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血很快被雨水稀释,顺着指缝消失殆尽。
在白龙镇时,骆小妹研曾经拿着本书,对着她念,不伤筋动骨都不是爱。
那时她还懵懂无知,天清云淡,时光悠悠,含在嘴里的苹果差点让她噎住。她一边嗔打骆小妹,一边笑她的故作深沉不知愁。
而如今,在离故乡千里的蜀地,她看着手里残留的淡淡鲜血迹,嘴里充斥着腥甜的铁锈味,头上乌云翻滚,雷鸣阵阵,草木尽折,旷野里是密密匝匝织就的雨帘,她睁不开眼,却忽然觉得这句话不文雅不含蓄不高深,直白露骨,却尤其的生动形象动人贴切。
还很悲凉。
大雨如注,苏柳只觉浑身乏力,天地宽阔,她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眼前一阵阵发黑,单薄的身影踉跄几步,终于晕倒在地。
嘈杂声忽起,最后一眼,她看见了一双做工精细的靴子。

作者有话要说:请让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章只有这么点。。。
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发文,打开WORD发现不知为何全是乱码!!!!
乱码啊。。。亲。。。仰天长流泪啊。。。我的文啊。。。都码到47章了。。。
顿时风中凌乱两行宽面条泪啊。。。
可是今天说好了要发文的呀!
读者还等着的呀!
无奈之下,所以我就现码了这么点,大家先看着吧。希望能谅解一下。
一会儿又要出去,晚上还要排练。。周末也不带让人消停的。。。
不过我还是今天之内会把剩下的补齐。
大家要是拍砖的话,请体谅一下我这个天涯伤心人吧,轻一点~
含泪谢过了。
还有,今天是汶川地震4周年,愿无辜的生灵在天堂安息,活着的人们从悲痛中走出来,珍惜现下的生活。
丁丫于5月12日上午
本章完 5月13日。
挂个小围脖

 

☆、失忆

  三个月后。
转眼已是夏尾,天气不复往日那番燥热。偶尔飘飘洒洒几场小雨,竟有了点淡淡秋意。
镇子的东头有一座平凡的小院,院子不大,前后几间房,为合成一个中规中矩的内庭。庭子一侧有一棵高大的樟树,靠墙长着,枝繁叶茂,粗壮参天。有鸟儿欢快地在枝头唱着。
门外立着一位年轻的姑娘。看样子约莫十七八岁,但是头上却是梳着出嫁女子的发髻。她的身边站着一位相貌清俊的男子,微微参着她,动作虽不贴近,却透着关切和亲近。
犹豫了半晌,女子轻吸一口气,伸出纤纤玉指,叩响了门环。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站着个水色衣裙的小姑娘,模样清秀,长睫大眼,下巴尖尖,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她见到门外之人,先是有些吃惊,继而脸上出现迷茫和困惑之情,眨眼想了想,忽然绽放笑脸道:“骆小妹,原来是你。快进来。”
门外那位叫骆小妹女子稍稍松了口气,跟身边的男子使了个眼神,跟着她往里走。
走了两步,前面领路的那个小姑娘忽然又停下来,转过身,却是看着后面那位男子。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他,又看看骆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位公子有点面熟,是……”
那名男子脸色微红。骆小妹有点不安,与他对视一眼,试探性地道:“这是……我夫君,张松。”
“哦。呵呵。”水色衣裙的女子朝他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骆小妹又松了一口气,但又忍不住解释道:“我想来看你,他不太放心,所以跟着…… ”
那女子笑道:“这是应该的,头三月,最是应该注意的。”
张松的脸更加红了,一言不发,只微微扶着骆小妹,不多言,傻傻赔笑。
骆小妹欲言又止,随后只抓了女子的手,又看向张松道:“我们姐妹俩说点私房话,你先回去吧,申时来接我。”
张松领命,又嘱托几句。旁边那名女子只捂嘴窃笑。
待张松走后,两人走向厅房,骆小妹边走边问:“苏柳,你爷爷呢?”
“西头黄爷爷痛风犯了,他去看看。”
“最近感觉怎么样?”骆小妹又问。
“还行吧。还是比较嗜睡。”
“头还经常痛么?”
“嗯,好点。”
“那……”
那名叫苏柳的女子忽然笑着打断,“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大夫?”
骆小妹面露忧色,看着她,还想问点什么。苏柳却把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摁倒八仙椅上,扣着她的右手腕,道:“还是先让我给你号号肚子里的宝宝吧。”
骆小妹只好闭嘴。
过了会儿,骆小妹又忍不住问:“刚刚那人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我以前认识?”苏柳收了手垫。
“他……”骆小妹犹豫着,咬唇道:“以前跟你提过亲。”
苏柳稍事一愣,继续将手垫放回原处,垂下睫毛,只听低低地“嗯”了一声。
当初成亲的时候,连骆小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苏柳离开白龙镇后不久,就有媒婆上门给骆小妹说亲事。适时骆小妹的腿伤已经好得好不多了,嗓门火爆的骆逢川一眼就相中了老实敦厚的张松,觉得此人无花花肠子,做人踏实,是个可以托付女儿的良人,当即就拍了板。骆小妹嘴上虽说是嚷嚷着不愿意,但是几番相处下来,也觉得此人不坏。于是骆逢川趁热打铁,男方提亲下聘,很快,在苏柳离开白龙镇半月后,骆小妹出嫁了。
待苏柳再回白龙镇时,昔日的闺中好友,已经有了身孕。
也是,在白龙镇这样世俗单纯的地方,生活就是油盐酱醋大米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娶妻生子是在正常不过的日子了,哪会有别处的曲曲拐拐,一波三折。
掐指算一下,期间也最多不超过四个月的时间。
时间一下变得恍惚起来。
其实恍惚的,可能只有苏柳而已。
苏柳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冗长而繁杂的梦。
梦中有许多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的女的,人影憧憧,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睁大眼睛极力去辨识,却发现这些人脸上都带着一层面具,有的面具对着她笑,有的面具一脸愁容,有的面具神情冷酷。人影来来回回,不停穿梭,她有些慌乱,想揭开这些人的面具,却发现自己像被点了穴,丝毫不能动弹半分,四肢无力,张了张口,却发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同时,伴着耳边各种嘈杂声音,焦虑的,冰冷的,惶恐的,嘲讽的,絮絮叨叨,却如鬼魅般环绕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她感到头痛欲裂,一片繁杂中,她勉勉强强分辨出零落的语句。
“没想到终于还是毒发了。”
“我本以为梨烟可以抑制着,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或许还有……”
“多谢……”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声音,只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亲切,却想不起来是谁。她推测这是一场对话,但是至始至终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另外一个人仿佛从不开口,或者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正当她着急的时候,场景忽然一换,她动了动手脚,似乎恢复了力气。她走在一条从来不认识的大道上,两侧是陌生的风景,酒店的旌旗在夕阳下落寞地随风轻摇。周边依然是形色匆匆的人,时不时向她投来异样古怪的眼神。世界似乎被人消了声,苏柳听不到一点声音,可她分明又看见人们交谈时张着的嘴。这一切太诡异了,她心生不安,甩开步子大力奔跑起来,景色一点一点在她身后远去,当她双脚乏力不得不停下来,弓下背,气喘吁吁,稍稍松一口气,一抬头,却发现逆着夕阳,前面站着个白衣男子。
他带着一张薄薄的,温润笑容的面具。
微风轻轻地拂起他的衣袂,挣扎在地平线上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她的身上。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熟悉感,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于是,她大起胆子,点了脚尖,试图去揭开那层面具。
眼前之人没有动作,似乎是默认,似乎是鼓励。
苏柳终于触摸到了那层壳,冰凉的感觉,一种细细的不安顺着指尖传来,她停了一下,然后用力一掀,面具掉落,她失声尖叫起来。
于是,她醒了。
然而,醒来后的日子,并不比梦中好过多少。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双焦急而布满血丝的眼,眼中似有泪光在闪动,那双眼的主人惊喜万分地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道:“柳儿,醒了……终于醒了……爷爷……我……”
明显是因为喜极而泣,连语句都有些凌乱。
苏柳花了一点时间来适应刺进眼睛的光线,又花了一点时间来思考,然而结果却是头开裂般的痛起来,她闭了闭眼睛,那人似乎反应过来是她要说话,慌忙端来一碗水,舀了一勺给她润了润唇。
她感觉到那人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声音微弱,低不可闻。而那人听见后,动作登时僵住,如一盆雪水当头浇下,四肢的冰冷让苏柳都察觉到了冷意。
苏柳问,“你是谁?”

那人后来告诉苏柳,他是她的爷爷,叫苏之退。他们一起住在白龙镇,苏柳的爹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爷孙俩以行医为生。苏柳隐隐约约地觉得是有这么回事,因为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偶尔上街买点东西,总有热情的大婶大娘跟她打招呼,先是对她的相貌有点惊奇,然后又像是安慰似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这句话,总让苏柳觉得有哪里不妥。
苏柳的记忆也不是完全消失。休息了两个月后,她真的记起来了一些事情,比如隔壁的张大婶家鸡蛋是镇上最新鲜的;她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骆小妹;白龙镇真的是她生活的地方;苏之退也真的是的爷爷。
不过她还是觉得脑子里少了很大一片的东西。她在努力恢复着,但是但凡她迫使自己去回忆,脑袋便天崩地裂般的痛起来。巨大的疼痛之下,她只得作罢。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嗜睡。特别是疼痛之后,往往可以如喝醉般睡去。有一次居然睡了一天一夜,吓坏了苏之退,之后再三叮嘱她,养病切不可心急。
哦,忘了说,苏柳生病了。
苏之退是大夫,告诉她,她身体里有小部分残毒,之前一直被压抑着,没有发作,而这一次忽然发作,让他乱了手脚。失忆也是病毒带来的并发症。因此,苏柳每天都会喝一碗浓浓的中药。
苏柳好奇,忍不住问好端端的自己为什么会中毒?
苏之退道,是她爹带给她的。
我爹怎么会中毒?
你奶奶带给他的。
那奶奶是怎么中毒的?
苏之退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好吧,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苏柳也不好再穷追不舍。于是她又问自己身体里残毒的情况,苏之退只道这是个疑难杂症,自己之前也没遇到过,不过他又安慰苏柳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而且他已经打听到一种根治的药方,只是药材有些难弄,还要等一些时日。
苏柳便不再说什么。大约是这次突如其来的病倒和失忆吓坏了苏之退,连日来她有种被软禁的感觉。苏之退不许她做这个不许她做那个,不许她劳累,也不许她跟着他去看诊,连油瓶子倒了都会抢在她前面去扶起来。
其实,在苏柳看来,这个毒并没有什么耸人听闻的症状,不过是让自己失忆了一时半会,而且还是暂时的。更何况,自己还吃着药,她早就听说了爷爷开方必然是药到病除,自己得的也不是什么绝症,断不至于到这样的关照。苏之退的将就和宠溺,似乎有点小题大做,她只是生病了而已,并不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好像生活都不能自理了一样。
这样的受宠若惊反而让她本能地感到一种潜伏着的危险和不安。
思绪到这里,苏柳已经很久没说话。骆小妹有些忐忑起来,咬舌后悔自己的诚实,她以为苏柳心情不悦,根本没有想到苏柳想的完全不跟她一个主题。骆小妹愧疚地挪挪身子,眼神也不敢看着苏柳,只四下闪躲几番,琢磨着赶紧岔开话题。她瞥了一眼门外,正好看到一抹身影,不由捂嘴轻轻一笑,像是看到了救星,心情大好,却又故意忍住,朝苏柳眨眨眼睛,又向门外抬抬下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挪揄,道:“苏柳,陆公子又来看你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会不会觉得有点狗血?
更晚了,抱歉。
小说开始收尾了。
而且我决定,6月结束之前,结束这篇小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

 

☆、争执

  这个陆公子,说他小名叫露露,学名叫陆非鸣,苏柳可以叫他陆公子。
苏柳听到这个自我介绍的时候,一口菊花茶差点飙到他脸上。她的脑海中立马浮现这样这样的语句:土豆,又称洋芋,学名马铃薯;或者莴菜,又称香莴笋,学名莴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说自己学名是什么,还有,那个单纯文艺的叠字小名,让她很是想笑又无语。处于礼貌,她强忍着咽下去一口茶,结果却把自个呛着了,她不可抑制不顾形象地咳嗽起来。这一口呛地非常厉害,她弓着背,几乎都要匐道地上去。陆非鸣眼疾手快地接住她,顺势地拍拍她的背,边拍边安慰道:“不必行此大礼。”
苏柳愣了一下,忽然又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非鸣在苏柳头顶无声地扬起唇角,非常耐心地、一下一下地帮她顺着气,苏柳好不容易满脸通红地停下来,又不禁从头到尾地开始打量前面那人,上好的桑蚕丝长衫,乌黑的秀发,腰间闲闲地别了跟玉笛,盈盈光泽闪动,手中把玩着一把山水画扇子。让苏柳驻目许久的是他的面色,他的脸如一块玉般光泽鲜明,足以让任何一个二八少女自叹不如。
“如何?”他含笑问她。
苏柳脸微红,故意听不懂他的问意,只当他是在关心自己,回道:“好多了,多谢。”
陆非鸣轻笑一下。
苏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转身的时候发现陆非鸣的眼睛正一寸不离地绕着自己,她清清喉咙,在桌上放下茶杯,问道:“是你救……你是如何……我是说,当时救我时,是怎样的一副情形?”
陆非鸣来之前,苏之退就告诉他,一会儿她的救命恩人要来看她。
陆非鸣斜眼睨了一眼苏柳,却问:“你不记得我了?”
苏柳一怔,反问:“我以前又认识你?”
“什么是‘又’?”
“嗯,”苏柳解释道,“我醒来之后,忘了很多事,你是其中一个。”
陆非鸣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苏柳又问:“我们之前认识?”
“嗯。”
“那么……我们……”
“很熟。”
“哦。”
苏柳应了一声。心中却疑惑,很熟是个什么意思?比如骆小妹,自幼和苏柳认识,很熟。隔壁的张大婶,看着她长大,很熟。张大婶养着的大黄狗,她看着它长大,也很熟。那么,她跟眼前这个闲闲喝茶的公子,又是怎么个熟法?
“没关系,”陆非鸣放下茶,却不打算继续解释。他看着苏柳的眼睛,缓缓道:“以前不重要,现在重新认识,正好。”
苏柳只好把到嘴边的疑惑又咽下肚子,扯扯嘴唇干笑一下,换了个话题,“那么当初我晕倒……”
“你毒发,我刚好路过,顺手救了你。”
“就这样?”
“还能怎样?”
“哦。”
听出苏柳有点失落,陆非鸣又道:“难道你还以为,自己被某个负心汉伤透了心,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差点自虐致死,心中戾气横生,终于引发了潜在的残毒。而我一直于你情有独钟,一路尾随,在你倒下千钧一发的时刻,英雄救美,挽回了你一条小命?”
“不至于。”苏柳失笑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这个想法,倒是可以去写个话本。”
“这个主意不错。”陆非鸣一本正经地道,“到时候我写了,请你来演,一定很惟妙惟肖。”
苏柳被逗笑了。
“这么说来,我真的应该感谢你。”
“好啊,你要怎么谢我?”某人顺口就答。
“这个……”苏柳噎住。
“不如……”陆非鸣忽然欺身过来,眼光梭巡一番,似乎在酝酿在盘算,正当苏柳心悸他有要出什么惊天之言时,他又坐回身子,悠悠道,“先欠着吧,以后再说。”
此人性格乖张,难以捉摸。苏柳暗自捂胸,给眼前之人下了定义。
正当苏柳松懈时,陆非鸣忽然又倾身过来,在俩人之前竖起食指,神情有些严肃地道:“只是欠着,我随时可以追回。”
苏柳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暗想此人除了性格怪癖,还有些小孩气,她连连点头,安抚般地道:“嗯嗯,先欠着,不会忘的。”
陆非鸣满意地坐回去。
苏柳想到什么,补充道:“不过,杀人放火偷鸡摸狗背信弃义之事,我可不能答应。”
这次陆非鸣也笑了,反问道:“你会么?”

这便是陆非鸣与苏柳的第一次见面。之后陆非鸣隔三差五,没事便往苏柳这里跑。说是来看看苏柳的病情恢复得怎么样了,开始还装模作样,提点补品,后来熟了,便两手空空而来,走时还顺走苏之退给苏柳做的点心。
苏柳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两人的角色似乎反了过来。但是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她也不好明言拒绝。
可是日子一久了,苏柳便再一次成为了白龙镇八卦信息中的常客。
时不时便有四十大妈或者豆蔻少女,跟她打听,或暧昧,或酸涩,问,那人是谁?姓甚名谁与你什么关系?
往往苏柳只能嗯嗯啊啊打着马虎眼应付过去,她心里哀怨地想着,我也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之前跟我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苏柳这么想,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首先,一看陆非鸣的穿着打扮、五官面相和挑剔怪癖的性格,便可知此人必定非富即贵,大有来头。苏柳好奇自己不过一个无名村姑,之前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打上交道,而且在近日的接触中,她还隐隐约约察觉到陆非鸣在一些小细节上透露出的对自己的在意和熟悉。比如自己对虾过敏,喜欢吃竹溪鸡,喜欢和菊花茶,但是他有点非常不认同苏柳——他不喜欢白色的东西。某一次苏柳想扯一条米色泛白的布料给苏之退做个白色褂子,他便露出非常不屑一顾的表情,轻视地看着自己,还在不知不觉中顺走苏柳的钱袋,一言不发,扭头就走了。
苏柳只好跟店家赔笑告退,憋着气想回来问个明白,却发现陆非鸣一连好几天根本都不再来找她。
好吧,既然不来找她,说明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想到这里,苏柳忽生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陆非鸣不是白龙镇的人,却一直在这里逗留,盘桓的中心又是自己,怎么想怎么奇怪和不妥。但是苏柳明显不够了解陆非鸣,过了十来天,他又摇着扇子,带着众少女的阵阵香风,翩翩而来,跟没事人一样,笑着开口,跟苏柳唠着家长里短,却只字不提那日之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贵公子长久停留无名小镇,想让人不生疑都不行。
最常规的理解思路,便是这个地方,必定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值得他驻足。苏柳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是他的所图之物,而她反反复复旁敲侧击了一番,却发现,除了自己,陆非鸣似乎真的不太对白龙镇其他事物留心。
这个发现,比起她的疑问,更让她头疼。
所以当骆小妹用暧昧酥软的语气提醒她,陆非鸣又来看她时,她的隐隐感到头上青筋跳了一跳——这是头痛要犯的前兆。
骆小妹知趣的起身,与陆非鸣微微施礼,陆非鸣默契地朝她微笑点头,两个人仿佛完成了一个交接仪式,然后骆小妹款款而去,走时,还不忘回眸一眼,然后看似无心地,帮她顺带上了门。
苏柳堆起无懈可击的笑容,微露洁白的贝齿:“嘿,你来了。”
“嗯。”陆非鸣应了声,随手拾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俩人暂时没了交流。
苏柳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回到苏之退的诊桌钱,帮他抄起了方子,前几日她稍稍昏睡了一下,方子又垒了起来。虽然苏之退跟她说这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根本无需着急,但是无事时,她还是坚持帮点忙。因为醒过来的时候,有一个瞬间,她发现眼前这位老人的眼神有了一丝浑浊,看诊的时候,背开始不自觉的显出佝偻之态,她脑海中叠印出一些老旧的幻影,与眼前之景重叠对比着,让她没防备地鼻尖顿觉酸意。
抄方子的时候,室内很安静。初秋的太阳虽然还是毒辣,但是已经有了强弩之末的感觉。太阳下和阴凉处的温度有着明显的差别。虽然院子的地面还是明晃晃一副灼人之样,而室内,晾着几盆幽幽的君子兰,在安静中衬出一份悠然之意。苏柳时不时抬眼看向陆非鸣,陆非鸣偶尔正好在苏柳抬眼的时候对上她的眸子,偶尔又低头研究盘中的酥糕,更多的时候,眼睛看向窗外,含义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