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正寻思着找个机会把枪夺了,结果又听到薄靳言淡淡地说:“我本来想要让你把枪放下的,但估计你还是有戒心,那你就继续举着吧。不过大家以后肯定是一家人,等办完了事,你自己跟我喝酒赔礼道歉。”
阿鸿脸上明显掠过尴尬神色。简瑶在心中数:一、二、三……阿鸿慢慢放下枪,露出笑容,也很豪气地说:“蛇哥,瞧你说的,我也是按照之前悦哥的吩咐,小心一点。枪我再不对着你了,咱们走吧!”
薄靳言答:“这就对了!”简瑶笑望着他:“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啊。”
阿鸿:“应该的!”
三人继续往上爬,简瑶一直注意搀扶薄靳言,阿鸿有时候还帮把手,三人之间好像真的已经完全放下戒心,气氛很融洽。薄靳言一直不急不缓地跟阿鸿聊着天,问他的家乡,问他加入组织几年了。阿鸿都一五一十答了。只是当他问及佛手组织的一切,阿鸿却三缄其口,显然被严格要求过要保密。他只说:“嗨,蛇哥,你就别问了。等咱们到了地方,你不自然都知道了?”薄靳言点头:“也好,我也是……急不可待啊。”
很快到了一片稍微平整点的泥地上,虽然还在陡坡边,但已经是能找到的相对干燥的地面了。三人坐下休息。因为没有水,只能大口大口喘着气。
阿鸿问:“蛇哥,你主要做些什么生意?”大概也是想了解一下自己今后的“发展前景”了。
薄靳言和简瑶并排而坐,闻言像是非常自然地一拍她的屁股,笑了笑说:“我主要……”忽的脸色一变,说:“糟糕!”
简瑶抬眸看着阿鸿。
阿鸿连忙问:“怎么了?”
薄靳言脸色很焦急:“我好像把东西掉在那个油罐里了!”
“啊?”阿鸿一听也急了,下意识转头,往山坡下方的河滩望去。说时迟那时快,简瑶一个虎扑,就将阿鸿扣倒在地,狠狠地掰住他的手腕,提起他的头撞在地面上。阿鸿被撞得鼻血长流,脑子里都懵了。但他本就身强力壮,块头又大,拼命挣扎:“你干什么!”简瑶连续几拳又揍在他的脸上,两人厮打间,他的右手衣袖卷了起来,隐约露出个纹身图案,但简瑶根本来不及细看,只觉得似曾相识。这时薄靳言居然不知何时摸了过来。他虽然看不见,听声辨位,方位却拿捏得极准,一侧身就压住了阿鸿的双腿。
简瑶提拳正准备给阿鸿重重一击,同时想要抓住他的手腕,看清那纹身到底是什么,说不定跟佛手组织的隐秘有关!谁知就在这时,耳边竟传来隐隐的崩塌响动,就在身边,就在脚下!
“简瑶!”薄靳言低吼一声,已经松开阿鸿,向她扑过来。简瑶一把抱住他,两人的身体撞在了一棵树上。这时身下的山坡瞬间塌陷,恐怖如同末日降临。也不知是被雨水浇灌太多本就摇摇欲坠,还是他们的打斗压垮了原本松动的土地。这一片山体滑坡了!
阿鸿“啊——”的一声惨叫,反应都来不及,就和着山石一块滚落下去,连滚了几十米,最后撞在河滩上的巨石上,再被那些土石连砸好多下,全身是血,不动了。
薄靳言和简瑶因为反应快,被牢固的树木挡住,就这么挂在了半山坡上。只是源源不断地有泥石滑落,朝他们撞击过来。简瑶刚想用身体护住薄靳言,谁知他紧紧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背对着那些泥石的撞击,嘶哑吼道:“别动!”简瑶一时竟也挣脱不了,脑子里恍恍惚惚只有一个念头:他总是这样。哪怕聪明一世,哪怕身手很差。可只要她遇到危险,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像个真正的男人,也像个孩子。

第107章

小雨如细丝,无声下着。这是一条非常老的石板路,大白天竟一个人也没有。两旁都是些灰败的老房子,咋一看没有半点生气。有的墙上还贴着发黄的、残破的画报,依稀可以辨认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万岁”……这样的字样。
大半房屋荒废着,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偶尔有一两间中,有人影闪过,竟跟鬼影似的。简瑶搀扶着薄靳言,走在这样一条街上,差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流落到的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薄靳言听她低声说着一路景观,神色倒是淡定。他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再说佛手组织还在这里藏身,说不定我们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呢。”
一句话说得简瑶心里寒意更盛。
但终于还是看到活人的气息了。
街角,拐弯处,一间小卖部开着门。有灯亮着,橱柜里放着些廉价糖果、香烟、面条、卫生纸等。
简瑶握了一下薄靳言的手,走上前,问:“有人吗?”
有脚步声从里头传来,简瑶飞快打量,这看起来就是间简陋的小卖部,柜台后放着一个碗,刚吃完,还有一个红色塑料板凳。半掩的木门上,有人用彩笔写了歪歪扭扭的数字、英文字母:A、B、C、D、E、F、G、H、I、J……还有一些简单的汉子,看起来像是孩子在学写字。
一个女孩走了出来。
看不出到底是十五、六岁,还是十八、九岁,个子不高,俏丽的脸庞也有些稚气,但是打扮挺成熟——上世界七八十年代流行过的的确良衬衣、黑色健美裤、一双布鞋。简直就像小姑娘穿着老太太的衣服。但她这一身穿着,又跟周围环境很搭,同样的陈旧过时很多年了。不过她那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很有灵气,盯着他俩,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呀?”
在这短暂瞬间,简瑶已将她快速打量了一番。她头发梳的马尾辫,双手都无异样,肤色是呈太阳长期晒过的健康小麦色,双脚脚踝上有些许泥渍,还有轻微的划痕,更像是长期田间劳作留下的。看不出什么异样。于是她笑了笑说:“你好,我们俩是搞户外的,坐的船意外沉了,迷路到了这个镇上。请问这是哪里啊?”
女孩眨了眨眼睛,说:“这是知子洲啊。”
她说的倒跟阿鸿的一致。
女孩却又看向简瑶身后的薄靳言,说:“他怎么了?”
简瑶的目光也落在薄靳言染血的裤管上。刚才的小规模泥石流,虽然两人反应快逃过一劫,而且她只受了点轻伤,但薄靳言的伤势却挺不轻,一只脚踝肿得老高,双腿上也全是伤痕。虽然他一路一声不吭,但脸色着实难看,可见肯定疼得厉害。她也很害怕他的伤口会发炎恶化。于是继续笑着说道:“他受了点伤。姑娘,你这里有手机,或者电话吗?我想打电话给朋友。”
女孩倚在门边,却摇了摇头,说:“我们这里没有电话,也没有你们说的手机,我也没见过手机。妈妈说,是因为天上没有信号。”她往阴沉的天空一指。”
简瑶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愣住了。薄靳言从背后将她的手一握,示意她不能心急。这动作却被女孩看到了,她“哇”了一声说:“你们俩是情人吧,我觉得你们感情真好。”
这话语着实天真烂漫,简瑶勉强笑了笑,振作精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邱似锦,繁花似锦的似锦。”
“那么似锦,我想再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医生,可以替他治伤呢?”
这个问题对于邱似锦来说,似乎好回答多了。她从门内跳出来,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医生,就一个。跟你们一样,也是从外面来的。医生很好很好的,我带你们去。”
——
走了大概半条街,一路终于又看到几个人。都是当地村民打扮,跟邱似锦的打扮一样不入时。还有一个人,担着两桶水从街边走过。据邱似锦说,小镇没有自来水,大家要用水,都要到镇上几口井里去挑。井水干净得很,可以直接喝。
村民们看到薄靳言和简瑶,他们都会停下来惊讶地看。可见这里平时真的很少有外人来。简瑶只得硬着头皮,牵着薄靳言继续往前走。邱似锦依然蹦蹦跳跳,还一路跟旁人打招呼,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却又不知,佛手的人,是否真的藏匿在这小镇里?
前方有一座小房子,门开着,门口放着几盆绿植,窗户上挂着一个旧旧的红十字小旗。房子虽然旧,然而并不妨碍这里窗明几净、绿意盎然。这几乎是简瑶走入小镇以来,看到的最有生气的一个家了。
那便是医生的家。
邱似锦率先跨进去,大喊道:“医生!温医生,有病人啦!”
简瑶扶着薄靳言,慢慢跨进去。
一个男人站在屋内,接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偏瘦,穿一身白大褂,竟有几分一尘不染的风韵。他闻声转过头来,脸上已带上了温暖的笑:“似锦,又来捉弄我……”看到薄靳言和简瑶,他怔住。
简瑶也没想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诡异小镇,居然会看到这样一名医生:相貌清俊、气质儒雅,言笑晏晏,眉目有光。
即使站在这个简陋的房间中,也掩饰不住他一身温暖又明朗的光芒。
她的心中突然就想起了傅子遇。两人虽然长相不同,气质竟然如出一辙。她的喉咙忽然有些发干,脑海里竟冒出个念头——幸好薄靳言还看不到。这时温医生已开口了:“你们二位是?”
简瑶这才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答:“我们是途经这里的背包客,船沉了,意外来到这个岛上。我先生的腿受了伤,医生你能帮他看一下吗?”
“好的。”温医生立刻在薄靳言面前蹲下,简瑶扶他坐下,邱似锦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简瑶看那温医生的手法十分娴熟专业,放下心来。
“这伤口是怎么弄的?”温医生问。
简瑶如实答道:“我们遇到了泥石流。”
温医生点点头,指挥似锦拿来医疗用品,开始给薄靳言处理伤口。而薄靳言始终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什么。
好在没有伤到骨头,温医生替薄靳言处理好伤口,又包扎好,然后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也开了药。最后笑着说:“看来你们要在知子洲呆上一段时间,养好伤,才能离开了。”
交谈中,简瑶和薄靳言也得知他全名叫温榕,很儒雅的名字。温榕以前在大城市做医生,收入很高也很忙碌。跟许多逃离北上广的年轻人一样,他厌倦了快节奏的生活。一个意外的机会,来到这个小镇,深深被这里停滞的时光吸引和打动,于是留了下来,也开了这家诊所。镇上居民人数虽然不多,他几乎是闲散度日,养活自己却足够了。简瑶在很多古城啊小镇,见过不少他这样的人,所以倒也能够理解。
但是简瑶并没有主动问及佛手组织的存在。温榕也没有提及。
至于电话、网络?温榕也有些遗憾,这片山区确实没有。
从温榕的诊所离开时,天已渐黑了。简瑶搀扶着薄靳言,下意识回头,就见温榕已脱了白大褂,只穿了白衬衣和黑色长裤,双手插裤兜站在门边,微笑着在送他们。而邱似锦倚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很粘他的样子。
简瑶心中也有些莫名的感慨。不过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落脚过夜。再想办法逃离这个小镇或者与总部联络。
小镇到处是废弃的房子,他们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平房。平房里桌椅床柜都齐全,虽然有些老旧。门口还有个小院子,院子里老树掩映、杂草丛生。刚才走过路口时,简瑶看到有一家门脸很小的餐馆,于是又去打包了两个饭菜回来。餐馆老板还腼腆又好奇地说:“你们就是那两个受了伤的背包客吧?”看来小镇非常小,他们俩到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天全黑了,雨滴轻敲窗棂。薄靳言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简瑶从柜子里找出一床旧被子,拍了半天,才勉强盖在他身上。薄靳言的脸色不太好,也许是伤口疼的,又也许是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简瑶心中也是一片茫然,想来两人自探案以来,还没有过这样天涯落难的经历。
屋里没有电,她又找来了一盏煤油灯。这下薄靳言倒是笑了,问:“你是百变小叮当吗?”简瑶微笑说:“现在知道带我上路的好处了吧?”上了床,依偎在他身边。
摇曳而朦胧的灯光,照得整间屋子都好像幻境。周围极静,静得像个僻静山谷。仿佛这小镇上残存的那些“遗民”,天黑后就全部入睡了,更添几分诡谲感。
薄靳言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却依然带着阅读器,在读朱韬队长给的那份珍贵的资料。屋内光线很暗,简瑶都不太看得清纸上的字,他的阅读器却清晰如昔,将一行行字读了出来。只是偶尔,会有“滋滋滋”的细杂音。
一个小时后,薄靳言把整份资料“看”完了。资料上着重记载了佛手组织最近的几次交易、内部运营结构、合作关系。但是对于核心人员结构、包括老巢所在,却没有提及。
“看来……”薄靳言说,“提供这份资料给朱韬的人,所知的有限。又或者是……这份资料,并不是完整的。”
简瑶点点头,把笔记和阅读器重新放进包里,再把温榕开的药递给他。薄靳言却说:“我们包里不是带了消炎药吗?我要吃自己的。”简瑶一怔,问:“为什么?”
薄靳言说:“这里若真是佛手老巢,我们今天接触过的四个人,你能确保哪个不是面具杀手的人?佛手的人或许不认识我们,但面具杀手一定认识。”
简瑶听得心头悚然一惊,将温榕开的药丢到墙角,从包中拿出自己的消炎药。
等薄靳言吃完药,她提起床边一支木棍站起来,说:“我今晚守夜。”
薄靳言却一把将她拉回床上,说:“不必。与敌周旋最重要的就是审时度势,以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成果。今晚我们应该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他们如果不清楚我们的身份,今晚肯定不会轻举妄动。如果清楚了,我们两个就如同瓮中的鳖,早就该动手了,还让我们去看看病吃吃饭逛逛街?所以,薄太太,就像在家里一样,今夜我们没有危险,好好睡一觉吧。”
简瑶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但想想也是,都到敌方老巢来了,他俩再机警,也难以一敌百。还不如睡觉。于是把棍子靠在床边,听了他的话重新躺下。
子夜更加寂静,简瑶的手脚即使在被子里也十分冰冷,薄靳言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又将她的双足放在自己热乎乎的大腿上。简瑶不依,心疼地说:“那样你会冷的。”薄靳言却笑了一下说:“噢,说得好像以前冬天你每晚没有舒舒服服地把脚放在这里一样。”简瑶笑了:“可是现在,你受伤了。”薄靳言答:“然而为了你,我温度仍在。”
简瑶嘴角含笑靠在他的手臂上,大约今天实在太累,很快就睡着了。睡着了。薄靳言起初呼吸沉稳均匀,过了一会儿,察觉简瑶已呼呼大睡,却慢慢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许久,都没有阂上。
后半夜,雨停了。
小院里全是湿漉漉的泥,树叶在夜色里往下滴着水。
一双半旧的军靴,踩在泥地上。那人穿着一身黑夹克,低头点了支烟,然后慢慢吐了口气。他的身后,影影绰绰,竟站了不少人。
那人抽着一支烟,还剩大半截,就丢在地上,一脚踩灭,又用泥揉了几下,然后说:“这两个人来得蹊跷。阿悦的船在外围又被警察端了。八成是警察。明天跟老大汇报一下,干掉他们。”

第108章

简瑶这一觉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当她睁开眼时,察觉身旁已没有人。抬头望去,看到院子里一抹熟悉的身影。天已经放晴了。
她忽然释然地笑了。心情好像也轻松起来。
那个人啊,腿伤了,身在龙潭虎穴,也静不下来。不知道大早上的,一个人在院子里又憋什么坏招呢?
果不其然,没多久,薄靳言就撑着木棍,一瘸一拐风度翩然地走到她面前:“该去会会他们了。”
简瑶一怔。
晴天的小镇,似乎多了几分生气。路上多了些行人,房屋树木也显得清新多了。他们遇见简瑶和薄靳言,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是也还算友好。从外表看,真的只是贫穷落后山区的普通人而已。并且再次遇到了几个人担着水回家。简瑶一直观察着路上的每一个人,却不知道“佛手”们,又藏在哪里?会否就在某栋楼上,窥探他们呢?
很快,他们经过了医生的诊所。简瑶想去再拿些纱布绷带和外用药,这样以后就可以自己给薄靳言换药。她扶着薄靳言掀开帘子进去,就是一愣。
今天诊所里有病人。
一个粗壮的男人,坐在诊疗桌后。穿迷彩服,黑靴,寸头。面目粗狞。简瑶注意到他虎口有茧,腰上鼓起一块。当他转动身体,简瑶看到那是一个空的枪套。
男人转头看到他们,也愣住,露出戒备神色。简瑶非常淡定地挽着薄靳言,走过去,就坐在他的旁边。薄靳言也是一脸淡然。
这时温榕撩开里屋的帘子,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三个坐着,也是一怔,然后对那男人笑着说:“你的药拿来了。”
男人接过,又掏出钱放在桌上,然后斜一眼旁边的简瑶和薄靳言,然后抬了抬下巴,问:“他们是谁?”
温榕不急不缓地答:“路过的背包客,也是病人。”
男人似乎对他的话还蛮信服,点了点头,又看一眼简瑶二人,起身走了。
这时内间的帘子再次掀起,却是昨晚的姑娘邱似锦,走了出来。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见简瑶二人,很开心:“你们又来啦?放心,温医生的医术最好了,肯定很快就能好。”
温榕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去喝点水。”邱似锦非常听话的点头去了。
简瑶对温榕说明了来意,柜子里就有现成的纱布什么的,温榕拿了给他们,又给了几天的口服药。简瑶笑着收下了。
“你经常会有病人?”薄靳言忽然问。
温榕没抬头,答:“说不准,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薄靳言:“医生的病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温榕笑了一下说:“什么样的人都有。医生不挑病人。”
“像刚才那样的罪犯也有吗?”
温榕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目光清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你是什么人?”
简瑶盯着他俩不说话。
薄靳言的唇角慢慢弯起,答:“能到这里来的,会是什么人?”
温榕静默片刻,说:“不管是好人坏人,我是医生,既然已经身在这里,我只想救人。”
简瑶和薄靳言都没再说话。
临出门时,薄靳言问温榕:“如果想要离开这个小镇,应该怎么做?”
温榕静了一下,答:“可以从码头坐船走。码头是孙老板的产业。”
薄靳言:“怎么找到孙老板?”
温榕答:“他还开了一家客栈,就在镇子最西边。”
薄靳言点头:“多谢。”眼见温榕把他俩送出门了,而邱似锦又去了里间,不知道在干什么。薄靳言被简瑶扶着,走出两步,顿住,转头说道:“医生,珍重。”
温榕愣了一下,似乎也有些感动,而后笑了,点头答:“嗯,你们也是。在这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助,记得找我。”
两人往前走了一小段,简瑶说:“这个人看起来还蛮不错的。”
薄靳言没说话。于是简瑶也不多说了。
渐渐的,两人就走到了小镇最西。一桩灰墙白瓦的老楼,看着却比方便房屋更清新干净些,屋檐上爬满绿植,也更有生气。招牌写着“如意客栈”。
两人站在街角,望着那客栈。而客栈两旁的墙,就如同一双手,不断往后延伸,仿佛遮挡住了一切。从外头看,客栈里静静的,偶有人影闪动,却看不清所有。
简瑶说:“我们真的要去?”
“嗯。”薄靳言淡淡地答,“这个小镇,最重要的交通方式就是水路。如果佛手在此,那么交通必然也控制在他们手中。他们既然察觉到我俩到来,以他们组织多年来缜密狠辣的作风,即使不确定我们的身份,也不会轻易放走。如果我们再不做什么,必然坐以待毙。不过,你忘了我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这里的?”
简瑶盯着他。
薄靳言笑了一下说:“笑面蛇九死一生,携带资料来见佛手,干嘛要杀掉?”
简瑶:“……这太冒险了!”
他说:“冒险的孩子才有糖吃。”
简瑶:“……万事小心。有什么事,站在我身后。好歹我现在身手远胜于你。”
她将他说过的话,又说了一次。薄靳言握了一下她的手,轻声答:“好。”
两人走进客栈里。但即使机警聪颖如他二人,也无法觉察到这客栈内外,此刻又有多少双眼睛,狠辣的、怀疑的、轻蔑的、好奇地……盯着他们呢?
一走入大门,便是一间花厅,甚至还装置得有小桥流水。几个男人坐在阳台旁,正在打牌,听到动静,全都转过头来。靠墙的吧台后,坐的也是个男的,举杯正在小酌,半眯着眼看着他们,忽的笑了。
这客厅里的气氛,忽然好像变得有些紧张尴尬起来。就好像始终平静的湖水,终于被微风吹动了,人人的影子,也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