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槿知心头一震。
“我看到了……”她喃喃地答,整个人骤然贴到玻璃上,大喊道,“应寒时躲开!”
应寒时的耳根微微一跳。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应寒时突然平地拔起,跃起数层楼高。林脸色清冷地挥出双手,湖蓝色的纯净光刃,如同磅礴大海,刹那笼罩住这一片沙漠,同时朝应寒时袭去!空中的两架战机如同被踩中尾巴的老鼠,猛地同时拔高,堪堪躲过了蓝色光刃的袭击。
刹那后,林放下双手,脸上浮现睥睨的轻笑。应寒时的兽耳和尾巴已同时展露,从天空中降下,单膝跪落在地,手轻轻按在沙地里,立刻又站了起来。他抬起头,直直望着林,眼睛里似乎有许多情绪在涌动。
萧穹衍的战机在空中转了两圈,勉强停稳,他却几乎要疯掉了,失声喊道:“帝王之刃?噢我的天,林怎么会有帝王之刃?小知,我刚才是眼花了吗?”
谢槿知没有回答他,她牢牢盯着下方。
似乎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林慢慢地笑着,抄起双手,望着应寒时的目光却是冰冷淡漠的:“星流,你总是让我骄傲,也总是让我失望。新文明是复国的唯一希望,你却拒绝了。帝国赋予你的荣耀和责任,已经遗忘了吗?”
所有人心头一震,萧穹衍惶惶低喃道:“这语气……这语气……”
应寒时静静注视了林许久,脑海中也飞速闪过许多念头和线索。刹那后,他的眼神已沉静下来,又仿佛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应寒时竟然缓缓单膝跪倒在地,低下了头:“陛下。”他顿了顿:“星流……从未遗忘。”
众人心头大骇。
谢槿知望着应寒时的身影,又看着林陡然间变得不怒自威的神态,心中已千回百转过许多念头。林怎么会是陛下?难道他是纳米人?不,不可能,探测仪从未显示过他异常,这具躯壳,就是真真正正的林。可他却拥有帝王之刃,甚至此刻也表现得就是那个皇帝本人……
皇帝,在林的身体里?
心思深沉的帝王……林……
共生?
她突然想起了古镇的那些变异人,人与犬共生在一个躯体里,意识和基因争夺身体控制权,他们是因为辐射造成的。
辐射?古庙里反叛军坠落的飞船残骸,辐射的源头。
“……据说皇帝陛下的护卫舰队,与反叛军正面遭遇了呢。”萧穹衍曾经跟她八卦过,“结果倒霉地遭遇了曜日新一轮的耀斑爆发辐射,只有林一个人驾驶战机逃了出来……”
谢槿知的心重重一震。
难道,眼前这个人,才是共生变异人的源头?他的体内,也是两个意识共生着?所以,才会表现得既像林本人,却又秘密地隐藏着帝王的性格和能力?
而应寒时……谢槿知的目光再度落在他身上,他落满雨滴的衬衫后背,微微垂落的脸庞。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对自己的皇帝行礼吗?
林,或者应该称之为皇帝。他神态平静地负着双手,低头看着应寒时。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起来吧。”
应寒时站了起来。尽管行了礼,他的姿容气度依然不卑不亢。谢槿知注意到,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浅浅湿湿的水光。那是一个军人,对军国和皇权的忠诚和哀痛吗?然而他的眼睛,最终归于浓黑的沉寂,再抬起头,已是平视着皇帝。


第128章 自知难敌(中)

皇帝静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成为现在的样子。我与林共生在一个躯壳里,几番争斗后,我吞噬了他的意识和基因。我们成为了一个人。他于我,就像那条狗而已。”
应寒时没有说话。有些话,也不必多说。
唯独冉妤,站在皇帝身后的战舰里,望着他的背影。她听得有些糊涂,但又模模糊糊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很害怕,也很茫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这些天与她相伴的那一个吗?
“星流,永远不要忘记,你是谁的星流。”皇帝的嘴角露出一点捉摸不定的笑意,“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与我共建新文明?现在你应当知道,有我在,这个文明,不会是空白贫瘠的。星流,再一次向我,许下忠诚的承诺。你应当知道,自己无法与我抗衡。”
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提了起来,应寒时却没有说话。他的头微微垂着,每个人都看到,越来越大的雨水,沿着他的头发、脸颊、脖子滑落。他的双手也垂在身侧,轻握成拳,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萧穹衍已经从林就是皇帝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中,缓过神来,他意识到状况的严重性,开始急了,坐立不安:“怎么办怎么办?指挥官要重新臣服于陛下吗?可是……他一定是不愿意去建那个可怕的新文明的,可是打不过啊,糟糕指挥官很可能打不过的!传说中任何与帝王为敌者,最终都泯灭于蓝刃中,我的天!指挥官要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完蛋了!”
谢槿知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为应寒时着急,她也意识到应寒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她轻咬下唇,打断萧穹衍:“既然打不过,我去带他走?”萧穹衍却摇头:“不,那太危险了小知。我问你,你的跳跃能快过指挥官的反应速度吗?”
“不能。”
萧穹衍的脸色更糟糕:“那就是了,皇帝的速度只会比指挥官更快!”
“那怎么办?!”谢槿知低吼道。
没人能够回答她。
然而就在此时,地上的应寒时,已缓缓抬起头,注视着皇帝。皇帝眼眸微眯。
谢槿知的心陡然一紧,就听到那无比熟悉的温软嗓音,在淅沥的雨声中响起:“与陛下重逢,星流自知难敌,但矢志不渝。小知,带他们走,不要回头。”
谢槿知脑子里“嗡”地一声,她万万没想到情势急转直下,几分钟前,她还想着等应寒时收拾了这最后的劲敌,他们就可以回江城了,再也不会有那些烦心困扰的事。他们终于可以安安静静两个人呆在一起。可现在,大敌当前,他居然对她说,不要回头?
他甚至,都无法回头看她一眼,就说出了近乎诀别的话语?
萧穹衍和庄冲也呆住了。
然而,已来不及去细想了。应寒时话音未落,人已高高跃起,长尾清扬于空中,掌心中,雪白光刃如同皎月的光芒,瞬间坠落。皇帝一掌拍在身后的战舰上,竟令它生生往后退出数米远,离开了两人的光刃波及范围。然后皇帝同样跃起,蓝色光刃蓬勃而出,将雪刃覆盖其中。
苏和萧穹衍的战机同时再次拔高,机头瞄准皇帝,开始密集的炮火扫射。可是,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炮弹遭遇蓝色光刃,竟全部泯灭其中。然后光刃之锋气势汹汹而来,苏的战机离得太近,一侧机翼直接被劈中,霎时冒着青烟,旋转撞落在沙漠里。萧穹衍看着蓝刃逼近,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好在他和庄冲反应及时,险险地避过锋芒,逃出了数十米远。
“现在怎么办?”萧穹衍慌慌地喊道。
“怎么办?”庄冲低吼道,“我们去了就是送死!”
萧穹衍都快哭出来了:“难道看到指挥官被他打死,我们自己逃命?他都说难敌了,难敌啊!”
谢槿知紧咬牙关,双手握着机舱侧面的门,眼睛盯着远处缠斗的那两人。只能看到,雪刃与蓝刃激烈撞击交错,整片沙漠仿佛都被照得流光妖异。她根本看不清应寒时在哪里,只能看到飞沙中两个模糊的影子。她的心就好像被车轮无声辗过,从来见惯了他战无不胜的模样,从来只要雪刃一出,众人俯首。只要有他在,任何事都不必担忧害怕,因为他总是能赢,总是能保护所有人,并且安然微笑着回到她身边。可是现在,雪刃依旧锐利,依然璀璨无比。可连她都看得出来,蓝刃如同黑夜般可怕,如同天空般无所不在,已经压制住了应寒时的光刃。
“走!”谢槿知喊道,“按他说的,走!晶片和基因库还在我们的飞机上!”
萧穹衍呆了,庄冲反应过来,一把调转机头,朝更远的地方逃去。
三公里、五公里、十公里……谢槿知盯着表盘上跳动的距离数字,顷刻间,他们已驶入茫茫沙漠里,那两个人的身影已看不到了。机舱里一片寂静,萧穹衍哀痛地说:“小知,我们走了,指挥官怎么办啊……”
“停在这里。”谢槿知的声音响起,“等着他。”
萧穹衍愣住了:“为什么停在这里等?”却没有听到谢槿知回答,庄冲静静的声音响起:“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她一次瞬移能达到的最远距离——她要去救他。”
萧穹衍全身一震,转过头去,却只见到机舱里空空如也,谢槿知已经走了。
他真的要哭出来了:“她也去了?我们怎么办?”
庄冲的脸色沉毅如铁,他闭上眼睛,半阵吐出一句话:“听她的话,等!”
——
应寒时看着纯蓝和纯白的光刃,在眼前交错。林的面容和身形也快速浮现其中。恍惚间,他的眼前却浮现另一张面孔。那是年轻的帝君,清俊内敛,心思深沉难测。如今,帝君却与帝国最大的敌人,共生在一个躯壳里,隐忍多年,今日为了对付星流,才表露身份。
如果,能够提前察知这一点,那也许还有回旋余地,他还可以绸缪计划,虽然武力不敌,却能以计谋与皇帝抗衡。但现在,两人陡然直面,且皇帝心思细腻敏锐下手狠毒,他一时退无可退。毅然便有了决定:背水一战,保得晶片和谢槿知等人的平安。

第129章 自知难敌(下)

猛然间,应寒时的一个光刃劈出后,皇帝被他逼得躲闪,两人的身影瞬间隔得极近。两人的反应也都极快,同时再次抛出光刃。应寒时看到自己的雪刃锋芒,落在皇帝肩头,皇帝脸色瞬间一变,肩头迸出鲜血。
而浩瀚的蓝刃,也同时袭上了应寒时的身躯。他只感觉到胸腹间如遭重击,喉咙一甜,再也站立不稳,往后摔落在地。
皇帝扶住肩头,露出冰冷的笑。
谢槿知跳跃到沙丘背后,双手死死抓进沙砾里,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应寒时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蓝刃撞落在地,然后半阵没有动。
终于还是,败了吗?
谢槿知的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望着他躺在地上的样子,全身的血液仿佛也在冰凉的颤抖着。
这时,却有一名军官,从战舰里跑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说:“指、指挥官,基因箱和晶片都被盗走了!”应寒时躺在地上还是没有动,谢槿知心一紧,就见皇帝的脸色骤沉,豁然抬头望着谢槿知他们的战机飞离的方向。
“还没走远,追。”他冷声道。然而话音未落,地上的应寒时忽然再度跃起,他的唇角已溢出鲜血,手中光刃却再次劈向皇帝。“当心!”冉妤的声音从机舱里传来。
皇帝一惊,骤然转身跃起,避开了这惊险的一击。才知道应寒时刚刚不过是佯败,留了余力,险些被他偷袭得手。
然而这一击,却也耗尽了应寒时仅余的战力,他再次跌落在地。皇帝却已震怒,跃至他的面前,抓起他的身躯,再次重重往地面掼击。应寒时发出一声闷哼,谢槿知却听到了他全身骨头破裂的声音,只觉得心肝欲裂,痛不可遏。
皇帝将应寒时丢在地上,转身正要走,却听到他近乎平静而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陛下,曜日已经……坠落了。他们也已走远……你追不到了。”
皇帝大怒不已,转过身,脸色阴沉地看着他,掌中蓝光再次浮现。谢槿知哪里还有迟疑,抬起头,人已经扑在应寒时身上。
皇帝看到她突然出现,微微一怔。因为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谢槿知可以瞬移。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一时也没有上前。而战舰里的冉妤,看得惊惶又害怕,连忙跑了出来。
谢槿知看着怀里的应寒时。
他分明还是她熟悉的清俊模样。白色柔软的衬衫,修长而均匀的手。黑发垂落,遮住一点眉眼,躺在她的眼前。可是她能闻到他满身的血腥味,这一次,终于是他的血。那脸上,衬衫上,也有斑斑血迹。他的脸苍白无比,而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那破损般的软弱。
他望着她,有一瞬间的怔然,即刻化成浓浓的痛惜。
“你怎么能回来?”他说。
“我怎么能不回来?”谢槿知低声答,然后紧紧抱住了他。脸再次贴上他的衬衫,这样危机的时刻,却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两人拥抱的一刹那,银光骤然浮现。然而皇帝静立在侧,早有防备。看到谢槿知抱起应寒时那一瞬间,他的身影已快如闪电般,袭至她的背后,一把抓住了肩头。他的力气如此大,如此狠,只让谢槿知肩头痛如撕裂。
然后她一把推开了应寒时。
应寒时和皇帝同时一惊。
时空裂缝的开阖,只在转瞬间。
应寒时跌入了裂缝中,苍白的容颜上,黑眸中一片如火的惊痛。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就朝谢槿知抓去。谢槿知满目悲凉地望着他的眼睛,脸上却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你我彼此凝视过多少次,可知每一次,都让我舍不得移开眼睛?
银光迅速泯灭于空气里,连同他的模样。
萧穹衍和庄冲听到“咚”一声巨响,一回头,就看到应寒时跌落下来,满身的伤,眼睛却紧闭着,俨然已昏死过去。萧穹衍吓傻了,扑过去:“指挥官、指挥官!你、你……小知呢?小知怎么没有回来啊指挥官!”
庄冲死死盯着应寒时看了几秒钟,毅然回头,按下跳跃引擎,牙关里艰难挤出一个字:“走!”
——
皇帝眼见应寒时从眼皮底下逃脱,又惊又怒,看着掌中的女人,抬手就要朝她头顶劈落。谢槿知却毫无畏惧,抬头看着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你问他是谁的星流?他早已不是你的星流!你是个多么可笑自私的人,他这样的人,你却让他失去了一切!现在,你还想让他臣服于你?还想控制他?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连同你荒诞的复国梦!”
这一番话说完,她只觉得胸中的恶气终于出完,至于生死,她早已置之度外。
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是那种被人道中心事后的阴沉与难堪。他一掌就劈在谢槿知的背上。谢槿知痛苦地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冉妤看得心神俱裂,扑过来,挡在她身上,泪流满面:“木头……木头,你别杀她,求你别杀她!”
皇帝看她一眼,脸色缓了几分,嗓音却依旧严厉:“你让开。”冉妤却抱着谢槿知不放手,语气无比决绝:“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木头,别让我恨你,恨你入骨!”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传来螺旋桨的声音。副官冲出来报道:“西南方向,十艘地球人的战斗机,正朝我们驶来。”
皇帝微一沉吟,抓起地上的两个女人,走进了战舰里:“走。”
“通知星流,如果想救他的女人,拿晶片和基因库来换。”
……
战舰穿过云层与气流,时而摇晃着。
谢槿知一直迷迷糊糊,意识不清。皇帝的一掌,足以让她全身剧痛,动不动不了。隐隐间,她似乎感觉到冉妤一直在身旁哭着,照顾着。
然后她的意识再度陷入昏迷。
某个意识沉沦的瞬间,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未来吗?是未来的某一天吗?
她看到自己坐在一个空空寂寂的房间里,拿着一支笔,在白生生的墙壁上写下了一行字。
“2015年9月27日……”
9月27日……不就是今天吗?
然后她看到自己继续写完剩下的句子:
“2015年9月27日,星流重伤,我与他分离。”
谢槿知忽然在梦中,在昏暗的意识里,就泪流满面。
为什么她可以预见未来,为什么只有她可以看到未来?
那些悲哀的未来,她总是可以看到,却无力改变。
难道这就是她注定的人生?
冥冥中像是有所昭示,是否这一生,也终将走向悲哀的结局?
槿知和星流,那两个被他们写在一起千百遍的名字,还能不能在一起?

第130章 她与信仰(上)

夕阳斜斜照在古朴的小院里,昏黄而寂静。“吱呀”一声轻响,冉妤推开门,就看到谢槿知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颊依旧染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冉妤心头发酸,在床畔坐下,拿了块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怎么烧还没退呢……槿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木头他……是这样的人。你要快点好槿知,这样才能回应寒时身边……”
朦朦胧胧中,谢槿知听到有人在提“应寒时”这个名字。这也许是她昏沉的大脑里,唯一清晰刻骨的名字。她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很重,头和身体依然很疼,疼得她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
她的脑子里,又断续闪过许多画面。她看到了三月初,翠峰之上,宝安禅寺。应寒时站在大树下,眼睛里蕴着温和的光。然后她对他说:“你四肢健全,相貌端正,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招摇撞骗的事了。”
画面一闪,她又看到不久前的那一天,她和他站在山洞前,她说:“好像遇到你之后,每一个重要的时刻,天空总是在下雨。”他说:“雨会停的。”
更多更多画面,在脑子里混乱交织着。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一向是在梦中看到未来,是否太过眷念,才看到那么多那么多属于她和他的过去?应寒时,应寒时,这名字念在嘴里,念在心里,都让人觉得温暖又难过。
应寒时,应寒时。在意识最沉沦的时分,为什么她忽然隐隐觉得,自己还遗漏了一件什么事?一件很重要的事,已渐渐展现端倪,已露出许多线索,可她就是无法准确捕捉到,只觉得头越来越重,越来越痛?
她要回他身边,大约回他身边,一切都会云开雾散。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她的心情瞬间坚定——只要跳回他的身边去就好。
冉妤坐在谢槿知身边,看着她周身骤然出现一圈微弱的银光。“不要!”冉妤抓住了她冰凉的双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银光陡然一亮,然后就看到谢槿知如同落入滚水中的虾子般,刺痛般的蜷缩起来。闭着的双眼,也痛苦地紧蹙着,嘴里发出虚弱的呻~吟。
冉妤一把抱住她,掉下眼泪:“槿知,你别跳了,别跳了!他说……在周围设置了很强的能量辐射场,囚禁住了你……一旦你跳跃,出现空间裂缝能量波动,就会遭受电击的……别跳了,求你别跳了!”
可是她的话,谢槿知听不到。一次跳跃失败后,剧烈的刺痛席卷全身。可当那疼痛过去,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又再次死灰复燃,燃起那个念头,然后迷迷糊糊,又开始了新一次的跳跃……然后再次被击痛,发出痛苦的呻~吟。
冉妤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紧抱住她,看她一次次被电击,一次次蜷缩起来,银光又一次次浮现。冉妤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到最后,她也许终于虚弱到不行,整个人都不动了。冉妤哭着继续用毛巾擦拭她的额头和四肢,却看到她的眼角无声淌着泪水,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说话:“星流……星流……别救我……不要,再来救我了……”
冉妤听得怔然。过了一会儿,她冲出房间,几乎是愤怒地冲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这是沙渡古镇上,最偏僻的一所房子。太阳已经下山了,林坐在院中的老枯树下,指间夹着根烟,慢慢地抽着。黯淡的日光,仿佛将他的身形侧脸,也涂抹上一层昏暗颜色。冉妤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抬眸看着她。
冉妤紧咬下唇,欲言又止,却很清楚什么话语都无法令这个男人改变主意。而他亦平静而耐心地看着她。
冉妤擦了擦眼泪,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木头,我求你,你放了她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没有做错事,你放过他们好不好?”
林放下手里的烟,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不可能。星流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放了她,我全盘皆输。”
冉妤感觉到他手指上粗粝的薄茧,轻轻摩挲自己的下巴,她哽咽道:“怎么会是全盘皆输呢?以前你什么也没想起来时,我们在一起,你不是也很开心吗?为什么要那些晶片和新文明,那些东西真的就那么重要?我们离开这里,两个人一起生活,不好吗?”
林沉默了一会儿,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禁锢在怀里:“冉妤,你不明白,我是皇帝,也曾是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一个繁衍了数千年的文明,在我的执政期间死去。我在漫长的星际旅行里,在地球的每一天,做梦都会看到帝国还在时的盛景。所以,哪怕只有一点新生的希望,我到死都不会放弃。哪怕我知道星流所说皆是事实,这个文明会是畸形而苍白的,我也不会放弃。否则,我的人生已没有意义。星流不明白,因为他不是帝君。然而你是我的女人,你可明白,一个皇帝,他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一定是正确的,而是他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