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越过安全门,豁然开朗,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超过数十名IT专家,正坐在电脑前,紧张的盯着屏幕。安岩就穿着病号服坐在首位,面色凝重而平静,没有半点病态。

傅子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

这时,旁边一名探员看一眼画面,忍不住叹道:“说真的,前天那场越狱,策划得真的完美无比。薄教授完全有成为犯罪高手的潜质。”

大伙儿都是微微一笑,傅子遇却答:“他永远不会成为犯罪高手。”

之前那探员一怔,点头答:“你说得对。那么浩大的一场火力战,却计算得那么精密,没有一人伤亡——应该称他为拯救专家,而不是犯罪高手。”

因他的话,所有人都回想起那天的空地互攻画面,不由得有些感慨,沉寂下来。

可安岩从来只想着数据符号的大脑里,破天荒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起之前某一天,与傅子遇闲聊时,无意间谈到了他手术完刚醒那天,与薄靳言的那通电话。

“当时你为什么掉眼泪?”安岩问。他并不在意什么人情世故,也不在意会触碰别人的伤疤,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他也有些不确定的猜测,所以就直接问了。

傅子遇静了一会儿,才答:“因为那个时候,我听到的就是所谓的‘Allen’的声音。”

上一次傅子遇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呢?

被从鲜花食人魔的地窖里救出来,生命垂危的薄靳言,历经数日抢救后醒来时,就是这个声音。

“你的声音为什么…”当时傅子遇问。

薄靳言只轻描淡写的答:“Tommy离开的几天,我发了高烧,烧坏了嗓子。”

是彻底烧坏了嗓子,感染、发炎、嘶哑、剧痛…于是干脆将计就计,施展筹谋已久的计划,伪装第二人格,步步为营…而安全之后,他的声带,也面临严重的失声危险,医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修复,但嗓音与曾经完好无缺的薄靳言,也有了变化。

只是简瑶,一直不知道罢了。薄靳言怎么会让她知道,根本没必要让她伤心。

而这一次,当傅子遇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是七八分近似Allen的嗓音。

傅子遇立刻就明白了——失去爱人的那几天里,关在房间里的他,已经用某种方式,再度破坏了自己的嗓子。

而知己如傅子遇,马上就猜到他的计划——伪装成Allen,接近谢晗,身败名裂、以身涉险…从此是一条无比凶险可能断送他一生的路。

傅子遇知道,他经常做这么冒险的事。

可那一刻,听到久违的沙哑嗓音,他却竟然抑不住自己的泪水。因为他听到的,分明是自己的挚友,这个孤僻而傲慢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全部的、沉默的、固执的爱情。

这时,傅子遇开口询问:“进展如何?”

安岩转头望着他,沉声答:“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82章

谢晗含笑盯着监控屏幕。

他眼睛里看到的,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男人强取豪夺肆虐着女人的身体,而女人如同绝望惊恐的小鸟,几乎缩成一团,却被锁链捆绑,只能任他宰割。

这个吻并不长,男人舔了舔自己染血的上唇,彻底离开她时,手里的枪,也往她的太阳穴抵得更紧。

“Bye,Jenny.”沙哑而兴奋的声音。

简瑶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纤细如玉的双手,也下意识抓住了锁链…

“砰!”干脆利落的枪声。

薄靳言唇畔泛起讥讽的笑意,将手枪插回口袋里。转身、抬头,目光清亮的望向天花板上的监控器。

而画面之外,谢晗看着他身后,简瑶的身体徐徐软下去,头颅垂落。而左侧太阳穴,一个淋漓的血洞,显然整个脑子已经被射穿了。

“噢…”谢晗脸上的笑意更深、更灿烂,双手更是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桌子的边沿。

Allen.毫无疑问的Allen.

多么完美的考验,多么漂亮的狙杀!

薄靳言长身玉立在灯光下,眼中也浮现一丝张狂笑意:“Puppet(玩偶),我们在哪里见面?”

他对谢晗的这个称呼,颇具讽刺意味,讥讽这一场考验和游戏太过幼稚。但谢晗全不在意,反而越发高兴,往椅子里一靠,答:“车库里还有辆车,你开出来。我会用导航告诉你准确地点。”

“OK.”薄靳言拿起帽子,重新扣到脑袋上,又抬头看着摄像头,“这个女人留在这里。回头我来取。”

谢晗大笑:“OK,OK.她的每一寸骨头,都是你的。”

薄靳言很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离开了地下仓库。谢晗坐在原处,望着仓库里的画面,炽亮的灯光下,一切回归死一般的平寂,唯有简瑶的尸身,还吊在原地,鲜血沿着她的额头她的脸,还在不断下滴,像一幅凄美、安静、鲜艳的画。

谢晗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薄靳言身上,对她已没了半点兴趣,嗤笑一声,关掉屏幕,起身走出密室。

——

两小时后,州立医院。

简瑶缓缓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白色而陌生的天花板、浅蓝色窗帘遮着窗外的阳光。而她躺在张病床上,已经换上了干净柔软的衣物,手臂上正在输液。

床边,坐着个俊朗的男人。他也穿着浅蓝色病号服,坐在一张轮椅里,相貌身形比半个多月前,明显清减了许多。而此刻他微阖双眼,正在打盹儿。

简瑶的眼眶泛起一阵湿意。

子遇。

她的头还有点沉,但这并不妨碍她撑着床坐起来,脑海里也瞬间浮现出,之前在那地下仓库里发生的一幕。

那一切像是刚刚发生,可又恍如隔世。

结束那个近乎刻骨剜心的吻后,薄靳言缓缓移开了唇,黑眸近在咫尺的盯着她。

没有任何语言,他抬起手指,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当时她整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他在干什么?不怕谢晗看到吗?

可奇异的事发生了,扩音器里,竟然传来谢晗愉悦的赞叹声:“噢…”

她一头雾水,薄靳言却又猛的低头,搂住她的腰,吻了下来。

清冽的唇舌,还带着之前染血的气息。可一寸一寸,呼吸缠绕,全是她熟悉的味道。他的手指轻捏住她已经有些青紫的下巴,他的吻沉默、轻柔、坚定,可搂着她的大手,刹那却收得很紧很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箍进自己身体里。

简瑶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气息怀抱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可他却在这时,迅速松开了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清冷如树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四目凝视,简瑶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生出声。而他眸色深沉如水的最后望了她一眼,那眼中居然有她熟悉的、倨傲而淡然的笑意。

简瑶的连呼吸都要停滞了。他却已恢复漠然表情,转身抬头,望向摄像头,对谢晗开口:“Puppet(玩偶),我们在哪里见面?”

很快,薄靳言就离开了地下仓库。

而简瑶悄无声息的吊在原地,心跳如雷又柔肠千转。

她紧张的是,大概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薄靳言一定是让安岩用什么办法,替换掉了谢晗看到的画面,谢晗肯定以为她死了,彻底信任了薄靳言。可这实在太惊险,又太惊喜。她以为必死无疑,一切却已在薄靳言的算计掌握中!

担忧的是,薄靳言要去见谢晗?他为什么要自己去?

后来没过多久,仓库再次有人进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数名面色凝重机警的FBI探员。他们先是手脚极轻的步入,朝简瑶比了无声手势,然后就兵分两路。一队人将一些黑色金属罩,罩到仓库里所有摄像头、扩音器以及隐藏的麦克上。简瑶不知道那是什么设备,但一定是用来混淆谢晗视听的。

另一队人,则替她解开锁链,将她放上担架。

一切进行得迅速、高效、无声。

很快,简瑶就被匆匆抬到了地面。迎面而来是久违的阳光,她只觉得眼眶和面颊一阵刺痛,抬手就挡住了脸。近乎干涸红肿的眼眶,滑落了眼泪。

到了救护车上时,一名女探员安慰她:“简瑶小姐,你安全了。”

简瑶立刻问:“薄靳言呢?他是一个人去见谢晗?”

探员却没答,很快医师过来,为她检查身体。因为她有些发烧,体力和精神也已极度透支,很快就昏沉沉陷入黑暗里。

病房里灯光柔亮寂静,许是她起身的动作,惊醒了床边的傅子遇,他立刻抬头望着她。

同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们只静静的望着彼此,笑了。

傅子遇张开双臂,跟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靳言在哪里?”简瑶开口就是问他。

傅子遇一顿,答:“他就快抵达谢晗的庄园了,那是他的巢穴。”

简瑶微微睁大眼,哑着嗓子问:“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既然薄靳言没有双重人格,那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危机、背叛、喜悲…只怕统统都是他导演的一场大戏,为精明而疑心的谢晗,设下的专属陷阱。

可薄靳言,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接下来,他又要做什么?

傅子遇倒是笑了:“说来话长。他的脑子想出的最复杂的局,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但终于救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别担心,他不会有事。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他这么说,简瑶稍稍放松了些。只是想到之前薄靳言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心疼和渴望。

简瑶行动基本无碍,就没有坐轮椅。一名探员推着傅子遇,三人出了病房,往另一头“安岩的病房”走去。

午后的阳光清澈透亮,走道里洁白安静,与简瑶几个小时前所呆的地下,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不由得有些怔忡,这时,傅子遇却从口袋里拿出个透明塑封袋,递给她:“物归原主。”

简瑶接过一看,脚步顿住。

是她写给薄靳言的遗书,当时谢晗寄给了电视台。现在,又回到了她手里。

简瑶盯着它,有些发怔。

纸面白皙光滑,有很整齐的折痕,显然保存得很仔细。唯有三句话下面,被人用黑色墨水笔,划了细细的线。

第一句是“梦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第二句是“第一次牵手,你说我挠你痒”;

最后一句是“我成为了爸爸和妈妈希望我成为的人”。

简瑶的鼻子一酸,心头泛起阵阵难言的悸动。

他读懂了,精准的读懂了她的讯息。

而一旁的傅子遇和探员,看到她略略失神的模样,也都有些心疼。

还记得那天看到这封信时,所有人只觉得痛心而感动,亦无法想象,身为当事人的薄靳言感受会如何。

薄靳言当时也有一会儿失神,那沉默而冷漠的样子,只令所有人都捏一把汗。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忽然淡淡开口,道出了信中隐藏的重大线索:

“她父亲那样的人,是警察身份;她…”他很难得的顿了顿,“挠我痒那次,我们并没有牵手,她不可能记错,那是在杀人机器案。而最后,她的母亲并不希望她成为警察。所以,她是在告诉我们——谢晗曾经伪装成杀人机器案的警察。”

那时他的推理也是清晰而精准的,只是语调格外的平静和低沉:“不可能是刑警,国内所有刑警都要接受严格审查,并且当时与我配合十分密切。只可能是民警,因为当时调集了多个区的民警,协助追查凶手,很多人彼此并不认识…”说到这里,他的眸色骤然一敛,说:“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困扰警方多日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他们有了谢晗的画像。

安岩几乎入侵了大陆、香港、美国所有可能相关的监控、资料库,而这个谢晗的踪迹,终于频频出现…他在B市旁听过某大学的讲座,他还去过简瑶家乡著名景点旅游过;他在香港以匿名富豪身份生活,登记有产业;他甚至还在简瑶和薄靳言租住的小区里,有一套房子。他是如此肆无忌惮而行踪不定的活着。

而他最近最新一次出现,就是在薄靳言越狱的路上,相距了几个街区的某幢高楼的监控,拍下了他下楼的画面。可以肯定的是,之前他一定在楼上某个地方,远距离观察着薄靳言。而正是循着这条线索,警方在薄靳言与他见面的前一天,就锁定了囚禁简瑶的村庄别墅、地下仓库。只是同时探测到的,还有埋于地下的大量炸弹。

薄靳言了解谢晗的性格,一旦警方强攻营救简瑶,谢晗走投无路,必然引爆炸弹鱼死网破。所以只能智取。他依旧按照原计划,伪装成Allen,孤身前往。

“多亏了你的信,才能这么快找到他。”傅子遇温和的说,“这封信靳言每天带在身上,今天离开,才交给我保存。”

简瑶的心尖又是轻轻一疼,把那信折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轻轻握住。

——

“安岩病房”的里间,俨然已成为这次行动的指挥中心。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数台电脑荧光映射。以安岩为首的十来人,正端坐在电脑后,全神贯注。此外,还有数名FBI探员也聚集在这里。

简瑶看到第一台电脑上的画面,就隐约明白了刚刚在仓库,薄靳言是如何瞒天过海。因为屏幕上有两个画面,一模一样的环境,都是地下仓库。但左边那个,铁链被锯断,原本吊着她的位置,空无一人;而右侧画面,一个女人垂头被吊在锁链上,太阳穴被子弹打穿,身下一小团血泊。

简瑶:“这是…”

安岩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微愣了一下,竟然很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飞快的解释道:“Samuel做的。”

他身旁隔着两个位置,一名穿着FBI制服背心的黑人男子,朝简瑶微笑比了个胜利手势。

简瑶明白了——所以在昨天锁定谢晗的仓库后,他们已经侵入了他的系统,在关键时刻,用虚假画面替换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出来的,但当真是剑走偏锋。

简瑶和傅子遇在一台电脑前坐下来。

一看到画面,简瑶的心就再度揪了起来。

那是一辆行驶中的汽车的前车窗。车内静静的,隐约传来男人沉稳的呼吸声。而前方森林之畔,一座洁白的庄园,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这是…通过薄靳言身上的微型摄像头、监听器,所看到、听到的画面。

一名探员低声解释道:“尽管几个小时前,我们已经锁定了这个庄园的位置。但从卫星探测照片和微型侦察机的观察结果看,庄园里很可能还有其他十多名被困的受害者。”

“我们布置攻击和营救计划,入侵庄园的安全系统,还需要时间。”另一名探员接口,“所以,只能让Simon先与他周旋,拖着他。不过你放心,一旦情况不对,附近的战斗机和海军陆战队就会展开强攻,2分钟就会锁定Simon的位置实施营救。”

简瑶听完,慢慢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屏幕上。

话虽这样说,可到最后,为了营救其他人质,又是他孤身深入虎穴。

这时,薄靳言的车已经开进了庄园。

两扇沉重的黑色大铁门徐徐打开,迎面看到的,便是几名持枪的武装人员,面色冷漠的站在路旁,盯着薄靳言。

随着他的车往庄园里越驶越深,简瑶的心也越揪越紧。

而画面之外,庄园之中,薄靳言的车,终于停在庄园中央的花圃旁。

他推开门下车,站定,四处看了看,目光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对周遭那些武装人员,视而不见。

这时,一个高挑的男人,从白色楼宇的门口,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头发甚至明显刚打理过,清秀又白皙,脸上噙着浅浅的笑。

薄靳言一转头看到他,也笑了,修长桀骜的眉眼间,浮现同样意味不明的笑。

“嗨。”

“嗨。”

 


83章

下午五六点钟,橙黄的夕阳从玻璃透射进来。水晶灯下,两个男人各据长桌一端,正在用餐。

“你有什么打算?”谢晗问。

薄靳言抬眸看他一眼:“俄罗斯怎么样?”

谢晗想了想,点头:“我喜欢。军火和毒品的天堂。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遥遥举起红酒杯:

“To Russia.”

“To Russia.” (敬俄罗斯。)

这时,熏鲑鱼头盘吃完了,仆人将主菜端了上来。谢晗为自己铺好餐巾,抬头笑望了薄靳言一眼。

薄靳言面前,是一份五成熟牛排,肉质柔软红嫩,隐隐还有血丝。

他眼中迅速闪过讥讽的笑意,慢条斯理给自己铺好餐巾、拿起刀叉,动作优雅的开始切牛排。叉起第一块时,他瞥一眼谢晗,神色波澜不惊的吃了下去。

谢晗眼中笑意更深。

很快,一整份牛排就吃完了,沙拉和甜品端上来。

谢晗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装,绕过长桌,走到薄靳言身旁:“我不吃这些,请允许我先离开准备一下,晚上我想带你参观庄园。一会儿会有佣人带你去房间。”

薄靳言正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闻言头也不抬的答:“OK.”

谢晗转身刚要走,忽然间眼角余光一闪,便感觉到一股大力朝自己袭来。他心中一惊,抬手便挡——晚了!脖子上传来微凉的金属寒意。薄靳言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牢牢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的餐叉死死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四目凝视,薄靳言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冷酷的轻蔑。

半晌后。

“不要再做幼稚的考验。”他忽的松开他,放下叉子,坐下来,“我的耐性有限。”

谢晗的脖子被戳得隐隐有点疼,可他半点没生气,反而笑了:“OK,OK.我承认不是在考验你,只是很想看你吃红肉的样子。”

薄靳言没搭理他。

他扬了扬手,刚刚两人对峙的刹那,从窗外射在薄靳言身上的数个红点,也同时消失——那是远处各个方向的狙击手。

——

是夜,行动指挥室中。

已经临近子夜,但是没有人松懈。所有IT专家依旧神情紧绷的端坐着,FBI探员们和一名军方代表则对着地图,仔细部署兵力和攻击计划。

傅子遇到底伤重,被医生强行要求回房休息。简瑶则不肯,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靠在椅子里打了个盹儿,猛的惊醒,盯着显示屏,里头依旧是陌生的房间,阴暗的天花板。

那是薄靳言所处的庄园里的卧室,他明显还没睡,偶尔会翻个身喝口水,呼吸沉稳均匀。

与谢晗用完晚餐后,两人在庄园里又转了一圈,欣赏了谢晗的一些不堪入目的战利品,还有被他关在地下室的十多个活着的受害者,蔺漪阳也在其中,只是面容削瘦而惊恐。看到薄靳言,他明显非常意外紧张,但什么也不敢问。

谢晗当时说:“明天一起玩。”

薄靳言淡笑答:“好。”

两人一路简直可以用“相谈甚欢”来形容,无论对什么事,话都不必说太多,已是默契十足。到了薄靳言卧室门口,谢晗还亲自带他进去参观,得到他满意的微笑表情,才同样含笑道了声晚安离开。

不过薄靳言也真是淡定。都在这种环境下了,还不紧不慢的去洗了个澡,然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

他能听到监听器里,这边指挥中心对他说的话。但他却不可以讲话,因为这个房间里肯定有摄像头和监听器。

简瑶又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虽然看不到他本人,但是能看到他的视野,这令她的心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始终紧绷着。

这时,旁边却有一名探员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是负责整个行动指挥的中年白人。

简瑶朝他笑笑,他的神色极为真诚稳重:“Jenny小姐,我想向你的勇敢和聪慧表示敬意。身体还好吗?”

夜深人静,他的话令不少人都抬头看过来。简瑶微微一笑:“我还好,谢谢。其实我也想感谢你们,整个计划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投入非常大,也非常冒险。”

岂止是冒险?舆论、FBI、军方、犯罪心理专家…几乎全都配合薄靳言设这个局。为什么之前简瑶对于薄靳言的双重人格也会产生一丝怀疑,就是这个局太大了,大到令人无法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可这位探员听到她的话,却笑了。他非常认真的说:“Simon曾经为这个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现在要对付的又是本世纪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们尊敬他,并且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

夜色,更深了。

简瑶没想到,又有人来找自己。

是安岩。

这位天才年轻人大概多日操劳,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很是疲惫,眼睛里也有血丝。但那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旁,把一个看起来像对讲机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他可以听到你讲话,摁红色的键。”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坐回自己椅子里。

简瑶有点发怔的盯着他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的通话设备,然后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