。”
“行。要我来接你么?”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哦。这样也行。别忘了啊。”
“不会的。”
“那……你早点睡吧。”
“爸爸再见,晚安。”
挂了电话,屏幕的灯一会儿就灭了。
手机是我上大学时候买的,带一个像素不高的摄像头。手机壳左上角的漆有一点磨损,父亲多次提出给我换一个新的,我都没答应。
我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看了许久,终于沉沉睡去。
周三是一个分水岭。每周一过周三,很快就到了周末。下午的时候孙志扬往宿舍打了个电话,估计是请她们先去唱歌,董白白和吴欢兴高采烈地拖着无精打采的乔娜出去了,宿舍一下冷清了不少,我上了会网,也收拾东西出门了。
路过学校水果摊儿的时候,我想了想,买了两斤桃子和一爪香蕉。
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将近一个多小时,我抱着一堆水果坐得昏昏欲睡,就在快要睡着的当即,听见售票员拉着嗓子报站——我到了。
父亲这房子还是在我来这上大学之前买的,电梯房,面积不大,两室一厅,不到七十平米,但是地段好,城市的三环边上。这几年全国房价一直飙升不下,在寸土寸金的B市
拥有这样的一套住房,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百万富翁了。
刚来B市的那阵,我看着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曾豪情万丈地希望自己能拥有那万家灯火中的一盏。但是经过了这几年的大学生活,才发现,远处的万家灯火始终是在远处,别人的,不是你的。
按响门铃,开门的是秦阿姨。
“哟,小宁来啦。”
“阿姨好。”
“赶紧进来,难得回家一次啊,你爸正在厨房忙着呢。”秦阿姨热情地给我取拖鞋。
正说着,我爸围着个围裙,从厨房探出一只快聪明绝顶的油头,瞧见我,道:“小宁。”
“爸爸。”我打个招呼。
“等会就吃饭啊,”他朝我笑笑,看到我手上的东西后,眉头一皱,“回家还买什么水果。”
“顺路买的,我看这桃子和香蕉都还挺新鲜的。”我笑道。
“我来吧。”秦阿姨赶紧接过去,“你看你这孩子真是客气。先在沙发上坐会儿吧,多多学钢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回来我们就开饭啊。”
“嗯,不着急。我还不饿。”
秦阿姨指指客厅,“桌上有水,渴了自己喝。无聊就打开电视看。我帮你爸看会火去。”
“阿姨您忙。”
秦阿姨显然对我的懂事表示很满意,点点头进了厨房。
秦阿姨名叫秦珂,是我父亲现在的合法妻子。
我刚上小学二年级,父母感情不合,协议离婚了,我跟了母亲。也是那一年,父亲来到了B市,遇到了大学时的学妹秦珂,一年后,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程多多,出生了。
直到高三那年,父亲又好像忽然想起了我这个女儿,执意向我发出邀请函,力邀我到B市念大学。我当时对大学没有特别的挑剔,父母离异后,我与母亲一直相依为命,我在意妈妈的感受。
妈妈一直知道我喜欢画画,喜欢建筑,而B市是国际化大都市,A大恰好建筑学又全国闻名,在父亲的极力怂恿下,母亲终于点了头,我虽有迟疑,但还是最终来到了A大,念自己心仪已久的建筑学。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指针滴答滴答地度量着我的耐心,这个时间段,电视里播的全是少儿节目和动画片。我随意换了个台,勉勉强强地看着喜洋洋和灰太狼。
快六点半的时候,程多多终于回来了。
程多多比我小将近九岁,今年刚上初一。可现在的孩子都发育得好,个头一蹭就一米七多,只是瘦的很,跟个竹竿似的,背一硕大的书包,戴一夸张的黑框眼镜。一回屋就闻着香味就风风火火往厨房蹿,“爸,这么香,今儿吃什么呀?”
“你姐回来了,打招呼没?”
“姐?哪啊?”
我从沙发窝里直起身子,跟他笑笑,表示自己的存在,“多多。”
“姐,好。”程多多有点腼腆。
“妈,”程多多转身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今儿老师夸我了,说我进步大。诶,妈,可乐呢?”
“乖宝贝,”秦珂擦擦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一脸喜悦,“老师都夸你啥了?”又转身从冰箱里取一瓶冰镇可乐递给程多多,“快跟妈说说。”
程多多随意往沙发扶手一歪,牛饮一口,“说我手指灵活,进步快,下节课去就不再练七级的练习曲,改练八级的了,我们这一批里,我是头一个呢。”
“是吗?”这次说话的是我爸,他端着个锅铲,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厨房门口,显然也十分高兴,“那不错,不过不许骄傲,要继续努力啊。爸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知道了爸。”
“乖儿子。”秦珂宠溺地摸摸程多多的头。
“摸什么摸,”程多多条件反射地一甩脑袋,非常不满地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好好好,不乱不乱,不摸不摸。”
由于程多多回来了,我们很快地开饭了。
吃饭的时候我很少话,吃饭完我主动收拾桌子准备去洗碗,爸爸却一把夺过我手上的筷子,道:“你去歇会,我一会儿送你。”
我还没开口说什么,父亲又转身瞅着程多多,“你去洗,记得把厨房收拾利索。”
“为什么又是我,我的手可是弹钢琴的手。”程多多哀嚎。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做饭,快去,别啰嗦。”说着又轻轻踢了他一脚。
我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程多多,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父亲替我拎起包,坚持出要把我送到电梯口。
秦阿姨欲言又止的眼神在父亲身上停留了一阵子。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父亲家在十二楼,我按了电梯的下行键后,灯一下又灭了。
楼道安安静静的,父亲站在我的身边,我俩却都沉默无言。电梯的显示灯不断变化着,1,2,3,……
黑暗中,我看不到父亲,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甚至觉得就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我也希望父亲能向跟程多多一样跟我说话,亲切自然,无隔阂,有父爱的威严和慈爱,为我的进步感到欣慰和喜悦,吃完饭也轻轻踢我一脚,半是严厉地让我去洗碗,而不是像招待客人一样,对我以礼相待。
想起他离开我那年,我也才八岁,还没有程多多这般大小。
忽然一阵动作的声音让楼道重新恢复了光明,我看到父亲打开我的包,正往里面放一个信封。我倏然意识到那是什么,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去阻拦。
“爸爸……”
“小宁,”父亲看着我,“别亏待自己。”
“不用,爸爸,”我尽力阻止他的手,“我不缺钱。”
“拿着。”父亲似乎有些愠怒,“爸爸给的钱,有什么不能要的。”
“我真的不缺。”我坚持着。
“拿着!”父亲的话变成了简单的重复。
我看着父亲的眼神,有期待,也有专属于父亲命令般的威严。
我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低声道:“谢谢爸爸。”
父亲将包递给我,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
我背着包心思重重地走出小区。
没走多远,看到路灯下有个人影十分眼熟。
那人穿一身休闲装,背对着我,正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他的步伐悠然从容,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走着走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秒,我一下认出这人是顾长熙。
第二秒,我立马反应迅速地低下头,趁着灯光昏暗,心里默念:你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没想到那人眼神却是极好,没走两步,我听到前方似是不确定地声音:“程宁?”
还是被认出来了。
“顾老师?”我佯装偶遇惊讶状。
顾长熙走过来,笑道:“我看着像你,试着叫下,没想到真是你。”
试着叫下,你以为召唤小狗呀。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还是乐呵呵地道:“这么巧,顾老师。”
“这是去哪呢?”
“回学校呀。”
“行,早点回去吧。”顾长熙点点头,不再多说,便朝前走去。
我松了一口气。
顾长熙走了两步,忽然又折返回来,“我也正准备回学校,要不我送你吧?”
“不不不……”我连说三声“不”,立马又停住,这样的拒绝毕竟太□太伤人,忙堆起一脸笑,道,“哪让您破财伤神地送我回去呢,您别客气,别客气……”
我习惯性地捋捋耳边的发,忽然发现头上空空如也,想起来时的帽子落在沙发上,顾不得顾长熙,朝他摆摆手,“顾老师,我帽子落家里了,先走一步。”
十九楼很快就到了。
家里的门虚掩着,有温馨的灯光泄到走廊上。我伸手正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
“老程,你是不是又给她钱了?”
“我说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她都是一个成年人了,头脑健康四肢健全,有书读有学上,不缺吃不缺穿,你干嘛老还给她钱呢?”
“就算你是她爸爸,但是多多不是你儿子了?他那么聪明那么懂事,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你儿子想想啊,他要上中学、上大学、上研究生,要成家要立业,哪样不花钱啊?不说远的了,就说多多现在学钢琴,下次课换八级的练习曲,学费也得跟着涨了,一次课两百,一个月就将近一千,钱花花地都着走了,虽说心疼,但这也是该花的钱啊。可你倒好,出手倒也大方,我说你干嘛执意要送她呢?那信封里装的可是多多好几个月的学费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给她钱,老程我提醒你,你可只有多多这一个儿子。”
……
“行了,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我的手顿在空中,半蜷着的手捏成了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还是垂了下来。
我站在门口,知道父亲就站在门里,而我们之前,隔得又真正只是这一道门么?
我打开包,将个从未打开过的信封取出,放在门口,敲了敲门。
来不及等电梯,我从十二楼顺着楼梯,一路狂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