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国师姽婳
作者:丁丁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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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姽婳那日从刑场出来,上马朝国师府疾驰去,行至青衣河,扑通乱跳的心平稳下来,这才发觉冷汗已浸透衣衫,她冒充师父相救禾木智,本是要豁出性命,不曾想如此顺利,国师在子民心中位若神祗,今日方信。
回到国师府,因怕师父责怪,她拴好马悄悄绕到后门,躲进府后离人谷腹地的山洞中,在一块大石上盘膝静坐吐纳,直到天黑方出。

来到青衣河边四顾无人,脱掉衣衫一头扎入水中,酣畅淋漓游了几个来回,从头到脚尘埃尽去,仰头看着天上清丽的月牙,唇角一翘,不管怎样,我救了他,要打要骂由着师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初夜权

出水穿好衣衫往回而去,路上姜婆婆迎面而来,一把抓住她手:“这丫头又犯了野性,国师找你呢。”

进屋时,师父正笑眯眯看着她:“做得好,姽婳今日出师了。”
姽婳慌忙跪下:“师父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只是别吓我。”
国师笑出声来:“没有吓你,临危而动,机敏聪慧,为师要的承继之人,就当如此,今日之事,是最后一次考验。三年前,王上来寻我,提到兴利除弊,从废除部族头人初夜权开始,你一夜未睡,为师就知道,你必助他。”

姽婳看着师父:“可是,弟子尘缘未尽……”
国师点点头,手抚上她脸颊上的疤痕:“为师知道你的一腔心事,可是姽婳,如今之情形,终是奢望。王上是人中之龙,可姽婳,不是那骑龙的少女。”
姽婳低下头,清亮的双眸黯然下来,刚被烫伤时,暗红色的疤痕在脸上触目惊心,不敢去瞧也不敢触碰,后来渐渐转为粉红,如今已是白色,比皮肤更要白些,却依然丑陋。更何况,还有被烟雾熏坏的嗓子。

国师叹口气:“王上甫登大位,强敌环伺,若你做国师,对他是最有力的帮助。”
姽婳摇摇头:“师父可以助他。”
国师笑道:“可是,师父也该去侍奉各位仙师了。”
姽婳张张口,国师扶起她道:“回屋吧,为师要歇息了。”

一夜之间,师父病情恶化,姽婳在病榻前衣不解带服侍月余,师父撒手尘寰,姜婆婆遵照国师遗命,连夜烧了尸身,骨灰装入瓷坛,封在早就修好的佛塔下。
另国师交代,姽婳继位恐难以服众,对外严密封锁自己去世的消息,待到了合适时机,再对外宣布。
姽婳流着泪,着了青袍青纱遮面,秘密成为新一任国师。

每日晨起登山,回去后打坐诵经,午后静静读书到傍晚时分,夜来早早睡下,待夜半醒来一跃而起,到河边卸下纱帽脱掉衣衫,裸身跳入河水中尽情嬉戏,常常不觉东方既白。
这日,姜婆婆从外面看热闹回来,笑说王太后素思今日回母族流沙部省亲,威风凛凛排场赫赫,四王子禾渥基作陪,那孩子年方十二,粉雕玉砌的玉娃娃一般,比仙人都好看。

姽婳皱了眉头放下经卷,王太后省亲劳民伤财,极易惹起民怨,知道他侍母至孝,可他刚刚执政,此举甚为不妥,若非师父临终前曾发誓不会干涉政务,恨不能策马到王宫质问他去。
过些日子,流沙部有消息传来,王太后素思的兄长,部族头人菩顶,带头废除初夜权,流沙部民众彻夜歌舞狂欢,王上大悦,赏赐大量肥沃土地给菩提,有这莫大好处,陆续有头人效仿,不到两月,只余参商部和胡图部依然延续旧俗。
姽婳多日烦扰的心绪方归平复,不禁埋怨自己,应该信他才是。

再过些日子,宫中传来消息,大王子禾日勒从天牢中放出,封爵定王,被派往参商部,在姽婳看来,放大王子回母族无异于放虎归山,捉摸不透禾木智的用意。
不到月余,参商部头人由奎来王城状告亲外甥,禾日勒在参商部招募勇士,四处掠夺,竟将舅父的封地夺去一半。
姽婳得讯笑不可抑,原来这禾日勒六亲不认,王上不费一兵一卒,就将羌国最强盛的部落一分为二,以禾日勒霸道的性子,日后难免与舅父相争,如此,参商部内乱,也就无暇与王上相持。

转眼已是冬日,羌国只余胡图部头人萨苏依然在行使初夜权,想到萨苏,姽婳双眸喷火,早就想杀掉这个恶人,可师父一直在阻止,说萨苏再罪大恶极,自有白石神惩罚他,姽婳若是双手染了鲜血,就得离开国师府。
也曾想过一走了之,可看着师父白发日渐增多,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姽婳终究按捺了下来,如今成了国师,已在白石神像前发过誓,更不能再亲自操刀,她也知道,只杀萨苏不除旧制,陋习不会根本改变。

冬至日一早小雪飘飞,姽婳登山归来,远远瞧见青衣河畔官道旁,有一队人马疾驰而过,领头的人黑衣黑马,在细细的雪花中分外醒目,难道是他?
羌国以青衣为尊,只有他,每次前往中原都是着了黑衣策马如飞,冬至是羌国的重要节日,王上该停止政务,和王族一起宴饮,他因何外出?

禾木智带领骑兵冒雪疾行,到了胡图部已近午时,萨苏的府邸隐隐有乐声传出,禾木智摆手制止门人禀报,手按着剑柄独自大步入内,萨苏正与众妻妾欢宴,瞧见有人闯进,站起身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胆?”
禾木智笑得温和:“怎么,萨苏不认得孤吗?”
萨苏带着醉意眯起双眼仔细一瞧,呵呵笑着来到禾木智面前,漫不经心弯腰施礼:“原来是王上驾到。”
众妻妾闻听慌忙下跪,萨苏不耐烦道:“退下,都退下。”

人一时走得干净,禾木智看着萨苏,突然挥剑刺去,萨苏一惊,酒意去了大半,他十五岁起就被称为羌国第一勇士,无人能敌,怎么会怕这个他从来瞧不上眼的三王子,一声怒喝挥拳过来,禾木智轻巧躲了过去,也就三五个回合,萨苏就觉头顶一凉,一绺带血的长发飘落在脚下。
他捂住头顶看着禾木智,禾木智施施然坐下,在他的裘皮上蹭干净剑上的血迹,宝剑入鞘方缓声道:“孤一直在等你自奏,废除初夜权,你却迟迟不动,孤的忍耐只能到今日。”

萨苏一听废除初夜权,双目圆睁:“废除初夜权?只不过是个开头,以后就要效仿中原,设郡县吧,这些部落头人都会成为摆设,我没去各个部落游说,已是顾及先王颜面。”
禾木智一声嗤笑,萨苏此人极为好色,他即位之初,二哥禾绍元献计,寻来一个美姬,趁雨夜扔在萨苏府邸大门外,萨苏一见着迷,自此夜夜笙歌足有半年,是以无暇出门。

“顾及先王颜面?”禾木智看着自己手指:“萨苏可记得八年前?”
萨苏一声冷笑:“什么八年前,有话就说。”

禾木智笑笑,娓娓道来,八年前,胡图部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叫做月娜,冬至前一日,月娜与青梅竹马的夫君郎格成亲,当日夜里,萨苏行使初夜权后,贪恋月娜美貌,命手下将人抢走,朗格本就屈辱难当,眼看着爱妻被人抢去,发疯一般行刺头人,被活活打死,月娜咬舌自尽。
第二日一早,月娜的妹妹持刀来到萨苏府门外,拼命与人厮打,萨苏闻讯出来,带着手下猫抓老鼠一般,将她围成一圈,恐吓逗弄,恰巧有一位少年路过此地,见状策马冲进包围圈,跳下马将小姑娘护在身后……

禾木智盯着萨苏:“你是不是奇怪,我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伸出右手,萨苏一看,小指关节处有疤痕环绕,猛吸一口气再无气焰,当年萨苏恼那少年阻其好事,抽刀朝他砍去时,耳边有佛号传来,在羌国口宣佛号的只有国师,他心中一惊刀锋偏离,却收势不及,砍下少年一截小指。
那日,国师带走了月娜的妹妹和那个少年,谁知他竟然是三王子。

萨苏双眼一闭:“要杀要剐悉听尊卑。”
禾木智笑道:“萨苏好气魄,不过,杀了你呢,子民会说孤气量狭小,这样吧,明日孤会颁布圣命。”
萨苏心头一松,留得青山在,俯身在地恭敬说道:“一切听从王上吩咐。”

禾木智点点头,起身就走,萨苏原地转半个圈,磕头道:“恭送王上。”
再抬头时,已听到门外杂沓的铁蹄声疾速远去,萨苏心头又是一凉,原来他带了护卫铁骑,并非逞一时之勇只身前来,只能暂时收回追至野外击杀他的念头,日后再图。
有姬妾出来试探是否继续饮宴,萨苏不耐摆手,独自坐着思忖,新任的王上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喜爱汉学的书生,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那里知道,五年前禾木智遭逢大变,禾木智曾到终南山拜师习武三年,早已不是当年只想着读书的少年。
禾木智率部回到王城城外的青衣河畔,命骑兵队长麟安先行带队回宫,跳下马来倚树而立,望着国师府的竹篱,今日总算能给小姑娘一个交待。

当年国师在马车中为他接断指,小姑娘坐在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等国师接好方问道:“他的手指,能好吗?”
国师点点头:“能好,只是要落下一个疤痕。”
小姑娘身子一松,靠在车壁上落下眼泪,国师的手抚上她头顶:“过去了,先跟着我,过些日子寻个好人家,做个养女,可好?”
小姑娘紧紧咬着嘴唇,迟疑着点了点头,禾木智刚想说她不愿意,国师回头道:“三王子太过鲁莽了。”

小姑娘睁开泪眼看着他:“三王子?你是三王子?那么你一定能见到王上,王上能不能废除这些吃人的规矩?”
禾木智坚定看着小姑娘:“能。”
……


作者有话要说:1. 文中羌国,并不是羌族,对羌族并不了解,也就是去过水磨古镇,许多资料只是借用,本文只讲故事,与民族无关。2.文中主要提及三个部落和部落头人:参商部,头人由奎流沙部,头人菩顶,胡图部,头人萨苏。

 


离人谷

羌国安阳王十八年冬至次日,王宫圣命发往各部落,部族头人初夜权自此废止,违者,杀无赦。

兴阳元年正月十六清晨,国师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姽婳听到姜婆婆禀报,手一颤,茶盏中的水漾了出来,定定心神道:“不见。”
姜婆婆笑道:“王上说,有十分要紧的事和国师当面相商。”

身形颀长的男子倚窗而立,看到她进来恭敬拜了下去,依然是俊朗的笑容,明亮的眼眸,姽婳昂然受了,端然坐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禾木智坐下呷一口姜婆婆奉上的茶,赞叹道:“恬静清幽,好茶。”

姽婳身子往前倾斜了些:“王上果真喜欢?”
禾木智点点头,姽婳笑对姜婆婆道:“给王上拿一罐茶叶,窖里的雪水也给一坛。”
姜婆婆心里嘀咕道,每年清明节前,这丫头钻进深山,只采茶树上刚冒的嫩芽,被云雾熏蒸过,是为深山云雾,一年只得两罐,隔几日才喝一次,如今可就剩下一罐了。
姽婳看姜婆婆不动,笑说道:“再过月余又可采茶,无碍。”

姜婆婆只得去了,禾木智看国师象慈和长辈一般,略略放松了些,今日所求,如何开口才好?
姽婳看他迟疑,笑问道:“王上所言要紧之事,请讲吧。”
禾木智没有抬头,低低说道:“废除部族头人初夜权,足用了半年,且王族土地所剩无己,如今虽有圣令,一旦部族更换头人,难防反复。”

姽婳点点头:“变革势必触动他人利益,没有人会愿意,要么利诱要么威逼。”
禾木智抬起头:“国师所言,甚是,变革以来,虽有领议政露佛得和襄王辅佐,可是他们也疑虑颇多,国师既支持我,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姽婳讶然:“我,能帮得上忙吗?”

禾木智复低了头:“若局势平稳,过了二月二,我打算亲去中原,请来名士柳翊楚,由他召集有识之士,修订羌律,广设学堂,一旦时机成熟即行科举,设立郡县,实现中央集权。”
姽婳笑道:“很好,可是,我能做些什么?”
她有些好奇,带着些急切,和木智鼓起勇气:“所有这些,都要有强大的兵力去保障,军营需建在秘密之所,从冬至那日开始,在地图上一一标注,并实地详堪,思来想去,有一个地方,最为合适。”

姽婳心中一跳:“哪里?”
何木智迟疑说道:“离人谷。”
果然如自己所料,姽婳双手紧握成拳,看禾木智瞧了过来,不着痕迹缩回袖子里:“王上可知,离人谷是何所在?”
和木智忙说道:“知道,离人谷,是羌国圣地,是历代国师埋骨之所。”

姽婳冷笑道:“知道就好,我支持王上变革,却不是王上的傀儡,此种要求,太过无理。”
没有等禾木智说话,姽婳已站起身,往后堂而去,禾木智跳起来疾步追了过来,急急说道:“国师谅解,我乃迫不得已,并非有意冒犯。”
姽婳头也不回:“我要闭关,日后莫要再来。”

禾木智看着国师的身影进了内室,有些颓丧坐回去,来之前已料到结果,可是为了大计,还是硬着头皮前来一试,一口喝干尚冒着热气的茶,怔怔坐着思忖对策。
姜婆婆捧了茶叶和雪水进来,放在桌上笑道:“怎么不见国师?”
禾木智摇摇头苦笑道:“得罪了国师,怕是再不会理我了。”
姜婆婆笑道:“不会。”

禾木智叹口气站起身,姜婆婆拎起桌上的罐子笑道:“王上拿着。”
禾木智笑道:“得罪了国师,哪敢再受国师的礼。”
姜婆婆塞到他手里:“差矣,国师说了给,王上若不收,才会真的生气。”
禾木智忙拿在手中,来到大门外上了马,想起了什么,下了马问道:“姜婆婆,八年前国师曾救过一个小姑娘,她如今可好吗?”

姜婆婆心下一惊掩饰笑道:“听国师说过,回来的路上,找了户老实人家,做了养女,这家人无儿无女又受过国师恩惠,定会好好待她,如今啊,说不定嫁人了。”
禾木智点点头:“如此甚好,姜婆婆帮我转告国师,今日太过无理,就当没提起过。”
姜婆婆笑道:“多一句嘴,不问王上所求何事,只问此事可有别的法子?”
禾木智笑道:“退而求其次吧,羌国有很多山脉不是?”

姜婆婆进了姽婳屋里时,她正凝神看着一副地图,头也不抬问道:“茶和雪水拿着了吗?”
姜婆婆说了声是,姽婳又问:“可说了什么?”
听姜婆婆说到退而求其次,姽婳半天没有说话,这一退,自会增加七八分危险,正自思量,姜婆婆笑道:“对了,王上还记得你?”
姽婳一愣:“何意?”

姜婆婆道:“八年前的小姑娘啊,王上问过得可好?”
姽婳有些急切:“姜婆婆如何回答?”
姜婆婆笑道:“自然天衣无缝……”
姽婳安静听完摇头道:“不如说已经死了。”
姜婆婆嗔道:“说什么傻话,午饭想用些什么?”

姽婳摇摇头:“我去趟山谷。”
这一去天黑方归,姜婆婆待她洗漱了,忙把饭菜端过来,看她吃得急,忙盛了热汤递过去:“慢些吃,怎么去了一日?”
姽婳笑笑:“去跟师父说说话,今日,我做得很好。”

姜婆婆心里一叹,试探问道:“国师在时,总后悔收徒过晚,待天气暖和些,要不要四处走走,寻几个小姑娘?”
姽婳摆摆手:“不用,我的本领,还不足以收徒,我不会辜负师父的,一定要守住这国师府,守住人们心中的神。”

第二日又去了离人谷,第三日索性带了水囊和干粮,第四日早起未登山进了山谷,夜里灰头土脸回来,姜婆婆正在大门外搓着手转圈,忙跑过来抱住姜婆婆肩头:“不用担忧,终于有了转机,再勘察几日,能确定了就告诉王上。”
姜婆婆摸摸她手,冰凉冰凉的,忙拿护手紧紧裹了,皱眉说道:“你如今可是国师,王上都要向你行礼,不再是过去那个疯野的丫头,这些受苦受累的活计,不是你该做的,有什么想法,我去转告王上,他去勘察不就行了?”
姽婳低低说道:“若是勘察后不可实行,又要害他失望一次。”

姜婆婆拉着她手往回走:“就算有救命之恩,也已经还过了……”
姽婳打算她嚷嚷道:“姜婆婆,我快要饿死了。”
姜婆婆忙止了絮叨:“都温着呢,这就端去。”

姽婳一直忙碌,二月二这日夜里回来,跟姜婆婆欣喜说道:“明日用过早饭,就到宫里请王上过来。”
姜婆婆道:“白石神保佑,可算是有了眉目。”
姽婳今日高兴,笑嘻嘻道:“饿死了,今日二月二,有软糕吃吧?”
姜婆婆拍拍她手:“还记得是二月二,可见没忙糊涂了。”

第二日一早姽婳登山回来,沿着石阶慢行,用过早饭,就让姜婆婆去请他过来,不了,还是写一封书信,也不妥,此事重大,书信会落人口实,还是让姜婆婆转告。正思忖着,青衣河旁官道上一人一骑飞快掠过,姽婳极目望去,黑衣黑马,是他?
想起他说过,过了二月二,要去中原请贤士回来,不想如此性急,如此,只有等他回来。

日子若过去一般,平静如水,晨起登山,回去后打坐诵经,午后静静读书,只是傍晚时分,总要到山间亭子闲坐,这样可以望见山脚下的官道,如此日复一日,不觉就是月余,一日傍晚官道那头马蹄声传来,远远望过去,一人一骑身后多了一辆马车。
姽婳一笑站起身,悠然下山,这才惊觉山路两旁已是迎春花开遍,采了几支回去,桌上花瓶里已经有了,姜婆婆笑道:“知道你喜欢,开了花骨朵就每日采几枝来,难不成,今日才瞧见?”
姽婳老实点点头:“王上回来了。”

禾木智看到青衣河,跳下马来让马车停下,笑说道:“柳先生,兰芷,眼前就是青衣河。”
车帘掀开,一位秀雅的少女探出头来,双眸流转若晨星一般,娇声笑道:“果真是呢,跟中原不同,河水是青碧色的,看着就温润,父亲,要不下车看看吧。”
有中年男子和气说道:“不急,今日先安顿歇息,以后时日长着呢,兰芷若喜欢,每日过来都行。”

禾木智一笑称是,上马带着马车缓行,看着国师府竹篱清幽,心下一叹,国师她老人家,可还恼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如何尽快将这两只捏在一起?

 


襄王爷

黄昏时分,姜婆婆去了王宫,不一会儿折返回来,姽婳奇怪道:“这么来去匆匆的,可交待清楚了?”
姜婆婆身后有人恭谨说道:“是我坚持要来,想跟国师当面详谈。”
姽婳低低嗯了一声,说声坐吧,禾木智没有坐,恭敬作揖道:“上次害国师着恼,每每想来,深为愧疚……”

姽婳摆摆手:“空话就免了,中原之行可顺利吗?”
禾木智听国师关切,坐下笑道:“柳先生乃中原大儒,隐居日久,刚到时都不让我进门,我在门外站了一夜,先生不为所动,先生的独生女儿闺名兰芷,帮我苦劝多日,先生终于点头。”
姽婳点点头:“能来就好,那么容易请来的,就不是大儒了。”

禾木智说是,姽婳道:“就长话短说,后面山谷中有一处山洞,山洞通往另一处山谷,比离人谷还要隐蔽,因只有山洞一个入口,多年无人去过,野草都有一人多高,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就去那儿建兵营吧,只是,要挖一处秘密通道,不可打扰各位先师安宁。通道的位置,已经丈量过,标在地图上,且都是松土,容易挖掘。”
禾木智喜出望外,两条长眉都飞扬开来,想也不想起身扑通跪了下去,以头触地道:“日后只要国师吩咐,禾木智当粉身碎骨……”

姽婳吓了一跳,忙让姜婆婆扶起他来:“一国王上,岂可轻易屈膝,胡闹。”
禾木智起身嘻嘻笑道:“论辈分国师居长,论地位国师居高,禾木智磕个头,国师受得。”
看国师不语,又关切问道:“山体巨大,要丈量又要看土质,国师受累……”
姽婳摆摆手:“行了,回去忙吧。”

姜婆婆送禾木智出门,禾木智笑道:“姜婆婆,悄悄跟你说,我一直有些怕国师,今日看来,虽言语冰冷,其实心里想得周到,那日以为她老人家生气,再不会见我,谁知一心想着帮我。”
姜婆婆点点头:“确实如此。”
禾木智又笑道:“上次国师送的茶叶,王宫里的茶师说是千金难求。”
姜婆婆笑道:“这桩事了了,国师明日又该上山采茶去了。”

第二日姽婳用过早饭提着竹篮刚出门,后面有人笑道:“今日,我替国师采茶,如何?”