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艾想着月牙儿的话,越想越心惊,怎么可能?何时开始有的痴心妄想?
愣神中月牙儿端了饭菜过来,笑说已给穆医官送到房中,青艾点点头,两人对坐,青艾有一口没一口扒着饭,月牙儿忍不住劝道:“姐姐别想了,都怪我。”
青艾说声闭嘴,开始大口吃饭。
第二日一早月牙儿醒来的时候,青艾已不在屋中,跑去问穆医官,说是到荒原上采药去了,月牙儿与穆医官吃过早饭,搭了骑兵营相马师的马车,回了渭城。
青艾头一次骑着白龙马来到荒原,心中兴奋,一口气骑到祁连山下,将白龙马拴好从山脚往上爬,山间人迹罕至,连羊肠小道都没有,野草长得没过膝盖,青艾早有准备,解下背上镰刀,一边劈草一边前行,沿路采到不少草药,青艾心中高兴,不觉已爬到半山腰。
半山腰上地势平缓,坡地上是一片杉树林,青艾好奇着劈出小道穿过杉树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辽阔的草甸,浓绿的草地上点缀着各色缤纷的的花,青艾雀跃着躺在草地上听山风过耳,瞧着眼前的湛湛蓝天,心想,这样美的地方,应该让宿风也来瞧瞧。
想到宿风,心中又是一阵惊跳,怎么又想到了他?脾气又臭又硬,目中无人,说话刻薄,不可一世,长相别说安王了,就连白先生他也比不上,他有什么好?对了,他还有一个致命缺陷……青艾闭了双眼,竟不忍心去想。
她甩甩头爬起来,极目到草甸的尽头,山势又平缓而上,青艾心想,再往上走,肯定能有珍惜的药材,今日时候不早了,改日再来。
背着沉沉的药篓下山,犹不忘将小道劈得再宽一些,这样下次再来就可以快速上山,穿过草甸,再往上走走看。
一路纵马飞奔回到医营,还是晚了,匆忙沐浴过,换了衣裳,疾步往帅帐而来,进去时,头发还有些微湿,宿风抬头瞧着她:“今日晚了。”
青艾避开他的目光道:“刚刚来过了,大将军在午睡。”
宿风一笑:“我今日没有午睡。”
青艾嗯了一声,走到书案后磨墨,宿风目光跟着她转了过来,皱一下眉道:“手怎么了?”
青艾一慌,墨条掉落在地,宿风走了过来,青艾忙道:“今日上山采药,不小心划了一下。”
宿风一把捉住她手:“我瞧瞧。”
青艾想要挣脱,宿风握得更紧了些,青艾忙说道:“只是皮肉伤。”
说着又用力往外抽手,宿风手臂回收,拉她离得近了些,能嗅到她发间的清香,紧盯着她的眼低低说道:“昨日熬好川贝母,怎么不给我送来?”
青艾又羞又恼,避开他的目光咬牙道:“大将军这是仗势欺人。”
宿风又拉她一下:“就是仗势欺人了,怎样?”
青艾竭力向后仰着身子,好远离他蛊惑人心的气息,宿风又道:“昨夜营中口令为何?青艾可知?”
青艾不解看向他,宿风笑笑:“兵士前去白先生营帐请求夜间口令,白先生正神游太虚,脱口来了两个字,青艾,兵士领命而去,昨夜本大将军心血来潮出去巡营,不时听到士兵们喊着青艾,青艾......”
宿风笑着咬了牙:“青艾怎么招惹的白先生,说说看。”
青艾抬起脚狠狠用力,跺在他的脚上,宿风吃痛松了手,青艾后退几步福身下去:“大将军容禀,青艾与白先生数日没有见面,何来的招惹?另外,如今天气渐热,大将军久未犯嗽疾,这军报,还是大将军自己写吧。”
说完也不等宿风说话,挺直脊背出了帅帐,一出门,眼眸中已染了泪花。
作者有话要说:算不算肌肤相亲?嘿嘿~

右虎符

贵太妃那日痛哭一场后,下定了决心,夜里斜靠在床等着尉迟勋过来。
尉迟勋自从那夜侵犯她后,每日夜里都要过来,有时候是一整夜的折磨,有时候草草了事去别的妃嫔宫中应景,偶尔也只是坐坐,絮絮对着她说话,除了那夜她开口请求安王的亲事,他从来得不到一个字的回应。
这日夜里,尉迟勋说好去重华宫,想着来看一眼就走,从地道中爬出来就是一愣,贵太妃斜靠在床,瞧见他竟微微笑了一下,尉迟勋受宠若惊,声音都有些发抖:“梅儿,是在等着朕吗?”
梅妃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唇角上扬着说道:“今日谦儿带着王妃来看我,我瞧着他们两个恩爱,想着过些日子安王府就会添丁进口,我心中十分高兴。”
尉迟勋坐在床沿,直觉灰心,原来又是为了她的谦儿,正垂头丧气的时候,贵太妃唤一声皇上,抬起头,贵太妃正瞧着他,双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尉迟勋趋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抱得紧紧的,激动说道:“梅儿,梅儿……”
贵太妃低低嗯了一声,尉迟勋低头吻住她的唇,他今夜哪儿也不想去,只想醉倒在她怀中,他不再疯狂需索,而是藏着小心,温柔如水得待她,贵太妃依然放不开手脚,僵直着身子紧闭了双眼,尉迟勋心中不住叹息。
连续几日均是如此,愁眉不展欲言又止,尉迟勋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只摇头苦笑,尉迟勋心疼不已。这日早朝回来,坐在龙榻上盯着脚踏,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呆愣入神,真想白日里去瞧瞧她,跟她说说话,只是说说话,没有别的。
张让进来说丽妃候在门外,尉迟勋不耐烦摆摆手:“大热天的,让她回去吧,嘱咐她当心肚子里的龙儿。”
午后邱槐来了密折,对宿风大营中一切依然只能察之表象,气得将折子扔在地上骂道,饭桶,就知道叫苦表忠心,这么多日没有丝毫进展,拿起笔回道,宿风大营中有任何异动,马上报知朕,彭耀祖乃自己人,要相互帮持,勿要猜忌。
密旨送出去,尉迟勋揉了眉心,邱槐去前,曾想过旁的人选,可这些人一听前往渭城,不是抱病不出,就是请旨告老,又想起登基后这些臣子,一部分宁死做谏臣,皇上这样不合祖制,皇上那样不利于民,他寸步难行,一部分只求不犯错,遇事就往外推,站在他这边的,只有时氏一族,可他们也恁可恶,尤其是两个舅父对他指手画脚,不时去皇太后面前告状,小辈中只知仗势欺人,没有一个提拿得起来的。
越想越觉得忧心,到夜间竟犯了头风,头部涨着隐隐作痛,张让扶他躺在床上,他盯着脚踏发呆,朕今夜不去,她会不会也有些许惦记?
张让请示要不要请丽妃娘娘过来服侍,尉迟勋摇头,除了她,谁也不想见。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一早,头疼得更厉害了,不得不称病免了早朝,早膳也没用,靠坐在床忧思不已,忧国忧民忧臣子,头疼得越来越厉害,连续停朝三日,这日早间不经意一抬头,殿门外来了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以为眼花了,再揉一揉眼睛,真的是她,跳下龙塌,三步并作两步亲自迎了出去,进了门屏退左右,贵太妃屈膝 :“听说皇上头风犯了,煮了些荷叶粥来,勋儿快尝尝看。”
一声勋儿叫得尉迟勋魂飞天外,痴痴瞧着她,眼眸中有水光浮现,哽着声音说道:“梅儿梅儿,朕可算是拔得云开见月明了。”
贵太妃伸出双臂,搂孩子一般将他搂在怀中,尉迟勋一头扎在她胸前,连唤几声母妃,贵太妃扶起他来,喂他吃粥,尉迟勋吃过后头竟不疼了,一把抱住她厮缠不休。
贵太妃却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滑下面颊无语凝噎,尉迟勋瞧着好不心疼,梅妃靠在他怀中,哽咽说道:“妾妃挣扎良久,终是败给了皇上,原来每日见着还好,这几日不见,竟,竟失魂落魄的……妾妃失德败行,无颜面对先皇,还有谦儿,谦儿他若知道……”
尉迟勋心中熨贴着柔声安慰她:“朕会厚待谦弟,梅儿放心,梅儿放心……”
起身将她抱起放在了御案上,贵太妃挣扎着,哀哀说道:“不行啊皇上,这可是龙案,是皇上对天下发号施令的地方。”
尉迟勋瞧着她软弱得哀求,气血上涌,覆在她身上道:“什么龙案不龙案的,这会儿梅儿就是朕的龙案。”
梅妃抱住他道“先皇从不肯让我进入大明殿,今日一见果真气派威风。”
尉迟勋喘息着说道:“朕让梅儿来,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今日朕忍不住了,改日带着梅儿仔细参观。”
纠缠癫狂,大明殿中翻云覆雨,午时才歇。
梅妃整妆出来,殿门外碰见丽妃,二人给皇太后请安时有过几面之缘,丽妃也不请安,看着她笑道:“贵太妃今日盛装,真美。”
贵太妃笑笑,丽妃又道:“贵太妃是从大明殿出来的?”
贵太妃点点头:“听说皇上犯了头风,我来送些荷叶粥,吃过后果真就好了,皇上有几年总犯头风,总是我为皇上煮荷叶粥。”
丽妃瞧着她,姣美的脸上润了水一般,眉目间含情带笑,再美的女子,守寡两年了,没有男子滋润,也该一脸失意才是,顺着她修长的脖颈往下看,立领掩不住粉红的咬痕,看一眼大明殿,再看看眼前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她的身份虽是贵太妃,皇上后宫众位妃嫔,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丽妃狐疑着心中大惊,想起去年也是这般,皇太后皇后带着众妃嫔去了行宫,宫中只留了她,皇上却足有三个月没到重华宫,她偶尔来皇上也只是敷衍,今年倒是隔三差五去,也只是说几句话,关心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褚文鸳暗自咬牙,算来算去,倒漏了这样一个人,凭着妖媚,迷惑两代君王。她站在原地瞧着贵太妃走得远了,喊一声贵太妃稍等,缓步过去笑着说道:“贵太妃来往大明殿,安王爷可知道吗?”
贵太妃笑道:“丽妃是希望他知道,还是希望他不知道?”
褚文鸳一时语塞,她见到的贵太妃,从来都是安分守己,在皇太后面前毕恭毕敬,回话都带着惧意,不想她还有如此厉害的一面。
贵太妃又笑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后宫是皇上的后宫,我不过是弱女子,丽妃若无事,本宫先走一步。”
丽妃瞧着她的背影直咬牙。
思忖一会儿犹是不死心,转身回走拾阶来到大明殿宫门外,张让出来笑说道:“皇上刚睡着,这会儿天气热,娘娘先回去吧。”
丽妃递过去一窜珠子笑道:“本宫进去悄悄看一眼就走。”
张让躬身说请,丽妃迈步进去,皇上在龙榻上睡得正香,梦中带笑,丽妃俯身下去,皇上身上残留着一股幽香,和贵太妃身上的香一模一样。
心中猜疑得到确认,丽妃心中掀起惊涛巨浪,这一对奸夫淫妇,如此不顾廉耻。待皇太后返回宫中,我们再见分晓。
回到重华宫思来想去,不知贵太妃在皇上心中地位如何,皇上是独独被她美色所迷,还是心中也有眷恋?若她在皇上心中有一席之地,自己还是不惹她为妙,可这样一来,她就会夺走皇上的宠爱。不过,丽妃抚上了肚子,冷笑不已,她再得宠,也不敢怀上龙子。
是夜,尉迟勋抱了贵太妃,从地道中去了大明殿,缠绵之中,贵太妃浅笑道:“妾妃想观赏一下国玺。”
尉迟勋一笑,抱她坐在御案上,从抽屉中拿出几个盒子,一个个打开来笑说道,这个是印章这个是国玺这个是虎符,又指指身后墙上:“那个是尚方宝剑。有了这些宝贝,朕方能号令天下。”
贵太妃柔声说,勋儿果真威风,说着话将他缓缓推倒在地,宽衣解带后骑在他腰间,尉迟勋闯入云端那一刻,呜呜哭出声来,贵太妃搂着他柔声安慰,直到他破涕为笑,又是几番癫狂,尉迟勋力竭,二人瘫倒在地喁喁说话,尉迟勋只觉心满意足。
窗外鼓敲三更,贵太妃起身要走,看一眼御案道:“真乱啊,我帮勋儿收拾收拾?”
尉迟勋笑着瞧着她点点头,贵太妃迟疑道:“这些物件代表着皇权,我还是不碰为妙。”
尉迟勋摆摆手:“朕说梅儿碰得,梅儿就碰得。”
贵太妃将物件一一归匣放了回去,叹口气道:“皇上,我该走了。”
尉迟勋起身揽过她来:“朕送梅儿回去,刚刚朕在想,若梅儿能为朕诞下龙儿……”
贵太妃眼泪簌簌落下,尉迟勋知道说错了话,忙放下身段安慰,回到宁寿宫,抱她躺到床上,又哄劝了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去
贵太妃放下纱幔唤声苏芸,苏芸低头进来,贵太妃递给她一个盒子,和气说道:“今日安王爷会来,他来了以后,将苏芸赏给他,苏芸跟着他去吧。”
苏芸身子一颤跪了下来:“莫非奴婢伺候不周?”
贵太妃笑笑:“苏芸很好,只是王爷更需要你,苏芸日后,一切听王爷吩咐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得手了...

母石鸡

青艾连续两个多月早出晚归,每日都采回满满一篓草药,她再未进过帅帐,也没见过宿风,回来累得倒头就睡,也无暇去想,川贝母炖食之法,她早已教给安伯,月牙儿来过两次,依然嘻嘻哈哈的,却不敢再跟她提起宿风。
白先生来过一次医营,他问一句,青艾低着头回一句,简短到不能再短,白先生心中叹气,嘱咐她出去采药小心些,就不再来了。
俞哙邹仝倒是常常遇见,只是神色紧张脚步匆匆,青艾偶尔问起穆医官,穆医官摇头叹息:“清净日子恐不久长喽。”
青艾心中叹息,这不到一年的短暂时光,是她一生中难得的安宁,她安心看书辨药,为伤兵上药包扎,也开始治疗简单的病症,没人打骂没人逼迫,她只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只希望,清净的日子越长越好。
七月的时候,她趴伏在草甸上一寸寸寻找,终于在绿草山花中找到半掌高的紫红色小草,其顶端有菠萝状的囊壳,青艾两手围拢着大叫起来:“虫草,果真有虫草。”
医书上有云,只要有一棵虫草,方圆三尺之内就还会有,青艾以这棵虫草为圆心,划了一个丈许的圆,趴在地上几乎将地上的草一棵一棵扒拉一遍,收获不小,一共找到二十多颗虫草。
青艾雀跃了一阵,也不贪心,只取一半,剩下一半作为明年再生之用,又挖几株小树,围种在发现头一棵虫草的地方,这样明年还能找着,虽然不知明年身在何方,也许别人能用上呢?象宿风一样有肺疾的人,想着就一拍脑门,不许想他,明明跟自己说好了,以后再不去见他,也不去想他,连他的名字都不去想。
这两个多月青艾果真做到了,可此刻想起来,就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泛滥不可收拾,他的嘲笑讥讽戏谑,他的威风凛凛,他的狼狈脆弱,他的专注,他替她磨墨,他安静剥粽子,都跳到眼前,一幕一幕,没完没了,青艾趴在草地上挠几下草,算起来杨监军早回到京城了,军营里又加紧练兵,估计很快就起战事,到时候各奔东西,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晒着太阳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天色尚早,不过今日有大收获,青艾决定早些回去,下了山牵过白龙马,白龙马又长高了些,瞧见青艾过来,朝她不住嘶鸣,青艾抱住马脖子笑说真乖,骑到马上一夹马腹,白龙马奋力扬蹄往军营方向而来。
进了军营路过校场方向,就看到邱槐带着一群大内侍卫,倨傲说奉旨查看练兵,邹仝带着人阻挡,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就听一个冷淡的声音道:“监军大人想进去,就瞧瞧去吧。”
青艾一听是宿风的声音,牵着马一溜小跑,宿风往这边瞥了一眼,翘了唇角伸臂对邱槐道:“监军大人请。”
校场内喊杀声震天,将士们正演练阵法,士气高昂,邱槐正心惊的时候,一队骑兵迎面冲了过来,来到他面前才勒马停下,扬起的马蹄正对着邱槐的脸,邱槐后退几步两股战战,宿风笑道:“监军大人要不要进阵一观?”
邱槐摆摆手:“不用了,咱家瞧瞧就行,名不虚传,确实名不虚传。”
说着话就往外走,白先生迎面而来,邱槐笑眯眯直盯着瞧了过去,白先生瞧见他脸色一沉,直愣愣盯着宿风道:“校场重地,岂能让阿猫阿狗随意进出。”
邱槐回头瞧一眼身后的侍卫,心想这阿猫阿狗是说他们呢,两手搭在身前,摆个自以为威风的架势笑道:“咱家就欣赏白先生这样有个性的。”
白先生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面小旗,蹬蹬蹬上到点将台挥了几下,将士们排练的阵法突变,潮水一般向着邱槐涌了过来,邱槐拔脚就走,出了校场对宿风道:“大将军这军师不得了。”
宿风笑道:“恃才傲物,大抵如此。”
邱槐进了校场后,对宿风军营的看法翻天覆地,回到监军府却不敢如实上奏,生怕皇上怪罪他之前不够用心,轻描淡写说道,宿风的手下阵法演练得不错,不过都是白霁岩的功劳,宿风身为大将军,都得让他三分。过些日子收到皇上回复,尔再三提起白霁岩,是不是此人相貌不错?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儿肮脏的嗜好。邱槐连忙上奏,奴才痛哭流涕,奴才惶恐,奴才一片丹心,奴才……这次皇上没有理他。
尉迟勋正沉浸在与梅妃的爱情中不能自拔,恨不能每时每刻与她相伴,他知道邱槐这个监军选错了,却有几分相信杨德显的话,想着就让邱槐在那儿镇着就好,都知道邱槐是朕的“尚父”,邱槐又擅长狐假虎威,宿府老太君还握在朕手里,量宿风也不敢造次。
宿风送走邱槐回到帅帐,似乎听到青艾的声音,寻着声音过去,原来青艾在小厨房,青艾正跺着脚埋怨安伯:“明明嘱咐过安伯,一日煮一次就好,一日三次补过了,对大将军身子不好,原本算着够用三个月,这下可好,眼看就没了,怎么办呀?”
宿风躲在墙后默默看着她,两月不见,成挖石炭的了,晒得跟俞哙一般黑,却显得眼眸更亮嘴唇更红,着急得跺着脚,这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山上,碰见一只母石鸡带着一群刚出壳的小石鸡,小石鸡圆嘟嘟毛绒绒的,他一路跟着找到石鸡的窝,趁着母石鸡外出找虫子,将小石鸡一只一只抱出来放在一个竹筐里,正要走得时候,母石鸡回来了,一个飞身挡在他前面,煽动着翅膀凶恶盯着他,冲他咕咕咕叫个不停,对峙了好半天,最后宿风败下阵来,将她的孩子们还给了她。
宿风正笑的时候,安伯败下阵来,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青艾,我也不知道啊,我想让公爷快点好,青艾,我错了,怎么办啊?想想办法吧。”
青艾气呼呼说道:“没有办法,哪有办法呀,这都七月了,一到八月就要下雪,大将军嗽疾又该犯了。”
安伯眼巴巴瞧着她:“要不找找那个月牙儿?”
青艾叹口气,“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样吧,剩下的省着用。”说着话从怀里掏出刚挖来的虫草递给安伯,“安伯,这是我从山上挖来的虫草,一定要大火煮软了,再小火慢炖,炖烂了和原来的川贝枸杞放在一处,对了,虫草很苦,多放些糖霜。”
宿风正瞧着出神,身后有人笑道:“大将军看什么呢?”
宿风回过头轻咳一声:“没看什么,邹仝有事?”
邹仝手里拿着一个大纸包,跟着宿风进了帅帐打开来,是一粒粒饱满圆润的川贝母,宿风拈起来笑道:“这下母石鸡不用着急了。”
邹仝不解问道:“什么母石鸡?”
宿风摆摆手:“哪来的?”
邹仝笑道:“相马师拿回来的,说是渭城有一个常去蜀中做生意的商人,知道军营中常有人去相马,早早就放在了马贩那儿。”
宿风一笑:“搁着吧。差人前往医营,请穆医官前来。”
邹仝答应着去了,不大一会儿穆医官来了,他还是头一次来到帅帐,宿风很谦和,请他坐下关切询问他身体如何,家中可好,穆医官十分感动,宿风与他闲话一会儿,方笑道:“有一件事拜托老人家。”
穆医官忙说大将军请讲,宿风笑道:“穆医官去新兵营挑出二三十名士兵,挑能认字性子仔细的,教他们包扎伤口,医治刀伤箭伤,还有流动军营中怎么清洁,预防瘟疫之类的,穆医官回去仔细想想,若一旦起了战事,他们需要懂的,尽快教给他们,拜托穆医官了。”
说着话起身冲穆医官一揖,穆医官鼻子一酸,连忙还礼道:“大将军这是不肯用在下了。”
宿风忙道:“穆医官年迈,家小都在渭城,我们走后,穆医官在渭城开一家药铺,原来军营中许多退役的老兵,都在渭城成家立业,他们可都念着穆医官的好。”
穆医官忙作揖道:“多谢大将军体恤。”
宿风扶着他:“到时候还有一件事拜托穆医官,大军拔营的时候,再跟穆医官讲。”
穆医官抹着眼角去了,宿风瞧着桌上的纸包,想了想拿在手中出门进了厨房,安伯瞧见他的身影,吓一跳:“公爷怎么进厨房里来了?”
青艾正背对着他弯腰煽火,听到安伯说话直起腰转过身来,宿风将纸包递给她,转身走了。青艾打开来一瞧,拽着安伯胳膊跳了起来,喜滋滋说道:“不用愁了,这一大包够过冬了。”
宿风在门外翘起了唇角,又听青艾说道:“这总等米下锅也不是办法,高山草甸上能挖到虫草,也该有川贝,我再找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