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当顾氏家族迫于压力,直接或间接的向各方表态,顾氏的人,愿意并且理应为民族大义牺牲时,形势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而许暮朝看到这通告,只是站在顾澈床前,静静沉默很久很久。

在这个时候索要顾澈,是敌人最最高明的计策。是谁想到的?是他吗?

她将那通告看了一遍又一遍,许多天来刻意回避的东西清晰浮现。那双暗沉无边的眼睛仿佛还注视着自己,而缓缓的钝痛,再次划过心头。

沈墨初,你在哪里?沈墨初。

游行爆发那天,许暮朝正在屋子里,替顾澈擦拭身体、按摩腿脚。

谢敏泓早早收到消息,天际岭五千精英士兵严阵以待;亦暗中煽动另一批民众,破坏游行。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东部贵族的无耻程度。

”一万人包围了天际岭?“许暮朝无法置信的看着谢敏泓,”而且人还在不断增多?“

”许多人操东部口音。“谢敏泓苦笑摇头,”法律规定,人民有游行、集会的完全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

”或许明泓他们,跟东部贵族已经达成某种协议。“许暮朝说,”这游行像是蓄谋已久,与敌人的通告配合得好极了。“

正在这时,一名警卫进来通报,脸色十分难看。

”大人!我们与民众起了冲突!民众围攻了十名士兵,士兵不敢开枪,民众用刀将他们全部刺死!士兵们群情激奋,朝民众……开火了!“

谢敏泓拍案而起:”这不是民主游行,这是暴动!“

十分钟后,暴动的民众,冲破了防线,攻上了天际岭。

”他们竟然有武器!“警卫愤怒道,”好多人训练有素!可是游行民众里还有妇女和孩子,我们无法开枪!“

”你留在这里,我去处理!“谢敏泓对许暮朝道。

许暮朝替顾澈拢好被子,头也不抬的问:”你怎么处理?“

谢敏泓沉默一下道:”我已让帝都防卫部再调五千人马过来;我会在这附近布置重武器,如果他们靠近,我不会让路。“

许暮朝直起身子:”除了这些,你再把顾府收到围攻的消息,添油加醋到几个大学里传播传播。至于这边,我去吧。“

”你想干什么?“

”都两个月了,他还没醒。“许暮朝笑了笑,”而竟然有人这么无耻、愚蠢的,想要用顾澈换取根本不可能存在多的和平。我真有点想发火了。“

”不行!暴动已经不好控制,你不能火上浇油。“

许暮朝反而笑了:”你放心——会受人指使的人,必定还有所求。有所求就会怕死。以暴制暴,最合适不过。“

天空下起毛毛细雨,令整个天际岭笼罩在蒙蒙水雾中。乌云遮挡了天空,预示着还有更强烈的雨水,将要侵袭帝都。

游行的队伍像是潮水,自下而上,慢慢覆盖上山的道路。当先头队伍抵达半山腰的顾府入口时,他们发现,这一次,设置路障阻挡他们的,不再是无法还手的人类士兵。

二十多个高大强壮的半兽人,手持重枪,站在黑色重装甲车后。他们肌肉纠结、粗壮凶狠。而他们身前,一个纤细的军装少女负手屹立。她黑发黑眸,清丽逼人,然而眼神却一点也不亲和,似乎含了几分笑意,却那么冷,杀气腾腾。

”滚开!“人群中有人怒吼。

紧接着,所有人一起齐吼:”滚开!滚开!“宏壮的声音足以震荡整个天际岭。

”安静。“清婉的声音,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就在你耳边,却响彻整个天际岭,令一万人呆滞之后,有些惊恐的反应过来,不得不肃静一片。

”我是许暮朝少将,跟大家说几句。“

”滚开,我们不想听——啊!“人群中有人打断她的话,然而众人只觉眼前一闪,许暮朝面前地上已多了个男人。他手拿”交出顾澈“的大旗,却连声惨叫,在地上翻滚。

”打断你的腿,是要你不要打断我讲话。“许暮朝冷冷道,”来,跟大家说说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地上男子狠狠道。

许暮朝笑了:”瞧这东部口音——“身旁大武冲上来,将那男子拖到装甲车后。那男子瞬间没了声响。

许暮朝抬头看着众人:”罔顾顾元帅曾经的贡献,想拿他换取和平,是无耻;相信敌人所谓‘和平’的谎言,是愚蠢。既无耻又愚蠢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多。你们中大部分人,应该是受人指使,自然也是不讲道理的,我也不期望能说服你们。那我们也简单处理。今天只有一句话,谁再向前踏半步,我格杀勿论。行了,你们继续。“

”你敢!“有人吼道,”民众有集会的自由!“

”民众没有闯入他人家中,还打伤打死帝国士兵的自由。“许暮朝有些不耐烦了,”好了,既然你们不讲道理,也别废话了。下山,或者死。“

”砰砰砰!“人群中忽然射出数道火线,然而许暮朝眼都没眨一下,身子甚至都没晃。她笑了笑,张开手掌,数粒子弹掉落在地。下一瞬间,众人只见光影闪过,再定睛一看,她脚下又躺了个持枪男子。

”八频冲锋枪?“她笑了笑,”私人买这么好的军用装备?“

那男人十分惊恐,抬枪又想射击。然而许暮朝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她身手如电,一手抓枪,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大概这一次,她刻意让众人看清,所以动作速度很正常,于是众人听到清晰的”咔嚓“一声。

那男人头一歪,俨然气绝。

”我再说最后一遍:今天只有一句话,谁再向前半步,格杀勿论。“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如许暮朝所料,游行的大部分人,尤其是先头部队,大部分是真正的歹徒。所谓法不责众,可如今许暮朝露了这一手,倒真没人敢再进一步,甚至没人敢嚷嚷。

空气中弥漫着僵持敌对的气息,而许暮朝站在原地,身后数名强壮半兽,便宛如死神,护住了顾府。

”顾澈已经没有价值!理应为帝国牺牲!“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

人群中,有人露出笑容。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手持抗议的小旗,颤巍巍的走出了人群。

许暮朝早知会遇到这种情况,听说前面几道关卡,他们就用妇女儿童开过路。她只是淡淡向大武打个眼色,大武点点头。

”小朋友,可惜了。“许暮朝淡淡道。

大武越众而出,将那小孩拖到了装甲车后。只听小孩惨叫连连,空中血肉横飞,伴随兽人们狼吞虎咽的声音。两根白骨飞了出来,掉落在众人面前空地。

小孩很快没了声音。

而众人面上的表情,大部分是惊恐,而非愤怒。

”跟她拼了!“有人吼道!

人群中同时冲出二十多个凶狠的持枪壮汉!

然而……同时倒在地上。而许暮朝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轻蔑的对众人道:”我还没用武器呢。“

众人静默。

”战神……许暮朝……“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

”帝都无人不知我的名号。“许暮朝静静道,”你们还来送死?徒手杀一万人,大概要花我一个小时。用武器的话,大概半小时?你们可以试试。“

又是轻飘飘的声音,响彻整个天际岭。于是山岭上下,一片尴尬胆怯的寂静。

五千警卫,却忽然于山腰各处,爆发轰天的叫好声。

正在这时,装甲车后,警卫急匆匆赶上来,对许暮朝耳语。

”又有一批新的游行队伍过来了?“许暮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同时目光如电,看到人群中有不少人露出笑意。她记下那几人相貌,转身对警卫道:”没事,杀一万杀两万,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人群更加安静了。

”你这是犯罪!“有人在人群中吼道,立刻被许暮朝拖出来丢给兽兵们暴打。

”不,我在执法。“许暮朝笑了笑。”还有谁要说话,或者上前吗?

这时警卫又来了,这次脸上却有笑意。

他这次也没压低声音:“报告!游行队伍是帝都大学带领的青年,他们的旗号是‘保护元帅、誓死血战’!先头游行队伍,已经在山脚,与这群暴徒,发生激烈冲突!”

暴徒们脸色大变,开始交头接耳。

许暮朝对警卫道:“必要时,给学生火力支援。”她看一眼身后众人,“人民内部的矛盾,就交给人民去解决吧!”

经过装甲车后,看到那个被打晕的小男孩,她蹙眉对大武道:“可别真的吃了。”

大武瞪她一眼:“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她回到楼上,迎面而来,是谢敏泓又想笑又犹豫的纠结表情。

“虽然很解气。但是……或许总理府不敢动你,军法处也会假装没看见。”谢敏泓蹙眉说,“但是,舆论很快会批评你,批评你以暴制暴。”

许暮朝笑了笑:“不会的。因为舆论很快会被下一个焦点吸引。”

“什么焦点?”

“我即将发布的——兽族宣言。”许暮朝走到顾澈床边,盯着他雪白容颜,“如果顾澈身死或者被俘,那么兽族与人类的协议,不复存在。我会立刻带兵,近水楼台,攻进帝都。”

谢敏泓慢慢露出笑意,却仍有忧色:“很好的主意。但是……对你的批评,只怕更加重。你会被定义为人类的罪人。”

许暮朝叹了口气,看他一眼:“你怎么比关维凌还木?”

谢敏泓一滞,不明所以

她握紧顾澈的手:“为了这个家伙成为罪人,这种感觉,其实不坏。”

真的,顾澈,这感觉甚至好极了。

执手一次,我为你一生。

暮朝的信

“人类:

顾澈才是我们老大。如果把他交给机械垃圾和丧尸怪物,十五万兽兵,兵临城下。

兽族”

谢敏泓皱眉:“这措辞……太简单,也太口语了。”

许暮朝笑:“你是想说太粗俗了吧?”

谢敏泓不吭声。

“这是大武自告奋勇写的。”许暮朝道,“他说代表了兽族士兵的心声——元帅很讲信用,一直维护兽族权力。我也没想到,基层士兵们也对元帅很爱戴。所以干脆就这样,挺好的,所有兽族兵都能看懂。你看,至少大武还用了一个成语。”

谢敏泓无奈:“帝都会无语的。”

许暮朝:“帝都会听话的。”

谢敏泓:“……上次我说你变了,看来还不够彻底。你现在又嚣张又**,好像什么都放得开。”

“嗯。就冲人类对顾澈的态度,我了悟了。”许暮朝说,“居然想要交出顾澈,做这样愚蠢又卑鄙的决定。”

“利益会让人怀有侥幸心理。”谢敏泓道。

“所以啊……”许暮朝笑眯眯看着床上的顾澈,“我现在有兵有权,我的战斗力大陆第一,为什么不能霸道又悲情的保护他一回? ”

“你和元帅,是什么时候……”

“嗯,出事那天晚上,我们定情了。”

身为顾氏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与顾澈生在同一个时代,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顾澈的存在,令顾氏家族的势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顾澈过于独立,有的时候甚至不买家族的帐。但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很多;

不幸的是,无论你多优秀,头上永远压着一个顾澈,光芒万丈,无法逾越。

顾晰是个聪明人。在顾澈当权时,聪明的恪守本分,在政坛打下坚实基础;机会只降临在有准备的人的头上,如今顾澈出了事,他各方面条件都最佳,又与顾氏老人们一条心,无疑成为下一任元帅的最佳人选。不过他更关注政治,打仗几乎是门外汉。也没有任何战斗力。

然而,当看到公开发布的那条无厘头的兽族宣言时,即使是老谋深算的顾晰,也沉默了很久。

兽族归顺后,一直安分听话。没人想到他们却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力挺顾澈。

亦有人分析,力挺顾澈只是噱头,兽族其实就是想借机独立。

无论如何,这个宣言已在帝都引起轩然大波。财政部长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仅仅是兽族军队的装备,就花了一大笔钱。更别提开设贸易区、配套设施等其他方面。如果兽族叛变,光从经济上就大亏一笔。”

如果兽族在这个时候掉头打到帝都,人类就真的完了。

顾晰叫来顾泠:“他们到底想怎样?”

顾泠摊手:“他们自然是要保顾澈。”

“只要保命,还是又保命又保位置?”顾晰问道。

顾泠想了想说:“明白了,我会去跟他们谈,让他们拿元帅之位,来换顾澈的命。”

三天后,凌晨。

夜幕深沉,庭院寂静。

谢敏泓坐在楼下花园藤椅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星空怔怔出神。

忽然,一个纤细黑影步入庭院小道,径直走向顾澈居住的小楼。

“这么晚?”谢敏泓扬声。

那人走了过来,因为一身黑衣,令她清丽长相平添肃冷。她在谢敏泓身旁坐下,长长舒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

即使刻意忽略,也无法不注意到,她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你跟人动手了?”谢敏泓心中突的一跳,谁能让许暮朝深夜动手?

“嗯。”许暮朝抄手靠在藤椅上,“我杀了肖亮思。”

“杀人了?哎……什么!”谢敏泓一下子从藤椅上跳起来,“你杀了肖亮思?!东部贵族的元帅候选人?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不好吗?”许暮朝问他。

“好!当然好!”谢敏泓双眼亮得像星子,“就是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你为什么杀他?”

“第一,他那一党煽动游行,想动顾澈,该杀;第二,我们不是要支持顾晰做新元帅,逼他发表抗战到底的宣言吗?”

“是啊!”谢敏泓道。

“那顾晰会明白我的意思。”许暮朝说。

谢敏泓想了想,说:“你真狠。”

许暮朝默了片刻道:“其实肖亮思这个人不坏。”

“怎么说?”

“杀他前,我观察了一阵,又跟他聊了一会。”许暮朝说,“可是为了顾澈,我只能杀他。”

谢敏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没有选择,必须心狠。”

两人都安静下来。

“……可是,有人差点杀了对我最重要的人、杀了我。”她似乎自言自语道,“而我想到即将与他为敌……却很难过。”

谢敏泓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一回,他却没有同意她的话。他笑了笑:“我不管他是否被病毒所控制,伤害元帅的人,我只想将他千刀万剐。”

而第二天早上,当顾晰收到肖亮思被不明人士暗杀的消息后,心花怒放。不过他冷静下来后,皱眉了。

他招来顾泠:“立刻替我起草通告,要快。”

顾泠点头:“许暮朝谢敏泓他们,倒真是疯了。”

“是啊。”顾晰道,“他们就是告诉我,既然他们能杀肖亮思,也能杀我啊!”

几天后,顾晰通过民主选举,当选为新一任元帅。而顾澈保留元帅称号,在家养病。同日,顾晰发表宣言,言辞恳切的表示人类兽族同盟将血战到底,绝无可能交出民族英雄顾澈元帅。

第二天,许暮朝最后一次参加谢敏泓组织的会议。

“大人,你真的要回前线?”有人问道。

“是的。”许暮朝点头,“顾晰已经发布公开宣言,你们只要做好防备,相信不会有人敢动元帅。”

谢敏泓打趣:“有你杀了肖亮思这一出,帝都哪个官员在家睡觉时,不担心自己的脑袋。没人敢惹你,也没人敢动元帅了。”

众人失笑。

一名心腹有些担忧的问道:“现在我们拥护顾晰为元帅,替他办事。如果有一天,元帅大人醒了,位置却已经被顾晰占据,顾氏不交出权力,怎么办?”

许暮朝和谢敏泓都笑了。

许暮朝道:“如果他醒了,这些事还需要我们操心吗?”

如果他能醒,又有谁,能阻挡他的步伐呢?

许暮朝离开帝都第二天,一名手下来找谢敏泓。

“大人,许少将在元帅枕头下留下一封信。”

谢敏泓接过,微微迟疑,打开。

看完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顾澈房间,望着床上仿佛安详入睡的元帅,他将信整整齐齐叠好,放回元帅枕头下。

这一天,谢敏泓处理了很多事,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惶惶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就这样过到晚上,他从楼下望着顾澈房间柔和的灯光,心中忽然一跳,许暮朝信中的一句话就飘了上来:“阿澈,我已满手鲜血……”

他突然有些难过。

他曾经打趣元帅与许暮朝的种种,但他从来只站在元帅角度考虑。既然元帅难得有些喜欢,许暮朝就该感激并且跟随。他从未想过元帅真的跟一个半兽女人相爱。

可现在,他想到许暮朝信中每一句话,他只希望元帅能够醒来,这两个人,再不要分开。

“阿澈:

原谅我这样目无尊卑的叫你。在我心中,这个清新无瑕的名字,不属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统治者,而是属于那个连牵手都会紧张的男子。

而我,原来已经这样在心中叫你许多遍。

阿澈。

这些天,我干了许多事。我告诉兽崽子们好好打仗,效忠你如同效忠我。你放心,他们迄今为止干得不错;我与谢敏泓狼狈为奸,阴谋、背叛和暗算,我学得很快。

我还参观了你儿童时的房间,三维照片上,那个抿着嘴一脸严肃的英俊男孩,一样的萌到了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想了想,原来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烙印的,不是你难得的不表露身份,反而将我的手指抓在手心;不是你如同死神亲临,轻而易举击退机械人的袭击,将我抱在怀中;也不是你冷着脸捏痛我的下巴,告诉我万人生死不过一念间,你却不会以我为饵。

而是第一天,我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天。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坐在昏暗里,你的背影那样清冷寂寞,就像已经这样孤独的,坐了许多时光。

原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阿澈。

从那时起,我的目光就开始追随你,注意你的每一个小动作,思索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以为自己把你当上司当神仙一样供着。却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那样一个人坐着,江山与岁月在你脚下逝去,你却始终孤独一人。

可现在你却沉睡,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任我清醒的留在喧嚣吵闹的帝都。每一天,我看着帝都的太阳和月亮,来了又去,那样美好安静,却只觉得心里是从来没有的空寂。

有时,我会去帝都广场,那里每晚都有人在为元帅祈祷,祈祷元帅身体安康。于是我才知道,一个人的生死,可以主宰许多人的命运;而一个人的沉睡,竟然能泯灭无数人的希望。

连我这个罪人,亲手将你推向深渊的罪人,都感受到属于你的崇高。

而我为了这份崇高,为了你温柔沉默的心意,原来什么都可以去做。

我的战力,似乎已是大陆第一,你和沈墨初,或许已无法与我抗衡。这些天,我杀了很多人,也学会教唆无辜的人为我送死。我已满手鲜血,一身尘土。可你还没有醒来。

那一晚的混乱与鲜血,每天都像是电影在我脑海重放。原来命运对我们,从来冷酷无情。它会在沈墨初大仇终于得报的时候,泯灭他等候百年的最后一丝曙光;也会在你终于对我微笑的时候,让那比月光还要清亮的双眼,从此紧闭。

可是我连报仇都不能够,阿澈。沈墨初他比我们还苦。他曾说我是他的救赎,可现在,如果他不再醒来,我注定站在他的对立面,我要怎么办,阿澈?

这些天,约莫我的表现有些过了头。谢敏泓他们只看到我刚强霸道,说我**嚣张。可我其实每天惶惶终日,就像一个迷路的傻子,找不到出口。他们说形势一天会比一天好,他们还抱着希望。可我却只看到大陆的沉睡。

这辽阔的大陆,这千疮百孔的大陆,于我眼中,昏天暗地,沉睡不醒。因为可以拯救大陆的两个英雄,沉睡不醒。如果正义和自由终究注定被毁灭,那你和沈墨初,多年来的自强不息,又为的是什么?

可不管我有多茫然,不管我有多心痛,当我看见你,看到你沉睡的容颜,一切的困恼都变得不重要。我不会去想以后,不去想你何时苏醒,不去想我生前身后的骂名,也不去想自己能否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

我想的只有你,阿澈。

如果上天要你沉睡,那么你的江山,我替你扛。”

半年以后

昏暗的天空,硝烟滚滚而过。密密麻麻的灰色战斗机,铺天盖地掠过城市上空。架设高速导弹和激光炮的重装甲车,轰鸣着朝阵地袭来;装甲车后,是全副武装的兽人和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