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所做所想,都围绕着夺储,许久没有跟青鸾好好说说话,带她逛东都的承诺一次都没有实现,自己每日前来同文馆,有时候远远一望,她总是在,她为了见我,特意在等我,呆在此地足不出户。
放下繁杂喧嚣,静静吹一曲《斗韶光》,春光明媚百花争艳轻霭芳树绿塘烟柳,青鸾在屋中靠着金定安静倾听,金定捧一本兵书打着节拍,待一曲暂歇,金定对青鸾道:“刚刚瞧见你与他欲语还休的模样,我有些嫉妒,这些日子可是我们两个天天同床共枕,看来以后要换他了,听听这缠绵悱恻的,要不要放他进来?珍珠有我对付。”
青鸾有些忸怩,“还是过些日子,眼看着就要下聘成亲了,不急在这一时。”金定睨她一眼,“青鸾也有装模作样的时候?”青鸾扭一下身子,“不是,身子有些不适。”金定跳下榻,“派人传郎中去。”
青鸾一把扯住了,“过两日就不疼了。”金定似懂非懂,青鸾笑道,“我也要吹埙。”金定眼眸一亮,“没听过青鸾吹奏,吹来听听。”
青鸾拿出楚王的玉埙吹奏《将军令》,吹几句金定将埙夺走,皱眉头瞧着她,“别再吹了,我这满腔热血豪情被青鸾一曲吹得灰飞烟灭。”
青鸾就笑,听得屋顶没了动静,知道元邕听懂了她的意思,已经回去了。扯一扯金定衣袖,“金定,静王那儿……”金定一笑,“他不喜欢,我夜里不再去了,不过这练兵的事若需请教静王,我跟明钰说了,要去一起去,公事公办呗。”
青鸾眨着眼,“可是,金定刚明白自己喜欢他。”金定点头,“是啊,依然喜欢,不会变。”青鸾忙道,“依我观察,静王也喜欢金定,元邕也这么说,应该不会错。”金定咬一下唇,“谁知道呢,反正我喜欢他。”青鸾道,“静王似乎有什么顾虑,金定不妨跟他交谈。”金定歪着头,“你跟元邕能交谈,我跟他是秀才遇上兵,不谈也罢,以后时日长着呢,且慢慢耗吧。”
青鸾说也是,金定与静王有他们的相处之道,不宜过多插手,且自己于情感上的愚钝,只怕帮了倒忙。本来要与元邕商量,可今日在暗室中太过忙碌,也没有顾得及,青鸾想着暗室中的凌乱慌张灼热,脸一点点烧了起来,直至发烫。
次日元邕带来殷朝遣使至大昭求亲的消息,隔窗望着青鸾,对视着不禁赧然,双双低头避开对方目光,许久元邕道,“日后,我会多陪一陪青鸾,青鸾不用在同文馆等我,尽管四处游玩,我想青鸾了,总能找过去。”青鸾嗯一声,依然低着头,心中恼恨自己,怎么突然就害臊了?可越想越羞窘,两手紧紧绞在一起,元邕隔窗探进身子握住她手,“行了,疼不疼?”
青鸾说不疼,元邕笑道,“紧张了就掰手指,瞧瞧,手指要比旁人长上一截,不过真好看,洁白修长,就是可惜不会弹琴,浪费了。”青鸾啪得打他一下嗔道,“谁说的?我才没有紧张了就掰手指。”元邕揉着她手,“是,青鸾没有,我胡说的。”
青鸾就笑起来,元邕瞧着她,“笑起来也是十分好看,好看煞人。”说着话唇凑了过来,摩挲着她的耳垂,呓语一般说道,“青鸾,我夜里睡不着。”青鸾好不容易去了的羞窘又回来了,半敛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蝶翅一般翕动,艳红的双唇轻轻一咬,声音更低,“怎么才能睡着?”
元邕的唇贴着脸颊拂了过来,印在她唇上轻轻吸吮,“就这样聊慰相思苦苦等待,等到青鸾再来我的秘密花园。”青鸾微仰着脸,“今夜里我就去,怀邕等着我。”元邕唬了一跳,半晌回过神欣喜不已,“那个被别人知道了,我再挖一个,只有咱们两个知道。”青鸾手扣着他手背,“再修一个要到何时?就那个。”元邕后悔不迭,“青鸾,我派人给堵上了。”
青鸾愤愤不已,用力咬了一口,“怎么办?”元邕撤开些瞧着她通红的脸,“青鸾怎么比我还性急?”青鸾白他一眼,“那花园奇妙,没去过还罢,去过了自然流连忘返。”元邕哈哈大笑,“譬如……”青鸾道,“譬如没吃过糖的孩子……”
元邕再次欺身过来,余下的话被堵在口中,迷离中听到元邕轻喘着说道,“以后本王要在同文馆过夜,看谁敢拦着。”
青鸾没说话,元邕听到身后有人慢悠悠说道,“王爷,奴婢敢拦着。”元邕一回头,陪笑道,“是珍珠啊,既有人拦着,本王不来就是。”说着话瞥向青鸾,目光中饱含着哀怨委屈,青鸾叹口气,“我有话对珍珠说。”
二人关上门,元邕在门外转圈,不一会儿珍珠摔门而出,恨恨瞧着元邕:“有了第一次又如何?别想有第二次第三次,成亲前休想。听说殷朝男女定了亲事,成亲前不许再见面,我们人在东都,自然要入乡随俗。”
青鸾追了出来,无奈瞧着元邕,珍珠跺着脚, “我辜负了皇上与国师的嘱托,我失职了。”说着话眼泪涌了出来,掩面跑得远了,青鸾忙忙追着哄劝,元邕瞧着二人背影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青鸾垂头丧气回来,“怀邕,怎么办?我以为告诉珍珠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只能接受,谁知气得不轻。”元邕携起她手,“青鸾跟着我走,珍珠保准得跟出来。”
果然,马车备好车轮一动,珍珠钻了进来,通红着鼻头硬梆梆说道,“何处去?”青鸾忙道,“春光明媚,我们出城一游。”珍珠紧绷着脸瞧着元邕,“王爷想想大相国寺方丈那一卦,想来殷朝皇帝不会拿身子康健冒险,王爷与我家姑娘只能两年后成亲,订亲呢,自然会很快,毕竟涉及邦交,王爷抓紧订亲前这几日吧,订亲后一切按规矩办。”
元邕看向青鸾,青鸾掰着手指头不说话,元邕冲珍珠作个揖,“但听珍珠姑娘吩咐。”珍珠扭了脸,“不敢当。”青鸾唤一声珍珠,怯怯说道,“珍珠,我想跟怀邕说几句话,什么也不会做。”
珍珠一掀车帘出去了,元邕瞧着晃动的车帘,“青鸾怕珍珠?”青鸾摇头,“舍不得她生气,还哭鼻子。怀邕,金定哪天夜里被静王赶了回来,也是好一通哭,看她们哭,比自己伤心还要难过。”
元邕敛目心想,我二哥夜里伏地大哭,难道是因为金定?这样丢二哥颜面的事,我们兄弟两个知道就行了,谁也不告诉,打定主意道,“凡事二哥心中有数,我们不掺和。”青鸾点头,“我也这样想。”元邕笑着欺身过来,“那就不提他们了,说说我们的事。”青鸾说好,元邕又挨近了些,“还是做些什么……”
青鸾指指车帘,元邕怏怏瞧着青鸾,“唉,这珍珠跟本王的岳母一般,日后是惹不得了。”青鸾捂了嘴笑,元邕握住她手拿开了,唇覆了上来,“这个,珍珠应该是允许的。”
缠绵中不觉马车出了城门,远远传来一阵歌声,“摩诃池上追游路,红绿参差春晚。韶光妍媚,海棠如醉,桃花欲暖。”元邕一笑,揭开车帘瞧着青鸾大声和道,“挑菜初闲,禁烟将近,一城丝管。看金鞍争道,香车飞盖,争先占、新亭馆。”
唱罢瞧着珍珠,“敢问珍珠姑娘,唱曲允许吧?”珍珠后脑勺冲着他不说话,青鸾笑着拉他回来,“有句话,一直没顾上问,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了。”

89. 石榻

元邕笑问什么话,青鸾歪头瞧着他,“今日不忙了?”元邕笑道,“依着我呢,这储位得徐徐图之,不必急在一时,可是二哥盯得紧,二哥近两日心情不好,不怎么理我,我趁机偷闲。”
青鸾点点头,“怀邕这次与我闹别扭,谁惹出来的?”元邕指指她,“那自然是青鸾惹出来的,因青鸾的书信。”青鸾摇头,“是太子妃,她出言挑拨。怀邕有没有想过,太子妃为何会知道我给从嘉的书信内容?”青鸾故意说太子妃不说叶蓁,免得触动元邕年少时的情怀。
元邕摸着下巴,“这个我还真想过,也派人查过,不是驿站出了纰漏,应是叶蓁与大昭那边有联络,想来……”青鸾挑了眉,“芳菲?”元邕点头,“除了她,没有旁人了。”青鸾蹙眉,“可是,她被圈禁在凌云阁,锦书姑姑心思缜密,她没有机会。”
元邕沉吟着,“兴许从嘉面前有芳菲的细作?”青鸾摇头,“就算昔日她曾收买人心,如今楚王府覆灭,她的处境又不好,没人愿意再为她所用。我再想想。”
马车中一时静谧,二人各自低头沉思,忽然齐齐抬起头看着对方,青鸾道,“宫里有两位长公主,还有她们的娘亲。”元邕笑道,“不错,她们从小长在别宫,自己的生母无名无分,说不定某一个心中会有怨恨。”青鸾嗯一声,“应是羽长公主,依从嘉的性子,不会允许自己的妹妹远嫁异国,定是这羽长公主自己执意要去,符离迟迟未封后,羽长公主想来有些野心,回去后我给竹君去信询问。”元邕点头,“知道大昭有人与叶蓁互通消息后,派人去死牢看了一下齐三,才发现被掉包了,想来如今齐三已回到大昭。”
二人商量着,马车稳稳停住了,珍珠打起了车帘,青鸾含笑往外看去,春光撞了满眼,眼前但见汴河宽阔清幽,河堤上杨柳如烟,再看远些,百花争艳鸟蝶翩飞的是梁园,更远处繁台晴云碧树殿宇巍峨。青鸾跳下马车嗔看着元邕,“只顾说话,错过了途中美景。”元邕一笑,“也不是只说话了,还做了些事。”看珍珠冷了眉眼,忙嬉皮笑脸道,“珍珠别误会,都是成亲前可以做的事。”
青鸾指着不远处山峰,“不如登山最妙。”元邕点头,“好,都依着青鸾。”
三人拾阶登山,青鸾最快,元邕不徐不疾跟在身后,珍珠被落得很远,拼命追赶,急得大汗淋漓。爬至半山腰,元邕笑看着青鸾背影,“这样飞快,又错过了途中美景。”青鸾头也不回,“你若不使出轻功,是追不上我的。”珍珠捂着胸口在道旁一棵树桩上坐了下来,喊道,“姑娘要不要喝水?想喝就等等我。”风送来青鸾脆亮的笑声,“不口渴,珍珠且慢行,勿要累着。”
迎面有一群人下山而来,居中一顶小轿,浩浩荡荡占满了石阶,青鸾闪身在一旁躲避,回头喊一声怀邕,指着旁边小溪道,“一时半会儿过不去,去瞧瞧溪水中有没有鱼。”元邕笑说声好,往青鸾身旁而来。
随着一声落轿,下山的人群停了下来,轿子停稳,轿中出来一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站定了唤声三郎,青鸾瞧过去,叶蓁笑盈盈迈步而来。心想,正要找你呢,你却送上门来。
叶蓁越过人群,朝元邕靠近几步,笑说道,“怎么?三郎也来上香吗?”元邕护住青鸾,“我不信神佛,只是陪青鸾前来踏青登山。”叶蓁一笑,“好雅兴。”眼波流转间看一眼青鸾,“春猎那日我一时情难自禁,唐突了,鸾长公主勿要记我的仇。听说皇上遣使去往大昭提亲,这亲事若成了,我们可就是妯娌。”
青鸾看向叶蓁,几日不见,脸上又添了容光,焕发着潋滟的神采,比春光还要鲜妍几分,想来是有什么喜事。青鸾踱步到元邕面前,元邕挡了一下,青鸾笑道:“我有怀邕夺来的连弩,怀邕忘了?太子妃怀中可有襁褓中的婴儿,怀邕就放心吧。”
叶蓁脸色一变看向元邕,元邕目光悠然盯着远山,青鸾笑道,“怀邕,我与太子妃有几句话说。”元邕嗯一声后退着离得远了,目光却没有一时半刻离开青鸾,叶蓁暗自咬牙,脸上依然带着笑,“三郎的贴心一如往昔。”
青鸾笑道,“怀邕不喜欢别人唤他做三郎,说是太孩子气了。”叶蓁绷紧了脸,青鸾又近前几步看一看襁褓中的婴儿,“虎头虎脑的好生可爱,太子妃若生一位小郡主,想来也是十分漂亮。”
叶蓁狐疑盯着她,她这话何意?难道她知道些什么?青鸾瞧着她:“贺叶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与怀邕的亲事,你休要再从中作梗,若是有了任何纰漏,我都会记在你的头上。届时你做的那些事,太子与帝后都会知道。”
叶蓁身子微颤,这位小国长公主的气势从何而来?为何每次都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她看向远远站着的元邕,一袭蓝衫云淡风轻,是那样的卓然不群。
昨日收到芳菲来信,因她救了齐三公子性命,芳菲对她感激涕零,芳菲说会借机逃出大昭皇宫,前来东都与她一起对付楚青鸾,她也想好了,若芳菲貌美,让她做太子侧妃好了,共同的敌人会将她们紧密联系在一起。
刚刚在轿中看到青鸾,她心中一喜,自信笃定下了轿,要挽回春猎那日在三郎面前失去的颜面,可青鸾的话令她有几分慌乱,似乎就要再次失去分寸。她刚向前一步,元邕已风一般来到青鸾面前,紧握住青鸾的手对叶蓁道:“山上风大,再吹着孩子,回去吧。”
也不等她说话,牵着青鸾的手径直去了溪边,叶蓁定定站着,耳边传来二人的说笑之声,就听青鸾大声道,“底下是细沙,想脱了鞋袜下去踩踩。”元邕笑道,“好,我也脱。”叶蓁紧咬了唇,溪水裹着赤脚是怎样的感觉?她从未试过。元邕从未带她踏青登山,总是她去怀王府,元邕不是在戏台上唱戏就是在街巷中闲逛,她若有什么要求,元邕倒是毫不迟疑答应,如今想来,元邕甚少主要去找她,是以他才毫不犹豫写下那般决绝的信。
叶蓁转身唤一声来人,低低嘱咐道,“那户山民,让他们搬走,离东都越远越好。”女官迟疑道,“可是殿下若想小郡主……”叶蓁摇头,“想有何用?留下终是隐患,江南淮扬之地富庶,让他们开家店铺维持生计。从今后,断了来往吧。”女官说一声是,叶蓁从颈间摘下一块玉佩,“这个分为两半,做个信物,日后总要设法接她回来的。”
说着话眸中眼泪涌了出来,回头看向溪水边的身影,若非你当初绝情,我何至如今?楚青鸾,剑已出鞘,不会因你几句话就收回,该做的我一样会做。我舍了女儿,夫君薄情,我势必要牢牢留住三郎,否则此生何趣?从幼年时就有的情分,我舍不下,也不能让他舍下。
青鸾在溪水里尽情玩闹,待出水时脚底起了褶皱,裙子湿了大半,元邕将她抱到一块大石上,二人并排躺着,任由阳光晒着衣裳,青鸾眯眼望向空中,元邕在旁脚趾碰着她的脚趾:“这一时半会儿的,珍珠赶不上来吧?就算赶上来,也找不到我们吧?”
青鸾支起身子警惕瞧着他,“想做什么?”元邕挠挠头,“这大石平滑,床榻一般,我的秘密花园中,四壁屋顶地毯之下,都是大块的白石,咱们两个与石头有缘。是吧?青鸾……”
青鸾扭头远望,树林遮挡了视线,人来人往的石阶已望不见。微笑着躺了下去头枕着双手,“你也就想想吧,光天化日的,大昭东宫后花园中,也有这样一块大石,底下躲着密密麻麻的大虫子。怀邕可记得?”元邕身子缩了一下,青鸾笑道,“难不成,你果真怕虫子吗?” 元邕用力摇头,“我才不怕,小小虫子,有何可怕?”
青鸾一笑闭了眼,“太阳晒着暖洋洋的,真舒服啊。”元邕也闭了眼,“我们睡一会儿,省的我醒着胡思乱想。”朦胧欲睡之际,就听青鸾一声大喊,“虫子,有虫子,好多的大肉虫子……”元邕从大石上一跃而起,躲在青鸾身后,从她肩头探出双眼,两手紧攥着她双肩,“哪儿呢?”
青鸾咯咯笑了起来,“原来怀邕果真怕虫子,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元邕松开她,半晌回过神说道,“才不是怕,恶心罢了。”青鸾一本正经点头,“日后敢惹我,就在你被子里放虫子。”元邕紧皱了眉头,“敢放,敢放就再不理你。”青鸾笑道,“倒要放了瞧瞧,你能多久不理我。”
元邕叹口气,“不想我元邕,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半分奈何不得。”青鸾侧躺着瞧着他笑,“怀邕这些日子可顺遂吗?”元邕点头,“也有逆境,大体顺遂,身子虽累,心中畅快。昨日里,疲惫的身子也畅快了,通体畅快。”
青鸾心不在焉哦了一声,想着国师那些话,之前的话都应验了,最后一句,终其一生死去活来,一直梗在青鸾心间,难道他会染怪病吗?又或者,他会因某种原因受尽折磨?青鸾蹙紧了眉头,兴许国师的卦象也不是事事都准,可若是准呢?
若是准,就拿我的皇后命格来护着他,无论如何,我会陪在他身边。青鸾松开眉头笑了起来,“怀邕,我真的要睡会儿了。”元邕懒洋洋道,“睡吧,青鸾睡着了,我可为所欲为。”
青鸾不理他,兀自陷入混沌,混沌中元邕在耳边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挖一个陷阱,要等两年,两年何其漫长。方丈自不肯重新卜卦,免得砸了自己招牌。如何做呢?”青鸾闭着眼迷迷糊糊,“兴许可拿司天监做文章。”元邕亮了眼眸,“拿星相做文章?甚妙,父皇最信星相。”说着话搬住青鸾的肩,“果真女诸葛。”青鸾揉着眼睛摇头,“前些日子看天圣皇帝与君婼公主的起居注,天圣皇帝幼年曾为星相所害,登基后擅用星相筹谋,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元邕嗯一声唇覆了上来,“两天已是生不如死,等两年定活不成了。由此可见,做了和尚就得一心守持,万不可开荤破戒。”青鸾噗一声笑了,“你的轻功可飞檐走壁,夜里便不敢来吗?”元邕委屈着,“一个珍珠我已惹不起,还有凶神恶煞的金定。”青鸾笑道,“金定说,会帮着我们。”
元邕欣喜不已,“不愧是侠女,比珍珠爽利多了,这个二嫂我认定了。”青鸾待要说话,唔一声吞了回去,许久听到啪得一声响,青鸾小声道,“吓了一跳呢,险些将舌头咽回去。”元邕含着笑,“青鸾如今技艺大有长进。”
青鸾酡红了脸颊,“怀邕也是呢,之前总咬疼我。”元邕不满道,“胡说,我经验丰富。”青鸾吃吃得笑,元邕笑看着她,“青鸾,我觉得吧,我们今日话说得太多,事做得太好,不许说话了。再说话,我可要恣意妄为了……”
他本是存心逗趣,不想青鸾嗯了一声,“随你,就恣意妄为好了。”元邕愣了愣,唤一声青鸾,青鸾闭了眼重重点头,“怀邕不是说了?大石如床榻,你我与石头有缘。头胎若是儿子,小名就叫石头,头胎若是女儿,就叫小虫。”元邕愣愣听着,儿子,女儿,头胎,还从没想过,呆看着青鸾道,“好名字。”青鸾抿唇一笑,带着几分狡黠的得意,元邕绽开笑容搂她入怀,“胆大包天的丫头,是我的丫头……”
一切静谧,只绿草轻舞树影微动,白云荡漾春阳渐浓,热烈得渲染出令人迷醉的春光。

90. 夏至

那日珍珠登上山顶不见了青鸾与元邕,急得好一通寻找,并惊动了金定带着府兵前来搜山,一队人马忙到夕阳西下依然不见二人身影,正咬牙切齿的时候,元邕与青鸾肩并肩登上石阶来到寺院门外。
元邕辩称是山间迷了路,金定信了,指着元邕好一通嘲笑,珍珠却从二人衣衫的褶皱上猜到什么,狐疑看着青鸾微湿的鞋袜和略显凌乱的发辫,转了几圈笑问,“姑娘头上少了一支钗。”青鸾唬得看向元邕,元邕笑看着珍珠,“林中枝繁叶茂,被挂住头发丢了吧。”
珍珠没再说什么,只是从那日起便看得紧了,将金定撵回自己房中去睡,珍珠则在青鸾床边脚踏上垫一块毛毡守着。
静王消沉了几日后,又紧盯着元邕的大业,元邕白日里忙碌,夜里来过几次,在屋顶吹埙唱曲,只要他不进屋里,怎么折腾珍珠都不管,倒是招得金定爬上屋顶,纠缠着要与他切磋轻功。
一日元邕忍不住相思,四更天进了青鸾屋中,脚下被什么一绊,就听铃声大作,珍珠警觉坐了起来怒瞪着他,元邕落荒而逃,以后夜里再不敢有所行动。
青鸾趁着春日晴好,每日到东都各处闲逛,有时悄悄去郊外废弃的校场看看金定练兵,金定黑了许多,身形更加矫健,将两千多兵丁操练得虎虎生风,明钰也由白面书生变成了黑炭,一笑露两排白牙,忙前忙后给金定做副手,金定偶尔烦闷,明钰就与她赛马,一来二去,二人骑术都大有长进。金定总嚷嚷着要跟元邕赛马,说不求比过他,只求打个平手,平手就意味着这马术练出来了。
青鸾每次去,都能瞧见校场林子边停一顶青布小轿,轿帘低垂,轿子内悄无声息,也不见轿夫,青鸾觉得诡异,有一次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谁知刚靠近些,林子里两个人闪身而出,抬了轿子就走,那两个人,是十三剑客中的两个,元邕派了他们护卫静王安危,轿子里难道是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