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野》作者:丁墨

文案
那时候他还很穷,输了比赛心情不好。她偷偷买饭给他吃,还差使他去院子拔草干活。
他蹲在满地野草中,一脸悲壮:“看,寻笙,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许寻笙:“白痴。”
……
后来,他走到了千万人面前,江山在他身后。他想问的却只有一句话:“我们能不能继续相爱?”
就像当年,你爱上一无所有的我。
作品标签: 甜文、明星、玩世不恭、欢喜冤家


第1章 冬雪闻琴(上)
“乐队训练室出租:
租金:100元/小时,若你很动听,我租金减半。
设备:一流,不识货者自行退散。
地址:河西华庭苑。
联系方式:applewho@qq-zone.org”
这是冬天,寂静的阳光透过薄雾,铺染湘城。没起大风,也未落霜雪。可无形流动的空气,依旧寒冷彻骨。
几个男孩走在华庭苑小区里。
下午,这里很安静。他们成了最大的动静和一抹杂色。他们大都穿着牛仔外套或套头卫衣、破洞的毛边的不那么正常的牛仔裤,身上的项链手链裤子挂链……各种链子叮当作响,单薄的板鞋踩在地上,每个都缩着脖子,冷得微微发颤。
但他们毫不在意。
他们走到临街的一栋住宅楼前。那间房子就在那儿,十分醒目,想不注意到都难。那是一楼,门口有个小院子,种着绣球、月季、野菊,甚至还有一排韭菜和小辣椒,满地绿草,虽有枯黄颜色,亦有暖意。门庭全都刷成了浅蓝色,窗户白色。装修简素,但是一眼望去,当真有一种令人从眼睛清新到骨头里去的感觉。
三个男孩站在院子前,有点迟疑。其中一个留短发,瘦脸眉眼细长的男孩说:“这儿……怎么感觉有股仙气,真是这里吗?”
另一个留长发的男孩看了看门楣,又看眼手机上的信息,说:“没错,那个人在邮件里告诉我们的地址就是华庭苑5栋107号,就是这儿——’遇笙音乐工作室’!”
门口确实挂着个牌子,里头裱了个隶书的“笙”字。他们几个虽不懂书法,却都不约而同觉得这个字写得真好。
长发男孩摸了摸下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不会是个女人吧?男的怎么会把工作室搞成这样,多娘啊!”
之前那细眼男孩说:“那这个女人真是装了一手好X。”他指的是网络上的那则广告。
他们全笑了。第三个男孩身材结实,浓眉深眼,明显沉稳些,上前按门铃。另两人却已按耐不住,虽未踏入,却已伸手在园子里左摸右摸,或伸长脖子往屋内张望。
气温太低,淡淡的雾气凝结在窗户上。许寻笙立在桌前,正在擦琴,听到门铃声,只微微一笑。
训练室出租广告挂出去有三天了,居然今天才有人上门来看。她有点犹豫是不是自己的广告写得太高傲,但又懒得动手修改,干脆等着。还是叫她等来了有缘人啊。
许寻笙先将擦琴布整齐叠好,放回原处,这才快步走到门口。开门的一瞬间,双方都很安静。然后几个歪歪扭扭的男孩,站直了。
赵潭——也就是按门铃的男孩,清了清嗓子,说:“请问……这儿是有乐队训练室出租吗?”
另外两人都笑瞥他一眼,好像觉得妹子当前,兄弟你不太稳啊。
许寻笙面容沉静,不紧不慢地答:“是啊,你们是朝暮乐队?”
几个男孩都狂点头。
许寻笙说:“进来看看吧,在地下一层。”她侧过身,几个男孩走进,脚步不由自主轻缓了几分。许寻笙让门在他们身后大开着,清凉的寒气灌入,吹动桌上的书页,也吹动窗帘。几个男孩免不了四处打量,只见屋内灰砖白墙,木案流光,处处清简。几张桌上有古琴,笛子,角落里还放着架黑白钢琴。墙上贴着不少小孩子学琴学笛的照片,应当是这女人的学生。
这里名符其实是一间音乐工作室,只是跟男孩们的音乐……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然而当他们跟着许寻笙到了地下室,一下子全炸了。
许寻笙打开灯,整片空间顿时亮晃晃的。没有任何装修的旧墙,斑驳地面,略微潮湿的空气,一切都成了屋子正中那些乐器的衬托。与楼上完全是个不同的、粗糙的、重金属感十足的世界。
长发男孩最先冲过去,摸了一下吉他,竟没好意思马上拿起,低吼:“靠!Fender Stratocaster!我老婆!”
赵潭是贝斯手,径直走到那把贝斯前,又回头看看许寻笙。许寻笙点点头,他拿起贝斯,也笑了,叹道:“卧槽,好东西啊!”
鼓手叫辉子,也即那细眼瘦男孩,坐到架子鼓前,拿起鼓锤,深吸口气,又摸了摸鼓皮,说:“Dixon……oh my god,杀了我吧!可以试试吗?”
许寻笙看到他们的样子,笑了,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男孩们互相看看,赵潭说:“我们的主唱还没来,他下午去打工了。我们先试试,你有这么一套东西,肯定也有副好耳朵,听听我们能不能达到你的价格减半的条件。不过讲真……设备这么好,我们都不好意思再让你便宜了!”他抓了抓头,辉子连忙瞪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么说有点太老实。
那长发男孩,也就是吉他手张天遥,已经挂上一把吉他,说:“还有一把雅马哈,待会儿正好给小野。美女,听听啊,包管叫你满意……”
话音未落,张天遥长而瘦的手指一扬落下。铮然之声瞬间迸出,许寻笙只觉耳膜轻轻一震,几个男孩相视一点头,神态都变了。吉他流畅如同急速蜿蜒的水流,贝斯电音饱满如同刀锋火花,鼓手辉子随着他们的节奏,一下下甩着头,猛然间手抬起,鼓点落下,“咚、咚、咚……”墙壁仿佛都开始随着节奏,开始呼吸搏动。
许寻笙双手插进裙子口袋里,听了一会儿,待一段节奏间隙,几个男孩全都抬头笑嘻嘻看着她,一脸满足兴奋。许寻笙忍不住也笑了,说:“你们先玩会儿,玩够就上来。”
张天遥:“好呐——”
许寻笙转身上楼,男孩们互相看了几眼,此时他们已没有心思去琢磨,一个搞古典器乐的女孩,为什么会拥有这么一套屌爆的设备;也没去纠结能否获得她的半价优惠。他们只想今后能够拥有这套设备进行练习,哪怕只是短暂的租用。
不过,开始另一曲演奏前,张天遥到底憋不住,说了句:“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妹子长得很漂亮吗?”
赵潭笑笑没说话。
辉子:“我们没瞎!”
地下训练室的隔音效果是极好的,许寻笙关上门,在一楼坐定,隐隐只听到他们又开始了华丽而富有激情的演奏。许寻笙在桌前坐了一会儿,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喝了几口,然而依然觉得心跳不太平静。那激昂的节奏,始终萦绕在耳边。
她有感而发,坐到了琴架前,掀开布罩,双手抹了点油,擦在弦上,双手轻轻抬起,落下。
古琴沉鸣,琴案轻震。她面目宁静如朝日,只有十指,由缓至重,由慢至快,急速拨动。那些摇滚节奏,渐渐在耳中远去,只余琴声,在渐渐泛起的暮色中,在被风掀起的窗帘中,弥漫浸没。她的嘴角泛起浅浅笑意,一时间忘乎所以,连有人走进来也没听到。
这便是岑野第一次看到许寻笙的情景。
一个瘦瘦的女孩子,穿着很厚很暖和的毛衣,大长裙子,头发很随意地系了个马尾,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她的肤色很白,两颊微红。脸不大,却也不瘦,甚至有点肉肉的。一双眼非常大,眼珠极黑。于是那张脸就显得颜色很好,气色也很诱人。
她抬起纤长手指,七根琴弦玲珑错落,音乐极为激荡,却与他的摇滚完全不同,一静一室,是金戈铁马,古朴震动。
岑野听了几秒钟。
他并没有耐心听太久:“喂!”
妹子没听见。
“喂——”
许寻笙后背一颤,琴声戛然而止,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很高的男孩子,立在门口。天色已有些许暗了,他明显是匆匆赶来的,还有点喘气。
在这个年代,许寻笙所见过的,能驾驭住中分头的男人,是很少很少的。眼前显然是一个。他穿了件蓝色厚连帽衫,也只比他的同伴们穿得多一点点,牛仔裤膝盖上破了两个洞。肩膀上挂着个黑色背包。
蓬松的黑发往两边随意分开,露出白净的、五官特别清晰的脸。眼睛深而长,漆黑中仿佛敛着寒光。鼻梁挺立,唇紧抿着。右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这痣若是长在一张普通的脸上,只怕是累赘。但长在这张脸上,却是美人痣,为那清秀轮廓平添深刻味道。
不过,这中分美人显然是个熬夜鬼,眼睛下深深两个黑眼圈,虽说双眼有神,但整个人明显恹恹的。见许寻笙不答话,他人往门框上一靠,懒懒散散像只高大的羊,嘴角一勾:“问你呢?我兄弟们是不是在这儿?”
许寻笙点点头:“他们在下面试设备。”
岑野仔细一听,确实听到声音,刚才竟然都被这女人的琴音遮住了。他站直了:“我下去看看。”
许寻笙:“自便。”
经过她身旁时,却听到他淡淡的嗓音传来:“琴弹得不错。谢了。”
许寻笙没说话,听到他“咚咚咚”跑下楼梯的声音,而后是几个男孩大声叫嚷的笑声。许寻笙坐下,继续喝茶,却不弹琴了,兀自笑笑: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居然还故作深沉评论她的琴!


第2章 冬雪闻琴(下)
岑野下楼后,就把背包往地上一丢,看到眼前的设备,也是惊喜万分,抓起留给他那把吉他,试了试音。张天遥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第一句话居然是说:“喂,楼上的妞是不是很正?”
岑野头也不抬:“老子是来训练的,不是来把妹的。”
“哎呦呦……你他妈一个老是沾花惹草的货,居然开始装正经了!”张天遥怪叫着,缩了回去。
“她也许会欣赏我们的音乐。”赵潭忽然说。
“No,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岑野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抬起头,咧嘴笑了,“还等什么?走起!”
还是刚才的曲子。因为加了一把吉他,旋律更加丰富。许寻笙端着杯芽叶清绿的龙井茶,静静听着。
“我数过天空的流云,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想要送你那朵,它偷偷着了火。
红得像我的双眼,
深得像你的口红,
躲在天边慢慢不见了。
我走过冰冻的松花江,
心如坚冰从不声张,
水在深处流长,鱼儿穿梭时光。
我把爱情留左岸,
迷惘丢到另一边,
剩下孤独的我走向远方。
我的家在北京之北,
却跑到南方流浪。
他们问我为什么总是张望,
因为我不知道脚下的路,
是否通往未来有你的那个方向。
噢……
你看天还是那么蓝,
伸手就能摸到它的边界。
海还是那么深,
它总是在我身后沉默。
沉默得像那个手足无措的我。
亲爱的姑娘,
我愿意漂泊,
我愿意流浪。
我不曾真的放纵,
请你不要真的遗忘。
勇敢在天空描绘我的名字,
听我在远方为你放肆歌唱。
……”
许寻笙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一把嗓音。清澈,纯粹,如同暮色中一簇明亮烟火冉冉升起。高潮处,却自然而然带着某种厚重的力量,甚至迸发出些许嘶哑震颤。
他的同伴们的音乐,本来是极好极好的。可当他用全身力气唱出“我愿意漂泊、愿意流浪……”的反抗之音,所有乐器黯然失色,只有他的歌声,穿破空气穿破墙壁,来到她的耳朵里,也来到她的心里。
许寻笙忽然想到的,是曾经在父亲的朋友家,看到的一具古琴。历经数年,满是纹路,却明亮如新。当你轻轻拂过琴弦,发出的便是这样清澈、厚重、震颤的声音。
他是天生的歌者。
许寻笙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出租个训练室,就招来这么一支有潜力的乐队,这么一位年轻而有实力的主唱。虽然现在在湘城,他们好像还没什么名气。
一曲终了,许寻笙听到男孩低低在麦克风里笑了,然后大声说:“谢谢大家!很高兴今天能拿到冠军!耶……要感谢我们的歌迷,我们的乐队经理Mr吧啦吧啦吧吧啦,感谢所有人!请记住我们的名字,我们是来自湘城的——”几个男孩齐声吼道:“朝暮乐队!朝朝暮暮,陪你共度!”
许寻笙望着窗外,暮色四起,灯火初上。她的嘴角有清淡的笑,神色却依旧淡漠。
他们很快上来了。
还是推出了赵潭,去和许寻笙谈定最后的租金。岑野套上了连帽衫的帽子,低头走在最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想到他们一上楼,就看到许寻笙已泡好了四杯茶,抬头笑。尽管男孩们平时很少喝茶,却也能闻出那小小的青釉杯子里,茶如其人,幽香隐隐。
“那个……美女。”赵潭摸了摸头,说,“我们就想租这里。”
张天遥却已忍不住了,冲上前,笑容灿烂中带着痞气:“小姐姐,半价租给我们吧?都听到我的吉他了,还没有被征服?还有我们的主唱,牛不牛逼?鼓手,贝斯,哪个不牛?键盘手今天没来,但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几个男孩全笑了,那叫辉子地骂道:“卧槽,腰子,可以啊,这么实事求是。”
也许是岑野个子最高,也最安静,许寻笙一眼就看到了他,帽子挡住半张脸,低着头,只露出似笑非笑的自信的嘴角。
许寻笙也笑了:“练半天了,你们先喝口茶。”这是待客之道。
“哦。”几个男孩走上前,拿起茶杯,宛如牛饮,一口干掉。岑野慢悠悠地走过来,也拿起一杯,瞟了眼许寻笙。许寻笙却正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两页合同,没有看他。
“我租给你们。”许寻笙温温和和地说,“50块一小时,不过一定要爱惜,这套设备是我的珍藏。每周可以用两次,最好是下午到晚上10点前。”
“耶!”
“酷!可以说very酷了!”
“小姐姐你太给力了!”
几个男孩兴奋的赞叹着,唯独岑野还是靠在墙壁上,空茶杯已被他放在桌上,不声不响的样子。
“那你们看看合同。”许寻笙说。
赵潭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问:“谁签?”几个男孩互相看看,到底都没签过任何合同。张天遥刚想伸手,岑野忽然走过来,从桌上拿起笔,看都不看内容,却在看到“许寻笙”三个字时,怔了一下。
小学生都看得出来,这女人的字写得超屌。
岑野神色未变,提笔在她的名字旁,签下完全不输小学生的字迹。龙飞凤舞,形如鸡爪。
许寻笙接过合同,看了一眼,也是神色未变,放进抽屉里,说:“租金你们可以下次来练习时再给,分次给,一起给都行。”
岑野:“行。”
这时张天遥笑嘻嘻地说:“小姐姐,你人这么好,品味又高,又有眼光,简直就是我们的伯乐!下次我们要是去参加比赛或者公开表演,能不能……借你这套设备?”
男孩们都安静下来,看着许寻笙。许寻笙很自然地答道:“我和你们现在还没什么交情,谈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这个女人今天一直很好说话,几乎是有求必应,还慷慨地给他们租金打了5折。张天遥没想到她会这样干脆地拒绝,愣了一下,可想想又觉得人家说得没错。于是心里隐隐有个念头:这个女人,看着很随和好讲话,其实又没那么简单。
岑野却在这时一拍张天遥的头,说:“走了,老子合同都签好了,还乱攀什么交情?”
几个男孩走出工作室,才发现天空掉落细雪,纷纷洒洒,无边无际。
岑野伸出手,接了几粒,握在手心。其他人却早已缩紧脖子。天黑了,更冷了,周围的高楼渐次亮起温暖灯火,离他们这样的人,依旧遥远。可今夜,男孩们却莫名地兴奋起来。
“啊——”岑野最先扯嗓子大吼一声,吼亮了好几栋楼里的感应灯,然后是张天遥、赵潭……个个歇斯底里地鬼叫着,在小区保安赶来制止之前,他们撒开腿跑进夜色雪地里。


第3章 老子不卖
现如今许寻笙的生活很规律。孩子们大多周末或晚上来上课,白天就谱谱曲,练练琴,种种花草。有时候会上山采些果子、茶叶;有时候也会接点表演挣外快。收入不高也不低,但足以让她生活得很自在。
也有大学同学,提起她,会说:许寻笙啊,她有勇气,过的是人人向往的生活。
也有人说:许寻笙大学专业课那么好,就是有点不求上进。
许寻笙全都一笑置之。
她的父母也全不在意,给她付了这套房子的首期后,就放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有时候父亲还打电话来,问她种花经验。两父女能在电话里讨论半天,直至母亲在那头催:“菜都凉了!”顺带抢过电话,叮嘱许寻笙几句,务必要踏实生活,认真工作,专业提升也不可放下。那时许寻笙就靠在工作室的摇椅上,一边伸手去触碰阳光,一边慢吞吞的一一承诺了。
把训练室租出去后,朝暮乐队并没有马上来训练,许寻笙也没太在意。紧接着是个周末,她的一个古琴学生要去参加学校文艺汇演,家长希望她到现场指导鼓励。许寻笙自然满口答应,也没有提任何费用要求。
小学的汇演在江边的一个大广场上。许寻笙到时,看到到处是黑压压的学生和家长。前方搭起了舞台,一群孩子正载歌载舞,歌曲还是挺劲爆的流行音乐。许寻笙站在后方,看了一会儿,噗嗤笑了,就觉得孩子们特别有精神,特别可爱。
她的学生表演安排在比较靠后的顺序,一看到许寻笙到了,孩子特别高兴,家长也满意。许寻笙蹲下,和孩子说了一会儿话,鼓励一番,又指点了她平时爱犯的错误。孩子满口答应下来,临上场时,整个人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小孩表演得也很不错,最后拿了个二等奖。家长欢天喜地地带着孩子走了,许寻笙无所事事地看了一会儿表演,眼见汇演散场了,所有家长和孩子几乎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空荡荡的舞台,和丢着一些垃圾的广场。还有些工作人员,开始搬离设备、椅子等等。
许寻笙抬头,看着江边阳光正好,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回家方向走,顺带从地上拾了个袋子,看到垃圾就捡起来,顺手而已。
走了一段,正弯腰捡两个饮料瓶子,旁边有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拖着一排塑料椅子。许寻笙立刻退了两步,给他们让路。却听到一个不紧不慢,清清亮亮的声音说:“你一直都这么闲吗?”
这嗓音,听过一次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许寻笙抬起头,看到岑野只穿了件T恤,下头是休闲裤,一身都是黑的。中分头依旧那么随意地搭着,眼睛里懒懒的,亮亮的,仿佛藏着冬天的太阳。讲出话时,脸旁边却即刻呼出了一团雾气。
许寻笙看了看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有点吃惊:“你不冷吗?”
岑野看着她穿得像个团子的样子,不过依然是只清新脱俗的团子,他忍不住笑了,手扶着那排塑料椅,说:“干活,冷个屁。”
许寻笙有点不太适应他的讲话习惯,但没说什么,转头望去,果然看到几个人看着像他的乐队同伴,也在前方搬东西。
“你在干什么?”岑野盯着她手里的垃圾袋。
许寻笙也低头看了眼,说:“反正我闲呗。”
岑野点点头:“那倒替我们省事了,待会儿还要打扫卫生。”
许寻笙平平缓缓地问:“你们白天打工,就是干这个?”
岑野伸出长臂,又从旁边扯了把椅子过来,叠上去,漫不经心地答:“也不全是吧,有什么零工打什么。”
“哦。”许寻笙也没什么可以和他聊的了,便侧身站到一边,让他先走。岑野推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椅子,也不看她:“走了。”
许寻笙:“再见。”
哪知话音未落,就有人跑了过来,是张天遥。他跟岑野一样,也脱的只剩下T恤,长发今天束在脑后,倒显得眉眼干净俊朗。
“许寻笙!”张天遥很惊喜的样子,一下子站到了岑野前面,他俩中间。张天遥问:“你怎么来了?”
许寻笙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一直沉默的岑野忽然插了句:“我看到她的时候,正在一个个捡地上的垃圾。”两个男孩都笑了,许寻笙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张天遥冲她一竖大拇指:“服了,你果然是个神人!”
许寻笙想了想,也笑了,见两个大男孩依旧杵在自己跟前,便好心说:“注意不要感冒。”张天遥答:“不会,太小看我们了。找这个活儿,也是小野说要锻炼身体,搞音乐的,必须有个好身体,尤其是主唱和主音吉他手。是吧小野?”
岑野轻轻“嗯”了一声。
许寻笙是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小子考虑得挺长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