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声,宿风抬手在她额头敲一记爆栗,瞧着她笑道:“你这脑袋瓜里,除了才子佳人风花雪月,可还有别的?”
青艾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忿忿瞧着宿风,宿风手指头在她额头摁了一下,青艾慌得后退好几步,手捂了额头避开宿风的目光,宿风瞧着她一笑。
这时苏芸穿好衣衫出来,宿风坐了回去,请她坐下,苏芸只敢坐了椅沿,宿风问道:“安王还说了什么?”
苏芸瞧一眼青艾,宿风说无妨,苏芸坚持道:“大将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青艾,小女子不想让她知道。”
宿风笑笑对青艾道:“让安伯去请白先生邹将君俞将军来。”
青艾慌忙到门外跟安伯传话,不大一会儿人到齐了,宿风吩咐大家坐了,看青艾站在门口角落,招招手道:“青艾也过来坐下。”
青艾说声不敢,她额头火烧火燎的,只想回去洗脸,心想赶紧放我回去吧。宿风沉声道:“不是跟你客气,赶快坐下。”
青艾连忙过去坐了,坐在最末一张椅子上,跟苏芸一样坐了椅沿,白先生温和道:“青艾,和苏芸挨着坐就是。”
青艾瞧一眼宿风,赶忙坐到苏芸旁边,苏芸开口道:“安王爷吩咐,告诉大将军,腊月初八起事,安王府与时统领联姻,届时里应外合,城门大开迎接大将军,前些时候,贵太妃借口想念闺中密友,亲自前往英国公府,将老太君悄悄接到安王府住下,国公府中被囚禁的只是个替身,安王爷请大将军放心。”
青艾不由瞧一眼宿风,宿风垂着眼眸,辨不清神情。苏芸又道:“安王爷还让告诉大将军,有了虎符,加上前英国公余威,沿途各州县莫敢不从,只有武灵关不同,武灵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守将罗劲松乃先皇近卫,此人赤胆忠心英勇善战,克之不易。”
宿风拿起书案上铁如意把玩着,瞧着苏芸道:“说完了?”
苏芸点点头,宿风说声很好,吩咐道:“青艾带苏芸回去住下,以后只可穿男装,不可出医营半步。”
青艾不动,宿风摆摆手:“这是命令,快去。”
青艾无奈起身,对苏芸说声跟我来,苏芸跟在她身后,青艾一路沉默,苏芸也瞧出来青艾变了,不似在宫中那样与她亲昵,也客气保持着距离,青艾带苏芸回了屋中,二人相对气氛尴尬,青艾拿出自己的干净衣衫,想起苏芸爱洁成癖,默然到院子里烧水,烧好水进来拿了自己的干净衣衫,对苏芸道:“沐浴后换了吧。”
苏芸说声谢谢青艾,默然提了水到帘后沐浴,青艾捧起医书,听着帘后哗哗的水声,响起在宫中短暂却温馨的时光,那会儿她总跟在她身后,亲昵唤着苏姑姑,她温柔大方,她遇上不懂的,她总是很有耐心得指点,可是那一夜,贵太妃一发话,她就凶神恶煞冲了上来,捂着她的嘴,连央求的话都不让说出口,拖着她下了台阶交给邱槐,竟是恨不得她马上死,青艾鼻子一酸,书上的字迹变得模糊。
晚饭的军号声将青艾从思绪中拉回来,听她今日之言,腊月初八大军要赶到京城,估计大军开拔在即,这军营中的安宁时光也没几日了,青艾有些伤感,她提了食盒去大灶盛了饭菜,回来时苏芸已洗好换了衣衫,容光焕发迎了过来。
青艾瞧着她,她换了男装依然是娇美佳人,自己换了男装就是不男不女。打开食盒拿出饭菜说声吃饭吧,苏芸坐下来瞧着她欲言又止。
二人沉默着用过饭,苏芸要去刷碗,青艾瞧着她的纤纤素手,在宫中她只发号施令,从未见过她干活的,青艾说道:“还是我来吧,你也不会。”
苏芸抢了过去笑笑:“谁说的,我也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再说了,不会可以学。”
依然是和气的笑容,青艾叹口气缩回手来,正看医书,门外有人说声大将军有请胡军医,青艾放下书出门来到帅帐,宿风正翘着腿坐着,瞧见她进来说道:“跟青艾说几句闲话。”
青艾点点头,宿风笑笑:“青艾瞧见苏芸,是不是想起在宫中被杖毙的事?疼吗?”
青艾心想废话,你去试试,活活将人打死能不疼吗?宿风道:“宫中施刑杖有许多讲究,施刑的人练习的时候用豆腐,打得轻豆腐完好无损,打得重豆腐就碎了,练得多了他们会悟出门道,有时候打过的豆腐,外面看着完好,里面一碰就碎。”
青艾不解看着他,宿风道:“皇上和贵太妃都下令杖毙青艾,青艾却活了下来,是有人为你求了情,这个人得在宫中有些地位,邱槐肯给她脸面才行,青艾想想会是谁?”
青艾愣愣说道:“我一直以为是我命大,或者说行刑的人偷懒了……难道是苏姑姑,在宫里她对我最好。可杖毙我的时候,她比谁都凶,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呼救,将我拖下台阶交给了邱槐,还说尽快打发了事,我当时很伤心,觉得她落井下石……”
宿风瞧着她:“你呀,你越喊,那些人越恨不得你早死,还求救,行了,回去吧。”
青艾一路慢行,回到屋中,苏芸正在灯下缝补她在山间划破的衣裳,青艾滴下泪来,跑过去伏在她肩头哽咽着喊道,苏姑姑,苏芸轻笑着应了一声,抚着她脸道:“你这孩子,总算肯认我了。”
青艾哭了一会儿,找着娘的孩子一般,苏姑姑也流下泪来:“当时眼看你就没命了,没别的法子,将祖传的一块玉佩给了邱槐,求他网开一面,邱槐贪财,答应手下留情,可将你扔到乱葬岗,不知道能不能活命,我常常梦见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孤零零的,活不下去……”
青艾跪倒在地,伏在苏姑姑膝头,放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更了新章不显示,清无数遍缓存也不显示,点上一章进下一章也不行,火狐浏览器也不行,然后想了个笨办法,放了一章空白章节,然后发表,然后两章都显示了,看有的亲依然点进来了,十分抱歉,以后尽可能想聪明办法,鞠躬~
击杀
因那三十个临时军医,青艾十分忙碌,每日拖着身子回到屋中,看到苏姑姑的笑脸,青艾疲惫顿消,苏姑姑总是温婉笑着,为她做好喷香的饭菜,烧好沐浴的水,昨日换下的衣衫洗干净整齐叠放床头,夜里沐浴后睡下,枕头床褥被子都晒得香喷喷的,青艾幸福得想要掉眼泪。
苏芸呆了几日,问起青艾忙些什么,听青艾说过眼眸一亮,惴惴问道:“那,我能学吗?”
青艾笑道:“自然可以。”
苏芸绞着手:“可是我认识的字很少。”
青艾拉住她手:“我教姑姑认字。”
苏芸惊疑看着她:“青艾不是不认识字吗?青艾的名字还是我教的。”
青艾咳咳两声:“姑姑,我跟着穆医官学了很多字。”
苏芸很兴奋,认真得跟小学生一般,除了写字,也让青艾教她做些简单的包扎啊处理伤口啊,说打起仗来兴许能帮上忙,青艾问道:“怎么?苏姑姑就长呆军中了?”
苏芸笑道:“这儿很好啊,清净安宁,我来的时候,以为使命完成必死无疑,没想到大将军会留着我的性命,还让我住在军营中,我自然要力所能及报答。”
青艾笑道:“苏姑姑这么一说,他倒成个好人了。”
苏芸瞧着她:“大将军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可他能留着我的小命,我感激不尽。”
青艾若有所思。
今日穆医官老妻生辰,穆医官回去得早,讲堂早早散了,青艾回来后,苏芸正为她缝衣服,青艾出去挖些水芹菜,拿了砂罐熬粥,小米枸杞川贝虫草,粥快煮好时,将水芹菜洗净切碎放了进去,又煮一会儿,待粥粘稠,放入糖霜,装入食盒拿到帅帐时,糖霜刚好化开,粥也冷热正好。
宿风瞧见她进来,从书案后站起身道:“来得正好,今日的军报,青艾来写。”
青艾答应一声,从食盒中拿出砂罐,用勺将粥搅拌均匀,盛入碗中递给宿风,宿风接过去问道:“今日怎么得空了?”
青艾走到书案后磨着墨笑道:“今日师母生辰,我们散得早,昨夜跟苏姑姑闲谈,她很感激大将军留她性命,青艾视苏姑姑如亲人,今日特来致谢。”
宿风瞧着她:“青艾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应该杀了她才是,倒是我疏忽了。”
青艾惶恐瞧着他,宿风沉默着,脸上神情捉摸不透,青艾手中毛笔掉落在地,慌忙就要跪地求他,宿风笑起来:“还真吓住你了,你们以为我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青艾顺势捡起地上的毛笔再不说话,只在心里骂道,逗我很好玩儿吗?
宿风瞄青艾一眼,看她绷着脸再不说话,知道她恼了,就安静坐着吃粥,十分美味,是青艾才能做出的味道。
吃几口抬头看一眼青艾,青艾正好也看着他,四目相对,阔大的帅帐分外静谧。
青艾慌忙移开眼,就听外面一声尖细的笑,邱槐叉着手仰头走了进来,倨傲瞧着宿风冷笑道:“好个大将军,堂堂英国公,和安王勾结,意图谋反吗?”
宿风静静看着他不说话,邱槐指指帅帐外得意说道:“我的人拿住了苏芸,苏芸是在梅妃跟前伺候的,别说穿了男装,烧成灰,咱家都认得。”
宿风吃完最后一口粥,悠然起身漱口净手,指指椅子道:“公公请坐。”
邱槐摇头:“咱家这就走,回去上奏皇上。”
宿风走到书案后坐下指指青艾笑道:“她呢?公公仔细瞧瞧,可认识吗?”
邱槐盯着青艾,缓步向前恶狠狠说道:“为梅妃司寝的宫女儿?你活下来了?还跑到了边境大营?快说,怎么回事。”
宿风一招手:“公公过来,我告诉公公怎么回事。”
邱槐来到书案前站定,嗤笑道:“咱家愿听其详。”
宿风笑着,拿起了书案上的铁如意,青艾只觉眼前划过一道冷光,就听噗得一声闷响,邱槐软绵绵倒在地上,血从头顶冒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青砖。
青艾直愣愣看着,恐惧使她陷入迷乱状态,肩上的剧痛将她从混沌中唤醒,宿风紧紧捏着她肩膀,低声说道:“从侧门出去,向左转三下倒水的铁桶,底下是个地道,快速穿过去可到达校场,他们都在那儿,叫邹仝带人过来,不要惊动其他将士。”
青艾点头答应着冲向侧门,开门的时候快速回头看一眼宿风,宿风也正瞧着她,目光中有让她安定的力量,青艾低低说放心吧,风一般走了,地道里黑黢黢的,青艾摸索着岩壁往前急走,走不多时摸到一扇小门,她打开铁栓一开门,响起清脆的铃铛声,眼前出现一个小屋,青艾穿过小屋刚来到屋门口,白先生邹仝俞哙先后疾步冲了进来。
青艾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急急说道:“大将军杀了邱槐,邱槐的人堵在帅帐外,大将军孤立无援,大将军命令邹将军带人前去解围,不可惊动其他人。”
俞哙额头青筋暴起,白先生一把扯住他,肃容道:“俞哙若莽撞,会危及大将军性命。”
俞哙方安静下来,邹仝跨出屋门,眨眼的功夫,几十名刀斧手随着他进来,悄无声息快步进了地道。
青艾跟在他们身后也要进去,白先生唤一声青艾:“青艾呆在这儿,操练散了后,会有人带你回去。”
青艾摇摇头:“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着他。”
说着话跟在队伍身后,一头钻了进去。
白先生紧紧攥住了拳头,回头瞧着俞哙,冷静说道:“派最精锐的骑兵前往监军府,贴身伺候邱槐的留一个活口,其余的,全部诛杀。渭城大小官吏悉数囚禁,切断所有对外联络。”
一行人从侧门出来,邹仝带人朝前门包抄了过去,青艾跑进帅帐,瞧见宿风安然坐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发觉全身都在发抖,想要站起来,两条腿软得面条一般,门外传来兵刃撞击之声,宿风起身朝她走了过来,青艾一咬牙,一骨碌爬了起来,背靠着墙勉强笑道:“还好吗?”
宿风手指抚在她腮边,捋捋她汗湿的头发,瞧着她低低说道:“青艾很勇敢。”
青艾茫然瞧着他,眼眸中浮着一层水光,走失的小鹿一般,宿风的手往前了些,掌心就要挨着她的脸,青艾突然啊了一声:“苏姑姑,苏姑姑在他们手里,刚刚我听到邹将军说,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宿风回头瞧一眼门口,摇头道:“晚了。”
青艾一把推开他拔脚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喊,邹将军,请放过苏姑姑,有人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正是邹仝,拎着苏芸的衣领,老鹰抓小鸡一般,瞧着宿风道: “这个人要死还是要活,还请大将军示下。”
宿风瞧一眼青艾:“留着吧。”
邹仝一松手,将苏芸扔在地上,青艾冲过去一把抱在怀里,连声叫唤着苏姑姑,苏芸幽幽醒了过来,瞧见邹仝脸色一白又晕了过去。
邹仝冲青艾笑笑:“吓着了,缓两天就好。”
青艾看他一眼,身上脸上鲜血淋漓,也吓得身子一缩,顷刻间,不知他杀了多少人,头一次见识到军人的残酷,心中象堵了一团乱麻。
宿风坐回书案后对邹仝道:“门外的将士们辛苦了,传令重赏,尸首血迹都处理干净。”
邹仝领命去了,宿风唤一声安伯,安伯进来脱下邱槐外袍,裹了头拖了出去,提水进来,不大的功夫,血迹清扫得干干净净,只余空气中的血腥气,提醒着青艾刚刚惊心动魄的变故。
这时苏芸醒了,青艾扶起苏芸要走,宿风说声等等,对青艾道:“送回去就过来,还有要事找你。”
青艾点点头,扶了苏芸回去,帅帐大门外,有数位士兵拿清水洗地,其他的,已不留一丝痕迹
进了屋苏芸还在发抖,软着腿紧紧关了房门,抓住青艾的手说道:“太可怕了,他带着那些人从侍卫身后包抄过来,无声无息鬼魅一般,手起刀落,血从脖子喷出来,涌泉似的,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我在宫中见过很多害人的,都是来阴的来暗的,从未见过这样,大太阳底下,眨眼间躺了一地的尸体,血流在地上小河一般。”
青艾拧了帕子敷在苏芸脸上,和气说道:“苏姑姑别怕,苏姑姑怎么被邱槐发现的?”
苏芸叹口气:“那邱槐来医营找你,说是谈诗词,我听见敲门,以为你回来了,一开门邱槐就认出我来了,让手下绑了我就走。”
青艾安慰苏芸几句,洗把脸换件衣衫往帅帐而来,进门就听到宿风说:“你们不用自责,今日全营集训,守卫少了些,安伯去抓蛇也是我允了的,不想邱槐凑巧前来,又带了那么多人,也好,早就想杀了他了事,省了厌烦。”
瞧见青艾,笑着冲她招手道,“过来。”又对其余人道,“都退下吧,晚饭后再过来,我这会儿有要事与青艾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一梦心惊(修文)
青艾瞧宿风郑重,惴惴瞧着他,宿风看着她:“如今情势,起兵要提前到半月之后,这两封函件,一个是尉迟勋给邱槐的密旨,一个是邱槐给尉迟勋的密奏,青艾擅于模仿笔迹,我需要让青艾模仿邱槐的笔迹,先给尉迟勋写一封密奏,告诉他大营中一切安定,然后模仿尉迟勋的笔迹写一封密旨,就说命邱槐将右虎符赐予我,命我率领大军入京清君侧。”
青艾看着书案,琢磨着字迹随口问道:“清君侧指的是谁?”
宿风笑笑:“外戚时氏一族。”
青艾手指比划着邱槐的字迹:“大将军,我先写几篇草稿试试。”
宿风瞧着她:“青艾做了此事,就是参与谋反?可想好了?”
青艾点点头:“谋反就谋反,成王败寇而已。”
宿风站在她身旁动手研磨,青艾被他的气息扰得心头纷乱,定了定心神道:“我先临摹几遍,大将军打腹稿,然后大将军念,我写。”
宿风嗯了一声,却不动,依然站在青艾身旁,青艾从头到脚那儿都不自在,口气中添了一丝不耐烦:“大将军站着不累吗?躺椅上坐着歇会儿,想得也快些。”
宿风又嗯一声,到躺椅上坐着去了,翘着腿瞧着青艾,也不象在想什么大事的样子。
青艾偏了偏身子,避开他的目光,手下比划着,模仿邱槐的笔迹写了一篇,不满意,撕了又写,连写十几篇,拿过去给宿风看,宿风拿邱槐原来笔迹和青艾的两相比较,指着对青艾道:“邱槐为人造作矫情,写字多有修饰,青艾仔细看,横必翘起,竖必挑勾。”
青艾连连点头,又用心揣摩,连写五六次拿给宿风,宿风瞧着笑道:“很好,十分象了。”
青艾执笔,宿风轻声念着,大意说是军营中如今太平,大军操练时有懈怠,前几日有卫国细作前往祁连山查探,被宿风察知,已将细作杀死,可惜没有留下活口,足见宿风此人急躁冒进,不过既然郎堃虎视眈眈,还是安定人心为首要。
青艾写好了,宿风这次看得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琢磨推敲,喊一声安伯进来,吩咐道:“交给白先生,派邱槐的贴身小厮送出去,送完留着好生对待,身家底细查探清楚,还有重用。对了,若让安伯扮作邱槐,可能行?”
安伯愣了愣,宿风摆手道:“先交给白先生要紧,其他的,明日再说。”
安伯出去了,青艾小心问道:“安伯,也是太监吗?”
宿风点点头:“刚进宫时犯了错,受了重罚险些没命,先父正好碰上,救了他,那以后,他就一直跟着先父,先父去后就跟着我。”
青艾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安伯结实而有力,不似邱槐那样阴柔,她从没有想到,他会是个不太寻常的老人家,二人相对沉默一会儿,宿风靠着躺椅,对青艾道:“起兵前有许多事要做,没空写军报了,青艾还是每日过来。”
青艾笑说声好,接着琢磨尉迟勋的笔迹,这时安伯在门外说大将军该用饭了,青艾忙告退走出,回去时苏芸已准备好晚饭,二人一边吃着,苏芸笑说道:“我太没用了,战争可不就是你死我活的,被吓成那样,想想都丢人。”
青艾想对苏芸说半月后起兵的事,又觉不妥,笑对苏芸道:“那么多死人那么多血,谁见了都害怕。”
苏芸却比青艾敏感,瞧着她道:“邱槐既死了,大将军起兵只怕迫在眉睫,青艾日后如何打算?”
青艾笑笑:“还能如何打算,自然是随军做军医,大军打到那儿,我就跟到那儿。”
苏芸摇头道:“不可,这一打起仗来,你一个弱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这大将军就算起兵,军营中也会留人,以防敌国进犯,青艾继续留在军营中最好,若不能,就趁机求过大将军,离了这军营,已有了学医的底子,去那儿都能混口饭吃,再过几年,也该说亲嫁人了。”
青艾心中莫名烦乱,苏姑姑又道:“青艾想想,你若跟着军队打仗,这洗漱换衣睡觉都是问题,虽说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可也只是故事。”
青艾放下筷子叹口气,苏芸忙道:“我又唠叨了,不说了,先吃饭。”
青艾拿起筷子,再提不起食欲,胡乱扒了几口,夜里挑灯看书很晚才睡下,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穆医官年迈,家人都在渭城,定不会随军打仗,若求过他,跟着他做个帮手,再过几年嫁人生子,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可那不是青艾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她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终此一生,她想要爱情。
她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个瘦高的男子走了过来,一会儿冷峻得说,两边都不能留你了,一会儿哈哈笑着,要那儿没那儿,穿男装最好不过,一会儿又讥嘲说道,你倒是抱定了白先生大腿,一会儿循循善诱,学医就象盖房子打地基,一会儿关切问道,可吓着了,一会儿翘着唇角看着她,一会儿捋着她的长发,青艾很勇敢,他站在她身旁,身上有清冷的淡香,扰得她意乱神迷,青艾睡梦中气道,你玩儿变脸吗?好生无趣。
突然见他脸色变得煞白,剧烈咳嗽起来,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青艾的手探上他的额头,灼热烫人,竟是拖成了肺痨,青艾从梦中惊醒,唬得坐起身来,已是出了一身冷汗,汗涔涔间,青艾呆愣愣抱膝坐着,两眼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窗外天空泛出白的时候,挪了挪僵麻的身子,自嘲笑道,胡青艾,你痴心妄想,要摘天上的月亮吗?身子向后仰倒,猛得砸到炕上,两眼大睁着望着屋顶。
听到苏芸起床下地洗漱然后准备早饭,青艾合眼假寐,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早饭后照例去与穆医官一起,为师弟们示范如何包扎伤口,又教几副治伤的药方,午间休息时,和穆医官商量道:“老师,我看这些药方他们背得辛苦,又容易混淆用错,不如我带着他们搓药丸吧,装进纸包写上药名,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就能用,也省得现场熬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