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芸也愣住了,半晌吸着鼻子说道:“今日方知娘亲用心良苦,说来惭愧,我心中真的怨过,怨娘亲太不开眼,既然富裕了,为何还要穷着过,娘亲,是我错了。”
马母摇头道:“丰儿也说过,盼着我能放开手脚享福,可我心病难医治,唉,过往的事就不提了,来了平安州后,我一直想念马家庄,如今你们儿女双全的,卓芸也学会了持家,我就放心了,我想过些日子回去。我知道卓芸离不了爹娘,你们就在平安州安家吧。”
卓芸流下泪来:“娘亲,这怎么行,既然娘亲想念马家庄,马丰的生意,也扎根在马家庄,过些日子我们就一起回去。我是会想念爹娘,可他们有我的四位兄嫂陪着,膝下儿孙满堂,娘亲却一个人,娘亲,我们都回去,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多好。”
马母擦擦眼角,笑道:“我一个人清净惯了,我愿意一个人回去。”
灵犀笑道:“卓芸有这份孝心,大娘就不要固执了,大娘也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福气。”
马母默然半晌,垂下泪来:“我不能享福,我都不该活着……”
卓芸跳下床来,蹲下身双臂圈在婆母腰间,头枕了她肩,若在亲娘面前撒娇的女儿一般:“娘亲是马家的老夫人,我是马家的夫人,马丰和孩子们姓马,马家庄才是我们的家呀,我们择个日子一起回我们家去。”
马母失声哭了起来,这时马丰进来了,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进门听见自己娘亲在哭,慌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至娘亲面前,仰头问道:“娘亲怎么了?娘亲若不高兴,打我出气就是,别吓着了芸儿。”
卓芸眼中的马丰,向来笃定从容,这会儿看他无措,也滴下泪来。
马丰磕下头去,磕在地砖上砰砰作响,垂泪说道:“娘亲,儿这些年未敢有丝毫懈怠,一直在努力,把自己当成三个人来活,想让娘亲满意,马家庄一大帮弟兄,都追着您叫娘,可娘亲还是愁苦,儿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娘亲高兴些,前些年娘亲催着我娶妻,我好不容易才遇上芸儿,十分喜欢她想要娶她,就硬逼着她住在马家庄,看她跟娘亲相处甚欢,儿才敢娶进门,如今有了孙子孙女,娘亲还是在哭,儿应该怎么做?”
马母哭道:“是我无能,活活饿死了两个孩子,我对不住你爹的嘱托,这么些年,总梦见他们哭着喊饿……他们都埋在马家庄的后山,我不在家,他们孤零零的……”
马丰磕着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求求娘亲了,就忘了吧,实在忘不了,就将旻儿蕙儿当做是他们。”
这时摇篮里躺着的两个婴儿也啼哭起来,灵犀忙过去哄劝,马母止了哭泣,让卓芸扶马丰起来,卓芸过去扶他,他挣扎着不肯起来,头磕得更响更重,马母擦着眼泪道:“丰儿快起来,我没有伤心,我本已打定主意,一个人回马家庄去,卓芸懂事,说要带着旻儿蕙儿,陪我一起回去,她真心对我,我一高兴,就哭了......”
马丰抬起头,额头上一片青紫,卓芸忙过去为他擦拭,他一把攥住卓芸的手,流着泪笑道:“就知道芸儿懂事,娘亲放心,儿一定努力,让芸儿多生几个孩子,让娘亲儿孙满堂,旻儿大了,早早就成亲生子,让娘亲四世同堂。”
马母笑起来,他们一家子哭着说着笑着,灵犀抱了阆儿悄悄出来掩上了门,仲秋正候在二门外,瞧见她出来,过来接过阆儿笑道:“卓芸不放灵犀走是不是?”
灵犀瞧他一眼红了眼圈:“原来这天底下也有真心疼儿媳的婆母。”
仲秋揉揉她头发,凝神听她絮絮说着马家的事,叹气说道:“今日才知马大哥为何拼命赚银子,唉……”
二人说着话未到院门口,玉容蹦跳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阆儿就亲,灵犀笑问:“玉容怎么来的?等了多久?”
玉容笑道:“我想阆儿了,也想二嫂,搭了别人家的马车来的。”
仲秋忙问:“你娘可知道吗?”
玉容点点头:“知道。”
仲秋这才笑道:“想阆儿想你二嫂,就不想二哥?”
玉容嘿嘿笑道:“自然也想,原来二嫂教的字都会写了,想认些新的。芸姐姐家的龙凤胎可好玩儿吗?”
灵犀跟她说可好玩儿了,改日带她过去,说着话回了屋中 ,玉容放阆儿坐在榻上,皱眉道:“昨夜里,大哥大嫂打架了。”
灵犀看向她:“怎么会打架?”
仲秋也问何事,玉容道:“我知道得也不详细,大嫂又哭又喊的,说大哥打她,后来大娘进去训斥一番,今早上起来一看,大嫂的脸又红又肿,看来确实是挨打了,我悄悄问过三嫂,三嫂只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大哥脾气那么好都动手打她,定是大嫂做了过分的事。”
灵犀瞧仲秋一眼,笑问玉容智儿可好,玉容说好着呢。
不一会儿,仲秋去了码头,灵犀教玉容写字。
傍晚仲秋回来,进门笑说道:“灵犀,我们回家一趟。”
灵犀笑道:“知道你要回去,早收拾了包袱,我和玉容吃过饭了,阆儿也喂饱了,仲秋吃两口,我们就上路。”
说是吃两口,却是饭一碗菜几盘,又盛了汤,坐在仲秋对面,瞧他吃得满意了,才肯放他出去套马车,仲秋笑着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进了厨房,从身后抱着她道:“都要将我惯坏了。”
灵犀洗着碗笑道:“我就是要惯着你宠着你,比对阆儿还要宠,阆儿是个孩子,需要管束,仲秋自己会管束自己,我只宠着你惯着你。”
仲秋脸蹭着她脸,满足得笑。
出门前灵犀给他披了厚厚的斗篷,上了马车一会儿问一声冷不冷,又感叹着对玉容说:“回头我也学着赶车,让你二哥坐到马车里来。”
玉容笑得不行:“几日不见,二嫂对二哥,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灵犀捏捏她脸:“说错了,那是形容父母对孩子的。”
歪头想了一会儿又笑道:“玉容说得也对,我对你二哥就是这样,大概是我亏欠他太多了,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有时候恨不能有仙术,将他变小了,装在袖筒里,又恨不能变出个聚宝盆,让他不用日日为银子奔忙,让他坐拥书城日进斗金,陪着他游历天下,将这些年没做的事都做一遍,没享的福也都尽情享受。”
玉容似懂非懂:“我长大后,也想有二嫂这样的郎君,对我这样的好。”
灵犀又捏捏她脸:“错了,你应该有你二哥那样的郎君才是。”
玉容道:“我和我的郎君,也要象二哥二嫂这样。”
灵犀搂过她笑道:“会的,我们玉容一定会得遇良人。”
回了方家村,仲秋径直来到东厢,隔窗喊一声大哥,不一会儿冬生出来,兄弟二人来到院门外说话,冬生搓着手道:“仲秋,田契是你大嫂藏了起来,她有私心。”
仲秋笑道:“没丢就好,大嫂藏起来就藏起来吧,那日想通了再拿出来就是,大哥别为这个伤了夫妻和气。”
冬生叹口气瞧着他:“仲秋小时候就聪明,书读得好,叶先生对你颇多夸赞,总说你将来会科举高中,可为了给家里赚银子,远走西域经商,都怪大哥不好……”
仲秋忙笑道:“大哥说那里话,当年本来是大哥要去的,可我想着,大哥稳重老成,就让大哥在家守着爹娘照看门户,都是我们兄弟两个商量好的,怎么能怪大哥。”
冬生长叹一口气:“我昨日才得知码头失火的事,仲秋,头可还疼吗?”
仲秋摇头笑道:“大哥放心吧,灵犀将娘家祖传的画拿了出来,又买了船,欠债也还清了,过了年就能再买田产进来。”
冬生眼眸中浮起水汽:“都是大哥窝囊,弟弟险些没命,却帮不上忙。”
第二日早饭时,冬生说起灵犀卖画之事,饭桌上一时沉默,如月低了头,陈守贞恨恨咬唇,好半天刘金锭朗声笑道:“还是我们灵犀,知书达理不说,娘家又殷实,紧要关头救我们全家一命,你们也学着点,别净想着贴补娘家。对了,青山过了年该赴考去了,今日我就登门探望。”
灵犀忙道:“大哥近日一心攻读,我都不敢去打扰,母亲的心意,我一定转告大哥。”
刘金锭笑眯眯说道:“也好,从今日起,我每日去庙里为文殊菩萨上香,保佑青山高中状元。”
回到屋中,灵犀笑问仲秋:“仲秋也知道我这是瞎猫逮了死耗子,为何要将这功劳算到我头上?”
仲秋搂她在怀中笑道:“确实是灵犀的功劳,我没有说错。”
作者有话要说:好寂寞~~~
闲话
自从刘金锭得知卖画一事,对灵犀分外慈和,她愿意住在方家村还是平安州,都由着她,灵犀自然也不客气,就象期望中那样,常住平安州,隔些日子回方家村看看,窜亲戚一般。玉容想跟着灵犀,陈守贞却让她看着智儿,桂莲为了女儿能多认字,将照看智儿的活揽了过来,厨房的活照做不误,十分辛苦,如月虽说也进厨房,却总跟她疏离,从不象灵犀那般与她交心,因而桂莲分外想念灵犀的好。
方家的生意如仲秋的期许,码头的生意红火,芳兮斋的分铺也兴隆,家中又买了田地,春耕的时候,冬生已忙不过来,只得开始雇佣佃农。
卓芸暂时还住在平安州,说是明年开春再回去,与灵犀常来常往,二人总是说不完的闺阁私房话。
青山赴考在即,这日灵犀与仲秋带了阆儿前去探望,一进院门听到书房中传来争执之声,快步走了过去,就听富贵说道:“我陪着你去,就这么定了。”
青山道:“又不是小儿,不用你陪。”
富贵道:“若是再落榜呢,又或者,高中了被人捉去当女婿,就你这性子,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青山道:“你放心就是……”
富贵执拗道:“我不放心。”
青山叹口气:“若是让人知道我赴考得弟弟陪着,还不笑话死我。”
富贵道:“不用告诉旁人我是你弟弟,就说我是书童。”
青山忍不住笑了:“有你这么大的书童吗?”
富贵咬着牙:“反正我要去,你若不愿,我就远远跟着,只要你高中了,安全回到桐城,以后是死是活,跟我无关。”
青山唤一声富贵,好半天没有说话。
仲秋隔窗咳嗽一声喊着大哥,青山忙道:“仲秋和灵犀来了,我们进堂屋说话。”
进了堂屋,灵犀将拿来的包袱打开来,赴京所需的行囊一应俱全,另有几张交子钱,笑着递给青山道:“大哥,都备妥当了,穷家富路,大哥都带着。”
青山没有推辞,接了过去。
灵犀又道:“刚刚二哥说得在理,若有二哥陪着大哥前往,我们也放心些,大哥就不要固执了。”
青山伸出双手笑道:“你们放心,我再不会象三年前那般不知事,如今我这左右手都能写字,也拜三年前那场灾祸所赐,是以福兮祸之所倚,祸兮……”
富贵在旁打断他道:“就别冒酸词了,右手还是不太灵便,我一定要去。”
仲秋笑道:“大哥就让二哥去吧,这样谁都放心。”
阆儿如今开始学舌,趴在青山怀中,拽着他的纶巾道:“去吧,去吧……”
青山笑起来:“阆儿既发话了,富贵就一起去。”
富贵笑起来,他的笑容明朗,带着些孩子气,灵犀从未见他开怀笑过,一时看得呆了。笑说道:“二哥笑起来很好看啊,就是总板着脸。”
富贵又木了脸,青山道:“你们不知道,他年少时就一个人,在壶口捞尸度日,我刚看见他的时候,说话都不利索,别说笑了,常年面对着泡得发胀的尸体,谁能笑得出来。”
富贵道:“好好的,提那些做什么。”
青山笑道:“我不说就是。灵犀也帮你二哥收拾一下行囊。”
灵犀笑道:“那是自然,都跟大哥一样,明日就送来。”
仲秋笑道:“大哥二哥骑马去吧,脚程快些,早日到了京城,也可静下心读书。”
青山刚点头,富贵道:“还是备辆马车,我驾车,他在车里坐着,一边走一边读书,都交给仲秋了。”
仲秋笑道:“大哥二哥放心,一定都备妥当了。”
青山叹口气:“仲秋年少时弃文经商,我颇有些瞧不起,又因先父发丧时,仲秋没来祭拜,我心中不满,三年前仲秋归来,将仲秋挡在门外,如今想来十分愧疚,自从仲秋跟灵犀成亲,我没少拖累仲秋。”
仲秋忙道:“大哥不用跟我客气,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另外,岳父大人发丧时,我回来了,却无颜面对,就在门外磕了几个头。”
青山啊了一声,灵犀也扭头看着仲秋:“他就是这样,什么都藏在心里,受了冤屈也不说。”
青山道:“是啊,我记得出殡那日,灵犀央求着我迟些下葬,说仲秋一定会回来,我们一直等着,后来阴阳师催促,怕误了好时辰,不得已才……灵犀因此大哭了一场,后来就不怎么提起仲秋了。”
仲秋愣怔住,灵犀讶异道:“我说怎么就忘了仲秋,原来是这样。”
富贵说话了:“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仲秋三年前为何回来?就是因为大哥和肖赞要进京赴考,仲秋想着回来资助你们些盘缠,不想被大哥拒之门外,还有一桩,仲秋思念灵犀,想要上门提亲,大哥不让进门,他有些灰心,后来就听说灵犀要和肖赞订亲了,他就打消念头,想着再回西域去。”
青山看向仲秋面有愧色,灵犀低下头绞了手,仲秋忙笑道:“都是二哥的揣度。”
“行了。”富贵摆摆手,“仲秋,该说的就说,别总压在心里,那次你喝了酒告诉的何大哥,上次灵犀在林子里与肖赞见面,后来又挺着大肚子去渭城找肖赞,何大哥替你不值,悄悄跟我说的。”
青山看向灵犀板了脸:“林子里见面我知道,训斥过你了,挺着大肚子去找肖赞,是何时的事?”
仲秋忙笑道:“大哥,都是误会,我们两个都说清楚了,如今,我也知道了灵犀对我的心意,她如今对我好着呢,大哥就放心吧。”
青山脸色没有好转,盯着灵犀皱眉道:“糊涂,做了娘了,还这么糊涂。”
富贵在旁问道:“灵犀对仲秋什么心意?”
灵犀忙道:“一心一意。”
仲秋就咧了嘴笑,富贵挠挠头:“既然如此,当我没说,马丰家孩子满月的时候,听说肖赞与娘子和离,我就怕我们不在家这些日子,灵犀又闹出什么事来,今日才做回长舌妇,跟大哥告你一状。”
灵犀涨红了脸:“二哥可真是,当我是什么,也太向着仲秋了。那日在码头,二哥不都听见了吗?”
富贵两手抱在胸前:“谁知道你当日是着急的疯话,还是真心话,再说,我听见了,仲秋可没听见,今日当着我和大哥的面,你得让仲秋听到你的心意。”
仲秋笑道:“大哥二哥,早说清楚了,我这次受伤很划算。”
灵犀嗔道:“又说傻话。”
青山也笑起来:“好了,灵犀去厨房做几个好菜,我和仲秋富贵好好喝几杯。”
灵犀答应着去了,青山笑对仲秋道:“当日将灵犀托付给仲秋,我是被逼无奈,不想歪打正着。仲秋和灵犀成亲,我每想起来都很欣慰。”
仲秋忙起身一揖:“大哥再说这些,就折煞我了。”
青山轻抚着阆儿的头笑道:“仲秋可记得,我答应你和灵犀亲事的时候,曾让你答允我一件事?”
仲秋点点头,青山笑道:“我和阆儿倒是投缘……”
仲秋又是一揖:“大哥,阆儿是长孙…….”
青山笑道:“我还没说完,仲秋倒着急了,我知道阆儿是长孙,希望阆儿过两年再添个弟弟。”
富贵在一旁挠挠头,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这时灵犀端了几碟小菜进来,笑道:“我和仲秋都喜爱女儿,我一看到马蕙,心里甜得就跟吃了蜜似的,再长大些,打扮得花骨朵一般,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大哥怎么就喜爱儿子?”
青山笑笑,灵犀又道:“大哥动身后,我就为大哥议亲吧,大哥从上京回来,就成亲。可好?”
青山道:“此事不急,还是再等等。”
灵犀就跺脚:“还等,都等好几年了,这次中与不中,回来成亲就是。”
仲秋笑道:“灵犀,大哥让等就等,就算有合适的,总得大哥回来亲眼看过,灵犀也知道,大哥这眼光,普通女子哪看得上。”
灵犀叹口气看向富贵,富贵忙摆摆手:“别看我啊,我这辈子都不想娶亲。”
灵犀吓一跳:“这话是怎么说的,二哥这么英俊的好男儿,多少女子梦寐求之,我先给二哥说亲吧。”
青山笑道:“他怎么能在我前面,也等等。”
灵犀有些不悦:“怎么总是等等,有什么好等的?”
仲秋笑道:“灵犀先做饭去,此事,我们与大哥二哥从长计议。”
灵犀噘着嘴出去了,青山笑着摇了摇头。
夜里回去,灵犀就问仲秋:“二哥说的可是实情?”
瞧仲秋点头,就抱住他叹气:“傻子傻子,若没有那些事端,我不能嫁你,你又如何?”
仲秋就笑:“命定的缘分,逃也逃不掉。”
二人纠缠在一处,听窗外淅淅沥沥,来了第一场春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GN们过节,所以,双更吧,O(∩_∩)O哈哈~
疯癫(上)
丁香花开的时候,阆儿已能稳稳走路,有喜报传来,叶青山高中一甲,赐进士及第,灵犀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径直跑到码头上大喊仲秋,仲秋从船上跳下来,灵犀雀跃着一把抱住他,嚷道:“大哥高中了,大哥高中了。”
何超听到也从船上跳了下来,身旁许多人围拢过来,灵犀只顾抱着仲秋又说又笑,仲秋笑着由着她,待灵犀回过神来,二人身旁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羞窘得埋头在仲秋怀中,不敢抬头。仲秋一把抱起她笑道:“舅兄中了进士,我家娘子太高兴了,各位勿要见怪。”
众人哄笑着让出一条道来,二人回到小院中,仲秋将灵犀放下,灵犀一抬头,仲秋的脸也是通红,不由噗嗤一声笑了,仲秋揉揉她脸咬牙道:“叶灵犀,这下可好,以后让我如何去码头见人?”
灵犀绞着手笑道:“就老着一张脸皮见去呗。”
仲秋笑着搂过她道:“待大哥授了官,操办了何大哥的婚事,带灵犀游玩一番去。灵犀想去何处?”
灵犀歪头想想:“去西域,去仲秋呆过八年的地方。”
仲秋捏捏她鼻子笑道:“行。”
傍晚春生骑马来了,说是刘金锭让他们明日务必回一趟方家村,有要紧的事。
第二日一早,一家三口带着玉容乘了马车回去,未进院门就听到院子里笑语欢声,进去时,院子里摆了十几桌酒席,人们正吃得热闹,刘金锭一声欢呼,啊呀,我们灵犀回来了。人们就停了笑谈,齐刷刷朝灵犀看了过来。
灵犀惶恐看一眼仲秋,仲秋忙拱手道:“感谢众位亲朋前来,大家吃好喝好。”
刘金锭一拍膝盖笑道:“我们阆儿的娘舅这次进士及第,那可是正七品的官人,可喜可贺,大家听说,都来道喜来了。”
这时如月和桂莲也迎了出来,朝着灵犀一福,灵犀忙回过礼去,笑说道:“我们一家人也这般见外,好象我高中了似的,快别如此。”
方家其余人也迎了过来,都跟灵犀道喜,只陈守贞端然坐着,没看到灵犀一般。
这一日闹哄哄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向灵犀贺喜,灵犀晕头涨脑应付了一日,只觉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宾客散尽,洗漱了一头倒在床上再不肯起来。
阆儿却因今日人多,兴奋得毫无困意,仲秋为阆儿洗漱了,抱在怀中轻声哄劝,灵犀听他低哼着摇篮曲,趴在床上笑到睡着。
阆儿折腾到半夜才睡,仲秋将他放下直觉腰酸背疼,伸个懒腰睡下,将灵犀搂在怀中,睡梦中听到尖利的歌声,夹着咬牙切齿的咒骂,唬一跳醒了过来,灵犀已披衣下床,打着灯笼就要出去,仲秋忙跳下床一把拉住了:“深更半夜,怪瘆人的,且听听看。“
灵犀摇头道:“没事,听起来是大嫂的声音。”
仲秋凝神听着,这时歌声已是咿咿呀呀的,有了宛转悠扬之意,果真是陈守贞的声音,他打开门出来,月光下陈守贞正穿戴整齐边歌边舞,仲秋走近了,瞧她神情呆滞,心想大概是梦游。
这时冬生跑了出来,一把拉住陈守贞就往屋里拽,仲秋忙摆了摆手,低声道:“大哥,瞧着情形大嫂是发了癔症,千万不可惊醒,抱回去放在床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