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跟白天时一样,紧挨着她的手,握住了车吧。
这次他没有戴手套,也没戴头盔。身体轻轻贴了上来,呼吸就在她脖子旁边。
“松开。”他在她耳边说出两个字。
“哦。”锦曦把手放开。
夜色很静,有风迎面吹过来。驶出老城区,前方就是一条大桥,桥下流水很暗,也很平缓。映着两岸的灯光,颜色温暖。
再往前开,就是条林荫道。周围有学校,篮球场上还有人在跑动打球;有商场,灯光很亮很吵。林荫道上,光影交织,行人和车辆都不多,摩托车的引擎声变得很清晰。
锦曦坐在他身前,身体一动不动,抬头看着前方。而他也很安静,一路一句话也没有说。
——
抵达所里时,已经快八点了。
韩沉停好车,先跨了下来。
“你先上去,我抽支烟。”他说。
“哦。”白锦曦也下了车,两人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审讯室在二楼,锦曦直接上了侧面的楼梯。走到二楼拐角处,下意识转头,就看到昏黄的路灯下,眼前的一切如同混沌的油画般定格了。韩沉靠在一楼墙边,低头正在打火点烟。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他一身上下都是黑的,唯独那张脸白皙清晰。他垂着眼眸,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离得很近,又很远。
锦曦看了一会儿,就转身上了楼。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两人共骑摩托的画面。
刚刚的韩沉,居然令她感觉到了温柔。
不过转念一想,一定是她想多了。同事同骑而已,要说亲近,周小篆每次还搂她的腰,怕死的时候还缠着她不肯放手呢。
想多了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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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之《男人的烦恼》
韩沉讨厌跟女人的肢体接触,并不完全是因为未婚妻,或者是感情洁癖。而是…
从小到大,就很讨厌。
小时候,因为长得太好看,家世又好,篮球打得好,功课也好。所以总有很多女人围在他身边。幼稚园、小学、中学…有的时候他甚至还莫名其妙,就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打架吵架、互相陷害…他上课时有女人争抢他同桌的位置;他春游时谁都想跟他手拉手;他站在操场角落抽支烟,还有群女人偷偷站在楼上感叹好帅好帅,结果还害他被教导员给抓了。
所以他从小就有了个认识,那就是女人真的…非常非常麻烦。
于是从小学起,他就是一个孤傲冷清的少年。对女人说得最多的几句话就是:“别碰我。”“走开。”以及“我不喜欢你,再见。”
所以那个时候,韩十三少还有个外号,叫…“韩处”。咋一听,还以为是个机关领导的称谓。有一次,父亲听到有人这么叫他,还觉得挺有意思:“怎么…自己还给自己封官啦?他们都叫你什么…韩处?”
那时韩沉到底还是个青葱少年,脸红了。答:“主要是她们太麻烦了。”
结果后来,他还是喜欢上了最麻烦的那一个。真的很麻烦,又挑剔又爱美,明明平时颐指气使,伤心起来却细腻敏感像只小猫,要人哄要人宠。可韩沉就是宠得心甘情愿。兄弟们看到他谈恋爱的模样,简直要疯了,都说:我靠,韩哥,这么疼女人不行,将来小心被女人欺压到头上。韩沉答:“闭嘴!我愿意。”
再到后来的后来,他明白了。真的是…千金难买他愿意。上天让他小时候饱经女人的骚扰和磨难,就是要让他把所有的怜惜、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好,都攒着,攒着留给这一个女人。
韩沉觉得这样非常好。
不过有了她之后,偶尔韩沉一个人呆着,会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年轻英俊的男人有些心酸,也有些激动。
他想:终于有机会摆脱“韩处”的称号了…!!!
第十七章 镜花美丽
韩沉在楼下抽了一会儿烟,才上楼。
到了二楼审讯室外,一眼就看到白锦曦一个人坐在陈离江对面,两个人正在说话。
小篆正站在楼道里,凑了过来:“韩神,陈离江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现在先收押了。所长说大伙儿们忙这么多天也都累了,明天一早,跟分局的同事一块,正式审讯。”
韩沉点了点头,看着白锦曦:“那她现在在干什么?”
小篆笑笑答:“韩神你不知道么?老大每次都会自己跟罪犯聊一聊。神神叨叨的,还不让别人在。我们都习惯了,你不用管她。”
他说完就走了。韩沉立在原地,透过深色玻璃看着他们。
白锦曦的脸色很平静,那表情不像是在审讯犯人,倒像是跟朋友在交谈。灯光照在她脸上,有种近乎剔透的白。而她的眼睛却很黑,很明亮。她抽出根香烟递给陈离江,陈离江接了,她又站起来,伸手过去帮他点燃。
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白锦曦起身,推门走了。陈离江坐着没动,眉目沉静。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烟,伸手慢慢捂住了眼睛,低下了头。
——
锦曦在办公桌后坐定,又开始了忙碌。
案子虽然破了,后续工作还有不少。她现在只想快点做完,然后休假几天,犒劳自己。
刚敲了几行字,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最后跟他说了什么?”
白锦曦抬头。
韩沉双手扶着桌面边沿,低头看着她。
白锦曦把面前的键盘一推,人往后一靠。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听钟声吗?”她说,“因为他跟前妻许莹,就是在宝安寺外结识的。钟声响起时,两人第一次看到了彼此。很浪漫的故事。”
她慢慢地说:“后来,每次重要的纪念日、她的生日,他都会去宝安寺,请求响起钟声。然后两人一起在家中度过。在钟声中吃饭、做爱,很亲密,也很相爱。今天他们找到了许莹,她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陈离江脾气暴躁,收入也低,相处久了,许莹就受不了了,加之她是导游聚少离多。后来就是我们看到的了:她离开了。”
韩沉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
锦曦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救思思母子,他只问了我一件事。他说:你去买过黄色光碟吗?有没有看到母亲抱着孩子,卖这些光碟?我说:看到过,很多。然后许莹告诉我们,她流产过。这件事曾经对陈离江打击非常大。”
她声音一顿。
韩沉正在抬头喝水。
眼皮微微垂着,睫毛很长。鼻梁上映着浅浅的灯光。随着喝水的动作,喉结轻轻滚动。
他一口气就把一瓶水喝光了,将瓶子丢进垃圾桶。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看了过来。
白锦曦立刻把目光移开。
“最后,我是这么跟他说的。我说:我知道你是太爱她了,为一个人疯狂,其实想想,真的没什么不对。只是你也明白,即使这样也救不了你自己。而且,谁又来救被你伤害的那些女人呢?你其实一点不想伤害她们,对不对?你只是渴望那似曾相似的温暖。收手吧,这世界上求而不得的人那么多,还不是都得受着。其实一辈子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将来如果还能出来,再去看看她,看看她们,看看她们生活得幸不幸福,再问问你自己,可以原谅自己了吗?”
韩沉手搭在扶手上,看着她,不说话。
白锦曦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干嘛?我说得挺深刻挺走心的啊。”
“嗯,挺能扯的。”他偏头点了根烟。
“切!”
这时,小齐走了进来,将一叠资料递给白锦曦,两人开始低声交谈。
她忙的时候,韩沉就坐在一旁,安静地抽着烟。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看手表。
因为曾方平死亡现场的初步勘探结果已经出来了,所以不断有刑警走进来,跟白锦曦交谈碰头。而锦曦也忙得手脚不停,全神贯注。
等到了一个没人的空档,韩沉站了起来:“我回了。”
锦曦正在看尸体鉴定报告,头也不抬地“唔”了一声。
从韩沉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他慢慢笑了。
“白锦曦。再见。”
白锦曦心不在焉地举起手挥了挥:“再见再见。”
——
白锦曦也不知道埋头工作了多久,觉得口有点干,伸手去摸桌上的茶杯。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旁边韩沉的座位已经空了。
不仅座位空了,平时堆满文件资料的桌面,此刻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她一愣,脑子里这才后知后觉响起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
“我回去了。”
“白锦曦。再见。”
…回去了?
她下意识扭头看着窗外,此刻夜色已深,派出所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哪里又有人影?
她掏出手机,翻到之前被她设置为“韩混蛋”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测,窗外的天空响起沉闷的声响,一架夜机亮着灯,从天空中飞过。
白锦曦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就走了啊,她还没帮他买土特产呢…
——
韩沉的飞机抵达岚市,已经是深夜。
机场很多地方都已关了灯,只有通往接机口的一路,灯光明亮,也非常的静。韩沉拉着箱子,戴着墨镜走出闸口。在机上睡了一路,现在的灯光让他不太舒服。
迎面就看到一个女人,穿着藕色长裙,长发微卷,脸庞白皙,站在人群中,十分出挑。大学校长的千金,气质自然是婉约出众的,旁边的人都不时望向她,大约在打量她到底在等谁。而她手里只拿着个手机,踮起脚,轻轻抱着自己的胳膊,一直在张望。
韩沉脚步都没停一下,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韩沉!”她喊了出来,那声音也是婉转动听的。旁边有不少人看过来。
韩沉脚步一顿。她已追了上来,伸手想要接他手里的箱子。
韩沉手一躲,避开了。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继续往前走。
“我说过,不需要你接。”他语气冷淡。
女孩没出声。
两人一路无话。
出了机场旋转门,女孩开口:“我怕你晚上打不到车,去你单位,把车开过来了。”她刚把车钥匙掏出来,就被韩沉一把夺过。
“谁给了你钥匙?”他一个人往前走去,“以后不要开我的车。”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夜空,长长吐了口气,追了上去。
停车场格外地静,韩沉将箱子扔进后备箱,打开车门。女孩走到副驾,刚拉开门,就见韩沉摘下墨镜,转头看过来。
“你坐后面。”他说。
女孩的手在门把上停了几秒钟,关上了门。走到后座,拉开门坐了进去。
韩沉点了根烟,将烟盒火柴扔在副驾上。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非常散漫冷漠的姿势。一脚油门,路虎便急速开了出去。
又是一路无话。
下了机场高速,路上的车辆多了,车速慢了下来。灯光流淌在车窗上,像一条条细细蜿蜒的河。
辛佳一直看着他的侧脸。但是他一直没回头。
过了一会儿,辛佳转头,望着窗外。
“你这次找到‘她’了吗?”她轻声问,“又一无所获对吗?”
韩沉抽了口烟:“跟你没关系。”
辛佳抱着双臂,眼睛里浮现似有似无的笑意。
“韩沉。”她说,“你要怎样才肯相信,那个所谓的‘她’,根本就没存在过。我的话你不信;你那些兄弟的话,你不信;你爸妈的话,你也不信。那只是你在昏迷的一年里,产生的幻觉和梦境而已!心理医生都这么说了!你这样折腾下去,对得起谁,对得起叔叔阿姨吗?”
韩沉掐熄烟头就丢了出去:“说够了?我找谁是我的事。我爸妈再喜欢你,再把你当儿媳妇看,你也不会成为我韩沉的老婆。听明白了?”
辛佳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说:“韩沉,我会一直等你。不是因为我想当韩家的儿媳妇,我真不稀罕。是因为我心疼你、不想放弃你。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陪在你身边那个人是我,不是别人!”
韩沉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一个小区的门口。
“你到了。”韩沉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下车。”
从背后看,他的脖子很直,跟他的侧脸一样,看起来没有半点柔和的弧度。
辛佳刚下车,关上车门。他便一脚油门,路虎飞驰而去。
——
韩沉就住在警局附近的一个小区,面积不大的两居室,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装修风格很清雅,收拾得也很整洁。
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点多。身上只围一条浴巾,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窗外,整个城市仿佛已陷入酣睡。
辛佳刚才的话又跳进他耳朵里:那只是你在昏迷的一年里,产生的幻觉和梦境而已!‘她’根本就没存在过。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
据说是办案中一次意外事故,他的头部遭到创伤,导致失忆。而之后这些年,时不时都会头疼欲裂。
他倒了两颗止疼药,咽下,然后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过了一阵,那崩裂般的疼痛终于过去了,他睁开眼,额头上是一层冷汗。
突然就想起了白锦曦。
想起她今晚说的话——求而不得的人那么多,还不是都得受着。其实一辈子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韩沉慢慢笑了。
说得好轻巧。
但也在理,不是吗?
求而不得的她,就像一场隐约却束缚着他的迷梦。没人告诉他,她的存在;他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却在吃饭、走路、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乱了心。
他就是觉得,应该还有一个人,也在这里。
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生命里。
他点了根烟,静静地抽了一会儿。或许是深夜里的凉意,令他突然又想起,今天跟白锦曦共骑的那一幕。
夹着烟的手,不知不觉顿住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女人,尝试诱惑纠缠过他。辛佳是最不依不饶的一个,此外他走到哪里,似乎都会遇到那么几个。
从来不会心动。
从来都是退避三舍。如果缠得狠了,他拒绝得也更狠。
可今天…
他还清晰地记得,跨上摩托,跟她靠近时的感觉。明明戴着头盔,他却闻到了她发缕的一丝香气;而女人的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肤,细腻如雪;她的腰很细,线条柔软。
他有眼睛,不可能视而不见。
而当他伸手从后面环住她,握住车把,明明只是为了查案的应急举措,他心中却涌出了某种温暖的感觉。
两人返程时,明明已经不需要共骑,他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次拥着她,骑了那么长的时间。
从始至终,白锦曦没有诱惑他。
是他在诱惑她。
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在她耳边低声说话,看着她脖子僵硬但是假装不知。
…
是一个人太久了吗?还是对寻不到的她,太过渴望?抑或是心中对于她长久的消失,也有了一丝怨埋?
竟然鬼迷心窍般的开始贪恋,两个人相拥那一刻的温暖。
韩沉深吸口烟,慢慢阖上眼,靠向了椅背里。
《第一卷完》
第十八章 T的序章
深夜。
岚市的夏夜,是比较凉爽的。长江的风从北面吹来,滋润着整座城市。很多人已经沉睡,很多人的生活刚刚开始。
市中心,一个有了些年头的小区内。
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光着膀子站在自家阳台上,正在喝啤酒。屋子里,他的老婆在收拾碗筷,同时骂骂咧咧。
一只蚊子飞过,男人抬手“啪”一声扇在自己胳膊上。
然后他愣了一下。
因为他觉得刚才好像还听到了一个声音。
就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他疑惑的低头望去,心里惊了一下。
因为他的左胸、心口位置,不知何时多了团红色痕迹。他立马伸手一摸——闻着像是红墨水。
男人脸色一变,伸长脖子就朝楼宇下方大声骂了起来:“谁他~妈乱打枪啊!把自家孩子管好!再乱打,被我逮着,小心我揍人!”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十分钟后,与此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小区内。
一个青年,坐在家中沙发里,手脚不停地晃着,正在抽烟听音乐。这是个非常肮脏的家,沙发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桌子上堆满快餐饭盒和矿泉水瓶,苍蝇飞来飞去。
音乐声很大,青年摇头晃脑,仿佛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里。
“啪”。
他模模糊糊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很轻的声音,但是完全没在意。
直至他起身去上厕所,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胸口衬衫上多了一团红色痕迹。他皱眉伸手摸了摸,发现是某种红色颜料,也就没太在意,闭着眼睛,随着音乐在镜子前继续晃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相距甚远的钻石王朝夜总会门口。
一群年轻人,相拥着走了出来。皆是衣冠楚楚、酒气熏天。其中一个女孩穿着最为暴露,小得不能再小的吊带,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脚下踩着双高跟靴。有男孩伸手在她腰间一掐,她伸手一把将他推开:“走开啦!”周围人哈哈大笑,女孩也笑,一伸手,又把男孩拉了回来,两人嘴对嘴,舌吻得难解难分,周围人全都吹起了口哨。
“啪。”
没人听到这个声音,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到了灯光比较明亮的停车场,有人“咦”了一声,指着女孩胸口:“什么呀?你出血啦?!”
大家全看过去。女孩低头,伸手摸了摸,发现是红墨水。
“谁弄的?”她佯怒,扬起沾满墨水的手,往旁边几个人脸上抹去,“刚刚谁偷偷往我胸上扔东西?讨厌!”
一群人打打闹闹,又笑成一团。最后跳上两辆颜色鲜艳的跑车,扬长而去。
…
子夜慢慢恢复寂静。
这座江畔平原上的都市,此刻静好得就像一场海市蜃楼。天是深蓝的,月亮洁白。许多高楼大厦上都还残留着几盏灯光,照耀着人们的梦。
其中,某一座大厦的顶层,只有一盏灯,长久的亮着。离地面很远很远。
一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
左手拿着把枪。
枪口,红色液体缓缓滴落。而他的手已经染红。
这么站了很久,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玻璃。
上面用同样的红色墨水,写着一行数字:
“1、2、3、4、5、6、7。”
他慢慢抬起手,用沾满红墨水的食指,轻轻在每一个数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X”。
然后他低下了头。
一只胳膊撑在玻璃上,另一只手在数字右下方,写了个歪歪曲曲的大写字母——
“T”。
墨水不断流淌,玻璃上的痕迹渐渐混成一团,最后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而男人垂着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
江城。
白锦曦坐在电脑前,咬着笔头,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
身为一个没太多记忆的江城人,她正在认真地做土特产攻略——
陈记干货的水蜜桃干…网友评价最地道,来个三斤;
城东干道口的豆皮…这个她不太喜欢,一袋吧;
精口酱鸭,这个她觉得最好吃了,五袋够不够?
…
写得差不多了,她将纸一折,塞进口袋里。周小篆正要起身去吃早饭,看到她,“咦”了一声:“老大,你今天不是休假嘛?怎么还没走。”
“唔,查点东西,就走了。”她含糊答,也起身。
两人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楼梯拐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跟所长并肩走了上来。
不正是徐司白。
周小篆往门上一靠,低声说:“其实吧,我觉得还是徐法医合适。虽说对待你的问题,别扭小气了一点,但工作起来,那可是干净利落、果断男人。而别的人吧,那句话怎么说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白锦曦看他一眼。
小篆立刻改口:“呃…这么说好像不太矜持,不合适不合适。嗯…鞭长莫及,对,鞭长莫及!”
锦曦懒得理他,又远远瞟一眼徐司白,直接转身,往后门走了。
小篆看看她的背影,心情有点难以形容。
老大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居然开始躲着,不跟徐法医吃午饭了!
而相隔数十米楼梯处。
徐司白正在跟所长说话。主要是所长在说,他话不多,但是听得很专注。
然后某个瞬间,他忽然像是若有所觉,转头,往那个方向望去。
然后就看到一抹身影,飞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怔了一下。
“小徐,那就这样?”所长说。
徐司白收回视线,看向所长,笑了笑:“好。”
——
街上比室内炎热多了。
白锦曦站在一间铺子门口,一只手拿着报纸扇凉,另一只手拎着几个满满的塑料袋。
“鸭翅膀5袋,鸭脖子也来5袋。”她豪气地说。
“好呐!”老板笑眯眯,“那妹子你是要微辣、中辣还是特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