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上了床躺下,舒服得眯了双眼,打个哈欠道,“天都快亮了,你不许动手动脚啊,让我好好睡一觉。”乔安说声好已欺身过去,麦穗连声告饶,怎奈越告饶,他越起劲。
上房中乔太太道,“老爷,只怕淑娴是诈死,为的是远离了我们。”乔仁泽叹口气,“看来这淑娴是铁了心,再不想回来了,凤娇啊,过了年再给老三说一门亲吧。”说着过来强行搂了乔太太,“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就不要跟我置气了,雅萍很安分,不会给你添堵,你就放心吧。”
乔太太一笑,苏氏再狐媚,夜里喊的声音再大,只要她不生下儿子,就不会给我添堵,唤一声老爷攥住了乔仁泽的手,就听屋外有小丫头张皇喊道,“老爷,姨娘她,说是腹痛如绞,老爷过去瞧瞧吧。”
乔仁泽扒拉开乔太太的手,疾步进了西厢房,雅萍正窝在床上,看到他进来一声娇呼,“奴家腹痛,老爷过来为奴家捂上一捂。”乔仁泽呵呵一笑,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捏一下她鼻头,“真是顽皮。”雅萍笑道,“奴家这些日子习惯了,老爷不在身旁,又冷又怕,睡不着。”
乔太太在屋中听到西厢的动静,咬牙不已,贱人,跟我使这样的招数,你还嫩了点,心里转过无数个主意,天亮时方婆子进来,就见乔太太躺在榻上,虚弱说道,“方嫂子,我头重脚轻十分难受,请郎中来吧,不用惊动老爷。”
郎中来了后,乔太太恳求道,“还请为我扎针,这都腊月二十四了,阖府上下这么多人都要过年,我就算是拼命也得撑着。”郎中都感动了,“太太说的是,当家主母确实不易。”诊脉说道,“太太肝气郁结脾胃虚寒,这些日子是不是睡得不好?吃饭也不香?”乔太太点点头,郎中笑道,“还就得针灸通络。”
乔仁泽进来的时候,乔太太布巾覆了额头,身体四肢人中太阳穴,扎了许多银针,远远看着死人一般,乔仁泽吓一跳,这眼看要过年了,谁都能病,她可不能病,还等着儿女齐聚一堂拜年呢,到时候端坐着,雅萍再往身后一站,何等得享受。乔仁泽忙过去问道,“凤娇这是怎么了?累病了?”乔太太双目紧闭,“气病的。”
乔仁泽握一下她手,“凤娇啊,你素来聪明,怎么此事上就放不开?雅萍我是要定了,你是拦不住的,生闷气只会伤了自己身子。”乔太太落下泪来,“我这不是在乎老爷吗?心中一在乎,就乱了方寸,成亲前做了对不住老爷的事,一辈子对老爷心中有愧,这些年为着这个家殚精竭虑,老爷,我……老爷竟然会疑心湘金不是你的孩子,老爷,我委屈啊。”
乔仁泽见她服软,也有些感慨,“凤娇啊,我说的是气话,湘金当然是我的女儿,眉眼都象我。”乔太太哽咽着,“我想女儿们了,湘金离得远,湘灵又有身孕,唤人去接湘银来,就说我病了,让她过来瞧瞧。”
乔仁泽当日因麦穗赶走湘银,这些日子没见也是心中有愧,忙命人去请。乔湘银昂首阔步进来,正想着找麦穗的麻烦,一眼瞧见廊下一位女子,正和乔仁泽并肩而立,含笑说着什么,皱眉问道,“谁啊这是?”方婆子在身后道,“是老爷新纳的妾室,苏氏。”乔湘银立了双眉,“什么?爹爹纳了妾室?瞧着还没我年纪大?那我娘心里岂不得委屈死?”
屋中乔太太听到小丫头禀报,吩咐道,“请老爷进来,就说关于三老爷之事,我有话要说,让二姑奶奶先等等。”刚刚下人来回禀,三老爷昨夜回屋哭了半宵,早起又在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乔仁泽虽恨他不争气,心里到底也记挂,正想听听乔太太的主意,听小丫头一说,心中十分熨帖,到底是老妻,知道我为何忧心,拍拍雅萍的肩,进去与乔太太说话。
乔湘银看到她爹对苏氏那样亲昵,十分恼怒,疾步冲了过去,揪住苏氏的头发照脸就打,苏氏族猝不及防被她摁倒在地,捂了脸叫道,“你是谁?为何要打我?”乔湘银咬牙道,“打的就是你,让你再一脸狐媚样,勾引我爹。”苏氏只顾护着自己的脸,被乔湘银扯着头发好一通踢打,受不住疼,顾不得在老爷心中娇滴滴的形象,嘶声大叫起来,“打人了,打人了,老爷,快救我,救救我。”
乔仁泽听到动静冲出来扯开湘银,苏氏十分狼狈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扑在乔仁泽怀中,“老爷,老爷要为我做主。”乔仁泽忙着安慰,乔湘银已经进了屋中,正在安慰乔太太,乔太太忍了这些日子,瞧见女儿哭得好不委屈伤心,乔仁泽怒气冲冲进来,乔湘银道,“怎样?打了爹的心肝宝贝,爹心疼了?爹,这年纪都能做你女儿了,你还搂着恩恩爱爱,还要不要脸?”
乔仁泽气得脸色发青,乔湘银道,“先是护着那个麦穗,如今又是这个贱人,这样的爹,我也不想要了。”乔仁泽冲过来扬起手去,乔湘银身子一挺,“你打,你这一巴掌下去,再没我这个女儿。”乔仁泽手臂僵在半空,他一直疑心湘金不是亲生,在他眼里,湘银才是嫡长女,从小十分疼爱,听她说得绝情,就有些犹豫。
这时苏氏在身后哀叫一声老爷,乔仁泽手又挥了起来,就听门外有人说道,“闹腾什么呢这是?”乔安走了进来,看一眼苏氏,“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回屋去。”苏氏低头走了,又看一眼湘银,“二姐姐先回家去吧。”乔湘银嘴上硬,也怕乔仁泽几巴掌挥下来,贴着墙绕过乔仁泽出了屋门。
乔安看一眼乔仁泽又看一眼乔太太,“你们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爹不是常说,家和万事兴?这苏氏,送到城外院子里去,娘,只凭闹脾气能成事吗?”乔仁泽不说话,自从他求着儿子纳了雅萍,老子就不是老子了,乔太太说道,“老爷既喜欢,留着就是,我是累病了,跟她无关,今日是你二姐姐造次,她的脾气你也知道。”
心想,苏氏若单住一个院子,岂不是便宜了她?她在我眼皮底下,我才好收拾,乔仁泽心中感动,老妻总算体谅我了,再看乔太太,脸色倦怠苍白,有心哄她,在屋中陪了一日,夜里又生龙活虎一回,第二日,乔太太容光焕发,早饭时合家围坐,乔太太指指下首,“雅萍也坐吧。”
苏氏推脱着坐了下来,乔仁泽抚须哈哈大笑,“如此甚好,甚好。”乔安埋头吃饭,苏雅萍闻一闻面前的汤,再瞧一眼麦穗面前,唇角挂了一丝冷笑,我倒无所谓,只是这乔家大奶奶,也不让生孩子吗?
第36章 大拜年
乔仁泽这些日子因新鲜快要榨干身子,夜里力不从心,少不得躲着苏氏,住回上房陪伴老妻,乔太太压下愤怒妒恨,只拿好听的哄着,白日里看着仆从们操持,乔安时不时过来坐阵,乔府风平浪静过了年,初二这日,三位姑奶奶三位姑爷,一群外孙子女都来拜年。
麦穗初次见到乔家三位姑爷,大姑爷和乔仁泽差不多年纪,怀中抱着一个孩童,麦穗以为是他和湘金的小儿子,结果孩子一张口,叫声祖父,再叫乔湘金一声祖母,麦穗正觉滑稽,贾地主冲着麦穗对孩子道,“快叫舅外祖母。”麦穗愣了愣,忙笑着递一个红包过去。
三姑爷长得一表人才,颇有官人风度,只是一眼瞧见麦穗,直勾勾看了过来,让麦穗恨不能抠出他两个眼珠子,恶狠狠瞪他两眼,他玩味一笑,小辣椒更有味道,这时苏雅萍进来了,又愣愣看了过去,心中大赞柔媚,又柔又媚,若是这两个一左一右抱在怀中,该是何等销魂,想着骨头就酥了,口水都快流了下来,以前不爱来岳丈家,今日一来,还真有些不想走。
二姑爷身形清瘦脸色苍白,手中拄根拐杖,一条腿有些残缺,麦穗瞧见他进来的时候,心中对乔湘灵倒生了些同情,怪不得整日跟吃了呛药似的,原来是过得不如意,乔湘银进来瞧见她就一声冷笑,转眸瞧着苏雅萍,对湘金湘灵说道,“这位,就是爹新纳的妾,苏氏。”
苏雅萍身子缩了一下,她耍些心机还行,不擅打架,又怕毁了在男人们心中的形象,她本不想过来,可方婆子请她过来倒茶,不得不来,望一眼厅堂门外,只盼着老爷赶紧出现。乔湘金又一声天哪,捂着胸口道,“这样小的年纪,若是我们家贾爷,还不奇怪,爹一向不沾这些,怎么突然就……”身旁她家贾爷一声咳嗽,乔湘金剩下的话就咽了回去。
乔湘灵扶着腰看着苏雅萍,好半天一声冷笑,“多大了?娘家做什么的?可是清白人家?”苏雅萍忙道,“娘家养花的,就是卖花的时候,遇见了老爷。”乔湘灵点点头,“这么说,你是一步登天了,我瞧着你这妩媚的样子,倒不象卖花的。”说着唤一声二爷,瞧着裴仲廉道,“二爷精于此道,倒是说说,她象不象青楼里来的?”
裴仲廉黑了脸,苏雅萍脸上也不好看,她为了让乔仁泽相信她的清白,那日在书房咬破了手指落下鲜血,令乔仁泽十分欢喜,不堪的过往不想提起,偏生乔湘灵嘴毒,心中一恼对裴仲廉抛个眼风过去,裴仲廉心胸舒畅,笑说道,“这样清雅的人,自然是清白出身。”这一声清雅,乔湘灵阴沉了脸,冷哼一声。
乔湘银冲过去,对苏雅萍兜头就是两记耳光,嘴里骂道,“跟谁抛媚眼呢?跟谁抛媚眼呢?一看就不是好货,还清雅,湘灵,别跟这些人生气,最瞧不上这些纳妾偷丫鬟进窑子的。”一句话将贾地主和裴仲廉也捎带进去,许二姑爷手中拐杖一横,有拐的那头向前,勾住了乔湘银的手臂,往回一拉温和说道,“湘银,大过年的,都图个热闹喜庆,别闹了。”
乔湘银夺过他的拐杖放了回去,站在他身旁道,“你坐稳了,别管这些,一个一个的,什么东西。”麦穗瞧着许二姑爷就是一笑,倒是一个妙人,再看乔湘银竟老实许多,心中讶异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苏雅萍咬着唇,心中十分愤恨,哀戚戚看向二姑爷,二姑爷只看着湘银,和煦说道,“你呀,千年不改的脾气。”乔湘银低着头道,“我忍不住。”许二姑爷就笑,对苏雅萍道,“湘银她脾气不好,我替她给苏姨娘陪个不是。”又对麦穗道,“听说她和弟媳妇也闹得不愉快,也给弟媳妇陪个不是。”
麦穗忙笑道,“二姐夫客气了,我早忘了。”乔湘银哼了一声,“我可没忘,我跟你的仇没完。”许二姑爷说一声行了,乔湘银声音低了些,“她打了我,两次。”许二姑爷道,“打几下疼过就忘了,湘银说话,往别人心上捅刀子,比打人还要狠毒百倍。”乔湘银不满嘀咕,“我知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我。”许二姑爷又笑,“都是一家人,揭开了说说,也就过去了。看来日后再来岳家,我得陪着你才是,若再犯,日后就不许独自出门了。”乔湘银绞紧了双手,许二姑爷握她手一下,“去吧,去陪陪岳母。”
麦穗没想到这位脾气暴躁的二姑姐,倒有一位能降得住她的夫君,再一想许家老爷,那位医术高明的倔老头,心中大乐,这父子两个,可太有意思了。
这时乔安和乔仁弘走了进来,乔仁弘脸色青白憔悴,双眸中满是血丝,虽换了新衣,身上依然有淡淡的酒气,众人起身给他拜年,他只点了点头,给了孩子们红包就坐下打盹,麦穗瞧着直摇头,人在的时候,你不好好相待,人走了,你就酗酒买醉的,想怎么样?
这时乔仁泽和乔太太含笑走了进来,居中坐了,儿孙们挨个磕头拜年,贾地主一声岳丈岳母,麦穗低了头偷笑,贾地主抱着的孙子叫乔仁泽太外祖父,乔太太听到那一声太外祖母,脸色很不好看,还不得不递过来两个银锭子的压祟钱。那孩子又叫乔安一声舅外祖父,麦穗看着乔安神情,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一拜见过,乔仁泽唤了苏氏过来,笑说道,“这是你们的苏姨娘,也是长辈,都来拜见过。”热热闹闹的厅堂中瞬间沉寂,谁都不说话,三位姑奶奶阴沉着脸,乔太太不动声色,只瞧好看。乔仁泽扫过这些儿孙,一眼看到麦穗,好些日子没留意她了,轻咳一声道,“麦穗,带个头吧。”
数道阴沉的目光转向麦穗,刀子一般似要将她刺穿,麦穗心中暗自咬牙,为何偏偏是我?乔安抢在前面笑道,“我先来吧。”这时呆怔的乔仁弘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噗通跪在苏雅萍面前磕下头去,嘴里说道,“拜见苏姨娘。”众人呆怔中,乔仁弘又冲乔仁泽和乔太太连磕两个响头,“二哥二嫂,我心里苦啊,我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就看到淑娴,长此下去,我活不了了,求二哥二嫂,让我娶了翠仙做续弦,日后我定好好的,再不让二哥二嫂烦忧。”
乔安皱眉头道,“三叔父,何翠仙那样的……”乔仁弘回头道,“平安觉得翠仙不好,我觉得好,很好,十分好,是我娶,又不是你们,我觉得可心就是,平安,你就给三叔父一条生路,淑娴已经死了,还要让我怎样?愧疚一辈子?还是也跳河陪着她去?”麦穗看看乔仁弘再看看乔仁泽,乔家的男人为了女人,都可以寻死觅活的,倒不知是痴情呢?还是糊涂呢?
乔太太早打听过了,那何翠仙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何父贪财何母糊涂,若她嫁过来,乔府给不完的银子,依乔仁弘这皮相,就算是续弦,也有富户千金抢着嫁过来,大声说道不行,旁边乔仁泽却叹口气,“行吧,过了正月就为你操办,这门亲事可是你自己愿意的,日后有什么,别埋怨我跟你二嫂。”
乔仁弘喜出望外,“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埋怨。”乔仁泽捋捋胡须,“对外就说是淑娴三年无所出,和离了,别提起自尽之事,传出去不好听。”
乔仁弘这一闹,饭菜已上桌,揭去了拜见姨娘这一桩,众人都轻松不少,只乔太太分外气恼,乔仁弘的亲事,她说了不行,乔仁泽却没听到一般,也不与她商量就定了下来,当着众多小辈尤其是苏氏,让她没脸。
饭菜摆了三桌,男一桌女一桌小童一桌,女眷们在里屋坐了,苏雅萍依然坐了下首,乔湘银指指她,乔太太笑笑,“就坐着吧,这些日子都习惯了。”其实心中的主意是让她喝汤,汤盛了上来,苏雅萍一笑,起身端着汤来到乔湘灵面前,“三姑奶奶有了身孕,这是我们乔府每日喝的养生汤,三姑奶奶自然得喝些。”
说着话放在乔湘灵面前,乔湘灵看向乔太太,乔太太面色一沉,“有了身子的人能随意进补吧,要你多事。”苏雅萍笑道,“太太,奴家可是一片好心,这样好的汤,我们一日三餐都有,想来三位姑奶奶家中也是有的。”乔湘银直来直去,“哼,这汤是专给你和麦穗的,你们两个进乔府之前缺吃少喝,最需要进补。”
苏雅萍一笑,“二姑奶奶这样一说,我倒怀疑,这汤里藏着秘密带着算计。”乔太太一挑眉,“我不也每日喝吗?若想你死,你早死千百回了,用不着下毒。热饭堵不住嘴,都吃饭,这汤除了湘灵,都能喝。”
苏雅萍看一眼麦穗,我可提醒过你了,你若还不明白,那是你笨。麦穗两眼盯着面前饭碗,思绪飞到了白水村,明日就能回去了,跟爹娘麦清围坐着吃饭,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不象这乔家,几个婆娘唇枪舌剑,吃个饭也不消停,对了,围坐着吃饭的,还得加上一个人,正想着,外面传来乔安清朗的笑声,麦穗低头而笑。
正笑着,就听乔湘灵对乔太太说道,“娘,有一桩好事,我婆母亲自去了趟县衙,玉莲和容府二公子的亲事,成了,玉莲很乐意呢。”
麦穗心中一惊,裴玉莲乐意,容十不乐意啊。
吃过饭,母女四人关起门来说私房话,乔湘银对乔湘灵道,“裴家的姑娘既另配他人,三妹妹输了,给我和大姐姐一人一副金头面。”乔湘灵笑道,“少不了二姐姐的,我认输就是,只是二姐姐,那浣花汤中,不如配上红花,省得整日盯着。”乔湘银呸一声,“不能做这样断子绝孙的勾当,我和景文为了要孩子,景文喝了多少苦药受了多少罪,再说了,湘灵你怀着孩子呢,积点德吧。”
乔湘灵拉长了脸,乔太太笑道,“行了,好不容易在一处说说话,就别置气了。”
麦穗溜出去时,乔安正带着外甥们放鞭炮,听麦穗说到容十订亲的事,放下鞭炮道,“走,找容十去。”
第37章 淮山须
到了县衙,说是容十年前去了京城,不知何日才回,麦穗就到风月楼去找飞卿,未进门就听到一阵琴声,麦穗不懂琴,都听出几分忧伤,进去时就见满挂的红灯笼遮掩不住冷清,上楼揭开绣帘,飞卿正在窗边抚琴,麦穗唤一声飞卿姐姐,她一低头,飞快抹去眼角的泪滴。抬起头笑道,“大过节的,怎么来了?”
麦穗瞧着她,“飞卿姐姐,和容十是不是闹别扭了?”飞卿笑道,“这话好生奇怪,他是嫖客我是老鸨,何来的别扭?”麦穗哎呀一声,“这话说的就别扭,飞卿姐姐,容十和那裴玉莲定亲了。”
飞卿假作讶异,“是吗?确实是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那裴府去年腊月将大丫头悉数送走,裴府的二爷没了着落,常常偷偷摸摸来风月楼,裴府和县太爷结亲,那裴主簿自然要得意一番,早有姑娘告诉了飞卿,飞卿心中难受,只能安慰自己道,容十他,早晚要订亲成亲的。
麦穗嗤道,“什么门当户对,那裴玉莲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不过。”飞卿笑笑,为了查清父亲当年的冤案,这昌都城每家每户每个人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裴玉莲,确实不配。来到窗边,看向他常坐着的位置,容十正背对她坐着,想也没想掀帘跑了出去,唤一声容十,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位男子回过头来,却是一个陌生人,飞卿怔住,他,已经整整九天没有来过了,唤一声莺儿,冷声道,“那张桌子,谁也不许坐,客满也空着。”麦穗看着她,“飞卿姐姐,容十年前去了京城。”飞卿心中一拧,脸上犹带着笑意,“是吗?”麦穗又道,“乔安说他从未不告而别过,乔安说他伤心了。”
飞卿脸上笑容凝滞,再隐藏不住,掩面回头进了屋中,麦穗追了进去,“飞卿姐姐,喜欢人家就承认嘛,何必要让彼此伤心?”飞卿垂头坐着不语,沉默中楼下有人唤道,“原来是裴二爷,大过节的也来瞧瞧我们,我们好高兴呢。”裴仲廉嗯了一声,麦穗骂道,“人模狗样的畜牲。”
蹬蹬蹬有人上了楼,裴仲廉被带到飞卿隔壁,就听那裴仲廉笑道,“叫两个姑娘来,一个辣的一个媚的。”过一会儿有人笑道,“裴二爷今日好生性急。”就听那裴仲廉笑道,“今日爷去岳丈家拜年,岳丈新纳的小妾十分妖媚,尤其是那头一次见面的弟媳妇,俏生生的,性子又辣,爷今日被这两名女子迷得神魂颠倒,酒席上忍不住发了春梦,能不性急吗?快过来。”
麦穗一听跳了起来,飞卿一把扯住,“我们想个办法。“麦穗咬牙道,”他既管不住子孙根,就给他剁了。”飞卿点头,“要治他,还不能殃及自身。”麦穗转着眼眸,“飞卿姐姐,这些男子最怕什么?”飞卿戳戳她额头,“自然是有而不能用。”麦穗托了下巴,“既不能剁,那就让他烂掉。”
飞卿忍不住笑了,“风月楼的姑娘没有得花柳病的。”麦穗琢磨着眼眸一亮,“飞卿姐姐,淮山,淮山须子,你们这儿可有淮山吗?”飞卿说有,麦穗附耳一说,飞卿唤声莺儿,“吩咐春红,给裴主簿喝些安神酒,待他睡着后,脱光了用淮山须子掺着咱们这儿的夹竹桃药膏,仔细涂抹全身,然后雇人抬回裴府,就说醉倒在街巷中,认出是主簿大人,特意送回家来的。”
裴仲廉在睡梦中就觉全身发痒,睁开眼两手抓挠上去,抓挠着脱去衣衫,正好乔湘灵进来,看见他大吃一惊,眼神十分古怪,裴仲廉一低头,乔湘灵过来一把褪下他裤子,指着他道,“好你个裴仲廉,撵走大丫头,你竟去青楼厮混,又带回一身的病,这就找公婆来说理。”裴仲廉能记起的,就是自己从乔府出来,谎称知县大人找他有事,急火火进了风月楼,还记得要了两个姑娘,一边抓挠着一边求乔湘灵,“这样丢人的事,千万不可与任何人说,湘灵啊,去你二姐夫家的药铺里,为我寻些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