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邕揽一下她肩,“行了,她有太子呢,用不着我。”青鸾噘了嘴假装娇嗔,“冤家……”元邕就笑,“叶蓁今日怪里怪气的,是不是生了孩子的人,都会性情大变?”青鸾扑哧一笑,元邕手指轻抚她的脸颊,“不提别人了,倒是你,傻丫头对父皇一番话,我都吓傻了,想着父皇若对你发火,我就跳出来替你说话,逆龙鳞就逆龙鳞,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谁想你竟打动了父皇,看父皇抱着熙儿的模样,父皇果真是老了,再不复铁石心肠,日后如何与父皇相处,我也多一些心得。”
青鸾靠着他笑,“我以前从未怕过,今日瞧见那君临天下的气魄,心里没由来的发慌,这会儿心还跳得很快。”元邕拍拍她后背安慰,青鸾笑道,“不过,皇上四子中,怀邕与皇上最为相象。”元邕叹口气,“可父皇也最讨厌我。”
二人依偎着,就听远处唤一声三郎,青鸾回过头,就见叶蓁上了高台,将手中拎着的几只山鸡野兔狠狠扔在地上,举起连弩对准了青鸾,阴沉着脸问元邕:“听说皇上很喜欢她,三郎你呢?也很喜欢她吗?”

84. 气性

元邕手上一带,将青鸾护在身后,叶蓁瞧着他对青鸾的紧张与关切,手指用力扣住了机括,“你有多喜欢她?”元邕密密护着青鸾,后背紧绷着,脸上依然从容,笑嘻嘻对叶蓁道,“从未有过的喜欢。”叶蓁手一颤,“好一个从未有过,你既喜欢她,可愿意为她去死?”
说着话手下一摁,有一支小箭破空直射过来,元邕动作更快,回身抱住青鸾旋身躲过,就听钉得一声响,小箭没入台柱,只剩箭柄露在外面,发着细微的颤音。元邕瞧着沉了脸,飞扑到叶蓁满前夺下她的连/弩,咬牙道,“疯了吗?”叶蓁瞧着空了的手心发怔,元邕将连弩递在青鸾手中,铁青着脸看一眼叶蓁,“日后再有人为难青鸾,对青鸾不利,青鸾可射杀之,任何后果,本王承担。”
叶蓁看向元邕,元邕却不再看她,回身攥住青鸾的手道,“我们走。”叶蓁喊一声等等,追上来堵在二人面前,飞快说道,“我没有疯,我又怎么会杀人?我知道,依你的身手定能躲得过。我只不过恼恨你为人所骗却不自知,楚青鸾曾给大昭皇帝去信,让大昭皇帝向你施压,说是你夺不到储位,就休想与她成亲。此事,你可知道?”
元邕不说话,叶蓁又道:“三郎果真要为了她争夺储位吗?你放心,此事我并未告诉太子,三郎,凭你的势力与根基,根本不可能与太子争锋,你就安分做你的皇子,安享富贵,到任何时候,我都会护着你。只是这楚青鸾,她不过是借此拖延,她分明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接近太子或者皇上。她今日这样的妖媚样子,难道不是为了勾引皇上?”
元邕攥着青鸾的手一紧看向青鸾,青鸾垂了眼眸不看她。元邕笑笑,说着话朝着林子方向喊一声皇兄,叶蓁忙回头张望,却不见太子的身影,再转身时,只看到元邕与青鸾共乘一骑,策马疾驰而去。
从不知道马可以跑这样快,似乎就要飞起来,青鸾身子窝在元邕怀中,紧紧环着他的腰,闭了双眼不敢睁开,呼呼的风声过耳,马蹄疾响如骤雨,直到远远传来嘈杂的人声,青鸾忙唤一声怀邕,手在他腰间轻抚了一下,小声道:“莫要撞到人。”
元邕不说话,只是打马快行,听到有人大喊着让开让开,有人尖叫着躲避,有人在大骂,疯了吗?也有人在嘀咕,难道是惊了马?青鸾环在他腰间的手收紧再收紧,脸在他怀中轻蹭了几下:“怀邕生气了?我给从嘉去信,只是……”
元邕不语,手腕猛得用力拉紧了马缰,马儿瞬时停了下来,青鸾就觉身子一轻,睁开眼已站在同文馆外石阶上,元邕的马两只前蹄扬起,马身直立着,马鬃根根竖起,不住长身嘶鸣,青鸾吸一口气,腿一软身子一歪,珍珠忙忙扶住了。青鸾唤一声怀邕,元邕不看她,朝着马几声唿哨,马的前蹄刚落下,他已飞身上马,风驰电掣一般打马走得远了。
珍珠唤一声阿弥陀佛,“怎么疯了一般?人和马都疯了?”青鸾忙唤湛卢跟上,靠着珍珠道,“从未见他这样过,他这是真的生气了。”珍珠点点头,“是啊,很吓人,这就叫做雷霆之怒,何事能让王爷生这么大气?”
青鸾又吸一口气,“珍珠,先扶我回去,我得好好想想。”进了屋也不更衣,懒懒趴在榻上,脸埋在臂弯中,一动不动对着窗外发呆,珍珠忙拿薄衾盖了,担忧问道,“姑娘,没事吧?”青鸾摇摇头不说话,许久方开口道,“从头到脚酸疼,金定呢?让金定帮我推拿推拿。”珍珠摇头,“姑娘也知道,金定这些日子跟明公子操练府兵,早出晚归的,这会儿怎么会在。奴婢跟金定学了两手,给姑娘捶捶?”
青鸾嗯一声,珍珠拿出一双美人拳,不徐不疾为青鸾捶着,青鸾蹙着眉头,“捶重些。”一会儿又道,“再重些。”过一会儿,“还是轻。”珍珠停了下来,“再重就成打人了。”
青鸾哀哀说道,“就是想让珍珠打我,我该打。”珍珠咦一声,“姑娘做了什么?”青鸾沉默好一会儿开口道,“去岁腊月,帝后阻挠我与怀邕的亲事,怀邕为此苦恼,三日不肯见我。我怕他冲动行事,给从嘉去信,让从嘉给他施压,说是一日不能夺储,就一日不可成亲。我本来是为了让他彻底放下亲事,一心去做他要做的事。我也知道不能让他知晓是我求助从嘉,只让他以为是从嘉为护着我在逼迫他,谁知,这贺叶蓁可恶,她竟知道了,刚刚在猎场告诉了怀邕,怀邕就生气了,比我想象的还要生气数倍。珍珠,我怎么办?”
珍珠叹一口气:“姑娘女中诸葛,都不知道怎么办,奴婢就更不知道了。奴婢也不明白,皇上主动给王爷来信,与姑娘求着皇上来信,究竟有何区别。奴婢只是觉得,王爷对皇上的醋劲也太大了些。”
青鸾脸埋在软枕中闷声说道,“怎么办啊?我试着跟他解释,他不搭理我。刚刚都没瞧我一眼。”珍珠手中美人拳又哗啦哗啦响了起来,“不管怎样,王爷再生气,也是跟自己生气。”青鸾摇头,“分明是跟我生气。”珍珠力道不轻不重,“都气成那样了,还知道将姑娘安然送回来,到了大门外看我扶住了姑娘,这才转身上马,虽没瞧姑娘,一直瞧着我呢。”
青鸾头在软枕上撞了几下,“要不,我去怀王府等着他,等他回来哄哄他。”珍珠手上美人拳加重了力道,“那不行,再怎么姑娘家都该矜持一些,不能放下身段去哄男人,爱气气呗,气一阵过去了,还不得来找姑娘,我看啊,怀王一日瞧不见姑娘,便活不下去呢。”
青鸾手紧扣着榻沿,狠命拍了几下,“珍珠这么一说,我更放心不下了,骑那么快的马,可别磕着碰着了。”说着话猛得爬了起来,撞上珍珠手中美人拳,珍珠忙忙收势,一个不稳仰跌在地,青鸾忙弯腰扶她起来,一叠声问道,“没事吧?没摔疼吧?”珍珠拍拍身下地毯,“没事,姑娘忘了?我是有身手的人。”
青鸾松口气,“没事就好,珍珠帮我瞧瞧去。”珍珠恨恨瞧她一眼,“原来姑娘不是关切我,只是忙着差遣我。”青鸾摇着她手臂,“好珍珠,去怀王府瞧瞧,只要他安然回来就好。”
珍珠斜她一眼,“若安然回来了,姑娘就安生歇息,夜里不要折腾,可能答应?”青鸾用力点着头,“答应,自然答应。”珍珠站起身,“若没有回来,告诉静王爷,静王爷自有办法,姑娘夜里也要安生,可能做到。”青鸾头点得鸡啄米一般,“能做到。”
珍珠出了门,青鸾坐在地毯上没有起身,一根根掰着手指自言自语:“可是,就算安然回去了,他心里难受,我该陪着他才是啊。可是,若是我去了,他隔着门冷冰冰得说,本王想要独自静一静,我又该怎么办呢?哼,那么大气性,那么大醋劲,我也没有做错啊,可我心里为何要愧疚呢?”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金定呀了一声,“怎么没掌灯?”就听青鸾有气无力道,“就黑着吧……”金定没听到一般点亮了灯烛,罩了纱罩觑着青鸾,“衣服都没换,出了何事?”
青鸾捉住她手,“金定,我惹怀邕生气了。”金定笑道,“还以为多大事呢,生气就生气呗,气过了也就好了,还不是得来找你?他离得开你吗?”
“可是。”青鸾你小声说道,“我心疼啊。”
“心疼,那就去哄哄他呗。”金定将灯搁在几上,“饿死了,我们用晚膳吧。”
青鸾点点头,饭菜上桌金定吃几口才问道,“为何生气?青鸾怎么惹他了?”听青鸾一说,金定摇头道,“可惜了,没看上怀王骑快马。”青鸾拍了拍几案,“马都快飞起来了,我忧心她的安危,金定倒惋惜上了。也该给我出出主意嘛。”
“青鸾最有主意了,还用我出主意?”金定看一眼青鸾,看她满眼少见的彷徨,忙道,“我出主意了啊,去怀王府哄去啊。”青鸾扭着手,“他一生气,我就哄他,以后还不惯坏了?珍珠说了,我得矜持些。”金定停了筷子,“气得都不要命了,你还矜持。我瞧着青鸾你不是矜持,是理亏吧。”
青鸾愤愤道,“我才不理亏,我是为了他好……”说着话突站起身,“我走了,到怀王府去了。”出了回廊,珍珠迎面进来,青鸾忙问如何,珍珠摇头,“听说被皇上召进宫去了,奴婢等到天黑,人是等回来了,可那脸比天色还黑,瞧也不瞧我。奴婢给湛卢使眼色,湛卢跟上去小心翼翼问,瞧爷脸色不豫,可是在宫里有不痛快?头也没回硬梆梆道,爷没有不痛快,也只是出不起嫁妆。”
青鸾心底咯噔一声,听到皇上欲与大昭联姻,青鸾即刻给从嘉去了信,告诉从嘉,若殷朝递了和亲的国书,让从嘉要求殷朝以青峰山一带做为彩礼。不想会这么快,且正好是怀邕在气头上的当口,狠命掰着手指道,“一桩接着一桩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又跺脚道,“娶亲要彩礼名正言顺,他有什么生气的?口口声声说将天下都给我,要个青峰山就不愿意了,哼,才不要去看他。”
金定抱臂倚门瞧着青鸾,“更加理亏了不是?怀王不是舍不得青峰山,他生气的是青鸾给君从嘉出谋划策。”
青鸾紧咬一下唇,“我向着娘家,有什么错?”金定笑道,“向着娘家自然是没错了,可是青鸾为何掰手指掰那么用力?”
青鸾松开绞在一起的双手,“珍珠,他没事吧?没受伤吧?”珍珠摇头,“太黑,没看清,湛卢说马受了伤,摔折了腿。”青鸾唬了一跳,金定忙道,“怀王身手好,没事。”
青鸾握一下拳头:“我不放心,还是瞧瞧去。”

85. 心疼

到了怀王府来到内院的垂花门前,湛卢瞧见她忙忙过来行礼,小心翼翼说道,“爷今日心情大不好,躲了起来。“看青鸾诧异,解释道,“爷有一处秘密所在,除了爷没人知道。以前有了不舒心的事,就会躲起来,谁都找不着。”
怎么还有躲起来的毛病?青鸾又好气又好笑,忙问湛卢道,“听说马受伤了,人没事吧?”湛卢摇头,“这个也不知道,小的也不敢问,走路倒是没瘸,说话也中气十足的……”
青鸾的火气突然就上来了,恨恨说道:“怎么伺候的?这好与不好,不能问总能有个判断吧。换衣裳了吧?衣裳上有没有血迹?进晚膳了没?”
湛卢忙弯腰恭敬说道:“生那么大气,晚膳自然不会进,进宫没有换衣裳,一路打马,到了宣德楼前面才醒过神,马缰勒得急了,马腿磕在了下马石上,爷就地打了个滚,灰头土脸进了宫,皇上问为何,爷说打的猎物多过了太子,太子便下了绊马索,皇上竟信了,说太子从小持宠而娇,欺负几位弟弟,将太子宣去劈头盖脸好一番训斥。”
青鸾松一口气,“气头上也不忘嫁祸于人,看来是无虞。”湛卢低着头,“身子无虞,这心里就不知道了。我们爷长这么大,没有人真心待他。郡主来了以后,兄弟们以为爷总算有了一心人,可是小的觉得……”
珍珠站在青鸾身后咬牙道,“放肆,你这是要数落我们姑娘?”湛卢拱拱手,“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觉得,在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候,郡主还是站在大昭皇帝那边的。”
青鸾回头瞪一眼珍珠,对湛卢道:“湛卢说没有人真心对怀邕是何意?据我看来,贺先生静王太子妃,都对怀邕很好。”
湛卢抬头笑笑:“这贺先生是爷的亲娘舅,确实有才学,却有才无德,好赌好色,家中大学士又管得严,每次到王府来,说是指点爷学业,走的时候拣值钱的顺手拿走,去典当了吃喝嫖赌。贺叶蓁小时候人见人爱,生就一张巧嘴,每次见到爷总是甜笑着叫三郎哥哥,她不过是为了讨好宸妃娘娘,可爷感念不已,一片诚心待她,就连娶她的承诺,对爷是承诺,对那贺叶蓁而言,不过是一句顽笑话。依小的看来,不过是借着爷刺激太子。”
青鸾心里有些发沉:“静王……”
“静王。”湛卢单膝跪在地上,“不是小的要说静王爷坏话,实在是……郡主,我们爷上次藏起来不见人是七岁的时候了,这次若非太过伤心……”
青鸾心中狠狠抽一下,叹口气道:“湛卢,起来说话。”
湛卢起身说起殷朝三位皇子过往。静王打小腿就不好,母嫔生下他就去了,外祖家只是普通人家且远在江南,他对太子构不成任何威胁,太子也不怎么理他。元邕就不一样了,外祖父是大学士,宸妃是贵妃,小元邕聪明可爱,人都说长得最象皇帝,打小就是皇后与太子的眼中钉。
五岁入上书房启蒙,太子就想尽了办法欺负他,跟着侍奉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太子欺负得狠了,怕伤着元邕担了干系,才和和稀泥。元邕性子纯良,觉得太子静王都是兄长,太子欺负他,总觉得是太子在与他玩耍,吃些亏也浑不在意。有一次被太子从树上推下来摔得狠了,一瘸一拐回了景福殿,宸妃问清缘由,非但没有安慰,反而狠狠训斥元邕:“这样的窝囊,被欺负成这样,日后如何与他争锋?母妃又该指望着谁?天家无兄弟,你要在学业上压他一头,打架也拼了命反击。处处比太子出色,才能得皇上另眼相看。”
此后元邕竭力避着太子,读书却用功许多,皇帝考察功课时,元邕总是能得夸赞,太子屡遭训斥,更加变本加厉欺负元邕,静王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装作不知,埋头做自己爱做的事。偶尔事发,皇帝问起静王,静王或说没看见,或说不过是兄弟们玩闹,上书房中兄友弟恭,请父皇放心。
皇帝最信赖文弱温和的静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有一日,元邕与太子在箭亭中练习射箭,太子瞧着元邕箭箭正中靶心,气恼之下突然转身,箭头对准了元邕,用力拉满弓弦,铁箭朝着元邕面门而来,元邕反应敏捷,身子往后一仰,四仰八叉摔倒在地,静王正在不远处晒着太阳看书,不防太子射出的箭来到面前,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元邕刚爬起来,皇帝踱步而来,瞧见他满脸是土,沉声问何事,太子嘴角噙着笑意,“启禀父皇,是儿子的箭射偏了。”皇上嗯了一声,再不看元邕,欲要转身离去,从未站起来过的静王猛的站起身,叫了一声父皇,指着太子道,“三郎箭箭直中靶心,皇兄好几箭都射偏了,一生气就朝三郎射了一箭。”
元邕并不知是太子无意中惹了静王,对静王挺身而出为自己说话感激不已,从那以后总追着静王一口一个皇兄,掏了鸟蛋都不忘给静王留两个,有时候觉得静王太寂寞,放弃玩闹陪着静王,无聊得打盹也不肯离去。静王却总是淡淡的,由着他来去,对他带来的小玩意也不多看,只随手搁在一旁。
太子挨了几板子养好伤后,元邕几次遇险,失足落水,或者寝宫中着火,又或者行猎时被突然疯狂的野兽袭击,元邕命大,都躲了过去,静王依然只是旁观,元邕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活泼的性情渐渐变得沉默。
那日适逢静王生辰,元邕抱着大三门外书市中淘的一箱子书来到静王府。静王瞧见元邕到来十分意外,自打从宫中搬出,无人记得他的生辰。元邕看静王府寂静冷清,打发人到瓦市子买了吃食酒菜,又唤了几个相熟的小公子,热热闹闹为静王办了生辰。那日静王喝了许多酒,宴席散后扯着元邕袖子不让他走,对他说了许多话。这些话残酷而绝情,却是真相。元邕夜里回去就藏了起来,一日一夜后出来,径直到了静王府,对静王磕头道:“还请二哥教我。”
从那以后,静王教着元邕对付太子,太子吃了许多暗亏,却拿不着把柄。又过几年,静王以病弱为由关在府中读书写字,除去年节甚少露面,元邕则开始逃课混迹市井,言行越来越放荡不羁,为免太子猜忌,兄弟二人只是暗中往来。
青鸾听罢湛卢所说,良久无言,一直以为元邕比她幸运些,他有父皇母妃,有外祖舅父,有青梅竹马,太子虽与他敌对,可静王一片爱弟之心。原来他与她一样,在最需要呵护疼爱的时候,只能独自挣扎着寻找出路。
他这次要躲起来多久?青鸾思忖着对珍珠道,“回去收拾衣物,我住在这儿不走了,他若出来,第一眼便能瞧见我。”珍珠唤一声姑娘,青鸾摇头,“不矜持了,该认错认错,该哄着就哄着吧,惯坏了呢,也无所谓。”
湛卢欣喜不已,欣喜劲儿过了,后背嗖嗖得发冷,为了爷说了静王坏话,不会有事吧?正想着,金定蹬蹬蹬冲了进来,湛卢慌忙将剑抽了出来,做出个防护的架势,嘴里急急解释道:“金定姑娘别误会,我是为了大家好。”
金定没看他,风一般从他身旁冲了过去,冲入正殿唤一声青鸾,青鸾忙迎了出来,金定瞧见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青鸾忙问出了何事,金定摇着头,哭了半晌方止住,呜咽着道,“青鸾,我好象是喜欢上静王了。”青鸾松一口气笑道,“怎么突然就明白了?喜欢就喜欢吧,怎么还哭上了?羞不羞?”
金定松开她两手捂脸坐在了榻上,青鸾拧了帕子过来,“可要擦擦脸?”金定哽咽着摇头,“被他发现了,正揉腿呢,突然就醒了,定定瞧着我,我忙说是为了他好,这些日子腿不疼了睡得也安稳了,他却冷着脸,说他的腿自有御医,不用我多事。说嘱咐过我,白日里勤加练兵夜里好好歇息,说我答应了,为何做不到,说我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如何能成大器?说看错了我,器重错了人,说以后若再去,就不让我练兵。他那么凶,我突然就生气了,我大声说,从去年腊月来到东都,我每一夜都过来,整夜整夜为你揉腿,如今为了练兵,只来一个时辰,姑奶奶愿意,姑奶奶喜欢你,你凭什么不让我来?我说完突然就明白了,臊得闭了嘴,他也不说话,好半天摆手道,去吧,日后莫要见面了,练兵的任何事,问怀邕就是。”
金定说着话又哭起来:“原来我喜欢他,我怎么才明白?我怎么就说了出来,他再想见我,我也不敢见他了,臊得慌。”
青鸾环住她,头枕着她肩:“元邕生我的气,躲起来不见人,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等着,金定也等着吧。若他喜欢你,怎能做到多日不见你?若不喜欢,也强求不得。”
金定吸吸鼻子,“我知道他瞧不上我,我不会诗文又野蛮……”青鸾为她擦着脸,“行了,他凭什么瞧不上你,金定这样独特,谁都配不上。”
金定靠着她,“青鸾,我饿……”青鸾忙唤珍珠盛些热粥来,粥上了桌,金定已歪在榻上睡着了。青鸾瞧着她的睡颜,“这丫头心大,哭过了发泄了就能睡着,我今夜里,是难得安宁了。”
自言自语着唤声珍珠吩咐道, “让湛卢掘地三尺,一个大男人躲起来不见人,象什么话。”珍珠刚转身,青鸾又说等等,摇头道,“他想独自呆着,就由着他吧,我等便是。”

86. 为贼

元邕被青鸾气得不轻,竟没察觉驱马太快,还觉得自己挺正常的,沉默着一直在心里说,不生气,我不生气,不就是一封信吗?青鸾也是为了我好,让我心无旁骛。可心里越这样想就越生气,为何一有了难事,青鸾总是首先想到求助君从嘉?青鸾啊青鸾,你跟我是两口子,万事都该先与我商量才是。
待到在宣德门前摔倒马下,自己倒没什么,不过当着众侍卫的面就地打了几个滚,又丢一回脸。可爱马撞折了腿不住哀鸣,马眼里蓄满了水光,这样烈性的马会流泪,定是疼得紧了,元邕心疼得直骂自己,抚摩着马头不停道歉,看着湛卢带人抬了回去,吩咐好生医治,这才进了宣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