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甘情愿

三天前。

丁珩戴着顶鸭舌帽,静静站在围墙后低头吸烟。身后站着几个同样沉默寡言的黑衣男人。

一个小个子少年低着头匆匆走过来,在丁珩面前站定,声音微抖:“老大,他们在3号包厢。”

丁珩点点头,把烟丢在地上踩熄。

身后几名男子目露凶光。

这是距离霖市五百公里的高速公路旁的一个小饭店,离吕兆言遇袭不到四个小时。在众人惊痛慌乱的时候,丁珩动作迅速的带着五个自己的旧部,一路追上了球哥的车驾。

路上,他接到了吕小姐的电话。那个一向木讷的女孩,在短暂的犹豫后,叹了口气说:“丁大哥,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请替大哥报仇。我们全家会记得你的恩情。”

这倒令丁珩刮目相看。

丁珩一声令下,几个人戴上口罩墨镜,凶狠而沉默的冲进了饭店。加油站的经理看势头就感觉不对,颤巍巍的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伙计噤声。

一行人冲到3号包间门口,丁珩深吸一气,递个眼色,旁边一人拔出枪,狠狠一脚把门踢开!

数把枪对着狭窄的包间,然而没有预料中的喝斥惊慌,甚至……没有一个活人。

丁珩狠狠倒吸一口凉气。

剧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简陋的包间变成了停尸间。昔日威名赫赫的球哥,就仰面靠在一张高脚椅上,身上几个血洞,浑圆的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他那几个彪悍威武的手下,同样饮弹倒在椅子上或者地上。

手下一人推开旁边的包间门,也是一怔,低声道:“大哥,看来球哥带来的人死光了。”

丁珩过去一看,果然另外的包间也是尸横遍野的惨状。

丁珩又走回3号包间,静默了片刻。

“怎么办?”刚才那名手下问。

丁珩心头冒出阵阵冷意。

他带人追上来,并不是为了大动干戈,而是于情于理,也要问清楚。以前湖南帮和吕氏争夺毒品市场就有过纠葛,现在出了事,不能让湖南帮就这么离开。

可对方这招太狠了。

先杀吕兆言,再杀球哥。不管内里有多少隐情,死无对阵,两派都不会再善罢甘休。吕家一定会和湖南帮斗个你死我活。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陈北尧明明已经病危,据说周亚泽整天忙着全国为他找专家会诊,全无异样。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是吕氏毒品生意上的其他竞争对手?

还是陈北尧的“兵败如山倒”根本是假象?

想到这里,丁珩掏出枪,朝球哥的尸体又开了三枪。还温热着的身体痉挛般原地颤了三下,血流得更多。

手下们略有些不解,之前那名手下忽然道:“大哥杀了球哥,大哥为吕老板报仇了!”

其他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掏出枪,朝几个房间内的尸体开枪。

之后一行人迅速离开加油站,跳上车,驶回了霖市。

丁珩在第二天晚上,见到吕兆言唯一的妹妹。

丁珩枪杀湖南帮,为吕老板报仇的消息,很快在霖市黑道中流传,令所有人赞叹佩服。这多少令吕氏几位原本不太看得起他的大佬,遇到他都客客气气。

丁珩知道,自己走的这步棋,利大于弊。

但他没料到,会得到吕夏的全力支持。

丁珩刚在吕家书房坐下,门就被轻轻推开,吕夏走了进来。

丁珩微微一笑。

这是个很普通的姑娘。相貌寻常、气质也不出众。往人堆里一放,根本找不出来。只听说学习不错,正在念大四,已经拿到普林斯顿的全额奖学金。

丁珩察觉到,吕夏抬头看见他,脸色略略一红。许多女人第一次看到他时,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令他对于控制两人的对话,更有信心。

“吕小姐,节哀顺变。”丁珩柔声道。

吕夏点头,低声道:“其实我早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丁珩微微一怔。

然而吕夏接下来却语出惊人。

“丁大哥,我可以把大哥的家业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说这话时,她还是平时老老实实的样子,像块木头。唯有红肿的眼眶,透露出她的悲痛泪水。

丁珩有点刮目相看。

“吕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觊觎吕家产业。”

吕夏苦涩的笑笑:“丁大哥,现在大哥死了。叔叔、舅舅、表哥,还有几个结拜兄弟,大概都想争老大的位置。这几天,已经有八个人跑来,说支持我当老大了。只有你,没有来邀功,也没有来哄我当那个老大。以前我大哥就说,你是个重情义的人。”

丁珩微微一震,笑了:“你能说这一番话,就挺适合当老大,我也愿意支持。不过你一个女孩,我更支持你继续出国深造。”

吕夏点头:“嗯,你们那些生意我不感兴趣,要是真的做了老大,要么是傀儡,要么跟我哥一个下场。那是条死路,我为什么要走?我只相信知足常乐。丁大哥,请你帮帮我。你只需要留给我、我妈、嫂子一笔钱,其他的我愿意支持你。”

丁珩沉默片刻:“但即使你支持,要让其他人服气,也很困难。”

吕夏白净的脸终于透出一丝微红:“丁大哥,你可能需要……咳……跟我订婚。”

丁珩长眉一挑,笑了,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眼前貌不惊人的小姑娘大胆的提议,令他不得不把她当成一个女人,而不是孩子。

“好,我愿意娶你。”丁珩目光灼灼望着她。

她却连忙摆手:“不,只订婚,等你坐稳位置后,就解除婚约。”她抬头,迎上丁珩略显诧异的目光,“丁大哥,我不愿意为了利益葬送婚姻和幸福,相信你也是一样。”

丁珩一怔,失笑:“吕夏,你怎么知道跟我结婚不会幸福?”

吕夏笑笑,神色豁达:“我听大哥说过慕小姐……我知道你之前就拒绝了联姻。这令我更加相信你。因为我也觉得,人在感情上不该委屈自己。”

如果说,之前还存了哄哄吕夏获得她支持的心思,此刻丁珩完完全全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

他甚至觉得,这个聪颖通透的姑娘如果做了新老大,也许真有点意思。但转念一想,她还是太纯洁了,不适合黑色。

对着吕夏期待的目光,丁珩郑重的点头:“好,我丁珩发誓,有生之年,待你吕夏如同亲生妹妹。”

吕夏神色动容,坚毅点头。

丁珩与吕夏迅速订婚的消息传遍霖市时,慕善正将车停在陈北尧的别墅里。

她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联姻,丁珩不过是吕兆言左右手;现在,他能得到整个吕氏。

她走到主卧门口,一怔。

门是开着的。阳光将足足五十平米的房间照得通透明亮。陈北尧安静的躺着。他的脸在阳光下有一种清透的苍白,细长深邃的眸全不似昨夜的疲惫和温柔。

那眸色极冷。

这样神色的陈北尧,慕善只见过一次——丁默言和曼殊被杀那天,那个熟练杀人的陈北尧,就是这样冷酷。

或者,这才是他人前的样子?

周亚泽站在床尾,手里拿了把乌黑埕亮的枪,抬手比了个瞄准的姿势,嘴角泛起一丝笑。陈北尧看完他的动作,也笑了,笑得冰冷无情。

他们之前在说什么呢?笑得那么意味深长,那么势在必得。

仿佛一切早有预谋。

慕善心中暗惊。

之前因为伤痛欲绝,她根本不去想太多,也不关心谁死谁活,眼里只有个奄奄一息的陈北尧。

可陈北尧醒来的同时,混沌迷茫的她,仿佛同时被一只冰冷的棍子狠狠敲醒。

吕兆言死了,据说吕氏跟湖南帮也结仇,丁珩更要亲赴湖南谈判。

陈北尧就在这时“奇迹”般的苏醒;仇人既死,他又没嫌疑;生意什么的还可以重新振兴——

一切完美得像上天眷顾。

可她见过他如何对待丁氏父子,手法如此酷似。

她有些艰难的看一眼陈北尧。

他也正望过来,眸色微暖,仿佛之前的冷酷是另一个人。

她愈发肯定的想,会不会,在那么多个令她柔肠寸断的夜里,在霖市风云动荡的这些天,这个男人,就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旁观她的情动,遥控复仇和杀戮?干干净净,毫无嫌疑?

她深吸一口气,也许真的该离开了。

她走进去,周亚泽含着笑意喊了声“嫂子”,离开了房间。

四目相对。

他的眸色比阳光还要温柔,仿佛查知她内心的动荡,他沙哑开口:“善善,你心里有我。”

直中要害。

慕善心头一震。

是啊,她对他的情意,这些天谁都看在眼里,包括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没等她拒绝,他又极虚弱、极平静的道:“善善,我爱你,留在我身边。”

慕善的心像是一片湖,他的话就是一块尖锐的巨石,重重投下去,穿破她的阵阵心防,一头扎入她的心窝里,激荡出控制不住的涟漪,却最终归于无形。

她抬起头。

“陈北尧,你是哪天醒的?”

他眉目不动,容颜苍白。

“吕兆言和湖南老大是不是你杀的?”

他沉默。

她长长吐了口气。明知应该冷若冰霜,她却只能很慢、很用力的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应该停止爱你。”

陈北尧的眼眸像是凝了冰雪,一片氤氲。

“希望我们都不再为过去的感情困扰。我们不要再见了,行吗?”

陈北尧眼眸微垂,神色极静。仿佛没听到她的决绝,也没有半点伤心动容。他看着病床上方,那里空无一物,慕善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过了一会儿,跟那天一样,他淡淡答道:“好。”

他闭上眼,好像极累,又像再也不想见到她。

可这孤冷的容颜,只令慕善心头钝痛如刀割。她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他刚才近乎空洞的冷漠眼神,一遍遍刻入脑海,将她的思绪凌迟。

她深深的看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周亚泽探头进来看了看,本想打趣,却见陈北尧睁开眼望着窗外阴冷的天色,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周亚泽没敢吭声,又退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周亚泽接了个电话,开车直接到了陈北尧家里。

陈北尧正躺在床上看书,周亚泽往边上一坐:“嫂子一个人去了机场。现在应该落地了。”

陈北尧眼神微微一暗。

周亚泽又道:“江娜早就传来消息,说她要回北京。你受伤这么多天,她怎么伺候你也见着了。我还以为这回能成,结果她还是走了。怎么办?”

陈北尧眼睛还停在书上,那是慕善留下的。洁白的页面晕开一小片微黄的淡痕,像是她掉落的一滴眼泪。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想起她聪慧敏锐的洞悉了他精心布置的杀局;想起她努力显得冷漠,悲伤双眼却写满清澈而深沉爱意;

也想起她神色恍惚的说,会停止对他的爱。

他的手拂过那滴泪痕:“我有安排……她会回来。”

周亚泽笑:“舍得下狠手?”

陈北尧把书往床边一丢,微微一笑。

“哄了这么久,也不肯心甘情愿,那我也不等了。”

 

20、嫂子你好

窗外灰蒙蒙的,零星传来鸟雀清脆的叫声。整齐的跑步声穿透大雾远远传来,年轻军人们在晨光中齐声喊着:“一、二、三、四……”

慕善站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寂静的大院。

她回到北京已经半个月,通过朋友帮忙,在陆军军事指挥学院租住了一套房子。这里房源很难得,进出有哨兵岗亭。

她想办法住进来,还是怀着防备陈北尧的心思。虽然他对她一直温柔有礼,可毕竟已不是当年单纯少年。

不过目前看来,大概是不需要了,因为他再没联系过她。

想想也是,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在感情上强人所难?他从来没让她为难过,不管当年的惨烈分手,还是现在的两次拒绝。他只会默默远离。

尽管每一次,她也许比他还心痛。

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让热度偎贴自己的掌心,心情平静。

电话响起,是公司助理江娜。她向慕善报告公司近况一切顺利,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慕善答再过几天。

那是她的心血,她没了陈北尧,更不能放弃事业。

晚上,大学时的舍友请慕善吃饭。坐在城北一家整洁安静的酒店顶层,慕善心神有些恍惚。

北京的感觉与霖市完全不同。

年轻人忙碌工作、供房子、养车子,摩天大厦、灯红酒绿。城市治安很好,看不到混混,更不可能看到黑道。

这是慕善过去七年来熟悉的环境和生活,而近一年来在霖市的生活,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这令慕善越发决定自己的决定正确。

两人聊了半个晚上,离开饭店时,半天也没打到车。好友笑着说北京的地铁现在也很方便,拉着她往地铁走。

因为临近十一点,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两人上了天桥,慕善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不远不近跟了个男人。男人个子不高,瘦巴巴的。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头垂得很低。双手插在裤兜里,上半身好像努力缩着。

慕善拉拉好友,她也有点紧张,压低声音道:“听说最近这附近有人抢劫……”

话音刚落,身后男人像是一道急速彪行的影子,突然从两人身旁冲过。慕善只觉得手中一紧——那男人在抓她的包!钥匙、钱包、身份证明……还有项链都在包里,她条件反射抓得更紧!

好友一声尖叫,慕善就见那男人手中亮光一闪——是刀!慕善一惊,松手。那人停都没停一下,一把将好友的包也抓过去,转身跑了。

慕善和好友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又惊又怕又沮丧。

“嘭——”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慕善和好友瞪大眼。

紧接着是几声拳头击打肉体的声音。一个男人,戴了顶鸭舌帽,站在天桥下,一手拿一个包,脚下踩着刚才的抢劫犯。

慕善和好友忙走过去,接过包道谢。男人大半张脸隐在阴暗中,点点头道:“我把他送去警察局。”然后揪着那抢劫犯走了。

好友惊喜道:“太幸运了!”

慕善拿着包,有些走神。

是幸运吗?

她上次被警察带走,就知道陈北尧有派保镖在她身边。陈北尧中枪那段时间,周亚泽怕仇家报复,也派人保护她。

现在想来,那样混乱的环境下,周亚泽怎么会想到她的死活,当时一定是陈北尧早就醒了,秘密授意。

可今天这个路见不平的男人,出现太突兀,言行举止也不像常人。

难道……他还派人暗中保护着她?

慕善心里一酸,面对还在激动中的好友,忍了忍,若无其事的笑了。

可慕善没料到,平静的生活,会在几天后,以一种剧烈而震撼的方式结束。

这天下午,她刚回到住处,便接到母亲电话。

母亲的声音又焦急又绝望:“善善!出事了!出大事了!”

慕善心里重重一沉。

母亲痛苦的声音像在申诉:“你爸被县纪委带走了,被人检举偷设小金库,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慕善有点难以置信道:“这是真的?我不是说过,让爸不要做违法的事吗?”

母亲嘶吼道:“违法?怎么是违法?善善,哪个单位领导班子没有小金库,一共才几十万,你爸没拿多少,怎么就被人检举了呢!他们都说,是有人要整你爸!不然明摆着的事,不会单查他。善善,你在霖市认识的人多,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慕善沉默。

母亲说得也是,官场风气,大势所趋,父亲在副校长的位置,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

可父亲行事一向中规中矩,谁会整他呢?

“妈,你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不做副校长,我去想办法活动。”她沉声道。

母亲嚅喏两声,哭腔更重:“善善,等你爸没事了,妈妈就去死!妈妈跟人炒期货,亏了三千多万……投资公司的人每天上门,还跟邻居借了钱。他们说三天之内不填平,就去派出所报案!我快要被逼死了,我……”

慕善大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期货……三千万!?

她定了定神,握紧话筒道:“妈……你冷静下来。这些事我会处理,爸爸会没事,你也会没事。别担心。都交给我,没事,你别慌。”

母亲又哭了:“你处理,你怎么处理?三千多万啊……”

慕善手都在发抖,语气却镇定:“妈,到底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父亲清高,母亲老实,慕家在本地算不上富裕。慕善知道母亲一向勤俭,但也因为勤俭得辛苦,看到周围有人投机取巧发了大财,也令母亲心有不甘。

母亲偶尔跟风,头脑不清干点投资投机的事,慕善能理解,也默许。可亏损三千万之巨?实在太蹊跷。

费了很大的劲,慕善才哄得母亲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单位的一个同事,听儿子的话,炒期货赚了两百多万,一时之间在邻里间极为风光。母亲和几个邻居在同事撺掇下,也买了期货。一开始小试身手,结果其他人都亏了,反倒是母亲第一次就赚了二十万。

在母亲五十年的平淡生命中,从来没尝过这么大的甜头。上次她跟慕善借钱,就是要追加投资。这两个月赔赔赚赚,一直是赚多输少。邻居们觉得母亲运气好,都跟着她一起买。

结果这一次,明明是那家投资公司看好的期货,跟她打包票不会赔,却输得极为惨烈。除去赚来的几百万成本,杠杆作用下,她亏了三千多万!

慕善听得心灰意冷。这么听来,完全是母亲大意投资,运气不好。可母亲怎么敢玩得这么大?

她快速心算了一下,把自己手上所有资金、能用的人脉算上,顶多就能凑五百万。

怎么办?

还有父亲,至今还被扣在纪委。

她徒劳的安抚了母亲一会儿,挂了电话,她先打给叶微侬。然而即使是叶微侬,也有些为难。

“慕善,我自己顶多凑一百万给你。但伯父的事,老荀来霖市才一年,不好越级插手县里的事。”

慕善有些沮丧,又打给董宣城。董宣城满口答应借钱后,又迟疑道:“慕善,辰县不归霖市管,荀市长是空降部队,根基不稳,当然不能帮忙。可陈北尧不是在你们辰县投资过吗?也许能说上话。你要不要找找他?”

慕善心中陡然升起希望。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具体是什么,她一时说不上来。

钱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但冷静下来后,这一点她反而不太担心,她打算去跟对方投资公司去谈。她想,商场中人,求的都是利益。告到派出所,顶多让母亲坐牢,对方也拿不到一分钱。她去跟对方谈谈,也许可以分期偿还。

想好对策,她心定了些。快速收拾行李,打车到了机场。买好下一班去霖市的机票后,她给母亲打电话。

“那家投资公司?叫‘嘉达’。好像是霖市的企业家开的。”母亲想了想道。

“嘉达投资?”慕善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对了。”母亲又道,“那家公司的老总好像姓周,是个小伙子。”

慕善一下子想起来:“姓周?周亚泽?”

陈氏投资新成立的期货投资公司,不正是嘉达?

“……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挂了电话,慕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怎么一夜之间,父母全部出事?她突然走投无路,而唯一的活路,都指向陈北尧一个人?

究竟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如果真的是人为,要布这个局,花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谁会有这个耐心,来算计她与世无争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