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问。
顾长熙拉开我那边的衣橱看了看,转过身来,看了我两秒,将我拉到洗手间的镜子前。
“看。”他指着镜子里的我和他。
“怎么了?”我的目光对上他。
“你真好。”他语气有些感慨。
我忍不住想笑:“你才知道?”
“我比你大将近七岁。”他没笑,若有所指。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心觉好笑:“你是在担心我有天会趁你老了,跟个小白脸跑了?”
“谁那么没有眼光。”他没好气地道。
“这个人。”我指了指镜中的他,“他不但没眼光,还成天瞎担心呢。”
“你真香。”他忽然转移了话题,捞开我的头发。
鼻息喷在颈窝处,痒痒的,我忍不住躲闪起来。
“你偷偷用了什么?”他问。
“没有什么啊。”我奇怪,沐浴露都是一样的。
“你的那些护肤品,好用么?”他指了指跟前的几个瓶瓶罐罐,简直成了好奇宝宝。
“还行吧。”他莫不是也想用吧?
“今天车里播了一首歌。”
“什么?”
“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我心里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顾长熙对自己的容颜还挺自信的,只是今晚这情绪却着实不像平日的他,倒像足了成天担惊受怕受委屈的小媳妇。
我憋着笑,嘴上只道:“我只能做到一半。”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继续道:“我可以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他忽然吻了一下我的颈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脸色红晕,眼神有些朦胧。
他的手悄悄地环到我的肚子上,声音低哑地跟我咬耳朵:“曾经有人还跟我说:‘我和你一样,都是80后’。”
“可是八零后,一头一尾,也能差好几岁。”我低声回道。
“你是在说我老吗?”他问,居然张口轻轻咬了我一下。
我吃痛,偏过头来,嘟着嘴瞪他:“你怎么能咬人?”
“听说过一个词吗?”他毫无愧色。
“什么?”
“老不正经。”他闷闷地坏笑一声,一把打横将我抱起……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个番外。
快用鲜花掌声来淹没我吧!
快快快!
☆、番外
转眼就到了秋天。
回国后不久我就报了个驾校,连续八天上课的那种,每天顶着大太阳看教练的脸色,晒掉一层皮后,终于喜滋滋地领到了驾照。拿到后手一直很痒,忙不迭想找车练练。顾长熙的车我倒是可以开,但是那段时间他被一个项目忙得晕头转向,只能挤很零散的时间片段陪我。有时候我看到他一脸疲惫地下了班,推掉应酬,心惊胆战地坐在副驾紧紧地握着手刹,心里实在是歉疚的很。我再三跟他申明,我是正规驾校毕业的,技术可是杠杠的,不用他每次都陪同。可他仍是不放心,不肯将车钥匙单独给我。
我有些灰心丧气,埋怨他其实是心疼车,是个小气鬼。
他也不抵赖不反驳,看了我一眼,懒洋洋地在阳台上支了张靠椅,晃着晃着,竟好似睡着了。
我特别讨厌他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所有的力气好似都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走过去威胁性地踢踢他的椅子:“喂!”
靠椅前后摇动,他睁开眼,瞧了瞧我,眼神迷蒙,像半笼烟云的西湖。
刚开始我特受不了他这眼神,即便是不做什么表情,我也会被莫名电到。但是现在不行了,本姑娘对美男计免疫了!
“你是不是特小气?”我居高临下地问。
“刚做了个梦。”他竟道。
“我要练车!”我咬牙切齿。
“可被你吵醒了。”刚说完,他冷不防一拉,下一秒,我就被他环抱着躺在靠椅上了。
“干嘛呢?!”我当场炸毛。
“赔我。”他漫不经心地说,好似耍赖。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陪”还是“赔”。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奋力去掰开他的手。车钥匙没要到,还被吃了豆腐,这……这没天理啦!
他闷着头在我耳边低笑,手上却毫不松劲。在我爆发边缘,忽然听见他懒懒地说:“那车不好,不安全,我不放心。”
“哪不好了?”我抬头瞪他,“坦克就安全。”
他笑了笑,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道:“过两天给你一个新的。”
一周后,我开着一个崭新的奥迪TT上班去了。
而顾长熙依旧开着那辆半旧不新的雪福来。
我有点不好意思,忐忑地拉着他的手问:“我刚工作就开新车去上班,会不会被人认为傍大款了?”
“有什么,”顾长熙淡淡地回道,“本大款乐意。”
我:……
可是由这件事我想到一个问题,顾长熙是不是挺有钱的?那他有多少钱?
我想到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我忽然贪图起他的钱财。我觉得好奇,同时也觉得,两个在一起,财产透明并没有什么不对。
我刚刚参加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也就五千,还是税前。但住顾长熙这里,不用考虑房租或者房贷;单位有饭补,时不时还发点补贴福利;家里的开支也基本上是顾长熙在支付。所以其实我的工资完全处于自由使用状态,比如捯饬几盆花,买几件新衣服,或者又去淘一些装饰品。但这也花不了多少钱,顾长熙给我了一张卡,密码是我的生日,我也从来没有用过。
倒不是我矫情,觉得花他的钱就扯不清关系了。我本来也不想和他撇清关系。
只是因为,确实没有必要。
可是这样一想,我下了班就去了趟银行,一见着卡上那数字,心砰砰直跳。
晚上吃了饭,顾长熙去洗碗。
我收拾了餐桌,等他出来时,上面摆了两张银行卡和一张存折。
“喏,”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这张是我的工资卡,每个月收入五千,税前;这张是我的存折,是我母亲之前留给我的,我留学花费了一些,剩下的都在这上面;这张是你给我的卡,里面的钱我查了查,啧啧,真让人动心。此外我还有一处房产在C市,但目前写的是我外婆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他愣了愣。
“这就是我的全部身家啦。”我把卡和存折往前推了推,朝他扬了扬眉毛,嘿嘿一笑,“你的呢?”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翻开那张存折看了看,又看了看我,然后转身进了书房。
不多时,他也拿着一叠东西出来了。
他拉开我身边的椅子,坐下,有条不紊地道:
“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他抽出一个红色本子,翻开,“B市唯一我父亲给我的东西,现在我是户主。”
“这两张是我之前的银行卡,大学老师工资不高,其他是项目的钱。都是合法收入,”他笑看我一眼,道,“养活你是没问题的。”
“这张是我现在的工资卡,和你一样,每月死工资加项目提成,当然还有奖金,具体金额——我就不打击你了,你有空自己看看吧。”
“还有一张在你那里,金额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我之前买了一些股票和基金,交给朋友在打理。但目前股市形势很惨淡,估计值不了多少钱;基金赚了点,我正打算在三环买套三室一厅。”
“嗯,差不多就这样了。总之我父母留给我的很少,有我也没要;你指望依靠富二代官二代什么的是没戏了,指望我这个人还是比较靠谱。”
说罢,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消化这信息量,问:“你打算新买套房子?”
他笑而不语,又推过来一个小本子,上面写着“居民户口簿”。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说:“这是我的单身证明。无婚史、无离异。你的呢?”
我觉得好笑:“我当然也是单身了。”
他道:“这是公平问题,我虽然相信你,但你也应该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不和他计较,转身就回卧室取了户口薄出来。
他接过来却不看,只将两个本子叠放在在一起,眼睛黑亮地看着我,眼角眉梢都流动着温柔的笑意。
“好了。”他说,目光灼灼。
我忽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好什么呀?”我有些局促,心跳陡然加快。
顾长熙看着我,一敛神色,忽然推开椅子站起来,我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他已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很虔诚地、慎重地、一字一句地道:“程宁,嫁给我好吗?”
他本来比我高出许多,而此刻却心甘情愿地跪在我跟前,仰视着我,目光深邃而动人。
我太讶异了,简直像在做梦一般。我愣愣地看着他,好多情绪却又像过山车一般飞快得起伏、旋转。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眼前之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一切,无一不是我的眷恋,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起,心里早已说了一百遍YSE!可思维还停留在之前,开口却成了:“你怎么……你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啊……我一点准备……”
可话没说完,指尖觉得一凉,低头一看,无名指上已经多了一环银白色的光圈。
眼前之人浓眉深目,面容俊雅,他动容地道:“可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鼻尖没来由的一酸,明明是幸福得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顾长熙轻吻了一下我的手,正欲起身,我忽然反应过来,按住他的肩膀:“等等,我还没有答应呢!”
“答应什么?”他一头黑线。
“我还没有说‘好’!”我理直气壮地申明。
顾长熙微微蹙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现在已经晚了。”
说罢,他猛地站起来,捧起我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辗转流连间,那圈戒指,熠熠闪光。
今年的第一场雪,在十二月中旬的某一天,纷纷扬扬地下下来了。
晚上下了班,顾长熙来接我去看电影。之前我们团购了券,可兑换券前面还是排了长长的队伍。顾长熙说他排着就好,让我去休息。我闲着也没事儿,就去旁边的超市逛了逛,买点吃的。
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对零食情有独钟,我也不例外。我喜欢吃糖,而且还是那种很幼稚的甜的奶糖。但跟顾长熙在一起后,他老限制着我这方面的爱好,我一想吃,他就会淡淡地斜我一眼,问:牙不疼了?每次我都觉得自己好无辜好心酸,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却连颗糖都不能吃,真的眼泪涟涟。
吃不了糖,就吃点别的吧。我正在犹豫薯片是番茄味的好还是烧烤味的好,还是两个味道都买来尝尝。正在这时,我听见架子对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这么大的还吃奶糖,你真是cute。”悦耳的女声带着笑意。
我心里一笑,吃糖有年龄歧视么。
谁知一男声正好回道:“吃糖还有年龄歧视么。”
我浑身上下顿时僵住。
女生又道:“这是什么糖?大白兔?”
男生也带了笑意:“我们这般大的中国小孩,小时候大多吃过大白兔。那时候吃的是甜甜的味道;现在吃的,是记忆。”
“哦?什么记忆?”女生好奇地问。
“想听?”男生往推车里扔了两包,声音渐行渐远,“我上大学那阵还挺常吃的。我们班有个女生爱吃这,老买来和大家分享。一种味道久了,就有了记忆。一含在嘴里,就会想起当时那淡淡甜甜的滋味,就像你们美国……”
声音消失了,那一男一女推着车走到结账柜台。男的是平头短发,背影挺拔,声线一如之前的平稳,末了带着浓浓的儿化音;女的身材高挑苗条,一头乌黑柔顺的披肩发。她侧着脸,微微仰起头,含笑和男的说着什么,目光温柔,线条柔和。
我看着他们结了账,男的拎着包裹,女的轻轻挽着他的臂膀,一同走了出去。
门外熙熙攘攘,人很快不见。
一句“雷一楠”卡在喉咙,伴随着我目送他,和她远去。
后来顾长熙问我:“你为什么不和他打招呼呢?”
“我……我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我实话实说。
雷一楠最后也没有保研,他遵从家里的安排去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但是学校的那个保研名额就这样白白浪费了,造成的影响颇有些不好,系主任还找他谈过一次话。
我觉得愧疚,顾长熙问我为什么不和他打招呼,我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毕业时候我们没有握手言欢,毕业后更是从没有联系。我不知道他是否释怀,我们的关系僵在那里,我没法淡淡地朝他笑,说“好久不见”,我觉得尴尬、唐突,特别是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位。
“不用在意。”顾长熙揽了揽我的肩,道:“他会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回头再看,他会一笑了之,你们的友谊也会回来。”
“希望如此,我不希望他记恨我,我希望他能幸福。”我由衷地道。
“小宁,你比他成熟。”
年终时,我又在街上碰到了一位故人。
其实是一位亲人,我的父亲。
我本没有认出他,他拉下口罩脱了帽子,我才惊讶地停住了脚。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回来……有一阵了。”
两人一阵沉默,我看见他的头发掉了许多,几乎快成了地中海。仅剩的一些也已花白,风一吹更加凌乱,人骤然老了许多。
我记得父亲的头发一向是多而黑的,即便是上了年纪,在同龄人中也算是好的。
“回来,还好吗?找到工作了吗?”他问。
“一切都安排好了。”
“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
“……那有空,回家玩玩儿。”他叹一口气,眼睛看着我。
“哦。”我不置可否。
“我和秦柯离婚了。”他忽然说,掏出一根烟,点上。
“为什么?”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程多多归她,我没要。”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烟雾缭绕,他伸出手好像是想拥抱一下,但最后指落在我肩上,拍了拍,眼圈有些发红,“爸爸,就你这一个女儿。没事儿,回家看看。”最后,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直到顾长熙从地库开了车出来接我,我还没回过神来。
“干嘛站外面,不冷吗?”他把我的手揣进兜里。
“刚碰到我爸爸了。”我喃喃道。
顾长熙也愣了一下,拢了拢我的衣领:“先上车再说。”
“他说,他和秦柯离婚了,”我埋着头系好安全带,低低地道,“他老了好多,人看上去很憔悴。”
“离婚了?”顾长熙转过头。
“是的……他没说原因,他只说他没有要程多多……”
顾长熙发动车,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会离婚呢?多多也不要……”我想起父亲刚刚那张苍老的脸,茕茕孑立,心里泛起细微的疼痛来。
“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忽然想起心里一动,侧脸问他。
车本已经缓缓启动,走了两步,顾长熙又打了转向灯,靠在路边,熄了火。
“程宁,有一件事儿,”顾长熙缓缓开口,“本来我不应该多言,但是现在你有权利知道——程多多,不是你父亲亲生的。”
“什、什么?!”我几乎跳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无意中知道的,”顾长熙道,“我做过一个酒店的项目。酒店营业后请我回去看看。那天下午我就坐在酒店一个很低调的角落里,一点一点扫视着自己的成果,忽然听见背后的卡座上有个女人在低声哭泣,像是在给人打电话,忏悔自己对老公、对家庭的欺骗和隐瞒。我无意偷听别人的隐私,没坐多久就走了。”
“那……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呀……”
“秦柯是那个酒店的员工。我记得她的声音。”顾长熙道,“后来当了你的代班主任,知道你家里的一些情况,我又留了个心,找那酒店的甲方一打听,就基本明白了。”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这算什么事儿呢?
父亲心中贤良淑德的小师妹,他的结发妻子,不声不响就给他戴了绿帽子,一戴就是十几年!他那么喜欢的程多多,引以为豪的儿子,养了十几年,天伦之乐心满意足,却忽然发在替别人喜当爹!
这个玩笑,未免也开得太过离谱了。
真是讽刺。
我想开口大笑,之前受的委屈好像都有了补偿;但是我又笑不出口,我深深地同情起父亲来。
那毕竟是我的父亲啊。
“那,那程多多的亲生父亲呢?”我又问。
“不知道。”顾长熙摇头道,“这只能问秦柯了。”
我深深的吸一口气,心情极为复杂,对秦柯感到愤怒,为父亲觉得悲哀,再想到程多多,又为他感到无辜和同情。
难以形容的感受。
顾长熙静静地看着我,末了,他将我耳边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唤我:“程宁?”
“我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我很难受。”我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他反握住我,“也许我不应该告诉你。”
“不,这是我应该知道的。谢谢你告诉我。事情有些突然,我有些抵触和情绪是正常的。我……我过一会儿就好。”
顾长熙沉默地侧身拥住我,声线很低沉地道:“我刚刚知道我父亲的事情时,反应比你大多了。我把家里能扔的东西全都扔了个粉碎,包括他最珍贵的古董,不是别人拦着,我早就和他拼命了。我当时觉得人生从来都没有这么耻辱过,我一生一向很顺,学习、生活、家庭出身,样样都笼罩在光环之下,可没想到忽然就晴天霹雳,好像被人当街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继续道:“我当时恨透了我父亲,恨透了所谓的成人世界,所有的劝解在我眼里都是个屁。所以在我知道你父亲的事情后,我并不想告诉你,我了解那种感受,虽然你比我那时候成熟很多,但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可是小宁,人生就是这样,你没有办法控制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会遇到有很多不如意,它会让我们沮丧、难过、失望、痛苦,甚至失去方向。但是这就是最真实的生活,我们会遇到命运的波澜,你到最后会发现,其实人生最妙曼的风景,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我听着听着,眼泪又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不,”我听着他的心跳,感动在心里肆意蔓延。我知道自己真的很爱很爱他,道:“我的世界,与你息息相关。”
作者有话要说:HOHO~第80章
番外也完结了。
最后一章番外挺肥的。
如果还有什么灵感忽然蹦出来的话,
我会在微博贴出来,
大家可以关注。
再次感谢大家的阅读,
90°鞠躬~
丁丫
20130707
☆、小剧场
(一)关于书房
搬家的时候,我才发现顾长熙的书真是多。
之前房子小,很多书他都给藏床底下了。现在搬了新家,地方大了,书房四面都是书柜,他自己还设计了一个可以滑动的爬梯,书架中间空几个格子,找书累了,可以坐那儿看。
他的书不但多,而且种类很杂。涉及专业的书,咱就不说了,出现在书架上是正常的。地理学、经济学、人文书籍有也正常吧,谁让他涉猎广呢?
可是那本未删节的、还竖排版、图文并茂的《j□j》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本都发黄的、极为幼稚和欢脱的《儿歌一百首》又是怎么回事?
老顾,你的口味实在是……好顽皮……
我一边腹诽一边地帮他把这两本书整理到书架上。顾长熙正好端了两杯水过来,看见了,拍拍我的肩,一副了然的样子,笑道:“这两本,第一本咱用;第二本咱儿子用。”
……
(二)请别秋后算账
“啊!又慢了一个,就一个!这个痛苦的信仰速度简直令人发指!”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怨恨地叫道。
“别玩儿连连看了,过来。”顾长熙坐在书架上,笑着冲我招招手。
“干嘛?”我仰着头问。
“上来。”他拍拍身边的空地儿。
我尤带着点气,噌噌地爬上去,坐在他身边,看见他膝盖上摊着一本书。
“什么书?”我问。
他将封皮翻过来——《Temple of Heaven》,金光闪闪的几个烫金大字——我想起来,这是上大学时,他硬要借给我的那本。
怎么,看到以前的东西,触景生情了?我暗暗地想。
“这是什么意思?”他将书翻到第一页,指着右下角问。
顾长熙有一个习惯,买了书会在右下角用黑色钢笔写上自己的姓和购买日期,他的字很好看,一气呵成的“GU”,流畅而富有风骨。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依旧很顾氏风格的签名,只是“GU”的后面凭空多了一个铅笔写的“N”。
于是,签名变成了“G-U-N”——“GUN”(滚)。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谁搞的恶作剧,抬起头,正好看到他也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笑而不语。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
当初顾长熙把这书借给我,我是不情愿的,但是迫于压力,我含泪收下了。我瞅着这本厚厚的书,翻到第一页看见了顾长熙的签名,忽然灵感一闪,在那“GU”的后面,用铅笔加了个“N”。
——明着反抗不敢,暗地里使坏我还是挺擅长的。嘿嘿。嘿嘿。
后来怎么还他的我忘了,可是还的时候,这么关键的字迹怎么忘了擦去啊啊啊啊啊!
所以现在他发现了,是要秋后算账了吗?
“不是我干的!”我第一反应就是举起双手,否认。
“我后来没借别人。”顾长熙仍是笑着,说得温柔极了。
“兴许是你自己加的呢?”我循循善诱。
“是吗?”他挑了挑眉毛,合上书放到一边,将手轻轻地拢到了我的腰上,笑得不怀好意。
我怕痒,此处又坐在书架上。我不敢乱动,只得含泪承认,仿佛英雄就义般:“是我写的。——但是!”
“什么?”他问,手已经轻轻地在腰部若有若无地挠着。
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道:“你没觉得这个N很有深意吗?”
“洗耳恭听。”他握着我的腰,表情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N 是ning的,缩写,加在你的GU的后面,不是很有先见之明吗?”——说完我就对自己的脸皮产生了深深的膜拜之情……
顾长熙的表情果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然后他说:“原来你那么早就对我有了非分之想?”
“……不敢不敢……我只是……有点半仙的气质…… 掐指一算……”
“那么半仙,你算算下一步我打算做什么?”
“你先放我下去……”
“NO。算准了,我就放你下去;没算准,你就得付出代价。”他满脸得意的表情,竟有点像一个痞痞的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我一听见“放我下去”,立马投降:“我知道你想挠我的痒痒,但是——”
“但是”还没有说完,便见着他得逞地凑过来,笑地让我心惊胆战:“既然大仙都说了,小生不付诸行动,就是对不起大仙了……”
“啊——!哈哈——啊!………哈哈……别…——哈哈!…¥#!@#……&”
(三)其实我俩都有点二
顾长熙出差了,临走叫了白白来陪我。
她带了一盘有点惊悚的悬疑片和一大包零食,正看到精彩处,白白忽然起身。
“你干嘛?”我抱着抱枕,问。
“上厕所。”
“大还是小?”我一个人看有点害怕。
“随意。”她丢下两字,翩然而去。
……随、意?这个,可以随意吗?
回来之后,白白问我:“小宁,怎么屋里一张你和顾老师的合照都没有?”
“有啊。”我翻开皮甲给她看,里面有一张我和顾长熙在英国时候的合影。
白白直摇头,“你这太低调了,过分地低调!我要是你,我天天登报公告所有权。”
我笑:“喂,我有那么差劲儿吗,喜欢我的人,也大有人在好么……”
“谁呀?”
“你呀……”我指着她的鼻子,“你不喜欢我吗?”
“说你傻啊,你还说自己只是有点呆……”白白不成器地看着我,“你们家老顾成天出差的,跟咱这行人打交道的人也多,你得多长个心眼!”
“这个……”我为难地看着她,“我妈生我的时候,就只生了一个心眼啊……”
白白拧了我一下,问道:“顾老师还会回学校么?”
我想了想:“不知道……我们没讨论这事儿了……”
白白扼腕叹息:“教育界一大损失啊……”然后又万分坚定地对我说:“小宁,这个决定是对的,你不知道现在的学妹,是多么的如狼似虎,要是你放顾老师回去,说不定啃得连骨头都不带剩的……我们这天天看着建院那帮老头子啊,心里那个难受啊……”
正说着,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我和白白同时惊悚地看过去,墙上的钟快要指向午夜十二点,谁这么晚还来敲门?
“去看看。”白白戳我。
我犹豫着,回戳她:“你去。”
“你家,你不去开?”白白瞪我。
我硬着头皮刚走到门口,门忽然开了,顾长熙拎着个箱子站在门口,还带着夜晚的凉意,见我很吃惊:“怎么还没有睡?”
“你怎么回来了?”我也很吃惊。
“没睡先亲一口。”他直接吻了我一下。
“你不说明天回来吗?”我推开他。
“想你了,搭了晚班飞机。”他轻轻地吻了我的脸颊,搂着我往客厅里走。
走两步,白白硕大的惊愕的表情出现客厅中。
顾长熙好似才想起临走叫了她,但仍是很镇定地问:“白白还没有睡吗?”
白白很僵硬吐出几个哭笑不得的字:“我梦游,您随意。”
(四)其实他还有点萌
下午开会,我给顾长熙发了条短信:“下班我不回家吃饭,王姐带我们去吃大餐。”
“什么好事?”他回。
“中标,阶段性庆贺。”
“祝贺,哪里庆功?”
“星辉,不出意外的话。”
“被抛弃了T_T”
我忍住没笑出来,你能想象一个三十多岁大男人用在那头卖萌的发出这样的短信吗?
晚上吃的正酣,忽然一群人前呼后拥地走进来,为首的那个身姿挺拔,面容英俊。我埋头喝汤,听见旁边小张道:“好巧,那不是A院的吗?”
“好像是顾长熙工作室吧?那人是顾长熙吗?”
“是吧,真心好帅啊!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啊!”
“真是缘分啊,他们是和甲方一起吃饭吗?”
我头上滴下两滴冷汗。在单位,我并没有公开和顾长熙的关系。因为他在业内颇有名气,我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花瓶,是个关系户。我想等我站住脚了,再说也不迟。他起初有点不乐意,说我“雪藏”他,是别有用心。我哭笑不得,但他也没勉强。
我赶紧低头给某人发短信:“你怎么来了?”
“请甲方吃饭。”他回得无辜。
“好巧……”
“我选的地儿。”
“……少喝点。”
“遵命。给你当司机,今晚不喝酒。”
我一笑,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王姐坐我旁边的,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
我忙道:“没,没有。刚看到打折短信。”
“小宁你今天没开车吧?”
“没,怎么?”
“走,”王姐拉着我起来,递给我一杯红酒,“刚刚看到A院的熟人了,去打个招呼。”
“他今晚不喝酒。”我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王姐奇怪地看着我。
“我……猜的……,嘿嘿。”我吐吐舌头。
正说着,前面包房的门打开,顾长熙端着杯橙汁出来了。
“好久不见。王姐。”他冲王姐打招呼。
王姐笑道:“是呀,老顾,好久不见,越发精神了。今天请甲方吃饭?”
“是。你呢?”顾长熙环顾一周,笑眼扫过来,尽显风流。我心突突直跳,听见他问,“你的团队?”
“嗯,工作室的,中标,小庆功一下。”
“祝贺祝贺,”说着他扬了扬酒杯,“今天有命在身,不能喝酒,就以橙汁问好了。”
一群人起身,说了些客套话,喝完酒,顾长熙回了包间。
坐下后,身旁小张问我:“你和他认识吗?”
“啊?”我手一抖,夹着的丸子又掉回了汤里。
“顾大师回身时,好像看了你一眼,颇有点不一样呢。”小张嘻嘻笑道。
“胡说什么呢?人家都结婚了。”我淡定地重新夹起丸子。
“说得真准,你咋就知道他不喝酒呢?”她继续八卦。
“猜的吧,一般开车来的都不会喝酒的。”
“诶,小宁,你好像是A大的吧?”
“是啊。”
“听说,顾大师以前是你们学校的荣誉老师?是吗?你在学校的时候,见过他吗?”完了完了,小张开始深入了。
我嚼着丸子,含糊其辞:“好像是吧,反正没带过我们年级。”
“那他现在还在吗?我正打算考个在职研究生呢。他带研究生吗?”小张又问。
我差点噎住,这时,短信声及时响了起来。
“完事儿别走,右拐有个咖啡厅,等我。”
我朝包厢看了看,服务员刚刚进去,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我回了个“哦”,又问道:“刚才出来干嘛?”
“跟老熟人打招呼。”
“哼,司马昭之心。”
“NO,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大言不惭。
“……今天谁帮你挡酒?”
“没人,我说我得送老婆回家,他们就不劝了……”
“……”
服务员端着餐盘从包厢出来,我看见他明明是面带笑容和人聊着天,完全不像还在和别人发短信的样子……
短信又来了:“肉丸子好吃,但也别噎着,琢磨着原料,回头做给我吃。”
小张凑过来,锲而不舍地问:“顾大师还带研究生吗?”
我看着小张那双星星眼,放下筷子,回道:“不带了。也不在我们学校了。”
“为什么?”小张顿时沮丧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因为作风问题。”
小张瞪大了双眼,我仿佛听到她的粉色爱心气球爆破的声音。
“不会吧?”她说,转向包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乐呵呵地继续吃丸子。
顾长熙来接我的时候,我还在看菜单,准备给自己点杯咖啡。
“这么快?”我吃惊。
“走吧。”他温言道,帮我拎起包。
“我还以为应酬都是要很久的。”
“今天没喝酒,就没那么久时间。应酬这事儿,都是有技巧的。”
“什么技巧?”我狗腿地跟在后面,“教教我?”
“这个回头教你。”他打开车门,手撑在车顶,若有所指地笑问我,“还有个事儿,我特别有技巧,你知不知道?”
“什么?”
“今晚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